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那老爹是誰?
冥王交給我一本日記,這本日記是怎麼來的呢?原來是這位那老爹,讀了我那兩本《當下的清涼心》、《當下的明燈》之後,生出了慚愧的心,這位老爹原本有寫日記的習慣,把過去的風流帳記錄了下來,那老爹當下補寫了一些懺悔的文字於後,於是,就把日記本當空給燒化了。
冥王接到了這本日記,很重視這本日記,並且為那老爹頷首,默認了他的慚愧懺悔,覺得有必要把這本日記公諸於世,認為此事公諸於世,對「人性」有幫助,對「貪慾」的人有所警惕,對凡俗或許可以轉變一時的風尚,於是,冥王將日記交給我,要我寫書問世。
我翻開日記本,著實嚇了一大跳,那老爹原來是他。
他是誰?
我個人認為,這本「日記」原是隱蔽性的,原是他老爹自寫自娛的,這種作品本就站在邊緣地帶的,不能公開,甚至不能登大雅之堂,甚至原來的著作之中有壞人心術之慮,被稱為誨淫誨盜之作,然而,經我改寫之後,就顯得藝術些、意像些,不至於遭致道學之士的撻伐。
那老爹是誰?大家一定很好奇,我決定不會講出他的真實姓名,我也不是要大家去猜疑,如果有人要花費無數的精力,費盡心機,考證追索書中的蹤跡,我也認為大可不必。
我會幫那老爹取一個假名:
姓陳,大眾化。
名平,平民化。
那老爹是誰?讓我嚇了一跳的人,當然我是認識他的,他是真佛宗的弟子,在社會地位上,他是一位謙卑地為人們大眾服務的人。在外型上,他很討人歡喜,高高帥帥的,希望我這樣的寫,不會引起宗內人士的關注,被誤會為故意洩露了機密,搔首弄姿。
我寫這本書時,在意識觀念上,它是一本日記,但也是小說,在創作的標竿之下,我不能日記化,也不能完全小說化,因此,可以說是日記與小說的綜合,日記在小說的創作之中,就比較淡化了。依我寫作的方式而寫,甚至我會把它寫成散文化的小說。
我原本想用第二人稱寫作,但用「你」字,不是我的習性,想用第三人稱來寫,用「他」字,覺得有距離,「他」字的敘述方式,有疏離的感覺。最後我覺得用「我」字算了,這比較合乎我寫作的原貌,一向我是採用第一人稱寫作的人,用「你」用「他」均不習慣。
不管怎麼說,這「我」並不是蓮生活佛盧勝彥,而是那位老爹,陳平先生。這書的本意,是敘述陳平的經歷,分析了陳平的心理,綜合起來,共同體現了人性在「慾望」的心路歷程,這也可算是探討人性,尋找人性本源,使人性澄澈如清水,直接呈現了老爹的心象。
我知道冥王給我這本日記的用意,是藉著老爹陳平的日記,來警惕世人,這是獨特的例子,比較實際,對人類心理有深刻的真切感受,用特定的人,特定的真實人生經驗,將會比「當下的清涼心」、「當下的明燈」更有內涵,是最直接現實的寫法。
我在本書寫作之前,要特別聲明的是:
一、那老爹的心事,是直剖人性慾望。
二、那老爹是誰?我知,大家不知。
三、我用第一人稱寫,但,是「你」,也是「他」。
四、那老爹的心事,教人守戒。
五、千萬不可淫亂。
六、請大家不要問我,那老爹是誰?
