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與中大中文系擦肩而過 —序《庠序聞見》
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潘銘基教授又有新作面世,邀請我作序,由於不少文章是在灼見名家傳媒首發,我義不容辭,連夜把書稿看完。有些文章之前看過,再看仍深受感動。
《庠序聞見》寫潘教授在學府近年的親身體驗,很感親切。在新聞界工作超過35 年,我最喜歡的題材是高等教育,每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我都想看看那裏的大學,有甚麼獨特的人文景觀。中大校園擁有靈山秀水,令人嚮往。潘教授能有機會受教、授業多年,令人羨慕。我與潘教授有些相同的經驗,預科修讀中文,我當年修讀中大預科,先後兩次應考中大入學試。第二年有機會獲得中文系筆試、面試的機會,在中國文化研究所流連忘返,可惜未獲取錄。第三年我以港大預科中文優異成
績加中大預科舊成績再報中大中文系,面試後仍不能中榜,終於選擇入讀港大中文系,無緣與潘教授做系友。
港大與中大中文系的定位有點不同,港大中文系歷史悠久,2027 年將迎接 100 周年,早年是文、史、哲、翻譯,甚至藝術、考古的課程都涵蓋。80 年代我唸書時沒有甚麼必修科,同學各取所需,有些盡選八張文學,有些則專攻歷史,有些醉心先秦諸子或佛學,有些深研中國近三百年思想史,每位畢業生都各有修煉,各自精彩。看潘教授的文章才認識中大中文系有不少必修及選修科,琳瑯滿目,比港大豐富。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我覺得有一定的必修科有好處,基本功會扎實一些,畢業後當老師不會書到用時方恨少。
像潘教授那樣,在繁重的教研工作以外,願意在不計算學術成果的報刊網媒寫文章的大學老師愈來愈少。我唸大學的年代教授拿了終身職後,日子過得可以很逍遙,閒來可以寫報刊專欄,之後結成文集,甚至可以成為暢銷作家。有些教授上電台、電視開咪,或者成為時事評論名嘴,專家論政甚受社會重視。近 20 年各所大學都往研究型發展,老師發表論文壓力甚大,願意在非學術的園地分享,已經變成「稀有動物」。潘教授孜孜不倦分享在學府的所思所想,中文系學者願意走出曲高和寡的象牙塔,面向羣眾,令人敬佩。
中文系多用母語或普通話授課,師生關係比較密切,潘教授在書中回憶的兩位非本地老師鄭良樹教授及吳宏一教授我都接觸過。我在 1994 年進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念兼讀的哲學碩士,都是白天上課,黃昏至深夜到報社上班。我的論文指導老師鄭赤琰教授與鄭良樹教授都是星馬人士,經常見面。我偶有機會與兩位鄭教授一起吃午飯,無所不談,可惜沒有機會旁聽他在中文系有趣的課。近年我擔任嶺南大學中文系顧問委員會成員,有一兩年與吳宏一教授一起開會吃晚飯,他很有學者風範。潘教授的老師何文匯教授是我的港大中文系師兄,才高八斗,在中大中文系任教多年後出任大學教務長。他一直非常熱心社會的文化事業,寫文章、做話劇、當評判、拍視頻,推動文教、提攜後輩不遺餘力,受人景仰。正是何教授的引薦,我在四年前認識潘教授,幾年來他為灼見名家傳媒舉辦的「腹有詩書」—全港小學校際中國語文常識問答比賽提供了很多寶貴意見及幫助,身體力行,盡心盡力推動傳統文化,毫不計較。
書中描寫了不少中大四時自然景物,校園之美,令人神往。唸港大我最沉醉在古老的文化,在受保護的本部大樓中文系上課,在歷史悠久的明原堂住宿,在書香四溢的中文學會擔任主席,在名人輩出的學生會當副會長,兩所老牌大學,各擅勝場,我有幸能涵泳其中,是難得的福氣。我在中大唸碩士那幾年,不再有本科生那份寄情山水的閒情,無法像潘教授擁有那樣可以近距離觀魚賞鳥的逸致,每次返校都是來去匆匆。我反而爭取機會訪問校內知名學者如高錕校長、李國章院長、金耀基院長、李金銓教授、翁松燃教授等,大大豐富了我的新聞事業。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中文系的老師與學生都應該有一份承傳中國文化的使命感,任重道遠。潘銘基教授是專研儒家文化及古籍專家,勤於著述,樂於分享,新書付梓前有幸讓我先睹為快,預祝洛陽紙貴。
