自序 探尋一種深層的感動--第三屆全球華人熱愛生命文學獎得主宋芳綺
最近,從新聞媒體看到,明年,將誕生第一位復製人。見到這則新聞,好驚恐,未來,人類如果可以大量複製,像工廠大量生產的寶特瓶一樣,是不是有一天,人類也將成為難以處置的廢棄物,成為地球的公害?
思索著這個問題,不禁笑自己杞人憂天。人類當然不會像寶特瓶,因為人類有思想、有行為、有創造與改變的能力,所以,未來的複製人可能擁有比自然生產的人類更高的聰明才智,更敏捷的行動力,更強勢的掌控力,他們可能是未來世界的領導者,是宇宙的操盤手。
但是,如果生命中缺乏原始的靈性,未來的世界將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競爭、掠奪、破壞、毀滅……
什麼是生命的原始的靈性?
愛。
…………….
那一日,在「二OO二年全球華人熱愛生命獎章」的記者會上見到了她,真有驚艷的震撼。一O四歲,瘦小的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竟是充滿著活力、貞靜和諧的美感。
她叫許哲,今年的熱愛生命獎章得獎人之一。從她簡短的自我介紹中,直覺感到,這一世紀的生命歷程,一定充滿了太多太多感人、動人的故事。那樣的感動觸動了我,當下,興起了採訪與書寫的念頭。
在圓山飯店,與許哲「老奶奶」會面,一見面就發覺自己用錯稱呼,一O四歲的許哲一點都不老,她面龐紅潤光滑,像是五六十歲的人。更重要是她精神體力,完全不輸一般年輕人。是什麼樣的保養使她年輕?是「愛」,使她生命永遠年輕。
見到馬拉松長跑健將,同時也是快樂的捐血人陳前,實在無法將他與驍勇、剽悍的警察相提並論,他大概是我所遇到過的最「溫文儒雅」的警察。聽到他為了勤務,竟在人生最重要的大事「結婚典禮」上缺席﹔為了捐血不曾出國,內心有深深的感動與敬佩。
往返宜蘭、台北的列車上,和盲人自閉症音樂家東尼和腦性麻痺的美麗天使羅薩做訪談,聽到他們的母親,歷歷敘述這兩位身體上有先天性障礙的孩子的成長歷程,如此艱辛,卻充滿樂觀與熱力,彷彿身心障礙不是阻力,而是上天的恩賜。當然,上天最大的恩賜是給予他們一位慈愛、堅強的母親,陪伴他們走過崎嶇的成長之路。
第一次與秘克琳神父交談,驚訝於這位義大利籍的神父,說得一口流利的國語和台語。到了宜蘭青年會,看到秘神父對孩子的愛,為推動台灣藝術文化的辛苦與努力,心中感動莫名。一位外籍神父,他那份視台灣為故鄉,愛台灣的心意,讓人體會到,「真愛」無國界。
感動,心中充滿感動。
多年的採訪工作,最令人難忘的經驗就是這種美好的互動與學習。於是,一個故事,一個故事地「追」下去……
開車到楠梓,最初看到藍約翰,第一個感覺是,這樣的生命活得好辛苦。辛苦嗎?視盲、四肢萎縮、口齒不清等多重障礙的約翰卻覺得甘之如飴。約翰隨時笑臉迎人,談話時自然展露開朗幽默的本性,見到他打擊爵士鼓時所散發出來的生命熱力,看到他的陶藝作品述說著生命故事,才明白,約翰的「苦」,原來激發出生命的另一股能量,一股激勵人心的愛的力量。
吹著新竹風,拜訪「陽光男孩」溫鵬弘。阿弘開著他的「四輪傳動車」,帶我穿過九拐十八彎的巷道,到他的自家工作室參觀。看著一幅幅美麗的撕畫,很難相像這樣細膩的作品出自一個因腦性麻痺長年與輪椅為伴的大男人之手。阿弘就是這麼「傳奇人物」,傳奇的背後卻是血淚交織的心路歷程,談話中,幾度,阿弘哽咽,我也隨之黯然。很快,阿弘又以陽光般的笑容,驅散我心頭的烏雲。
越過高屏溪,採訪鄭創禧。阿禧,雖然聽覺障礙,卻能夠透過讀唇型與我交談無礙。這位高大健碩的大男孩,個性有些靦腆,問到他在游泳方面的光榮事蹟,他謙虛地表示,那沒什麼,還有人比我更厲害。從阿禧的爸媽口中,聽到他游泳訓練中不為人知的辛苦歷程,說著,慈母的淚如珍珠般滴滴落下,多少不捨,卻是欣慰。或許,阿禧的成功就在於他的謙卑與不懈的堅持。
在台中「惠明學校」見到呂文貴,真覺得他是「天之驕子」,雖然他是個視障的孩子,又是天生重度智能不足,但我覺得他是上帝最寵愛的孩子。除了他與生俱來的音樂天份,文貴還得到比一般人更多更多的愛。一個人,有一個慈愛的媽媽,是福氣;有許多個愛他的「慈母」,那就是上天特別的恩賜了。文貴除了親生媽媽外,還有關心他的「校長媽媽」,教育他的「老師媽媽」,照顧他的「保母媽媽」,文貴太幸福了。
到桃園大溪探望盧馬利,第一眼就被這位美麗的女孩深深吸引,秀麗的面龐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任誰都會對她多看一眼。馬利是個令人喜愛的女孩,喜愛她的原因不單只是她美麗的外表,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顆溫柔、善良的心。因為一場車禍意外,導致她內臟破裂、脊椎神經受損,動過大小手術,經歷多少病苦折磨,她始終平靜無怨。坐在輪椅上的她說,不論遭遇任何事,她都會唱著詩歌感謝「神」。
風塵僕僕,南來北往地奔波,每一次的訪談,都像是為自己的心靈加油。多次採訪結束搭乘夜車回到高雄,都已是深夜十一時,身體雖然疲憊,內心卻感到豐盈、喜悅。
他們的生命,像是一顆經過切割、琢磨、拋光的鑽石,閃耀著美麗、動人的光彩。
是什麼力量,使他們經得起生命的洗煉?從他們自信、堅定的笑容中,我找到了答案,是「愛」。愛,陪伴他們走過苦難﹔愛,為他們的生命灌注能量﹔愛,使他們的生命發熱、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