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

名人推薦：【小說家】甘耀明‧【恐怖小說研究者】曲辰‧【何嘉仁書店行銷企劃】MICKEY‧【作家/影評】吳孟樵‧【政大奇幻文學社社長】高珮芸‧【奇幻作家】御我‧【資深譯者/文字工作者】景翔◎驚歎推薦



喬勒蒙‧迪‧多羅再度發揮他在電影作品中展現的過人想像力與創作力，將現代科技和傳說中的異世界相接合，營造出特殊而新奇的背景與氛圍。讓自卓九勒伯爵以降到目前橫掃世界文壇和影視界、且蔚為風潮的血族有了新的風貌。──【資深譯者‧影評人】景翔

「小說寫得如同電影」這個評語，在迪．多羅與霍根這本《血族》上絕對是讚譽。不但動作描繪...

Ｎ三二三ＲＧ駕駛艙通聯紀錄

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失事報告

節錄瑞晶航空七五三班機駕駛艙通聯紀錄

二○一○年九月二十四日，柏林泰格爾機場往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

晚間八點四十九分三十一秒【機艙廣播系統，開】

彼得．莫德思機長：「嗯，各位乘客，現在是莫德思機長在為各位報告。我們將準時抵達紐約，準備降落。謹代表納許副機長與全體組員感謝大家搭乘瑞晶航空，並希望能再次為您服務……」

晚間八點四十九分四十四秒 【機艙廣播系統，關】

彼得．莫德思機長：「……這樣我們才不會失業。」【駕駛艙內笑聲】

晚間八點五十分一秒

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航空交通管制組：「瑞晶七五三大型客機，接近左側，轉航向一百度，降落十三右跑道。」

彼得．莫德思機長：「瑞晶七五三大型客機，接近左側，轉航向一百度，降落十三右跑道。收到。」

晚間八點五十分十五秒【機艙廣播系統，開】

彼得．莫德思機長：「機組人員，準備降落。」

晚間八點五十分十八秒【機艙廣播系統，關】

朗諾．納許副機長：「放下起落架。」

彼得．莫德思機長：「回到家的感覺真好……」

晚間八點五十分四十一秒【撞擊聲響。靜電雜訊。高頻噪音。】

傳輸終止

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塔台

大盤，是他們幫這螢幕取的名字。盤上閃著綠光（甘迺迪國際機場這兩年多都一直在爭取購買新型彩色螢幕）就像一碗青豆湯，上頭還有很多小字母閃爍著光點。每一個光點都代表上百條人命，靈魂──今日航空界也沿用下來的古早航海術語。

上百條靈魂。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其他航空交通管制人員才會稱吉米‧曼德斯是「吉米主教」。主教是唯一連續執勤四十八小時都站著不坐下的航空交通管制人員，空勤塔台在三百二十一英尺的高空俯瞰著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他手上的鉛筆像一支指揮棒，他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指引民航客機來到紐約，就像牧羊犬帶領著羊群。鉛筆尾端的粉紅色橡皮擦就像他所指揮的飛機一樣，他可以在腦海裡看見每一架飛機的相對位置，彌補平面雷達螢幕的不足。

雷達螢幕每一秒都閃爍著綠點，每一點都代表著上百個靈魂。

「聯合六四二班機，右轉航向一百度，爬升至五千英尺。」

不過你看著大盤的時候不會這樣想，你不會一直意識到有幾百條生命都依賴你的指揮：飛機就像是長了翅膀的飛彈，帶著人類在瞬間衝向高空。你沒辦法一次想像這些細節：大盤上的所有飛機；其他航空交通管制人員透過對講機口中唸唸有詞，對話內容都是航空代碼；別人大盤上的飛機，還有附近拉瓜地亞機場的航空交通管制塔台……還有美國其他城市裡所有機場的航空交通管制塔台……還有全世界各機場……

