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月鈞華來探顏容嬌的消息,可是失敗了,因為她已經被尹靖峰悄悄帶回國。皇上大怒,她知道逃不過,就把太后是幕後主使的事說了出來,可惜還是被處死。她被處死後,杜晴煙大受打擊,竟答應嫁給月鈞華,到和月和親。
杜晴煙以請駱南蕊幫忙完成禮俗為由,把旁人支開,拿出匕首自刺一刀,並嫁禍給駱南蕊。後來和月皇帝得知消息,對她在大喜日拿刀的行為感到不悅,命月鈞華不准帶她回去,並加強巡邏,使月鈞華不得不把她送回天夜。
杜晴煙和端木哲合作,將駱南蕊騙到馬車上,並對她下了藥。後來端木哲才知道,杜晴煙給的藥沒有解藥。她得知沒有解藥,就氣得將杜晴煙的身世公諸於世。
杜晴煙最終還是被帶去了和月國,駱南蕊到和月時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拜了九曲指的死對頭毒夜為師,並且想盡機會找尋機會報復自己。在這個時候,駱南蕊遇到了崔珍珠,隨即向崔珍珠提出合作的建議……
第一章發現密道
月牙殿的主殿如白晝般光明,雕花鑲金的房頂極其奢華,牆上嵌著一排八角宮燈,腳底鋪著蘆葦涼席,有絲絲寒氣從地底蔓延上來。炎熱的八月裡,在坐滿人的大殿中竟然能感受到涼意,真是難能可貴,這和月牙殿地底掏空層中放置冰塊有關。
駱南蕊的出現,立刻引起殿中所有人的注意。除了驚豔,還是驚豔!女子頭梳優雅髮髻,薄紗似的紅裙飄揚在身後,頸部的衣衫被她輕輕拉開一點,便於透風,故而隱約可見雪白的肌膚。她的下巴弧線優美,五官無比精緻,鳳眸櫻唇,翹鼻長睫,毫無瑕疵。
看著駱南蕊走過來,站在一旁的崔皇后嘴角勾起冷笑。和月帝待駱南蕊並不是很重視,她看得明白,所以今天一天,她也沒有打發宮女去教駱南蕊身為公主應該有的禮儀。哼,等等就輪到駱南蕊出醜了!
過了一會兒,駱南蕊被封作公主,那麼在和月以及外國所有官員及女眷眼中,她就是和月國真正的公主了。如果這位真正的公主,在如此正式的宴會中,行的卻是千金小姐的禮儀,那可就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了!
駱南蕊走到高座之下,在所有人的矚目中,雙手緊扣在腰側,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公主的禮儀,聲音如黃鶯出谷,清脆好聽:「皇上萬歲,皇后千歲!」
「南蕊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大臣們紛紛行禮,這可是和月國好幾朝都沒有出現過的公主了!一連幾代,和月國後宮妃嬪腹中產下的都是麟兒,和月國皇室也總缺少了幾分柔和的氣息。看到她那樣標準無誤地行出公主之禮,所有的朝臣都感慨萬千。
皇后的臉色一下就變得蒼白。駱南蕊她竟然會行公主禮儀!
和月帝輕咳一聲,連他都覺得駱南蕊,比真正的公主還要有公主的風範,指了指官寒身側,說道:「蕊兒,坐吧。」
崔珍珠過來時,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她沒有立即過來,站在側門旁,眼眸中劃過一抹震驚。駱南蕊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浮現,她的臉色越來越沉重。
崔珍珠那兩道炙熱的眼光,駱南蕊明顯感覺到了。她轉頭朝崔珍珠這邊看過去,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點了點頭。看到她點頭,崔珍珠眼睛一亮,立刻也對她點了點頭,快步朝位子走去。
兩人眼神交流的一剎那,確定了二人的合作關係。
駱南蕊冷笑一聲,將目光投向大殿中的歌舞。
宴會的氣氛很熱鬧,不少人前來與官寒說話,和月帝一開始還是十分熱情地幫他介紹,到後來眼光變得越來越冷寒,以致於沒有人敢再靠近。看到沒人靠近後,和月帝倒是興致勃勃,拉著他不停聊天。
官寒的臉色劃過幾分尷尬,對於和月帝過分的關懷,他自然是感覺到了,更是引起他的反感。但初來月都,要想站穩腳跟,他必須和月帝虛與委蛇。
「小寒,你喜歡吃紅豆糕嗎?」和月帝問。
「還好。」官寒回答。
「你父親當年可最愛吃了,來,你多吃幾塊。」和月帝拿著一塊糕,遞給官寒,十分熱情,眸子緊緊盯著他吃。
「咳……」官寒一個不小心,竟然噎到了。
「慢點,唉呀,吃太快了容易噎著。來,喝水。」和月帝殷勤地幫官寒拍背,還幫他倒了水,照顧得無微不至。
坐在一旁的駱南蕊看到這一幕,後背一陣寒涼。和月帝這也太親暱了吧!
滿殿的人都睜大著眼睛看著這一幕,張大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月鈞華握著茶盞的手不停顫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皇竟然幫官寒拍背!雖然這個動作並不鮮見,但是出現在冷漠孤傲的父皇身上,那就太稀奇了!
私生子--官寒一定是和月帝的私生子!這個想法再次席捲而來,臺下和月的朝臣們,都明白寒王殿下在皇帝眼裡的意義了。
三十多年前,和月皇室最耀眼的那顆明星,不是現在的和月帝月宇,而是已經逝去的月天。皇上皇后將他捧在了手心,包括貴妃生的大皇子月宇,雖手掌兵權,卻對他忠心耿耿。宮中有人放出流言,說月宇對月天的感情已經超過了兄弟感情,兩人關係不正常。但自從和月江山落到月宇手中後,大家都不太相信這個說法。可現在再看和月帝對肖似月天的官寒如此,那個流言又再次回到了腦海中。
眾人互相交換眼神,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驚訝,不約而同地看向月鈞華。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和月的政局只怕將有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駱南蕊將這些大臣們的互動一一看在眼裡,她的柳眉微微一挑,對一直凝望著自己的尹靖峰眨了眨眼,用唇語說了幾個字。
等官寒不再咳嗽以後,和月帝才鬆了口氣。
此時左手邊的外使席中,一個人慢悠悠地開了口:「寒王能得皇上抬愛,是他的福氣。」
官寒手一顫,看向說話的人,正是尹靖峰。
和月帝聽了尹靖峰這麼說,眉眼間溢出喜悅,說道:「小寒是天弟的親生子,在外頭吃了那麼多苦,現在才回到朕身邊,朕自然要待他更好。」
尹靖峰笑了:「本王真心為寒王感到高興,寒王年紀也不小了,想必皇上一定會給他挑一門最好的親事。」
和月帝聽到這句話,臉色卻僵住了。
官寒瞪向笑咪咪的尹靖峰,眼神充滿了威脅和警告。
和月帝恢復平靜,微笑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說。」
尹靖峰沒有再說話,因為他已經按著駱南蕊先前給他的指示,說完臺詞了。
駱南蕊給了尹靖峰一個讚許的眼神,雖然他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可無疑卻是在和月名門之中投了一顆重磅炸彈,那就是寒王的婚事!