我寫一偈:
昔年已逝別瓊樓。
人生原來風如流。
如今白髮垂雙鬢。
今日望月月如鉤。
枕中忽聞思歸鳥。
日記記載落葉秋。
念佛持咒度餘年。
等閒憶起淚橫流。
002 後車站的好奇
那一年,我在「成功嶺」受訓,由於自己的努力表現,「修補道路」做的最好,因此全連放假一天。一般例假日,受訓的學生外出,照例是穿著軍服,但,我們的放假日不是在例假日,因此,我們獲得通融,大家統統穿便服上街。
我穿著一般的西裝褲,上身一件花襯衫,雙手空空,就站在台中火車站前。老實說,受訓學生放假,大家都興高采烈,但,真正出來了,你就茫然了。看電影,逛街,買東西,這是最平常的,等著收假的時間一到,又都紛紛回到了營房。
我站在台中火車站前環顧,想著自己,自己想做什麼,街也逛了,東西也沒買。電影的片名不佳,不想看。一個人沒有伴,於是就走到了火車站。
這火車站可是人潮洶湧,列車一進站,吐出了很多男男女女,列車一出站,又吸進了很多男男女女,大部份的人並不優閒,步子都匆匆忙忙的。有的人一出火車站,又一招手,計程車急馳而至,一出火車,又鑽入計程車,急馳而去。突然,又一部計程車急馳而至,戛的一聲,車門打開,一位摩登的小姐下車,急促的走入車站,高跟鞋「格卡、格卡」的響。
陳平覺得自己最灑脫,也最優閒,至少目前是這樣子,買一包瓜子吧,一個接一個扔進嘴,用牙齒及舌頭的靈活動作,又立即用嘴皮把殼兒吐了出來。
這就是休假,哈哈!陳平不禁暗自內心嘲笑。
我嗑著瓜子,走進車站,車站裏面人也不少,買車票的,候車的,排隊在入口處的,還有賣東西的,擦皮鞋的,賣冰棒及冰淇淋的。
火車來了,「嘟嘟」的叫,火車走了,同樣「嘟嘟」的叫,還有大大喘氣的聲音,這就是人生。
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陳平!」
我轉頭一看,原來是「連附」,一位老士官,我們台灣人自稱自己是「蕃薯」,而從軍來台的老士官就是「老芋仔」。「老芋仔」二話不說,拉著陳平的手,就走。
「去哪裡?」
「你敢不敢去?」老芋仔問。
「沒什麼我不敢的!」我年輕氣盛。
老芋仔說:
「敢就跟著我,我看你很嫩!」
「哼!我才不嫩!」我表現一幅老江湖的模樣。
「那你今天跟定我了。」
「跟就跟,誰怕誰!」
老芋仔在前,我在後,從台中火車站走過天橋,走到後火車站,後火車站前,有一座很有名的戲院,就叫「國際戲院」,而國際戲院後面就是有名的風化區,這些有名,是連貫起來的,也不知道是國際戲院有名,還是風化區有名,或者二者都很有名,因為國際戲院是專門演歌舞團、脫衣舞而出名的地方。我們受訓的預官學生,不一定知道什麼,這一點卻也知道。
我被老芋仔拉到這裡,內心真的有些躊躇,坦白說,我從出生到現在,沒有真正碰過女人,我是屬於靦腆型的人,平時跟女人說話,臉會不由自主紅了起來,我在考慮,我是不是要跟他去,或者我在門口等他。
拐進國際戲院的巷子裏,我就看見走廊上一排椅子,椅子上坐滿了鶯鶯燕燕,這巷子裏面有好幾家,同樣都是在走廊上坐了一些女生。
「老芋仔,你來了!」一位女人粗啞的嗓子叫著,「相好的,怎麼這麼久才來!」她親暱得動人心腸,熟人相見,毫無虛禮,拉住老芋仔,就上樓去了。
我急了,叫:
「我怎辦?」
老芋仔回頭:「找一個吧!」
「等一下如何相見?」我又叫。
「在走廊等我!」
我緊緊張張的模樣,讓那些女人掩著嘴笑,我偷看了那些女生,她們嘰嘰喳喳個不停,有一名女子抬頭瞟我一眼,馬尾巴的頭髮紮著一塊藍印花頭巾,臉還乾乾淨淨,身材不胖,五官標緻。
我低著頭走進暗巷子,現在又低著頭,被一位小女生扯著手,拉到了樓上的一個小房間。我實在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到這裡來,我只是在火車站閒逛,被老芋仔一拉,就隨他來了。現在的問題是,陳平一輩子未曾經歷過這種事,完全是生手,是剛出生的模樣,有一種新鮮的好奇感。
同學閒聊中,聽到的,什麼屏東自由路、高雄市政府後面、台中火車站後面、台北萬華華西街。......現在,陳平真的身陷其中,這種心中的滋味,五味雜陳。
陳平聽說,有一位文藝作家,寫作時寫到了娼妓,為了體驗真實的狀況,便假裝是嫖客,進了房間,等一切就緒,作家便表示身份,他願意付出加倍的錢,但沒有做那件事,是想跟她聊一聊,這個女人也樂意,於是,便寫出很貼切的文章了。
陳平也想這樣來一下,因為陳平確實一輩子也沒有真正上過場的,進了房間,房間只一小窗、一張床,小小的,一個小床櫃,上面擺著衛生紙。那女生用小臉盆裝了清水,水中有一條毛巾,陳平想,那是完事的時候洗滌用的。
那女生把衣服全脫了,我看她,她的嘴唇角微微翹起,五官真的很標緻,臉上有一些雀斑,一抹身腰,長得剛剛好,兩雙手指頭,細而長,指甲油紅得發艷。
陳平與她不約而同的笑了笑,陳平的緊張心理鬆馳了一些。
我說:「我是處男。」
她答:「我是處女。」
她根本不相信他是處男。
「我真的是處男,我......。」
「依照傳統,我們接到了處男,要包一個紅包給他的。」
「多少錢?」
「一毛。」
陳平不再說話,我心中想,要不要點到為止,給了錢,不辦事,就這樣走人,但,這如何開口,怎麼說,想學那位作家,但自己不是作家,會不會給了錢,不辦事,立刻會招來一頓臭罵,認為自己瞧不起她呢?
