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情懷（1）

這兩部攝影集已經從香港書展帶回來很久了。因為希望延續被陳浩基的《13.67》燃起的香港魂，才想起還有這兩部號稱深入香港常民生活、足可回味老香港情懷的攝影集躺在書櫃中，便從櫃裡翻了出來。

　　可是，這兩部攝影集最後讀得有些出神，恍恍惚惚的，不確定自己到底感受到了什麼老香港，當然，被《13.67》引起的香港老情懷，就這麼消失了。

　　我知道不可一竿子打翻整船人，但就目前我所讀到的香港本土作品，總覺得在敘事的功力上差強人意──有一種語意不清、搔不到癢處、點不到穴道的缺憾。所以陳浩基的小說文字能夠如此厚實、順暢，勁道十足地勾勒出鮮明的城市輪廓以及人生百態的惆悵，實在是令我感到驚豔。這再次應證了，自己喜歡實在的東西，任何的詩意風格如果太過，不論文字還是影像，就會覺得空泛虛無，在閱讀記憶中落不下一些實在的足跡。

　　《黑白情懷》的結構讓我想到遠流出版的那套「客庄生活影像故事」。書中收錄的不只有照片，更以文章加註，以輔助讀者不只看到表面，而能進入照片攝取到的背景裡。「客庄」套書內容飽滿，功夫下得很深，文字說明不是寥寥數語的圖說，而是一篇篇詳實的文化風貌記述，容納的不只有拍攝照片的當下，還有更多的關於生活的淵源縱深，以及對人的關懷，讓讀者明瞭原來一幀照片可以向我們訴說的是那樣豐富。用這套書來比較《黑白情懷》或許不公平，畢竟資源可能有差，但我認為如果作者的初衷是想讓我們後輩看見他想讓我們看見的什麼，或引起一些共鳴的情懷，而且訴求範圍不限定於香港人，他應該要體悟到《黑白情懷》是薄弱而不足的。

　　除了文字敘述的草草空泛，作者的影像觀也是我無法融入的原因。他攝了許多節慶的大景、城市變遷前的舊影，還有許多不經意發生在日常的動態，這些對現今已完全是另一模樣的香港來說，可說非常珍貴，然而也不能否認，這些照片都有一個通病──沒有可以讓人緊緊聚焦關注的重點。作者自詡他喜歡拍攝常民，但我所看到的成果卻是作者始終是站在外圍、冷漠地觀看、竊取，而沒有任何融入。所以即使他看到了常民的日子，但這些日子沒有更清晰的標記，沒有更靠近的充實，有時甚至是躲在角落偷拍，整個攝取的視野是如此侷促猥瑣，失去溫度。這些如此片面的浮光掠影，相較於主要是用明確的圖像來說話的《老上海的十字街頭》，自然又遜了一大截。

　　那就更別提年代錯誤得離譜。連我這樣一個每年只去一次香港的外地人，都能知道有著香港會議展覽中心的照片不可能是1980年代以前的景象，為何作者與編輯能夠放過這樣的錯誤？時間的記錄錯亂得如此離譜，那麼本書最根本的意義與使命不就消失了嗎？就編輯而言，這實在是無法令人感到用心的書。

　　香港的出版品裝幀總是使人驚喜，創意與精緻度媲美一份難以忘懷的禮物，可是書終究是要讀進心中的，喪失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字敘事力，那麼要如何向外介紹自己的文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