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匠女開業中（2）

第二十五章
夏飛帶人下去之後，靖安王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慢慢踱到荀柳和軒轅澈剛才坐著的石頭旁，一撩衣襬坐下。
「聽說你們從邵陽城而來？」
荀柳心下一驚，飛快瞥了金武等人一眼。
靖安王來得突然，她也不知道夏飛在靖安王面前如何解釋他們幾個的身分，這下該怎麼圓謊合適？
錢江帶頭，恭敬道：「回王爺，草民幾個本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無奈闖入湧泉縣，卻遇上縣民搶劫，因此和夏將軍有些誤會，被關進大牢。如今誤會解除，承蒙夏將軍和王爺賞識，我等才有機會隨軍隊去碎葉城。」
靖安王點頭，右手勾住腰上的劍穗，像是有些無聊地擺弄著，嘴上不經意道：「哦，躲避仇家？還是躲避官府追緝？」
他抬眼看著三人，緩緩道：「雲家舊部在邵陽城公然劫屍，數萬百姓助他們逃出城，這番壯舉，應當與爾等三人有關吧？」
錢江等人一驚，立即跪下。
荀柳剛要跟著下跪，卻被一旁的軒轅澈悄悄拉住了手。
她心裡怦怦直跳，見軒轅澈目光冷靜，便也跟著賭一回，繼續沈默站著。
錢江磕頭道：「是草民等人不該欺瞞王爺和夏大人，但於忠於義，草民兄弟不曾後悔所作所為。對於王爺的任何責罰，絕無怨言。」
「好一個於忠於義，不曾後悔！」
靖安王仰面一笑，站起身，親自扶起三兄弟。
「本王一生戎馬，最敬忠義二字。志同道合之人，本王怎會責罰？」
他撫了撫鬍鬚，神情愉悅地問：「聽夏飛說，他已經向爾等說過從軍的事？」
金武和王虎雙眼一亮，雙雙抱拳。「我等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靖安王哈哈一笑，看向沒接話的錢江。
錢江笑著說：「回王爺的話，草民有舊傷，身手已大不如前，恐無法為王爺效力。但往後若有用得到草民的地方，定不會推辭。」
「無妨。」靖安王大方地拍拍錢江的肩膀，又去看站在他身旁的荀柳和軒轅澈。
三兄弟見狀，臉色微變，緊張起來。
和雲家關係不深的他們，靖安王可能還有幾分保下的心思，但若知曉荀柳是從宮裡出來的，或許還被蕭黨惦記，情況就不一樣了。
聰明人不會惹火上身，遑論謀略非凡的靖安王。
靖安王走上前，對荀柳和軒轅澈開了口。
「至於你們姊弟，一路逃避仇家追殺，從京城闖入龍岩山脈，又翻山越嶺到達西關州，這份智謀和膽量也非同一般。既然你們五人已經結拜，又為西關州立了大功，屆時到了碎葉城，隨著夏飛去落戶之後，自是西關州的人。」
荀柳大大鬆了口氣，忙與軒轅澈行禮。「謝王爺大恩。」
靖安王滿意地點頭，這時夏飛等人也挖了不少地瓜，見兩刻鐘已到，隊伍便繼續啟程。

荀柳被軒轅澈拉上馬，待身邊人都往前走了，金武等人才駕著馬湊過來。
「小妹，王爺怎麼好像並不知曉妳的事？」
「怕是夏飛將軍刻意隱瞞，如果小妹的身分暴露，對他並無好處。」錢江分析道：「不論怎樣，只要能順利落戶便好，以後我們莫再提過往的事情。」
王虎和金武很贊同地點點頭。
未來前途可見，讓他們心情分外地好，沒再多想，駕馬趕上前面的隊伍。
荀柳抱著軒轅澈的腰，趁著跟他們拉開距離時，小聲問道：「小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方才才拉住我？」
軒轅澈點頭。「夏飛將軍私下問過我們爹娘的事，我依照妳當初在匪窩裡的說詞，說咱們的爹是個木匠。他還說，往後若是見到靖安王，我們只說是從京城逃避仇家而來，後與金武哥等人在山中相識結拜。」
荀柳點點頭，又有些疑惑。「為何他不親自找我說？」
軒轅澈的目光微閃，臉色依舊未變。「許是覺得和阿姊男女有別，不方便私下談吧。」
荀柳想了想，覺得有理，沒再追問。
