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三種禮物
一六二五年四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法國一個叫「曼」的鎮上,彷彿像爆發革命般地沸騰……
曼鎮的男人眼看著女人逃到街道的方向,孩子們在每家的門口哭叫,以為又是發生戰爭了呢!於是,他們很慌張的披上鎧甲、拿起了火繩槍、矛劍等,一面大聲吶喊,一面衝向法蘭‧姆尼易旅館。
那時,法國的國內尚未完全的統一,不時有內亂,以及跟外國的戰爭。
但是,當人們衝到旅館前面時,就獲知道「騷動」的原因了。
原來,那兒有一個年輕人。
他是十八歲的「唐吉訶德」。不過,他並沒有穿著鎧甲,只不過是一個具有唐吉訶德外表的年輕人罷了。
他穿著毛織的小襖,但是,青色的布料已經褪了色。他的面孔長長的,曬夠了太陽,頰骨凸出,乍看起來,似乎很精明。下巴的肌肉異常的發達,這正是卡斯科紐(法國西南部的舊州名)人的特徵。
年輕人戴著插著羽毛的帽子,眼睛長得大大的,看起來似乎很伶俐。鼻子屬於鈎形,但是,並不見得很難看。以少年來說,他的軀體相當龐大,但是如果把他當成大人看待的話,又嫌孩子氣太重了。如果他沒有在皮革的吊帶掛一隻長劍的話,不知就裡的人,將以為他是旅行中的農夫的兒子呢!
年輕人跨坐在馬背上面,那一隻馬兒也是很搶眼的變種馬兒,為十二、三歲的貝亞倫(卡斯科紐的南部地方)產的小馬兒。
它的毛是黃色的。尾巴沒有長毛,但是,小腿上卻長著皮膚病。它走路時,頸部垂得比膝蓋還要低,話雖然如此說,一天它仍然可以跑三十二公里。
很遺憾的是,這一隻小馬兒雖有長處,但由於它古怪的毛髮,以及叫人感到訝然的走法,使得它給人們的印象大打折扣。其實在十五分鐘前,當它從波強西門走到曼鎮時,立刻就被當成被嘲笑的對象,使得騎在它身上的人感到很不是滋味。對於年輕的達太安來說,聽到那些冷嘲熱諷時,叫他感到非常的不好受。
「達太安」是何方神聖呢?他就是跨在馬背上少年的名字。
他在想―—不管自己是如何出眾的騎士,一旦跨著這類的馬兒,必定會叫人感覺到不三不四。正因為如此,當他準備旅行之際,父親大人送給他這隻馬兒時,他不覺長長的嘆一口氣。
生長於卡斯科紐,身為貴族的父親如此的對他說:
「好孩子,這隻馬兒生於我們家到今天,已經有十二、三年啦!因為,它一直居住在我家,你必定會疼愛它。」
「你絕對不能把它賣給別人,你要養它一輩子,好好的為它送終。待你有了出入於宮廷的身分以後,你要特別的謹慎,絕對不能損及祖先已經維護了五百年的好名聲。除了國王陛下以及紅衣主教(黎塞留首相)之外,你不必對任何人謙虛。如今,貴族想要建立自己威勢的話,唯一的方法是拿出自己的勇氣。你要記牢哦!只有靠著自己的勇氣方能打出一片天下。」
「好孩子,你還很年輕,因此,最好多多從事冒險的事兒。我已經教過你劍的使用方法,隨時隨地,你都可憑那支劍擺平你的對手。決鬥雖然被禁止,但是你不必在意,明知被禁止而展開決鬥,非得有雙倍的勇氣不可!」
「我的好孩子,如今,我這個老子能給你的東西,只有十五『易秋』(法國古老的通貨單位)、這一隻馬兒、以及剛才我對你說過的忠告而已。對啦!妳母親向吉普賽女人學了一種藥膏的製法,我如今就傳授給你。除了心臟被刺到以外,它對任何的傷都有神效呢!」
「對啦!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情。那也就是關於特雷比爾隊長的事情。這個人在往昔跟我有一些交情,在孩童時代就有幸陪著國王路易十三世玩耍。」
「在初次進入巴黎途中,就已經跟人決鬥了五次,先王駕崩,如今的陛下成年時,又跟人決鬥了七次,到今日為止,恐怕已經決鬥一百次了吧!正因為他動輒就要跟人決鬥,如今,他已經爬上了禁衛隊的隊長,非常受到國王陛下的器重。」
「另一方面,那一個有名的紅衣主教也害怕特雷比爾三分呢!特雷比爾一年有一萬元的收入,可稱之為諸侯呢!好吧!你就帶著這封信去拜訪他吧!你要好好的學他,以便將來凌駕他!」
如此說完後,老達太安把自己的劍插在兒子的腰帶,吻了他的兩頰,送他出門。達太安走出了父親的房間後,他的母親就迫不及待的擁抱他。再哭成淚人兒一般,跟兒子惜別。達太安為了使自己更像未來的禁衛劍士,告訴自己不能哭泣,但是,他卻隱藏不了滾落的眼淚。
就如此這般,達太安展開了長途旅行。這個叫達太安的人物,不僅外表,就連心情也跟塞萬提斯筆下的小說主角一樣。
唐吉訶德把風車看成巨人,把一群綿羊看成敵軍。而達太安每次碰到過路人對他笑時,他就認為路人在嘲笑他;逢到對方凝視他時,他又誤以為對方有意挑釁。正因為如此,從達爾甫(達太安的故鄉)來到「曼」這個鎮上為止,他一直緊揑著拳頭;同時,在一天裡,總是有十遍左右摸著劍柄。
但是,達太安的拳頭並不曾打過任何人,他的那把劍也始終不曾出鞘。
不過,當他在法蘭‧姆尼易旅館門口下了馬,抬頭一瞧,不意看到樓下平開的窗邊,有個身材高䠷,臉孔一派正經的貴族似的男子,正跟著另外兩個男子在交談。達太安認為對方在說他的閒話,因此,停下腳步傾耳靜聽。如此一來,他才知道,那些人是在談論他的馬兒。
那個貴族,似乎是把馬兒的特徵逐一的舉了出來。另外的兩個男子在聽到貴族的分析後,捧腹大笑。這個急燥的毛頭小伙子在聽到那些「損馬」之語後,感到怒不可遏。
達太安認為對方太不懂得禮貌,一直狠狠的盯著那貴族。貴族大約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一雙黑眼睛銳利無比,青白色的臉孔上有個挺直的鼻樑。黑色的鬍子修整得很好看。穿著小襖,以及一條紫色的短褲。
達太安整理了一下他的帽子,一隻手放置在劍把上面,另外一隻手則插腰,向前走,再叫起來:「喂!躲在窗邊的人,到底有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呢?請你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