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囂塵上（3）

01. 世界一流

眼睛瞪大，嚴歡不願意錯過舞臺上付聲的任何細節。
他右手上的撥片，很眼熟，嗯？不正是自己的那一個嗎！付聲這傢伙，拿了我東西也不說一聲。嚴歡有些牙癢癢地想著，繼續打量。
這把吉他，應該是臨時借來的，以嚴歡目前的眼光還看不出什麼究竟。但是意識裡，John卻是說了聲不錯。
既然老鬼都認可了，那這應該真的是一把不錯的吉他吧。嚴歡有些出神地想，不知道等等能不能拿下來讓自己練練看。
「你就做夢吧。」John知道他的想法，嘲諷道，「將這樣一把吉他交到你手裡，是對吉他和製作者的侮辱。」
「……」
嚴歡牙齒拚命蹂躪著下唇，眼裡似乎都在閃爍著點點淚花。
他忍……
他真的，快要忍出內傷了！
舞臺上的付聲，似乎比平時更沉默了。身後幾個外國樂手在和他交流著什麼，也不知道付聲這傢伙能不能聽懂外語。只見那幾個金髮老外和付聲說了一句後，付聲點了點頭，低頭輕撫了一下吉他弦。
他準備好了。
嚴歡看著付聲，心裡這麼想。
鏗，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
誰想到，第一個響起的卻不是付聲的吉他，而是一個肌肉老外的鼓點聲，密集地連成一串，像是轟轟駛來的一列火車，衝進名為搖滾的月臺。
這不過是前奏而已。
「呦──！」
有人打著呼哨，對著臺上的樂手們招呼著。
噠、噠、噠──！
鼓手敲擊了三下，對臺下的觀眾們示意。隨後，臺上的幾個人和付聲對視一眼，似乎不需言語，默契油然而生。
表演開始！
付聲輕撫弦線的右手停頓了一秒，只一秒，下一瞬，如驚雨一樣的吉他聲便傾瀉而來。
嘩嘩嘩地，彷彿是從天空直落而下。
強烈的節奏感，伴隨著勁動的旋律，讓人不由得隨著節拍點著腳，頭也不自主地晃動起來。
抱著吉他的付聲，就像一個掌控著全場樂迷情緒的大師，弦音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操控著所有人。嚴歡豎起耳朵聽，鼓點的敲擊，貝斯的低吟，還有吉他的華麗激昂，全部竄入耳膜。
他不由得張大嘴。
「好……好厲害。」
這完全是有感而發，嚴歡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發出了這樣的讚嘆。
而主唱年輕活力的聲音，就像是澆在火上的一桶汽油，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讓每個人都嗨到了最高點！
噔噔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噔！
主唱的歌聲間隙，是鼓手毫不留情的猛然敲擊。那激烈的敲打聲，真是讓人連呼吸都要喘不過來，只能屏息聽他的擊打！
而在這樣的激昂中，貝斯時隱時現，以不讓人注意到、又無法忽視的存在感，挑逗著聽眾敏感的神經。
世界級水準的演奏！
世界一流的樂團！
而在這樣一支令人瞠目結舌的樂團中，付聲的吉他卻一點都沒有被掩蓋。在高超的貝斯和鼓手的壓迫下，付聲卻仍然是最令人矚目的那一個！
他的吉他，簡直就像上帝賜予的聲音！
旋律隔開空氣，撕裂你的耳膜，令人血脈都沸騰、咬牙切齒地隨之嘶喊著！
付聲賣力地彈奏著，身體激烈擺動，他臉上第一次有了冷漠以外的表情，那是專注、認真、愉悅！配合著主唱的每一聲歌唱，吉他如影隨形，卻更喧賓奪主般宣揚著它的存在。
手指在吉他弦上的撥動，快得幾乎都要留下殘影。
在場的所有樂迷都不由自主地一起高歌，就連嚴歡，也跟著大聲喊了起來。然而無論他們有多激動，歡呼有多大聲，那如驚雷一樣的吉他，依舊是全場最醒目的聲音！
付聲的吉他像是有了生命一樣，被他彈奏著無以倫比的音色，無法超越的旋律，震人心魄的節奏！
有人眼中流出了熱淚，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臺上的樂團也早已汗流浹背，熱氣蒸騰，彷彿隱不可見的搖滾之魂也在這樣的汗水淋漓中，昇華得可見！
伴隨著主唱最後一聲沙啞的嘶吼，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嚴歡卻覺得自己像是洗了一個澡一樣，渾身都溼透了。他再一看周圍，卻見大家都和自己一樣，不，應該說是比自己更火熱更激情的人不在少數。
只是不知不覺間，就沉入同一個世界中了。
這就是搖滾的魅力！
嚴歡不禁笑了，他看向臺上的付聲，心中有著隱隱的驕傲。然而在看清舞臺的那一刻，似乎有什麼無聲地澆滅了他的激情。
付聲在笑，在和那些外國的樂手們擊掌歡笑著。他臉上雖然有疲憊的神情，更多的卻是滿足。
這樣的付聲，什麼時候對自己顯露過？他有什麼時候，對自己這樣笑過……
嚴歡心裡有些苦澀。
「喂，John，在你看來，他們剛才的表演如何。」
「世界一流水準。」
「付聲也是嗎？」
老鬼沒有回答，是不想刺激嚴歡，但是嚴歡怎麼又會不明白。能和這樣的一支樂團合作，並十分亮眼，付聲的實力已經顯而易見了。
遠不是現在的他能夠趕得上的！
嚴歡低著頭，沉默在燈光的陰影下。
「那個小子怎麼了？好像受了什麼打擊？」一旁的沙崖悄悄打量著嚴歡，疑惑道。
明斐笑道：「大概是明白了吧。」
「明白什麼？」沙崖不解。
明斐溫柔地說：「明白這個世界是多麼的殘酷，完全不是一個小鬼可以玩得動的。」
「……團長，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很不懷好意。」
「呵呵，有嗎？」
燈光下的付聲，一下子變得刺眼，嚴歡別過頭去，突然覺得有些窒息，他想要出去走一走。