吉米主教的直屬上司，航空交通管制課課長凱文‧巴斯這時出現在他身邊，他提早結束午休回到控制室，不過午餐還沒下肚，仍在嘴裡繼續嚼。「你那部瑞晶七五三在哪裡？」

「瑞晶七五三已經就定位了。」吉米主教快速瞄了大盤一眼，確認一下。「正進入航站。」他在飛機名冊上尋找七五三班機。「怎麼突然問起來？」

「地面雷達說有一架飛機停滯在第六滑行道上。」

「滑行道？」吉米又看了大盤一眼，確定他的資訊都沒錯，然後開啟通訊頻道，「瑞晶七五三，這是甘迺迪國際機場塔台。完畢。」

他等了一下。沒回應，連訊號都沒有。

「瑞晶七五三，這是甘迺迪國際機場塔台。聽得到嗎？完畢。」

一位航空交通助理出現在凱文‧巴斯身後。「有通訊問題嗎？」他問。

凱文‧巴斯說：「比較像是機械故障，有人說整架飛機都是暗的。」

「暗的？」吉米主教一邊說一邊納悶這種機率有多低。這架飛機在落地後幾分鐘之內發生機械故障，就像尿床一樣。他暗想，明天值完班回家的路上要買樂透，就選七五三的號碼。

主教的通訊器有兩個耳機孔，凱文拿自己的耳機插在另一個孔上。「瑞晶七五三，這是甘迺迪國際機場塔台，請回答。瑞晶七五三，這是塔台。完畢。」

耐心等，仔細聽。

什麼都沒有。

吉米主教看著自己大盤上的閃爍光點，沒有警告燈示，飛機都沒問題。「最好先讓所有的飛機都改道，避開第六滑行道。」他說。

凱文拔下耳機，往後退一步。他的眼神聚焦在不遠處，視線越過吉米的控制台，落在塔台的窗戶，搜索著滑行道的方向。眼神中有疑惑有關注。「我們得淨空第六滑行道。」他轉身對著航空交通助理說：「找人去幫我們取得畫面。」

吉米主教抓著肚子，他真希望可以把手伸進去，揉一揉那噁心作嘔的部位。他的工作就像產婆一樣。他協助機師，讓他們順利將載滿靈魂的飛機安全駛過虛空中的子宮，來到踏實的地面。他現在只感受到一陣陣恐懼，就像第一次碰到難產的資淺醫師一樣。

凱文‧巴斯換了另一副對講機，根據民航局國家滑行道守則來下指令。甘迺迪國際機場方圓五英里的空域內暫停所有出入境。這表示交通量會激增。凱文取消了休息時間，要求所有執勤中的管制人員以各頻道和七五三班機取得聯繫。吉米主教在甘迺迪國際機場塔台工作了那麼久，第一次看到這種近乎混亂的場面。

港務局官員穿著西裝講手機，這時都聚在他身後。這從來就不是好兆頭，真奇怪，人遇到無法解釋的事件時總會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

吉米主教又試著呼叫瑞晶七五三，還是沒用。

一個穿西裝的人問他：「有劫機的訊號嗎？」

「沒有，」吉米主教說：「什麼都沒有。」

「火警的訊號呢？」

「當然沒有。」

「駕駛艙的警報器呢？」另一個人問。

吉米主教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調查的「白痴問題」階段。他拿出耐心和精確的判斷力，就是這兩項特質讓他成為傑出空勤管制員的。「飛機進來的時候很安穩，降落的時候也很平順。我通知瑞晶七五三要到哪一道門去停的時候，他們還跟我確認過，才離開跑道。我關掉空航雷達，然後轉用機場地面搜索雷達。」

凱文用手摀著耳機的麥克風說：「或許是機長必須切掉飛機的電源？」

「或許吧，」吉米主教說：「或許是飛機不聽指令自行斷電。」

又有個穿西裝的人說：「那為什麼他們還不開門？」

吉米主教早就在想這個問題了。一般來說乘客不會乖乖等那麼久。上禮拜，從佛羅里達飛過來的捷藍航空就差點要處理機上暴動了，而導火線只是麵包酸掉了。現在，飛機上的乘客已經在位子上呆坐了大約十五分鐘。而且是坐在一片黑暗中。

吉米主教說：「機艙內馬上就會愈來愈熱。如果完全斷掉的話，飛機內就沒有空調。完全不通風。」

「那他們究竟在等什麼？」另一個穿西裝的人說。

吉米主教覺得每個人的焦慮程度都在飆高。這是本能反應，當你發現有什麼事要發生，情況糟到不能再糟的時候就會這樣。

「如果他們動彈不得怎麼辦？」他來不及阻止自己就脫口而出。

「被挾持嗎？你的意思是這樣嗎？」那穿西裝的人說。

主教安靜地點點頭……但他心想的不是挾持。不知為何，他只能想到……靈魂。

第六滑行道

港務局的飛機救援防火員已經完成飛機失事的標準部署，六輛消防車，其中包括化學泡沫灌灑車、抽水機、雲梯車都已經就位。他們一路駛來，和小蘿的行李車會車後便一起停在第六滑行道前藍色導引燈旁。尚‧納法洛隊長從雲梯車後方的階梯跳下來，戴著頭盔穿著消防裝站在死亡的飛機前。救援車輛的燈映照在機身上，讓飛機看起來彷彿有紅色的脈搏。它看起來就像是夜間訓練演習擺出來的空機。