現在的情況，對她和軒轅澈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到了碎葉城，過往便如雲煙，她已經美滋滋地考慮自己的小院子裡要養幾隻雞鴨了。
等軒轅澈駕馬追上金武等人時，荀柳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低頭問軒轅澈。
「小風，落戶之後，你想做什麼？」
她有些捨不得。這些時日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軒轅澈的存在，真心將他當作弟弟呵護。但她也明白，他心裡埋著血海深仇，總有一日會離開，可她不希望是現在。
軒轅澈抬起頭，一雙澄澈鳳眸看著她，軟糯道：「我想和阿姊在一起。」
荀柳目光一亮，隨即暗淡下來，摸摸軒轅澈的頭，無奈地嘆口氣。
「但你不會放棄報仇的，對不對？」
軒轅澈沒有回答。
荀柳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了。至少現在他們還能生活在一起，何必考慮那麼多呢？
「算了，反正那是以後的事情，我不會左右你的決定。」
若軒轅澈真的離開，她也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不會太難熬。說不定，屆時還能找個夫君，相夫教子也不一定。
以後的事情，就交給以後煩惱吧。

軍隊行進整整四天，才到了碎葉城。
碎葉城內也受到一些旱災的影響，但畢竟是靖安王駐守的城池，好過湧泉縣的情況，起碼大街上的酒肆、茶館依然開門迎客。
荀柳等人跟著夏飛和靖安王，到了靖安王府門口下馬，看到宏偉的王府大門，都有些卻步，不敢上前。
他們從未踏足這等地方，不說建築格局多麼宏偉，只說守在門口的兩排守衛便十分威武，端的是非同一般的氣派。
荀柳覺得靖安王府的風格倒是和靖安王本人相似，粗獷中帶有威嚴，大刀闊斧中也不乏精細。
正當幾人發愣時，大門內傳出一陣清脆好聽的少女呼喊。
「祖父回來了！爹，娘，你們快些！」
「嬌兒慢點，當心摔了。」
一個身著紅裳、面若桃李的少女出現在大門口，恍如一縷乍洩的春光，嬌豔欲滴的笑顏讓人移不開眼。
少女朝剛下馬的靖安王跑去，嬌憨地摟住他的胳膊撒嬌。
「祖父，不是說只去幾日，為何這麼久才回來？嬌兒都想您了。」
靖安王似是很喜歡這個孫女，點了點她的額頭，佯裝生氣道：「妳這丫頭慣會說好話。祖父不在，沒人管著妳，妳怕是高興還來不及。」
「父親說得沒錯，這丫頭瘋極了，只有您能管得住她。」
一對氣質卓然的夫妻也走出來了，慈愛地看著靖安王身旁的少女。
荀柳猜測，這兩人應當就是靖安王世子王承志和世子夫人姚氏，看樣子不像傳言說的那般，一家子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不過朝廷和靖安王向來不合，有這種傳言也不奇怪，畢竟幾十年來，雙方除了維持面子之外，都不怎麼來往了。
王嬌兒不滿地皺了皺鼻頭。「嬌兒就喜歡被祖父管著。」
靖安王被愛嬌的孫女逗得哈哈大笑，左右看了看，問道：「景旭為何不在？」
「近來不少西瓊商隊來了碎葉城，哥哥怕其中混有奸細，帶人去盤查，應當很快就會回來，我已經派下人去通知他了。」
王嬌兒說著，好奇地看向荀柳等人。「他們是誰？看上去面生得很。」
「他們是祖父請來的貴客。」靖安王把韁繩交給等在身後的下人，對王承志道：「派人好生招待。」
王承志淺笑頷首。「是，父親。」
靖安王又對夏飛道：「請所有文武官員進府議事。」
夏飛聞言便明白，靖安王這是等不及想研究治旱之事，應了一聲，上馬飛快去辦。

王承志等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他們記憶中，需召集百官商討之事，定然非比尋常，有些擔憂。
「父親，可是旱情又嚴重了？」
靖安王心情頗好地搖頭。「恰恰相反。」
王承志聽了，望向荀柳等人，聰明如他，猜出或多或少與這幾人有關。等妻女擁著父親入府之後，朝他們走去。
