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天才美少年彩妝師
城市北區,私立成明綜合高中。
晴朗涼爽的天氣,蔚藍的穹蒼猶如深藍色的寶石般透亮,不帶任何雜質的純白雲朵順風而飄,令人難以察覺那極度緩慢的更迭變化。
特別適合躺在青綠草地,大樹蔭下的日子,一位少年從校庭的穿堂跑了出來。
他動作輕快,三步一跳躍下階梯,左右張望了兩下,似乎正在找尋可供躲藏的地方。
少年留著輕盈蓬鬆的中短髮,氣喘吁吁的停頓片刻,隨即朝警衛室後方的舊校舍奔去。
這一棟四樓高的舊校舍外牆顏色和校園裡其他的校舍明顯不同,斑白脫落的水泥牆述說著它歷經的風雨歲月。
少年打定主意,只要躲進那棟校方明令禁止學生進入的校舍,應該就能擺脫追兵了吧。
所謂的追兵,是另一群不斷嚷著少年名字的女孩們。
七八個青春亮麗的女孩魚貫從穿堂出現,也不管其他男學生的特異目光,旁若無人的大喊著:「裘伊,等一下啦,你說好要幫我們打扮的!」
少女們像是巡弋在亞馬遜河裡的食人魚,幾分鐘前到口的獵物突然間掙脫了她們的利牙,並且一溜煙的跑得不見蹤影,怎叫人不著急?
裘伊跨越寫上「禁止進入標語」的木牌,將自己瘦小的身軀塞在連接一樓與二樓的樓梯間深處,喃喃自語著:「開什麼玩笑,每個人都要排隊等化妝,這樣我連晚上的班都不用去上了。」
滿頭大汗的少年裘伊是成明高中的風雲人物,他的大名在「女性」之間如雷貫耳,只要性別分類上是女性,上至教師下至學妹,沒有人不知裘伊這個人的存在。
裘伊在學校裡大受女性歡迎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文武全才、運動萬能,也不是因為他能言善道、左右逢源。這個瘦弱的男孩身高不滿一百七十公分,過於俊秀的外貌與陰柔的氣質甚至常讓他在街上被錯認為是女孩,而被男人搭訕。
在學校裡,裘伊只是個開朗搞笑,成績中等,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但是在演藝圈的後台裡,裘伊卻是個搶手的天才彩妝師,學校裡甚至傳聞,當今演藝圈內最火紅,堪稱年輕女孩們時尚範本的美女藝人「海琳」,她那完美無缺的妝容就是裘伊親手打造的。
之前,裘伊偶爾會替女同學排憂解悶,女孩們總喜歡找長得漂亮的裘伊談心事,譬如今天又見到了鄰校的帥哥,心裡小鹿亂撞,但自己的外貌不夠出眾,怎麼也不敢上前攀談。
這時候,裘伊就會拿出隨身攜帶的眉筆,放在指尖輕轉數下,然後往苦惱的女孩臉上輕輕一揮。
他完美的彩妝不但能改變女孩的外表,甚至能增強她們的自信心。
裘伊成功改變同學的事蹟在女孩兒間掀起了巨大波瀾,得知裘伊是個天才彩妝師後,她們便開始追逐裘伊的身影。
愛美是人類的天性,沒有人不想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一點。
雖然裘伊不吝為女同學們服務,可是潮水般不斷湧進的人潮讓他根本應接不暇,也就逐漸演變成每到下課時間,校園內就會展開熱鬧萬分的追逐戰。
「裘伊,不要躲了,剩兩分鐘就要上課了啦!」女孩們群聚在舊校舍外,遠遠看起來就像聚眾鬧事的幫派分子。
「對嘛,舊校舍鬧鬼耶,你快點出來啦,鬼很恐怖的喔。」
裡頭傳來裘伊的哀號:「拜託,妳們比鬼還恐怖,我只是想去福利社買個麵包,沒事別在路上堵人啦,嚇死我了。」
「唉唷,你幫我們化妝嘛,不然下一節課我們請你吃麵包作為交換好不好?」
裘伊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七點半海琳有新歌發表會,也就是說我得在第八節一下課想辦法突破包圍網,否則一定趕不上。
「趕不上等於發表會出包,發表會出包等於我被炒魷魚……媽啊,好恐怖喔。」
打扮時髦亮眼的裘伊家裡其實非常貧窮,住在爺爺留下來的破公寓,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由於學業成績普通,裘伊只考得上私立高中,昂貴的學費迫使他不得不利用課餘時間外出工作。
一想到那些三天兩頭上門催債的黑道分子,裘伊手心沁滿冷汗,要是丟了這份工作,那可怎生是好?