納法洛隊長走到雲梯車前方，爬上階梯坐到駕駛班尼‧楚佛旁邊。「叫維修人員過來，在機翼後方架設工程照明燈。」

班尼說：「我們收到的指令是要待命。」

納法洛隊長說：「這架飛機載滿了乘客。我們領薪水可不是為了打亮燈光而已，我們要拯救生命。」

班尼聳聳肩照隊長的命令去做。納法洛隊長從駕駛的位子扒出來，往車頂走過去，班尼舉起雲梯車的支臂讓隊長能靠近機翼。納法洛隊長打開手電筒，沿著兩片豎立的襟翼後緣走，他的靴子不偏不倚地踩著一行黑色的大字「請勿在此行走」。

他沿著逐漸開展的機翼走下去，大概距離地面二十英尺。他走到機翼旁的出口，整架飛機只有這扇門可以在緊急時從外面開啟。門內有一扇小窗，雙層厚玻璃中有一些凝結的小水珠，他試著透過雙層玻璃往裡面看，不過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一片黑暗。裡面一定像人工呼吸器一樣窒悶。

為什麼他們不向外呼救？為什麼他沒聽到機艙內有任何動作？如果機內還維持著加壓狀態，那就代表整架飛機是密閉的，乘客很快就會耗盡氧氣。

他戴著手套，推開兩條紅色的阻力板，拉開門把，按照箭頭的方向，將門把轉一百八十度，然後用力一拉。這扇門應該會自己往外彈，可是卻文風不動。他又拉了一次，不過馬上就發現這麼做一點用都沒有。這道門絕對不可能是裡面卡住了，要不是門把故障，就是有人從裡面拉著門。

他沿著機翼走回雲梯的頂端。他看到一盞橘色的工作燈在旋轉，有一輛機場電動車從國際航站的方向過來。等那部車更靠近一點後，他發現駕駛穿著運輸安全署的藍色外套。

「來吧。」納法洛隊長喃喃自語，走下了雲梯。

來人總共有五個，他們輪流自我介紹，不過納法洛隊長懶得花時間去記他們的名字。他來的時候帶了消防車和灌救設施，這些人來的時候卻帶了筆記型電腦和行動設備。有一陣子他就只是站在一旁，聽他們對自己的手機講話，蓋掉彼此的聲音：

「我們必須要仔細想認真想才能宣佈國家安全警戒，沒有人想要一場烏龍。」

「我們連目前面對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按下警鈴，把奧提斯空軍基地的消防員都集合過來，那你等於讓整個東岸都陷入驚慌。」

「如果是炸彈，他們會等到最後一秒。」

「或許，會在美國本土引爆。」

「搞不好他們在裝死，把無線通訊都切斷，要引誘我們靠近，等媒體都聚過來。」

其中一人讀著手機上的字。「我查到了，這架飛機是從柏林泰格爾機場過來的。」

另外一人對著手機說：「去幫我找個會講英文的柏林地勤。我們要知道他們那邊有沒有可疑行動，或任何人違規。還有，我們要看一下他們手提行李的處理程序。」

另一人則指示：「查一下飛行計畫，把每個乘客都調查一遍。沒錯，每個名字，從頭查一遍，這一次要連別名一起查。」

「好，」又有人讀著手機上的資訊說：「飛機規格：牌照號碼是Ｎ三二三ＲＧ，波音七七七─兩百長程型。最近一次過境檢查是四天前，在亞特蘭大哈茲菲爾德機場。左引擎反推力裝置磨損的滑導管換了個新的，右軸瓦的底座磨損也換了個新的。左方內側襟翼板金本來要修，但因為航班行程往後延。總之，飛機狀態很好。」

「七七七是新型飛機，不是嗎？才用了一、兩年嘛？」

「最大容量是三百零一人，這一架載了兩百一十人。一百九十九位乘客、正副機長、九位空服人員。」

「有人沒買票嗎？」他要問的是有沒有嬰幼兒。

「我的資料上沒有。」

「典型的戰術，」這個人擔心恐怖攻擊。「先製造不安，吸引第一批記者，吸引觀眾──這樣引爆炸彈的效果最強。」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早就死了。」