金武等人見靖安王世子親自來迎接，惶恐行禮。「見過世子。」
荀柳則和軒轅澈站在他們身後，裝作是小跟班一般，低頭不語。
果不其然，王承志並未在意荀柳和軒轅澈，對看似帶頭的錢江微笑道：「不必多禮。各位英雄應該也累了，這便隨我進去休息吧。」
錢江等人惶恐道：「謝過世子。」
正當眾人準備邁步時，卻聽大街上傳來一陣馬蹄聲。
白影踏風而來，馬上的男子身形頎長、面若冠玉，著白衣玉冠，配流蘇長劍，英姿颯爽、風流暢意，真可謂君子端方，世無雙也。
男子見到王承志，一拉馬韁，翻身下馬，笑著走過來。「父親。」
王承志看自家兒子，哪裡都滿意得很，順便幫他介紹。「景旭，這幾位是你祖父請來的貴客，快來見過。」
錢江立即抱拳。「不敢，應當是我們向公子問好。」
「不必拘禮。」王景旭笑了笑，對王承志道：「父親要帶他們進去安置？正巧我無事，不如我帶他們進去。」
「也好，就由我兒代為招待各位英雄了。」
「不敢，世子慢走。」
一番客套之後，他們終於邁進了靖安王府的大門。
王景旭不愛說話，方才跟錢江寒暄幾句後，便不再作聲。畢竟多少有身分差距，就算再和氣，也無法做到完全平等，這就是古代根深柢固的階級制度。
不過荀柳沒心情在意，騎了幾天的馬，渾身痠痛不說，大概歇不了一會兒，又要被靖安王抓去「變戲法」，真心說不上愉悅。
軒轅澈第一個發現她不舒服，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阿姊，靠著我走吧。」
走在前面的金武聞言，轉頭看來，發現荀柳的臉色確實不好，便關心道：「小妹，妳哪裡不舒服？」
荀柳搖搖頭。「沒事，等等休息一會兒就好。」
王景旭聽到金武這聲小妹，這才發覺其中竟有一位女子，忍不住對荀柳皺了皺眉。
「妳是女子？」
荀柳不語。她是女子這件事，惹到誰了？
許是王景旭發覺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對，緩和了神情。
「若是不舒服，我叫大夫來看看。」
「不用了。」荀柳懶得跟這富三代的脾氣計較。「煩勞公子派人送些濃茶過來，讓我們提提神便可。」
王景旭神色複雜地打量他們幾眼，繼續往前帶路。
金武也去扶著荀柳，沒好氣地叨念起來。
「要妳別急著趕路，妳非不聽。王爺這般豁達的人，不會逼著一個姑娘家跟著趕路。妳看看妳自己，姑娘家的事情一樣都沒幹對，越來越像個男人了。」
荀柳忍無可忍。「我記得，某人求過我幫他做一對……」
金武臉色一變，立刻腆著笑臉賠罪。「我錯了。小妹做什麼都有道理，我絕無怨言。」
王虎聽到兩人說的話，不甘寂寞地插嘴道：「小妹，妳答應幫他做什麼？」
「沒有，你聽錯了。」
「我明明聽到……」
「咳咳！」
錢江猛然咳嗽幾聲，瞥向一旁臉色不好看的王景旭，眾人這才閉口不語。
到了幾人休息的房間，王景旭打聲招呼，便離開了。
「這位世子嫡子的脾氣，好像不太好啊。」
「哪裡是人家脾氣不好。」金武拿起桌上的點心。「是我們的舉止在他們這等人眼裡太過粗鄙。」
錢江搖搖頭，不太在意。「等等出了王府，往後也見不著，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他們這樣的富家子弟，將來能娶的也就是那些閨閣小姐。這般想想，還是咱們小妹有趣些。」
荀柳沒好氣。「方才你說我不像個姑娘家。」
「我說過嗎？」金武裝傻，又厚著臉皮問：「哎，小妹，說實話，這世子嫡子長得不錯，端的招姑娘喜歡，難道妳就沒一點小心思？」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9/12上市的【文創風】1195《小匠女開業中》2。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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