我有一點暈眩,又有一點迷醉,那是很容易就跳下去的狀況,只要閉上眼睛就成了。
她早就躺在床上了。
我身子向前傾,伸出雙臂,馬上被捉住,她像八爪魚,緊緊把陳平勾住。
我的雙臂摸索著。
她很配合的扭動。
陳平聽過同學說,有些女生一動也不動,像一具死屍一般,有些還躺著看報紙,反正一切由你。
但,這女的不是,在摸索中,我聽得見真的風在流動,是人與人的互動。我整個人融化在這原始的混沌之中,分不出你你我我,我是需要有這種感覺的,這種感覺色彩很豐富,是自己渴望很久的、很久的。
陳平雙臂收攏,陳平身體很好,努力的守護身子裏的火,繼續燃著,不讓它熄掉。
她叫了:
「時間太久了。」
「怎辦?」
「要加價。」
陳平點點頭。
陳平很認真,她也很奇怪,那火也從腳下升起,渾身發燙,一直燙到臉,她不知不覺臉上有光,不知不覺變得糢糊了,彷彿她不是妓女,不是賣的,真的變成他的女朋友、愛人。她原先是假的,現在變成真的了。
最後,火與火互相糾纏在一起,兩個軀體都在抖動,由濃密到稀疏,由紅變白,成了狂潮之後的平靜的湖。
她看了錶,大吃一驚:
「你要加三倍的錢!」
「我給,我給。」陳平說。
她露出笑靨:「說真的,這好像也是我平生第一次,這樣的興奮。」
我是感覺的到,但,妓女最會假,不知是真是假?
她說:「你有天賦異稟,做的真好,任何女人遇到你,都會愛上你!」
她又說:「你至少一星期來看我一次。」
陳平不說話。
「好不好嘛!」她撒嬌。
陳平只有點頭。
這家妓女戶的招牌是「紅娘妓女戶」,那女生是「鶯鶯」,據說是店裏的紅牌台柱。
陳平走出店門,走廊上一瞧,早不見了老芋仔,那位粗啞嗓子的女生告訴他:
「老芋仔等你等了五十分鐘,剛剛才離開,少年人,你卡有凍頭。」
陳平不說話,緩步的走出小巷子,火車站一點也沒有變,一樣人潮洶湧,陽光似乎還滿刺眼的。
在我的思緒中,覺得似乎有點亂,也有一點茫然,竟然找不到一個中心點,兩隻腳也失去了目標,在街上晃蕩,我又走回了車站,進了候車室,坐在一條長長的椅子上,那椅子上,人挨著人,人擠著人,也人看著人,腳底下有汽水瓶子,香煙屁股。
此刻,我完全沒有興奮及欣喜的感覺,彷彿腦袋瓜空空蕩蕩,身體空空蕩蕩,自己也似乎變得絲毫一點靈氣也沒有了。我竟然走進妓女戶,和妓女發生平生第一次的性關係,這算什麼?這算是一團無望解開的亂麻。
陳平搞不清楚怎會如此做?
是通常難免的好奇心?
是自己逞強的心,經不起一激?
不能容忍有人去過,而自己竟一無所知?