眾所周知,月鈞華雖然還沒有成婚,可是皇后有意讓他和崔珍珠聯姻,崔家的後臺十分強大,皇上也沒有反對意見。寒王呢,他會娶誰?家中有適齡女的朝臣們都開始猶豫起來,到底該不該和寒王聯姻?宴席散了後,朝臣們一出皇宮,便談起這件事來。
駱南蕊與官寒一同出了宮門後,駱南蕊認真地詢問:「小寒,我問你一件事。祭拜過父母後,我隨靖峰回天夜,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不,我不回去。」官寒偏過了頭。
「好,我不阻攔你,但這次我不能留在你身邊了。」駱南蕊沉聲說道。
「嗯。」官寒點頭。
「我和崔珍珠做了個交易。」駱南蕊將交易內容說給了官寒聽,並且說出自己的想法,「靖峰打探到這樣的消息,崔家力量強大,已經出現了很多問題。崔大人掌管著國內的水道運輸,從中貪了不少。現在打擊他只是打擊到皇后家族,卻打擊不到月鈞華。如果月鈞華與崔家聯姻了,這可就難說了。」
「月鈞華似乎不願跟崔家聯姻。」官寒挑了挑眉。
「是啊,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親事。如果聽說你要和強大的崔家聯姻,月鈞華會怎麼做?」駱南蕊問道。
「他會先下手為強?」官寒不敢確定。
「我看他今天好像一直都心緒不寧,只要找幾個人在他面前吹吹風,他的態度就會動搖。畢竟你若和崔家聯姻,可說是如虎添翼,他就更沒希望了。」駱南蕊說。以前因為沒競爭,月鈞華才能拖著崔家的婚事,可是現在那就不行了!她在官寒耳邊低語幾句。
「什麼?」聽了駱南蕊說的話,官寒腳一軟,身體差一點就癱了下去,他驚恐地看著駱南蕊,直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能這麼說!」
駱南蕊笑得很溫柔,劇本已經開始演了,官寒怎麼能不演呢?她一把扶起他,聲音異常堅定:「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
官寒的臉漸漸變紅,他十分聰慧,豈不知道駱南蕊說這番話的背後涵義。
這時,和月帝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寒、蕊兒,你們怎麼在這不走?」
駱南蕊回頭,便瞧見和月帝從殿中走出來。朝臣們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幾個還圍在皇帝身旁。對官寒點頭後,她笑道:「皇上,我先回去了。」
和月帝一揮手,示意幾位朝臣也該離開了,大步走到官寒身邊,溫聲道:「回去吧,早些休息,今天你也累得夠嗆了。」
官寒很想趕緊逃脫,但此刻他卻只能按著駱南蕊的吩咐,皺眉說道:「皇上,今天中山王忽然提起了我的婚事……」
和月帝原本春風滿面的一張臉,因為這話冷沉了幾分。該死的中山王,太多管閒事了吧!他開口說道:「你還小,這事不用急。」
官寒猶豫地說:「不,我不小了,我……」
「你有心上人了?」和月帝打斷了他的話,眸光中竟有寒意閃過。
官寒搖搖頭:「不是這樣,皇上,您聽我說,其實我一直對女人不感興趣……」
「什麼?你……你對女人不感興趣?」和月帝感到渾身的熱血都沸騰了起來,臉色通紅,眸光亮得駭人,聲音激動得顫抖,不敢相信地問。沒想到官寒居然對女人不感興趣,那也就是說,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了?
官寒在心中鄙視了自己一把,不過戲還是要演下去的,他低聲道:「雖然我對女人不感興趣,但還是要成家的,否則外面肯定會傳閒話。」
和月帝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眼中劃過一絲曖昧:「放心,這幾天朕就叫朝中所有家族將適齡少女的資料送來,是該成個婚掩飾一下。」
官寒實在待不下去了,匆匆說了幾句話,轉身離開。
和月帝辦事的速度極快,第二天,便收齊了所有適齡少女的畫像和資料,其中自然包括還未與月鈞華聯姻的崔珍珠。
這些日子,華皇子府被一片陰暗所籠罩。月鈞華愁眉苦臉地臥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十分憂愁。不行,他得進宮。如果官寒真的和崔家聯了姻,那這朝政之中,還有他的一席之地嗎?
「月鈞華曾經答應過,不會娶崔珍珠的,他會食言嗎?不,不,他不會的。我要鎮靜,他一定不會自毀諾言的。」後院中的杜晴煙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前院才有人來報,華皇子回府了。一聽到消息,她就馬上跑了過去。
月鈞華靜靜坐在大廳內,見她過來,站起身,卻低下了頭,說了一聲:「對不起。」
杜晴煙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一乾二淨,月鈞華只說了三個字,她便明白了一切。
杜晴煙的身子搖了幾搖,便要軟倒在地。月鈞華急忙一個箭步衝過來,攬住她的腰肢,焦急地問道:「煙兒,別嚇我,我真的沒有法子。我可以跟妳保證,將來皇后之位一定是妳的!」
杜晴煙聽到皇后兩個字,漸漸平靜下來,可是只覺得心裡十分難受。
「來人,快去請太醫!」月鈞華看到杜晴煙的臉色,大聲呼叫。她的身體總是很虛弱,所以他擔憂極了。
杜晴煙在心裡安慰自己:「好,只要有月鈞華這句承諾,將來當了皇后,還收拾不了一個崔珍珠嗎?」
三天後,八月初八。一大早,以和月帝為首,月鈞華與官寒左右相伴,帶領大批人馬,直赴重岩崖。
重岩崖就在郊外,待大家到達時,天色已經大亮。
經過駱南蕊、官寒與和月帝商量,因為當時月天和顏容傾兩人便是墜崖而亡,雖沒找到屍體,但重岩崖又高又陡,滾落到哪個山溝,被狼叨走,也是極有可能,所以他們決定到崖下去擺設香臺。
到崖下時,太陽雖然已經高高升起,可是卻被重巒疊障的群山遮蔽住了,崖底不時吹起涼風,帶著遠處溪流的清涼,十分舒爽。
自從到了崖下後,和月帝便站在原地發愣。
「先找人去尋找吧。」官寒上前幾步,遠眺一望無際的群山,眉頭輕皺。他來此,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再搜一下崖底,確認是否有新的線索?