裘伊神經質的緊張了起來,他下意識從口袋裡抽出一張塑膠氣泡紙,啪啪啪的壓破。
心情還沒平靜,鐘聲倒是先響了,外頭女孩們的催魂魔音逐漸遠離,裘伊只聽到她們大喊著:「下一節下課,你不要偷溜喔!」
裘伊苦笑無語,心想:「學校裡能躲的地方差不多都被妳們知道了,我還能躲到哪兒去?」
和煦的陽光下,少年緩步從昏暗的舊校舍內走出,心中盤算著下午的逃脫計畫。
第一章 忙碌爆肝的打工生活
晚間七點鐘,台北西門町。
今晚在這裡有一場盛大的新歌發表會,最炙手可熱的歌手海琳即將現身,舞台下方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全是興奮期待的歌迷們。現場熱力放送著海琳的最新單曲,一首輕快俏皮的舞曲。
海琳這一次的新單曲「夢想飛行」,是唱片公司寄予重望,意圖讓海琳朝國外發展的試金石,正因為如此,在海琳的發跡之地西門町所舉辦的新歌發表會,意義特別重大。
懸掛著海琳巨大肖像的看板後方是臨時設置的活動後台。一台廂型保母車停靠在後台旁邊,海琳的經紀人焦急萬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裘伊呢,他早應該到了吧?快點把他找來,不管用任何方法。」
車內另一個相貌平凡無奇,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普通人的女孩說道:「萬文姊,妳別緊張嘛,裘伊從來沒遲到過不是嗎?況且我能有今天,真的是多虧了裘伊神乎其技的化妝技術。他還是個高中生,就別太逼他了。」
或許沒有人相信,鏡頭前永遠完美無瑕的女神海琳竟會是個相貌如此平庸的女孩。
競爭激烈的演藝圈裡,外貌和實力缺一不可,正因為有了裘伊,擁有驚人美聲的海琳才能脫穎而出,壓倒一票空有美貌,唱起歌來卻走音連連的花瓶歌手。
團團包圍著現場的洶湧人潮外,個子不高的裘伊拚了命的往內擠,一下課他就十萬火急地趕來西門町,連制服也來不及換下。
好不容易才擠到保母車旁,裘伊鑽進車內,一看見怒火滔天的經紀人,連忙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
「唉,算了。抓緊時間,只剩二十分鐘就要登台了。」萬文無奈的嘆氣,誰叫他還只是個高中生呢?
裘伊深吸兩口氣,快速讓自己的心情平緩下來,他拿乾淨的毛巾細細擦過指尖的每一吋肌膚,專注而深情的模樣,就像對待摯愛的情人。
海琳靜靜的注視著他,裘伊是個不可思議的男孩,上帝給了他一雙能賦予女性美貌的雙手,能夠輕易創造出能被普羅大眾接納的最高級妝容。
「海琳準備好了嗎?」裘伊打開裝滿各種道具的化妝箱,回頭問道。
海琳雙手撐著臉頰,甜甜一笑:「當然,我很期待呢。」
接下來,是裘伊施展魔法的時刻。
他動作輕柔的撫著海琳的臉頰,輕輕的摩挲著,讓臉部每一條敏感的肌肉神經都處於最放鬆的狀態,一分鐘後,本來略顯蒼白的臉蛋開始映現紅霞,是血液順暢流通的證明。
裘伊的按摩讓海琳舒服的閉上眼睛,她知道這時候裘伊會拿出眉筆和粉撲,用不可思議的技巧改造她,讓她頓時像是穿上玻璃鞋的灰姑娘那樣。
裘伊幫海琳化妝的同時,造型師也在後面吹整她的長髮,配合這次動感輕快的曲風,海琳一改飄逸的長直髮造型,以略帶狂野風格的微捲造型呈現在歌迷面前。
裘伊的動作看似緩慢,卻以驚人的速度準備的一步步完成清潔、底妝、眼線、唇蜜、及最後修整的過程。當海琳再次睜開眼睛時,鏡子裡便映出了一位美得令人窒息的女神。沒有人知道裘伊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海琳原本缺乏水分的肌膚變得如此水嫩透亮、吹彈可破,宛若自然天生。
對海琳來說,裘伊是最重要的夥伴,旁人永遠無法取代的魔法師。
「呼,好啦。海琳,該妳上場了。要讓我看到最完美的表現喔。」裘伊微笑道。
判若兩人的海琳換上打歌服,翩然一笑:「那當然,也不想想我是誰。我可是裘伊打造出來的海琳啊。」
外頭響起如雷貫耳的尖叫聲,還在車內的裘伊鬆了口氣,渾身癱軟的靠在沙發上。
這陣子海琳的公司動作頻頻,真的讓他累斃了,聽著海琳高亢嘹亮的歌聲,他突然想起自己和這個女孩相識的過程。
一年前,年僅十六歲便已經在演藝圈後台相當活躍的裘伊被經紀人萬文叫到唱片公司去,小房間裡坐著一個樸素的女大學生。
單眼皮、小眼睛,有點嬰兒肥的臉龐,甚至還穿著土裡土氣的中長裙,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場邊打雜的小妹。
萬文告訴裘伊,他的任務就是把這個女孩變成當今演藝圈內最亮眼的時尚美女,裘伊還沒搞清楚狀況,萬文先讓女孩開口唱了一首歌。
女孩溫柔而憂傷的嗓音貫入裘伊耳中,歌曲訴說著永恆逝去而不可追尋的戀情,裘伊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淚流滿面。那一刻起,他下定決心,要讓這個女孩的夢想成真。
一年後,那個女孩變成了現在在舞台上勁歌熱舞的海琳,是銷售排行榜上的冠軍常客,前一首單曲甚至創下網路收費下載的新紀錄。
裘伊抱著書包,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夢囈似的說道:「海琳,要加油喔……。」
深夜,遠離城市鬧區,緊鄰河岸水門的老社區。幽微陰暗的巷弄內,幾個騎乘改裝機車少年們如風一般馳騁而過,肆無忌憚地在寧靜夜裡製造出惱人的噪音。特殊改造的車頭燈釋放刺目的光芒,他們發現對向一道黑影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