而一大群歡呼沸騰的樂迷中，一個人向外獨行的嚴歡是那麼的不起眼，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
舞臺上，正在彈奏下一曲的付聲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某個方向，須臾，他又繼續沉浸到表演中，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外面的涼風吹到臉上，一下子讓嚴歡清醒許多，連帶之前心裡的抑鬱和一些小小的埋怨，都隨風而散了。
「真是的，我在想些什麼？」嚴歡自嘲道。
他竟然覺得，剛剛那一瞬，有被付聲背叛的感覺！
怎麼會那麼想？！付聲只是去幫朋友一個忙而已，而且悼亡者現在也沒有正式開始活動，他去別處串場練習一下，也不無不可啊。
說到底，還是自己心裡不平衡了吧，付聲那麼出色，而自己卻還是一個小鬼。
「竟然因為這種事情鬧彆扭，我還真的是一點都不成熟。」
「哦？難得你自己竟然想通了。」John道，「我還在想要怎樣開導你呢。」
「我又不是幼稚園的小鬼，哪需要人哄？」
「嗯？」
「好吧，我承認我心裡是有那麼一點點不爽，只有一點點而已。」嚴歡嘆氣，「世界上的一流樂團，原來真的這麼厲害啊。而付聲這個傢伙，比我想像中的更厲害，讓我嚇了一跳。」
「害怕？」
嚴歡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知道。」
「不要模棱兩可，給我乾脆點！」John斥責道。
「就是，那種知道自己還差得遠的沮喪感，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得上的無力感。是要一年，還是兩年？要變成那樣，我還需要多久呢？我心裡很不安。」
John聽後，啞然道：「不安？歡，要是聽見你這話，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搖滾樂團，才要不安。一個學習搖滾還不足半年的小毛孩，竟然想要在一兩年內趕上世界水準，你這是在活生生地打他們的臉。」
「不、不行嗎？」嚴歡有些羞惱。
「不，不是不行。」
John笑了，「我很期待那一天，你能站在世界舞臺上的那一天。」
這個少年，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從一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漸漸地愛上搖滾，而如今又被刺激得有了想要衝擊世界的欲望。
John是真的很期待，當有一天嚴歡站在世界級的舞臺上，和他的樂團一起演出的場景。
他非常、非常地期待那一天。
嚴歡也笑了。
「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到時候我一定會帶著你一起去的。」
「嗯。」
「對了，John，胡士托音樂節，世界第一大音樂節，你去過嗎？」
「沒有。」
「哈哈，原來你也不過如此嘛。不過別擔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帶你去的，將你生前的遺憾補足！」
「……」
John反思，嚴歡這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個性究竟是怎麼養成的？一下子從低落變得這麼開朗，難道是自己平時奚落他還少了？
不行，以後一定要更加打擊打擊他才對，不然這小鬼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咦？怎麼跑到這來了？」
一邊走路一邊走神的嚴歡，沒有注意到自己是什麼時候跑到舞臺後面的準備室了。剛才在入口那邊守衛的保鏢都沒有攔下他，應該是還記得嚴歡是和付聲一起進去過的吧。
不過既然來了，哪還有走的道理？
嚴歡狡猾地笑，不知道SID在哪一個房間？自己偷偷潛入進去要個簽名什麼的總是可以的吧？
就這麼幹！
嚴歡偷笑一聲，躡手躡腳地向前摸去。
「你在這裡幹什麼？」
正在嚴歡偷偷摸摸地潛入時，背後傳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差點把他的心嚇得從喉嚨裡跳出來。
「我……我，怎麼是你？！」
嚴歡一轉頭，見到喊他的人原來是許允，藍翔也正站在他身後。
「為什麼不能是我？」
許允好笑道：「走在自己開的店裡，難道還需要別人批准嗎？話說回來，你在這裡幹什麼？」
嚴歡一驚！
「我、我……」
「對了，是付聲叫你過來幫忙的吧？正好，快跟我來。」
不等嚴歡出聲，許允上前拉住他的手，拽著他就向前走。
「等等，等等，去哪啊？」嚴歡一頭霧水。
「等不及了！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浪費。」
「……」嚴歡暗自忍耐，轉了轉頭，問道：「我怎麼沒看見SID他們？」
他們在這個準備室附近也走了有一段距離了，經過了幾個房間，怎麼還是沒看見SID呢？
「哦，他們啊，他們在國內還有別的行程，表演一結束就走了。」許允奇怪道，「怎麼，你想要找他們，要簽名？」
嚴歡默默流淚，「沒有，我只是沒事問問而已。」
「吃飽太閒。」
「……」
藍翔跟在後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前面兩人。
沒過多久，三人走到了最裡面的幾間房門口。
「就是這了。」
許允說著，一把拉開門。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嚴歡忍不住想捂住鼻子。這麼臭，難道是垃圾房？