和月帝負手站在官寒身後,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當初他都已經掘地三尺了,哪還有什麼新線索?
御林軍們四下搜尋了整整一個時辰回來,果然毫無消息。
和月帝閉著的眼眸終於睜開,大手一揮道:「開始吧!」
駱南蕊親自上前,把香分給和月帝、官寒、月鈞華等人。禮儀官帶著六位高僧跪在香案前,嘴裡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良久,他才起身道:「皇上,可以上香了。」
駱南蕊拿著香,目光掃向蒼涼的群山,在心中禱告著:「父親、母親,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們。也許你們知道,我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的女兒,她早已去了。但我會代替她活下來,為你們查明真相,保護小寒。」而後,她輕移蓮步,將香插在香爐中。
禮儀官繼續說道:「皇上,接下來灑酒水。」
因為不確定月天和顏容傾到底在了哪裡遇害,所以按往常慣例,酒水必須得灑滿方圓數里地,好使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能享用得到,不跟月天夫婦二人搶奪。
去灑酒水的必須是月天的晚輩,駱南蕊正要動身前去取酒水壺,和月帝忽然開口:「蕊兒是女流之輩,身上陰氣太重,還是留在朕身邊吧。小寒,你去。」他示意禮儀官將一個酒壺先遞給官寒。
官寒接過酒壺,神情忽然間變得有些傷感,看著遠方說道:「父親和母親生了我和姊姊兩人,而今卻叫我一人去獻酒水,太過冷清了。這樣吧,請華皇子陪我一起去可以嗎?」
月鈞華忽然被點到名,狠狠地瞪了官寒一眼,十分不願意。
和月帝點了點頭,恩准了。
官寒指著左邊,對月鈞華說道:「華皇子,你去那邊,我在這頭,咱們分路行事。」
月鈞華扭頭看向官寒所指的地方,心中微喜。左邊地勢較低,不會遮住視線,就算官寒真的有什麼陰謀,和月帝在這邊也能看得清楚,諒他也不敢!月鈞華帶著一批貼身勁衛,快速朝那邊走去。
駱南蕊微微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眸子裡面一片寒意。她心想:「月鈞華,一路好走!」
月鈞華走了很遠,仍能感覺到有目光一直打在他的後背之上,十分不舒服,他不禁回過頭朝這邊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駱南蕊那冰涼如蛇的目光。寒風從山脈空隙處呼嘯而來,挾帶著絲絲涼意,他感到周身一寒。
突然間,月鈞華的耳邊傳來一陣古怪聲響,他渾身的神經立刻繃緊,朝聲音來源處的石縫一看,頭皮頓時發麻。他不知道地上是什麼東西,只看到一縷白煙冒了出來。他驚呼一聲,轉身拔腿就跑,臉色猙獰,好似後面有魔鬼在追索性命一樣。
駱南蕊挑起眉。跑?你以為能跑得掉?
就在月鈞華跑了幾步的時候,眾人聽到一聲巨響,無數巨石被炸成了碎礫,拋灑至半空。
和月帝嚇呆了,御林軍們也只來得及將皇帝團團圍住,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呆愣地看著月鈞華所在的地方。那裡已經升起陣陣白煙,煙霧籠罩中,碎石漫天,塵沙飛揚。
四周響起哭喊之聲:「華皇子!華皇子!」
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看樣子,應該是山崩之類,月鈞華還能有命在嗎?
皇帝也是百般震驚,扭頭對著官寒的方向果斷地大聲呼喊:「快叫寒王回來!」他眸中的憂心忡忡顯而易見。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我們這裡到底安不安全?」有人開始擔憂。
「保護皇上!」御林軍首領高呼了一聲,單膝跪到和月帝面前,一臉正色地說道,「請皇上移駕,這裡太過危險,還是去崖上等候華皇子的消息才是!」
和月帝並沒有動。
此時左方的煙霧已經漸漸散開了,煙霧之下,一片狼籍。
「快去搜!」和月帝眼底也出現了驚駭之色,低聲吩咐。
御林軍首領不敢怠慢,大手一揮,便帶著一支小分隊衝了過去。隨著月鈞華去的十八個御林軍無一歸來,不用說,肯定是殞命了。
駱南蕊默默地盯著那邊的動靜,她就不信,她製作了五個炸彈綁在一起,由尹靖峰親自帶人放在石縫裡,又找了親信臥底在這十八個御林軍當中,點燃導線,產生的巨大力量還炸不死那一群人?至於那個親信,自然在放火之後迅速遠離,會受傷,但不至於死去。
御林軍們衝了過去,不一會兒,便從一堆碎石下挖出了第一具屍體。鮮血染紅了他黃色的衣衫,即使站得這麼遠,大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穿著黃衫的御林軍,不禁低頭默哀。
不久後,一具具屍體被抬了回來,那邊的情況也傳了過來。
「皇上,四周都是爆裂的石頭。」
「這些御林軍都沒救了,看他們的傷勢,都是被重物擊傷而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和月帝的聲音充滿了憤怒,額頭青筋直跳。月鈞華是他的兒子,他怎能不怒?
官寒朝駱南蕊看來一眼,心中震驚。雖然這項計畫他也有參與,卻沒想到後果如此驚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駱南蕊冷眼掃過地上的十七具屍體,加一個重傷人員,這個重傷人員就是臥底,正在由隨行太醫診治,但是唯獨少了月鈞華!她瞇起眸子,別告訴她,她費了這麼大工夫,卻漏掉了最大的魚!
