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聚散倆依依--魂牽夢繞情難移 曲終人散長相思∕陳若莉
夜深人靜,展讀錦華將付梓新書《甜的眼淚》之文稿,不勝感慨萬千。
這本書是月曲了在世時,鼓勵她整理文章結集出版,文中充滿了月曲了身影,與錦華相伴相隨的過往,而今竟成為紀念他的書籍,豈不令人唏噓!
初次與他們伉儷相逢,是在馬尼拉大旅社的菲華文協十週年慶祝會上。月曲了將他紀念好友王國棟離世所寫的名詩〈天色已靜〉,配上樂譜,錦華輕聲柔和的吟誦,月曲了抑鬱憂傷的唱出他們對亡友深深的懷念!女的嬌小婉約,男的沉穩儒雅,好一對文壇佳偶。
月曲了詩齡甚長,詩是他的最愛,詞短情長,意境悠遠,為菲華現代詩的先行者。錦華散文不尚雕琢,一派真我生動感人。兩人在詩文中相互切磋,彼此激勵,詩文各擅勝場。在我國文學史上,詩歌與散文並稱「雙璧」,他們曾合集出版《異夢同床》,真乃「雙璧合一」了。
錦華家學淵源,其父執長輩,多為舊詩詞之傳統詩人,自幼耳濡目染受到影響,及長又嫁給現代詩人,加上她除了中國血統之外,尚有菲律濱、西班牙的混血,因此她的文章往往是細緻與坦率,溫柔與熱情,中西文化並呈,古典與現代兼備。用飽蘸感情的筆,寫出篇篇真誠鮮活的作品,使人讀得津津有味,情趣盎然。
他們不僅懂得生活,無論在婚姻裡,事業上,家庭中,都是創意無限,最難得是彼此都是深情款款為對方著想,纏纏綿綿過日子。真是歲月美好,世間有情。
錦華先前的文章是用心在寫。難忘父母深恩,長在心中,〈發霉的記憶〉就寫出「時間不必防腐劑,往事卻依然歷歷在目……。」〈千衣百服〉及〈寒舍〉都是他們恩愛同行的見證;〈佳作〉、〈童言:無忌〉是兒孫三代之溫馨歡怡,加上對友情之珍惜與文章之樂趣;〈小店故事多〉寫小店風光,人情世事,中菲佳餚美食,不但令顧客齒頰留香,其中的人文氛圍,亦是親朋好友歡聚的地方,並受到報刊與電視臺的肯定。這些躍然於紙上,活靈活現的呈現在眼前。《甜的眼淚》也就是他們幸福的眼淚。
愛情與生離死別都是文學永遠的主題。
當錦華經歷與月曲了的「死別」,是生命最難承受的一擊。正如巴金遭遇到至愛的終身伴侶,不幸被迫害致死的悲劇,而以「熬骨燒心的懷念」寫出〈懷念蕭珊〉紀念亡妻之文,那種語出肺腑,生死與共的情意,感人至深,被認為是他前所未有的一個創作,「於縈迴中見深摯,於嗚咽中見沉鬱」。
綜觀錦華悼念月曲了之文,是用血淚在寫,靈魂深處的哀痛,「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至情都溶入了文章血脈中,情深韻長,加重了作品的深厚度。
從〈又是一場夢魘〉開始,錦華陪月曲了一起與病魔抗爭,其間之擔驚受怕,暗自飲泣,依然打扮宜人,為使病人愉悅。又得時時安撫,以免其氣餒,那種煎熬恐非局外人所能體會。大家都祝禱月曲了,以為在動過大手術後,已漸入佳境。豈知七月十一日凌晨突然辭世,任由錦華聲聲呼喚「你是去了哪裡?」月曲了依然是闔上雙眼,歸於大海,令大家的熱淚隨著錦華熱淚流個不停。
〈鏡內〉是月曲了病中所寫,尚未發表的三首詩之一:
為了看自己 所以走入鏡內
鏡內雖然看到完整的自己
思念想像之外 我的眼光
依然是碎的 意象與夢
是那麼不堪 輕輕一敲嗎?
詩人是極端敏銳而多感,依我的領悟,他是否已有預感?以〈碎的眼光〉多角度來省視生命,從鏡內折射出人生的虛實,無論意象與夢甚至生命,經不起無情時間的輕敲,屆時就得無奈的告別,走入錦華的眼睛,永不再出來。
〈你走後……〉為錦華紀念月曲了過世百日之作。她細心將親友對其懷念與哀悼之文,簡潔而概括的節錄,表達對月曲了的不捨,同時向親友致以謝意。願錦華通過「時間之梯」一步一步往前行,由眼淚中釋放,走出悲痛,做月曲了期待她做的事。
生命雖無法永存,而愛情與詩文卻是永恆。
在千島詩社為紀念月曲了而舉辦的座談會上,大多菲華詩人與文友都到場,異口同聲對他的文本與人本都極為讚賞。林忠民認為「自古文人相輕的趨向裡,這種現象誠是罕見。」大家對他的離去都惋惜不已,菲華詩壇又失去了一位善用意象意境,知性感性並存,樹立個人獨特風格的大詩人,文壇也缺了一位提攜後進及栽培青苗的關懷者。
菲華這一輩大多數的華文作家,已從飄洋過海,經歷滄桑的先僑,成為落地生根,在語言文化,生活習俗上,從容的融合於居留地。但是千山萬水仍隔不斷中華情懷,忘不了根從哪裡來,總是用方塊字,抒寫他們的愛戀、婚姻、工作、風土人情,生、老、病、死等感受,呈現菲華文學地域性的特色。而錦華是其中代表之一。期盼正如她在文章上所說「好好享受寫作」,繼續創作出更富特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