文灼非
灼見名家傳媒社長
自 序
大學是社會的縮影。
這是一句老掉牙的說話,但也說出了真相,同時也說明了社會的問題都在大學裏有所呈現。
我在一九九六年香港回歸前進入香港中文大學,在這幾年裏開展了大學的學習生涯。嗣後,在這裏讀碩士、博士,以及學位教師教育文憑,真的是在十八歲以後能夠奉上的學費,都交給了香港中文大學。校園的環境不斷改變,我會說,基本上向着主觀地自我感覺美好的方向。自然環境有所變化是小事,我們更重視的是中文大學的人文精神。要知道,沒有人在其中,任何自然風光都是徒然。例言之,唐代柳宗元寫出了優美的永州八記,永州因為柳宗元的加持而聲價十倍於前。同樣道理,中文大學在 2023 年慶祝六十周年校慶,六十年的景觀算得上甚麼?在全校師生的努力經營下,中文大學才有淳厚的人文精神。因此,本書時常提及大學校園的海山勝境,其實重點反而在人之上。大學由師生共建而成,風景本無二致,成了有我之境,一切都變得有意義了。一草一木,甚至一幢建築物,人生其中,蓬蓽生輝,立刻有了靈氣。崇基學院未圓湖有一棵銀杏樹,只看樹木本身,美則美矣,世多有之!有一次,容拱興博士以八十多歲的高齡,帶領幾個人環湖一周,巨細無遺地將銀杏樹的故事娓娓道來,我有幸參與其中。其他的不多說, 有兩點特別值得分享,一是銀杏又名公孫樹,寓意由栽種到大量結果,大概要歷經三代人。這棵銀杏正是容博士從種子開始栽培,至今數十年,才有今天所見每年的開花結果。「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樹木已數十年,樹人則要用上更多的時間。容博士在我考進大學本科的那一年已經退休,但在往日的日子裏,一直心繫崇基。大學由人構成,觀此而知不虛矣!二是這棵銀杏,如今用來紀念前院長傅元國教授。在樹木旁邊樹立一
塊名牌,看似事小,其實意義重大。樹木與樹人,二事相得益彰,念人以樹木,使人們懷感恩之心,人文元素為景觀添上了無限的姿采。
香港變了,是這幾年來朋友碰面時常見的對話。其實,不單是香港,放眼世界各地,舉目看古今中外的歷史,便知道變幻原是永恒。或許這樣說,只有變幻才是不變的。與其緬懷過去,不如放眼現在,展望將來。在大學裏,學生一讀四年,四年一批,來如潮水,是變是不變?學生變了,但對學生的期望不變,如此合理嗎?大學教育已從精英教育演變為普及教育。兩間大學變為八間,加上許多自負盈虧的課程,大學生數量大大增加。一個社會裏的精英永遠只屬少數,我們也得承認大部分人跟你和我一樣,都是一般的人。教導精英和一般人,大有分別。普及化的大學裏仍然會有少量的精英,但硬要說成一校都是精英,那便是自欺欺人了!認識了這一點十分重要,面對一般人,不可能有着對精英般的期望!孔門弟子眾多,顏淵是精英,聞一知十;我們或以為子貢也是精英,但聞一知二,相去已遠。有教無類是孔子的教學理念,我們也不追求教導的都是精英,能夠受教已很不錯。本書裏的文章,都與人相關,反映了學校裏的各種事情。教育不單只發生在教室裏,只要時機
合適,其實處處也可以施教。
全書各篇文章,大部分曾經在不同的媒體上刊登,如「灼見名家」、「香港作家網絡版」、《星島日報》、崇基學院的《崇基校園通訊》、伍宜孫書院的 “The Sunny Post” 等,在此一併致謝,諸篇在錄入本書時或略作修訂。是書復蒙資深傳媒人、灼見名家社長文灼非先生賜序,乃是全書的亮點,在此謹申謝忱。
潘銘基
2024 年 7 月於香港中文大學教職員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