忽然,那邊搜尋的御林軍中有人高聲大呼:「統領,快看這裡!」他的聲音非常大,不僅那邊的御林軍首領聞言趕了過去,和月帝這邊的一群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的心都立刻提了起來,是不是華皇子有消息了?
那個御林軍首領看到之後,飛快地跑了過去,然後跑回來,驚喜地叫道:「皇上,皇上!」
和月帝也被這樣的氣氛弄得有些緊張,急忙問:「怎麼了?找到華兒了嗎?」
御林軍首領點頭,轉而又搖頭,看得所有人一頭霧水。
「暫時還沒有找到華皇子,但一塊石頭最下層,壓著一個洞口。洞口很深,像是一個密道。洞沿有新鮮的血跡,如果屬下沒猜錯的話,華皇子應該是被重力拋到了這裡,跌下了洞中,也許他還活著!」御林軍首領激動無比地說完這番話。
和月帝也是一臉震驚,聲音變了調:「有密道?」
御林軍首領無比確定,並解釋道:「是密道!那塊大石頭下面原來重疊著很大的巨石,根本看不出來會有密道。如果不是這次出現山崩,只怕永遠不會有人發現這裡了!」
「一定是父親和母親,一定是!說不定他們還活著!」駱南蕊猛然想起了什麼,身軀竟然禁不住顫了起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顫抖著嘴唇道。否則要怎麼解釋,他們二人的屍體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是,有可能,朕過去看看。」和月帝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大步就要往碎石堆走去。
「皇上,不可!萬萬不可!」朝臣之中有人大叫。
駱南蕊縱身躍出人群,提起輕功向那邊衝去,尹靖峰自是寸步不離地跟了她過去。
「姊姊!」官寒也叫了一聲,立刻追了過去。
「小寒!」和月帝濃眉一皺,也快步朝碎石處走去。
御林軍們嚇壞了,連忙跟上去護衛,幾個膽大和忠心的朝臣也跟著。
這時駱南蕊已經衝到了密道口,守在道口的兩個御林軍連忙躬身讓開。她瞇眸朝裡看去,密道裡明顯有個大轉彎,在這裡什麼也看不到。一股冷空氣從密道內湧上來,她感到有些涼意。
「我下去,華皇子一定在下面。」官寒挺身而出,一手搭在洞沿,右腿已經放了下去。
「王爺,您別動,屬下先去探探路。」御林軍統領很機靈,急忙自告奮勇,皇上怎麼可能允許寒王去這種危險地方呢?
果然,和月帝看向他的眼神劃過一抹讚賞。
御林軍統領拔出長劍,躍下了密道,周圍圍觀的人群眼中都露出擔憂之色。
「聽得見我說話嗎?」駱南蕊蹲下身子,朝洞內大聲叫道。
「聽得見!」御林軍統領的回答傳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駱南蕊又問了一次。
「聽……見……」這次聲音卻有些模糊,似乎離得較遠。
過了一會兒,駱南蕊再問,裡頭卻是沒有回答了。
「這密道竟然這麼長?」和月帝驚訝地問道,他抬頭朝四周看去,眸光微瞇。重岩崖處於郊外一座荒山之中,地域面積確實大,方圓數里只有幾戶人家,離這裡最近的只有骷髏軍團了。若說這密道是骷髏軍團建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他一想到這種可能,胸脯便開始急遽起伏。天弟,當年你是不是從這裡逃脫的?你是不是還沒死?
一轉眼,半炷香時間就過去了,可是密道之內再無反應。
駱南蕊等得不耐煩了,可是被尹靖峰緊緊拉著,她只得耐下性子又等了半炷香,仍是毫無反應。她沉下臉道:「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她向來膽大心細,在亞熱帶森林時,曾闖過虎穴,鑽過狼窩;在太平洋一處孤島,她曾陷入敵人的地下王國十天十夜,破解了無數機關,從刀山槍海中逃了出來。不就是古代一個密道嗎?還能有什麼可以威脅到她的!這個密道,與她的父母有關,她必須得親自下去。她從袖子裡取出夜明珠,縱身跳了下去。
「蕊兒,等我。」尹靖峰立刻跟著躍下密洞。
「姊姊!」官寒也立刻跳了下來。
「小寒!」
「寒王!」
上面傳來不少擔憂的叫喚聲。
「你上去。」駱南蕊的臉色一沉,對官寒說。
「不!」官寒直接拒絕,他直覺地感到,這密道與父母有關。
駱南蕊的聲音猛然提高了八度,柳眉一擰,眼睛圓睜,聲色俱厲:「我叫你上去!你若敢跟著我半步,我就永遠沒有你這個弟弟!我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上去!」這個樣子不僅官寒從未看過,連尹靖峰都是第一次見。
官寒猶豫了一下,最終只得點點頭。
上頭立刻有人扔下一條麻繩,將官寒拉了上去,和月帝的聲音隨即響起:「朕派兩名大內高手與你們同行。」
沒等駱南蕊答應,兩道風一般的身影便躍了下來。
「中山王,南蕊公主。」兩個人面無表情,低頭叫了一聲,便再沒開口。
駱南蕊牽起尹靖峰的手讓到一旁,說道:「你們兩人先行。」
兩個大內御林軍沒有任何違抗的意思,率先朝密道深處行去。密道內曲曲折折,儘管夜明珠十分明亮,也還是有限。腳下是泥地,四周則是石土混合的牆壁,土裡有野草,散發著一股霉味。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竟然傳來隱隱的說話聲。駱南蕊的心立刻一動,她側頭看向尹靖峰。
「小心些。」尹靖峰的眼光瞥向駱南蕊,將聲音壓到極低,卻足以教前頭兩個開路的御林軍聽見。
幾人都將腳步放到最輕,朝那邊挪去。一轉彎,腳下僅能供一人通行的道路延伸開來,在數丈之外向兩邊凹了進去,形成一塊空地。那邊也有夜明珠,地上正坐著兩個人。
「皇子,您看那邊……」那邊有一個人聲音發顫地說。
駱南蕊眸光微微一沉。
在看到前面有人時,尹靖峰已經迅速收起了夜明珠。所以這會兒,他們能將前面看得清清楚楚,但那邊的人卻看不清他們的相貌。
「什麼人?」另外一道聲音卻是十分響亮,讓駱南蕊的心一悸。黑暗中,袖下的雙手不自禁地握了起來,握得很緊。那邊坐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月鈞華,一個是御林軍統領。
月鈞華沒死!