他們不安地面面相覷。

「我們先把救援車輛都調回去。剛剛走在機翼上的白痴是哪來的？」

納法洛隊長往前一步。「是我。」他一說完大家都嚇了一跳。

「啊，這個嘛。」他對著拳頭咳了一下。「隊長，根據民航局的規定，只有維修人員才能上去。」

「我知道。」

「那麼？你看到了什麼？」

納法洛說：「什麼都沒有。看不到也聽不到。每一扇遮陽板都拉下來了。」

「你剛剛說，都拉下來了？全部嗎？」

「全部。」

「你有沒有開機翼的出口？」

「我有。」

「然後呢？」

「卡住了。」

「卡住了？不可能啊。」

「確實卡住了。」納法洛隊長對這五個人比對自己的小孩還有耐心。

資深的那個往後退一步去打電話，納法洛隊長看著其他人。「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們等一下就知道了。」

「等一下就知道？你知道多少人在飛機上嗎？他們打了多少通九一一求救電話？」

其中一人搖搖頭。「目前機上還沒有人用手機撥打求救電話。」

「還沒？」納法洛隊長說。

他旁邊的人說：「一百九十九人裡連一通都沒有。不妙。」

「情勢很糟糕。」

納法洛隊長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我們要想點辦法，現在就要。我不需要上級核准就可以拿消防斧頭開始砸玻璃，裡面的人就快要死了。機艙裡沒空氣了。」

資深的那人講完電話走回來。「他們要去拿噴燈了，我們要把飛機切開來。」

維修人員在機身下推著氧氣瓶，焊開機身是最不得已的緊急措施。所有的客機在建造時都會規劃一個特別的「開膛」區。七七七的開膛區在機身後方，機翼下靠機尾右側的貨艙門中間。七七七─兩百長程客機的性能優越，不但可以航行九千海里（等於一萬七千公里），載油量更高達二十萬公升，所以這架飛機除了傳統在側邊的燃油槽之外，還在後方貨艙加了三個預備燃油槽──他們因此需要安全的開膛區。

維修人員用的是Arcair焊燒工具組，這是救難行動中最常見的放熱焊槍，好攜帶且安全性高，而且它使用的是氧氣，而非乙炔等危險氣體。要切開機身外殼大概需要一小時。

停機坪上的人都不抱持樂觀的想法了。目前機艙內沒有任何乘客撥打求救電話。瑞晶七五三內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任何訊號。這個狀況令人費解。

港務局緊急應變單位行動指揮車清空了停機坪，指揮台架設在工程照明燈後方，明亮的光束都打在飛機上。特警隊受過疏散、人質搶救等特殊訓練，可以在橋墩、隧道、轉運站、機場、鐵道與紐約與紐澤西港執行反恐突擊。戰術警官身穿輕型護甲、手持黑克勒─科赫衝鋒槍。兩隻德國牧羊犬在主起落架（有兩組，各配有六顆巨型輪胎）周圍不斷地嗅著，一邊小跑步一邊揚著鼻頭，彷彿牠們也聞到了不安的氣味。

納法洛隊長一度懷疑機上其實沒有人在。他們會不會飛過了某個神祕的地帶，飛機降落的時候機上早已空無一人？

維修人員點燃焊槍準備要切開機殼內層時，其中一隻警犬嚎叫了起來。牠不斷低吠咆哮，扯著狗鍊在原地不斷地繞著小圈圈。

納法洛隊長看到雲梯車駕駛班尼‧楚佛指著機身中央。他看到一條細細的黑影。那黑色如此深沉，細長的黑線明顯地映在光滑的機身表面上。

機翼的出口。納法洛隊長打不開的那道門。

現在開了。

儘管百思不得其解，納法洛還是不發一語，因為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或許是門閂故障，或許是門把失靈……或許是他剛剛不夠用力……或許──只是或許，是有人終於開了門……

Ｎ三二三ＲＧ駕駛艙通聯紀錄

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失事報告

節錄瑞晶航空七五三班機駕駛艙通聯紀錄

二○一○年九月二十四日，柏林泰格爾機場往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

晚間八點四十九分三十一秒【機艙廣播系統，開】

彼得．莫德思機長：「嗯，各位乘客，現在是莫德思機長在為各位報告。我們將準時抵達紐約，準備降落。謹代表納許副機長與全體組員感謝大家搭乘瑞晶航空，並希望能再次為您服務……」

晚間八點四十九分四十四秒 【機艙廣播系統，關】

彼得．莫德思機長：「……這樣我們才不會失業。」【駕駛艙內笑聲】

晚間八點五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