可是在這一陣陣的惡臭內，他卻看見室內有一個人背朝天趴在地上，在那人附近，是許多不明液體。由於實在是太倒胃口，嚴歡的眼睛自動替地上那堆嘔吐物加上了馬賽克。
「唔……呃喔嘔嘔！」
那趴在地上的人形物體又是一陣嘔吐，聽得連嚴歡都不由得吞嚥了一下，感覺胃裡冒出一股酸水。不僅是他，就連許允和藍翔兩個人臉色都蒼白了一下，下意識地伸出手捂住口鼻。
「你去扶他一下。」
許允對嚴歡道。
「哎，為什麼是我？」
「廢話？付聲不就是讓你來幫忙的嗎，此時不去，更待何時？」許允催促道。
嚴歡真是有苦說不出，可是他又不能說自己是偷溜進來的和付聲沒關係。不然到時候，還不知道會被怎樣呢。
他只能忍受著胃裡的翻滾，去將地上趴著的那個人扶了起來。可是將這人翻過身來後，嚴歡的肚子翻攪得更厲害了。
你妹啊，這傢伙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麼，不僅吐得一地都是，還把自己一臉都糊上了嘔吐物啊！
「嘔……呃，咳咳。嚴歡，這裡就先交給你了。」許允見狀，連忙後退幾步，「我們外面還有事，先出去一步。」
「喂，等──」
「你要照顧好他啊！」
「等……」
「對了，我等等會讓人送熱水和毛巾來給你！拜託你把他清洗一下吧！」
「喂，我說──不要把這個嘔吐男單獨留給我啊！」嚴歡哀嚎道，可是他的聲音卻全部被大力關上的門遮擋在室內了。
許允等人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
低頭看了看懷裡吐得不省人事的嘔吐男，嚴歡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這是什麼命啊？」
十分鐘後，他用別人送來的熱水和毛巾，終於將這個奄奄一息的傢伙清理乾淨了。
「嗯？原來還是個老外？」
臉擦乾淨後，嘔吐男的原本面貌就顯露出來了。金色的短髮看起來很俐落，眼睛緊閉著，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不過單從外貌看，就已經是九十分以上的水準了。
看看人家那種族天賦，英挺的眉毛、挺拔的鼻樑，緊緊抿住的雙唇顯得很性感，也帶著一絲禁欲的誘惑。
幾秒後，嚴歡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看一個男人看呆了，還是一個金毛老外。
「喂，不要種族歧視。」John在他腦內抗議道，「歐洲一向盛產美男。」
「哦，那你也是嗎？」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John漢語水準見漲，還會這樣敷衍人了。
嚴歡試著將這個睡美男搬到一邊的沙發上，可這傢伙實在是太重了，不得已，他只能雙手繞過這個人的腋下，用環抱的方式嘗試著將他往上抬。
嘿咻，嘿咻，老外果然就是身肥體膘啊。嘿咻，嘿咻，再加一把力，馬上就要成功了……
「唔，嗯……」
正在此時，那一對長長的金色睫毛突然忽閃了兩下。
「傑西……卡？」
一雙水汪汪的藍綠色大眼睛突然睜開，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一眨也不眨。
「Oh, my sweet……」
老外突然伸手一拉，將還在發愣的嚴歡拉近自己眼前。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嚴歡只覺得唇上傳來一種溼溼熱熱的觸感，嗯？在感覺一下，還有一些軟軟的……
啪嗒！
門被猛然從外面推開！
「你究竟去了哪──」
本來質問的語氣突然轉了個調子，一下子變成零下二十度的溫度。
「你在幹什麼？」
什麼？
嚴歡這才回神，一把推開眼前迷迷糊糊的金髮老外，看著臉黑得嚇人的付聲，他的神色也突然一變。

01. 世界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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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吉他，應該是臨時借來的，以嚴歡目前的眼光還看不出什麼究竟。但是意識裡，John卻是說了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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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歡牙齒...

PRAY IT OUT!! Vol. 3 Playlist
01. 世界一流
02. 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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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悼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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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記得喚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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