「華皇子,您還活著,太好了!」前頭兩個大內御林軍在看到月鈞華沒死時,大為激動,連聲音都開始顫抖,拔腿朝那邊跑去。
「別過來!」月鈞華猛地大喝一聲。
「慢著!」駱南蕊也驚呼一聲,她注意到月鈞華與御林軍統領雙腿都受了傷,兩根箭羽插在了他們的小腿上,淺色的衣衫已經被血染紅。
在駱南蕊叫完後,大內御林軍及時停住腳,也發現了異樣,凌厲的目光立刻朝四周掃射而去,問道:「有陷阱?」
然而就在大內御林軍停下來的同時,幾聲利器破風的聲音響起。
「小心!」尹靖峰立刻將駱南蕊拉到了懷裡。
兩個大內御林軍急速後退,風聲過後,躲過飛箭的四人面面相覷。因為那些箭竟不光是朝他們這個方向射來,還有一些朝月鈞華與御林軍統領射去。兩人腿上有傷,都逃不快,只能來得及避開要害,這幾箭刺到了肩膀上,他們昏死了過去。
好厲害的機關!駱南蕊瞇眸打量周圍,剛才月鈞華和御林軍統領坐在路中央,她只顧著他們,便忽略了他們身後。那裡有好幾扇密道門,寬度、高度,都與她所站的這條路一樣。這布置如此熟悉,她的眼睛突然睜大,是九宮八卦陣!
陣法是她現代時十分精通的一門,所以,單在腦內繪出這些密道門的排列時,她便控制不住地想到這幾個字,因為確實很像。她略低著頭,眼睛注視著御林軍剛才踩的位置,右手指在左手掌心輕輕畫起來。越畫,她腦海內的思緒越來越清楚,她轉眸看向尹靖峰。
尹靖峰也同時看向她,嘴角有著淡淡的笑容。
「你知道了?」駱南蕊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柳眉一挑。
「九宮八卦陣。」尹靖峰一口道出玄機,他對陣法兵術有過深透的研究,雖然眼前這陣勢明顯被篡改過,但大同小異,他有信心能破解。
「我去試一試!」見他和自己想法一致,駱南蕊很高興,丟下一句,身姿已騰空躍起,踩著特殊的步法朝空地走去。
尹靖峰的心一緊,急步追了過去。
兩個大內御林軍卻站著沒動,認真觀察起駱南蕊的步法。能被選進大內御林軍,這二人自然有幾分本事,也懂些陣法,故而駱南蕊走一遍,他們全記住了。
果然,駱南蕊與尹靖峰成功地落在月鈞華身側,沒有觸發任何機關。
兩個大內御林軍見狀,也依樣畫葫蘆,朝這邊走來。
駱南蕊低下頭,抓住月鈞華的肩膀,正要查看他的傷勢有多重,他的眸子卻突然睜了開來,帶著涼意盯住駱南蕊。她放開了他,譏諷地開口:「喲,醒了?」
兩個大內御林軍安全地過來後,蹲了下來,各自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療傷藥及紗布,快速替月鈞華和御林軍統領包紮。
等一切忙完了,一個大內御林軍忽然驚呼一聲:「啊!完了!」
「怎麼了,大呼小叫的?」月鈞華冷聲問。他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腦海內還有些渾渾噩噩,但毅力非凡,強打著精神說出話來。
那個大內御林軍的臉色,在一瞬間內褪得比月鈞華還要白,顫聲道:「我……我忘了哪道門是出去的門了。」
駱南蕊將密道門掃了一圈,果然,九道門一模一樣,盡頭都是一片黑暗,根本無法辨別。她心裡明白,九宮八卦陣裡,九道門有八道是死門,只有一道是活門。剛才他們進來的那道門本是死門,被布陣者改成生死門,掌握了步法後可以進人,從而作為這條密道的入口。那麼還有一道活門應該就是通往密道另一端了,剩下七道門則是死門,一踏入就是死路一條,無法逃脫。
氣氛突然就沉了下去,空氣中飄散著血腥的味道,很刺鼻。
良久後,月鈞華諷刺的聲音響起:「本皇子相信南蕊公主會有辦法的。」
駱南蕊的唇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她指著某道門說道:「這是生死門,用先前進來的步法反著出去,就能回到重岩崖。」
「是這條嗎?妳確定?」有一個大內御林軍不太相信,開口問。
「你們不信我?」駱南蕊反問。
「你去試一試!」大內御林軍忽然拎起了那個御林軍統領,臉色一沉,喝道。雖然他是御林軍統領,但在大內御林軍面前,卻什麼也不是。
御林軍統領看到眼前的人個個身分不凡,只好踉踉蹌蹌向那條密道走去。
駱南蕊在後頭出聲指點,果然沒一會兒,御林軍統領就到達了安全之處。他一到對面,便什麼也不顧了,忍著腿上鑽心的疼痛,快速往外跑去,還是逃命要緊。
見他離開,駱南蕊東摸摸西碰碰,研究了一番,指著其中一道門對尹靖峰道:「這是活門,我們去裡面看一看。」
尹靖峰與駱南蕊離開後,一個大內御林軍皺眉道:「那是通向密道深處的活門?」
「皇子,我們扶您回去。」另一個大內御林軍殷勤地說。
「好。」月鈞華對活門不感興趣,他只想趕緊上去。
兩人扶住月鈞華,緩緩走進生死門。
此時活門後頭卻是人影一閃,駱南蕊站在活門之側,眼光冰冷地看著月鈞華的身影遠去,右手按上了活門旁邊的一個石頭機關。按照九宮八卦陣的原理來說,布陣者都會設一個機關,這個機關可以改變生死門的位置,這是布陣者最後一個籌碼,用於萬不得已時逃生用。
她右手收緊,只要轉動機關,月鈞華就一定會被射為人型刺蝟!然而,她還沒有轉下去,一隻微涼的大手,卻是抓住了她的腕。
「蕊兒,讓他走。」阻攔她的是尹靖峰。
駱南蕊渾身勁道一鬆,側眸看向他。
尹靖峰臉色並無喜色,聲音卻很輕:「他死了也就罷了,但他既然能從炸彈中逃生,就給他一次活命的機會吧!」
「好,我聽你的。」駱南蕊不想違了他的意,收回了手。大難不死,這樣的機會,月鈞華還會有幾次?這次就算他命大。
這時,月鈞華和大內御林軍已經出了密道,走得很遠了。
「這裡怎麼會有棺材?」駱南蕊拉住尹靖峰的手,眼光警惕地在活門後的密室內打量。
一具巨大的紅木棺材橫放在密室中央,長寬數尺,棺木上落了一層泥灰,但那股冷森壓迫的氣息卻在室內徘徊。怎麼會這樣?這裡怎麼會有具棺木?難道跟父母有關?
尹靖峰負著手繞棺材走了一圈,忽然眉頭一挑,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招呼駱南蕊:「蕊兒,妳過來看看。」
他剛說完,駱南蕊便已經走到他身邊,看著他手指的地方,有些發怔。縱然棺材上鋪滿了灰塵,但她還是從中辨認出幾個手印。手印上也灑了不少灰塵,但明顯比旁邊的要薄,所以很好認。
尹靖峰觀察良久,說道:「這是一個女子的手印。這女子手心不知道抹了什麼,導致灰塵難以在這積聚。」
駱南蕊想了一下子,開口說道:「我們打開棺木吧,不過要防止裡面有暗器。」
「蕊兒,你到密道內站著。」尹靖峰示意駱南蕊到活門內側站立,而他則腳尖一用力,飛到了頂,不知道在哪裡借了力,右手揮出雪錦,纏在了棺頭處,大手一揮,棺蓋被他拉了起來,摔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奇怪的是,棺材內卻是空空如也。
尹靖峰凌厲的眸光細細掃過棺材內部,手腕一翻,雪錦帶出了一張古樸的宣紙,他躍下來,將宣紙遞給駱南蕊,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一座假墓。」
駱南蕊應了一聲,但她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裡曾經出現過的活人。
「看這裡。」尹靖峰指向了宣紙上的某個地方。
順著他修長的手指看過去,駱南蕊注意到這是一片海域,她曾在尹靖峰所繪的地圖上看到過。
尹靖峰沉聲說道:「這裡有劃痕,顯見有人沿著這些海域的沿岸,劃了一道長長的線。」
駱南蕊看著那道應是指甲特意標記上去的痕,點了點頭,問道:「我爹和我娘如果沒死的話,是不是有可能在這些島上?」
尹靖峰沒有回答她,因為不確定。
駱南蕊將這張宣紙收好,不管怎麼說,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這座墓室必定還有一個出口。」尹靖峰緩緩說道。依照這邊的習慣,墓室通常都會有兩道通往外界的門,這樣能陰陽調和,不會出靈異怪事。那麼這個墓室的第二道門在哪?
「我們退後。」駱南蕊從懷裡掏出一枚小型炸彈,對尹靖峰道。待退到活室密道內時,她將炸彈點燃扔了過去。煙塵散去,她看著地面上出現的一個長方形洞口,嘴角微揚。雕蟲小技,難不倒她!
兩人沿著階梯下去,墓室下方是一條狹窄的通道,走了許久,才到達另外一間石室,只不過這只是一間普通的石室。
他們剛要朝對面的通道走去,通道內卻傳出一個猙獰的聲音:「誰?」
尹靖峰立刻護在駱南蕊身前。
一個衣著破爛的乞丐婆,領著一個戴面紗的女子走了出來,竟是毒夜和杜晴煙。
她們怎麼會在這裡?駱南蕊很意外。
杜晴煙看到他們,驚異感不低於駱南蕊,激動地一把抓住毒夜的衣袖,叫道:「師父,她就是駱南蕊,是想要殺掉徒兒的惡毒女人!」
毒夜輕哼一聲,上下打量了駱南蕊幾眼,餘光瞥了瞥尹靖峰,問道:「丫頭,妳欺負老婆子的徒弟?」
「師母,原來杜小姐是妳的徒弟……」
「他就是天夜國的中山王,我的前未婚夫,被這妖女勾走了。」駱南蕊還沒說完,杜晴煙便搶過話頭,指著尹靖峰憤怒地指責道。她的眼淚不停流,有如受了萬千委屈似的。
「老婆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忘恩負義的狗男人!」毒夜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眼光掃過兩人交握的手,二話不說,拐杖朝尹靖峰劈來。
「看好對面的門,我們從那裡出去!」尹靖峰說完,右手雪錦揮出,挽起一朵漂亮繁複的花形,擋住毒夜的攻擊。
駱南蕊配合得極好,身子一竄,便鑽進了毒夜過來時的那條小道。她還挾持了杜晴煙,腳步如飛,不消半刻,從一處淺洞飛了出去。天光大亮,刺得她的雙眼不自禁地瞇起,左手一摜,將杜晴煙摔開三四丈遠,右手舞起了雪錦。
這時,尹靖峰和毒夜也已經一前一後躍了出來。
「看招!」駱南蕊手中的雪白錦鍛有如水蛇一般,朝毒夜攻去。
「無恥,居然合攻我這個老婆子!」毒夜怒斥一聲。
駱南蕊不甘示弱地反駁道:「前輩與晚輩動手,更不要臉!」
杜晴煙慢慢地爬了起來,渾身酸痛,骨頭差點散了。
她剛想逃走,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他幾步跳過來,撫掌笑道:「好精彩,好精彩!」
駱南蕊驚喜交加,居然是師父!
「師兄!」毒夜那雙染滿怒意的蒼眸一下就變了,充滿了嬌羞。她一收拐杖,跳出了戰鬥圈,向九曲指奔去。
嬌柔的音調,聽得駱南蕊後背一寒。
「師兄,你終於肯來見師妹一面了!你可知道師妹這些年找你找得多苦!」毒夜腳步飛快,走到九曲指身邊,又哭又笑地喊著,牢牢抓住九曲指的衣衫再也不放。
沉默之後,九曲指喝道:「妳怎麼搞的?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毒夜一怔後,竟是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就去洗。師兄,你跟我一起去。」
九曲指看了駱南蕊一眼,向她打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走。
毒夜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朝山林深處走去,把駱南蕊、尹靖峰和杜晴煙這三個人忘到了九霄雲外。
看著兩人的背影,駱南蕊玩味地勾了勾唇。難怪師父這麼怕毒夜了,這分柔情實在難以消受。想到此,她斂了笑意,輕輕瞥向遠處的杜晴煙。
杜晴煙臉色一緊,轉過身往外跑。
駱南蕊沒有追,對尹靖峰道:「我們趕緊回重岩崖。」
待兩人回到崖底時,人已經散了,只留了幾個負責巡邏的御林軍遠遠張望。看見他們,歡喜地迎上來,領著二人上崖。
月鈞華被抬回了華皇子府,其他人則一直留在崖上等待。尤其是和月帝,聽說駱南蕊與尹靖峰進了密道深處,更是焦灼不安,終於見兩人歸隊,迫不及待地上前詢問。
駱南蕊將地下的八卦陣,簡單地說給和月帝聽,隱瞞了那張地圖和棺木上的手印之事。
和月帝心中激動萬分,光從駱南蕊透露給他的這幾點來看,天弟有可能沒死。他當即留了人繼續在週邊探索,一行人啟程回月都。
駱南蕊趁機向和月帝告假,以尋外公為由頭回天夜。和月帝應了,官寒雖不捨,也只得強壓下去。
尹靖峰與駱南蕊整理好行李,叫人傳話給和月帝和官寒,告知他們要離去後,坐了一輛宮中代步小車直抵皇宮正門。
駱南蕊只想趕緊離開,以免看到官寒心中又生出不忍,所以沒等他來,便要和尹靖峰登車離去。
「丫頭,慢著!」一道蒼老的呼喝從官道上傳來。
駱南蕊朝遠處看去,就見一道又瘦又小的身影疾奔而來,不一會兒便到了跟前。果然是師父九曲指,他身後,毒夜緊追而來。
駱南蕊問九曲指:「師父,不是說了不用送行嗎?」
九曲指雙手扠腰,目光狠狠瞪住她,凶巴巴地說道:「本大仙可不是來送行的!」
駱南蕊愕然:「那是幹什麼?」
九曲指不悅地問:「師父年事已高,妳在師父身邊盡過幾天孝?」
沒想到他問的會是這句話,駱南蕊一怔,回答不上來。她在他身邊的日子少得可憐,可是這也怪不得她,師父不是長年在外行走嗎?
「九神醫,如果您嫌蕊兒孝心不夠,那隨我一起回天夜,我與蕊兒兩人好好孝敬您。」尹靖峰客客氣氣地開口說道,九曲指是蕊兒的師父,這番話,他說得十分誠懇。
九曲指卻根本不買他的帳,駁回他的話:「天夜皇帝重病,朝廷人心不穩,眼看著又是一場兵荒馬亂,我沒事去那裡幹嘛?蕊兒,妳就陪師父在和月住幾天,享受月都風光吧!」
駱南蕊很為難:「可是,師父……」
「如果這點都做不到,那妳就別再叫我師父了!」九曲指抬起頭,態度很堅決。說完話,他轉過了身子。
駱南蕊從來沒看過九曲指這麼生氣,六神無主地看向尹靖峰。
尹靖峰沉聲道:「九神醫放心,雖然天夜會很亂,但我能保護好蕊兒。」
「妳師兄的事,我是管不到了!罷了,妳現在是和月的公主,本大仙也管不著了。」九曲指的後背一直僵著,聲音也變得有些苦澀。他說完,拔腿往前走。
駱南蕊心中極不好受,她一咬牙,上前拉住九曲指的衣衫,輕聲喚道:「師父……」
九曲指回過頭,問道:「在月都陪為師兩個月,如何?」
看到他眼眸中深深的期待,駱南蕊苦笑。
「一個月!就一個月!」九曲指一狠心,又將時間壓了壓。
「好。」回答他的,不是駱南蕊,卻是尹靖峰。男人目光沉定,眼眸深處劃過一抹堅定,眼光停在駱南蕊臉上,薄唇勾起笑來,輕聲道,「蕊兒,等我一個月。」
駱南蕊心情極為鬱悶,滿是不捨,可是最後也只能重重點了頭。
「九神醫,照顧好蕊兒。」尹靖峰說完,轉身踏進馬車,撩開車簾,用依戀的目光看著駱南蕊。過了一會兒,他一聲令下,飛羽打起馬鞭,馬車如箭般遠去。
一個月時間,尹靖峰真的能夠平定內亂,穩定政局嗎?九曲指不敢確定,看著漸漸模糊的馬車,眼中閃爍著憂色。端木離是他的徒弟沒錯,但徒弟是皇室中人,有些事情做師父的無法干涉。如果端木離和尹靖峰對立,蕊兒會站在哪一邊?師兄妹難道就要翻臉成仇人嗎?
四周一片靜默,只聞風吹動梧桐枝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忽然間,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寧靜。宮內一個太監快步跑了出來,看到他們,驚喜地上前叫道:「毒前輩,太好了,原來您在這兒,華皇子府的人到處在找您!」
此時華皇子府的人瘋找毒夜,為的就是月鈞華的傷勢了。
「皇上正準備前去華皇子府探病,前輩要同行嗎?」太監有禮地詢問。
宮門處傳來馬蹄聲響,駱南蕊抬頭看去,就見一群著裝嚴謹的御林軍,護衛著一輛馬車出宮。黑色的馬車上,用金線繡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小太監連忙跪到道中央,大聲稟道:「皇上,毒夜前輩在這裡,南蕊公主也在。」
車簾立即被挑起,官寒疑惑的臉龐探了出來:「姊姊?」
駱南蕊上前與和月帝行禮,才將這段時間,留在月都照料師父九曲指的事情說了。
聽說成名已久的三國神醫九曲指也在此處,和月帝驚喜交加之下,挑開車簾,下了馬車。和月帝極為敬重他與毒夜,笑道:「虛禮不用行了,兩位前輩隨朕一起去華皇子府,看看華兒的傷勢吧。蕊兒,妳也一起。」
御林軍又安排了一輛大馬車,兩輛馬車沿著官道朝華皇子府去。
待馬車經過一座石橋時,一道極快的身影,卻從橋頭一座豪宅中衝了出來。
御林軍們神經崩緊,迅速抽出刀攔在車前,生怕有人驚了駕。
跑出來的卻是一個女子,她披頭散髮、衣衫凌亂,像是從狼窩虎穴逃命出來一般,後頭一群人正在追她。
「攔住她啊,你們這群傻子!」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後頭氣急敗壞地叫道。
就在女子快要衝上大道時,御駕前頭的兩名大內御林軍打了個暗號,腳尖踮地,一同飛出去,落在女子身前,一人一臂,將女子提起來。正要審問,卻被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龐嚇到了。
「珍珠郡主?」兩個御林軍不敢相信地反問一聲,手一鬆,一起後退。
崔丞相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他已經注意到了聖駕,不禁氣得猛瞪崔珍珠幾眼。這個丫頭,是不是挑好時間跟他作對?他拖著崔珍珠向御駕走來,在馬車前跪下,不安地喊道:「皇上請息怒!」
「怎麼回事?」見是崔丞相,皇上的聲音緩了下去。
崔丞相嘆了口氣,也只得實話實說:「小女知道華皇子重傷後,便纏著老臣,一定要去皇子府照顧華皇子。老臣拒絕了她,她便跟老臣鬧到現在。」
「皇上,請恩准!」崔珍珠哭泣著伏了下去。剛剛她聽說了御駕將從崔府門前經過,便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父親不允許她去皇子府,但只要皇上答應了,父親也無法阻攔。
皇上明顯怔了半晌,方才笑道:「珍珠有心了,讓她去吧!」
崔珍珠聽得此話,滿臉欣喜,抬起臉,臉上還掛著淚珠。
崔丞相眉頭一皺,只是一瞬便撫平了,笑道:「是,老臣這就帶她過去,皇上先行。」
華皇子府裡,月鈞華所居住的華陽殿,是整座府邸中最大最奢華的宮殿,雕梁畫棟的正殿燃起宮燈,一片光輝。
毒夜正坐在床前,面無表情地查看月鈞華的外傷,很快就報出了一串中藥名,叫下人去熬藥,外敷內服,一應俱全。
殿門外,一個戴面紗的女子,焦躁不安地等待著。
杜晴煙原是守在內殿,但皇上一來,她就必須迴避。突然,她看到一道女子的身影,從外面踉蹌著直奔主殿。崔珍珠?杜晴煙認出了崔珍珠,也知道崔珍珠正是月鈞華內定的未婚妻,一抹深深的嫉妒與憤怒湧了上來。
「華哥哥,珍珠來看你了。」崔珍珠根本沒有注意到杜晴煙,直接推開房門跑了進去,嘴裡叫道。她一進去就撲倒在月鈞華床榻前,握住了他的手。
和月帝見毒夜已經開了藥方,心終於放下了,笑道:「難為崔家女兒這麼有心,咱們走吧。」
崔珍珠這時回頭看了駱南蕊一眼,駱南蕊知她有事要說,便說道:「皇上,我還是留在這裡吧,以免華皇子傷勢有變。」
和月帝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屋內的人幾乎都走了,只剩下崔珍珠與駱南蕊兩人。
「華哥哥的傷真的沒事?」崔珍珠不放心,開口問道。
「沒事,不過妳恐怕要有事了。」駱南蕊勾起唇,莫測高深地說。
「為什麼?」崔珍珠驚疑不定,突然目光落在房門上,眼光瞪圓,「她敢現在動我?」
「沒有什麼她不敢的事,只要妳威脅到了她。」駱南蕊壓低了聲音。
就在這時,門被推了開來,杜晴煙一腳跨進主房,右手拉下了自己的面紗,露出一張冷冰冰的小臉。沒有說話,她直接走向月鈞華,輕聲喚了一句,左手撫上他的面頰,很是親暱。
崔珍珠氣得不輕,喝道:「妳讓開!別碰到華哥哥的傷口!」
「我很小心,就算碰疼了,華也不會怪我。」杜晴煙紅唇一揚,聲音染著幾分譏誚,似乎有意挑釁。
崔珍珠還想說話,可是駱南蕊打斷了崔珍珠,冷聲道:「珍珠郡主,毒夜交代的傷藥都開好了嗎?妳去看一看,好了的話端過來,幫華皇子上藥。」
想到等會兒自己要親手給月鈞華上藥,崔珍珠很高興,腳步輕盈地走出房門。
屋內剩下的氣氛再次凝滯到了極點,杜晴煙忽然開口問道:「駱南蕊,妳想幫著崔珍珠來對付我?」
她熟悉崔珍珠的脾氣,那個驕縱的郡主,除了畏懼皇上之外,對於其他人的話,從來不會聽從。但是現在駱南蕊用了命令的語氣,崔珍珠竟然沒有拒絕。崔珍珠與駱南蕊只怕已經結成統一戰線了。
「對付妳?妳還需要我和崔珍珠聯手對付?」駱南蕊譏諷地笑出了聲。
杜晴煙氣得臉色蒼白,開口說道:「在天夜時,我是陰溝裡翻了船,才會栽在妳手上!現在毒夜是我師父,我可不怕妳!」
「哦,毒夜是妳師父……」駱南蕊似乎才想起這件事,點了點頭,右手從懷裡摸出一張宣紙,笑道,「我忘了告訴你,毒夜師母要我帶來一封信給妳,她要和妳解除師徒關係。」她右手一彈,輕飄飄的宣紙便飛向杜晴煙。
「妳胡說八道!」杜晴煙一把抓住了宣紙,打開一看,心涼透了,「駱南蕊,這一定是妳搞的鬼,是不是?」杜晴煙被刺激了,跳起來對駱南蕊大吼,忘記病榻上月鈞華的存在。
「杜晴煙,曾經我也對妳有過愧疚,但妳卻不停地對付我,我也沒辦法。」駱南蕊說著,嘴角勾出一抹豔麗絕倫的笑容。一股淡淡的味道若有若無地縈繞在周圍……
杜晴煙怒聲叫道:「駱南蕊,妳害我被退婚,成為笑柄,難道不是給我的最重一擊?是的,我想看到妳死,我一直都想看到妳死!我曾經還請了骷髏軍團的人要妳的命,可惜妳命大,一直活到現在。」
杜晴煙越說越激動,衝上來便要打駱南蕊耳光。
駱南蕊扭住杜晴煙的手腕,把她手臂往後折。
杜晴煙的手臂傳來一陣劇痛,她強忍痛苦,狠狠瞪著駱南蕊。奇怪的是,駱南蕊不但不生氣,相反的,眼中還染起一抹笑意。她再次氣憤地叫道:「我恨妳,更嫉妒妳!妳到底走了什麼好運,靖峰竟然這麼護著妳?妳要知道,曾經無意碰過靖峰衣角的兩個千金小姐,都已經被我暗中殺了!尹靖峰是我的,誰也不許碰他!包括妳,駱南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