於是,老芋仔(老士官)來了,機緣巧合,現在陳平去過了,好勝心滿足了,好奇心滿足了,但,總是覺得自己彷彿失落了什麼,遺漏了什麼。
如果有人問:
「哪裡有什麼?」
陳平會答:
「有原始森林。」
「當然,還有溪水。」
「當然,更有岩洞。」
陳平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去了一次郊遊,有山有水,只是沒有古蹟,因為畢竟太多人遊歷,把美景全破壞光了,陳平認為,這是唯一不值得的地方。
回到營區。
「連附」老芋仔跟陳平沒有太多的交談。
但營區連部的同學有悄悄的耳語傳出,說陳平去了那個地方,而且陳平有天賦,時間很長。
陳平有交代老芋仔不可亂說,一個都不可以講,但這種祕密,老芋仔只跟一個人講,而這個人也只跟一個人講,就是這樣不可講,就全連都知道了。
不管人家怎麼講。
我一概靜默以對。
更氣人的是,大約一星期之後,那部位有味道傳出,其味難聞,令人欲嘔,好像有針在刺,又流出一點點的黃黃之物,我自己知道是一種討厭的疾病。
陳平本身是醫療人員,在軍中,也在醫務所兼一些工作,我自己知道如何治,於是,胡亂抓了藥,就吃了下去,也是四、五天之後,就完全徹底乾淨根除臭味,痛苦的感覺沒有了,流出之物也沒有了,陳平一直吃藥,吃到細菌全死光光了,才停止服藥。
我在醫務所的病歷上,偶然看到老士官的表格,上面寫著兩個字:「梅毒。」
我大吃一驚。
●
(這是日記的首篇,陳平在首篇之尾,補上了一張白紙,寫下了懺悔的文字:)
根據蓮生活佛盧勝彥所撰寫的冥王律令,我犯的罪業是第七條「尋花問柳,情慾買賣」。
我自己是知識份子,也是一位自小家庭和樂長大,懂得道德倫理之人,怎知現代有新學派,提倡廢倫廢節,一切崇尚自由,情慾之事,如決江隄,任其橫流,使現今一般青年,同陷於無底慾海之中。
今之青年立志如山,守身如玉者少,世禍日亟,人禍亦近。
也許現代年輕人,一見我把人生的第一次,初嚐人事,便獻給了歡場的妓女,會大叫:
「超酷!」
「好ㄅㄧ‵ㄤ!」
「亂性格的。」
「超猛!」
但是,我真的有點怕,有不是很好的預感,覺得會帶來不幸,或者是災難,心中有種陰影,再怎麼想忘記或驅散它,已經完全不可能。
自己觀察自己,覺得自己古怪,好像不正常,又好像正常,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間就這樣做了,這人的心理,正是瞬息變化的,愈是觀察自己,變化就愈加顯著,覺得古里古怪和詫異非常。
然而,我警惕到,任何一件事都有報應,我才去一次而已,平生的第一次,實際的一次,只不過把昔日的幻想,實際的做一次而已,它就痛了,發炎,流黃黃的水,就有病了,我體會到因果,有因就有果。
或許有人說,你不會戴什麼帽子(保險套)之類的東西,哼!我覺得戴帽子,就好像穿著鞋子或襪子游泳,想一想看,會舒服嗎?
有一件事情很不好,老芋仔(老士官),我們連上的連附,連鼻子都爛掉了!
我的這件事,思前思後,可以說遇到邪友及邪緣的結果,也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了這件事,令我常起慾想,不由自主的,腦海中存在了「鶯鶯」的淫態,這全是第一次的禍患矣!
我的後來,不懂得積福於身,徒造無窮之孽,小則斷喪元陽,大則瀆亂倫紀,不齒自己,自蹈於水深火熱,把縱慾當人生之大樂,實在應該懺悔!
003 大雷雨
我畢業了以後,就在北部的地方服務,住在自己姨丈的房子,姨丈的房子在山上,而山腰,就是我服務的醫院。為什麼會住到姨丈的家?第一距離近,第二免了租金,第三姨丈的貿易生意做的很大,商人的生意好,賺了錢,房子就大,空的房間很多。姨丈姨母盛邀之下,就搬過去了。
坦白說,我很欣賞姨丈的家,有大大的陽台,可以看見山下的大城,也可看到近距離的山景,有樹林,有竹叢,有小灌木,雲霧罩住的時候,如夢如幻,美不勝收。
從陽台望著自己的庭院花圃,種了很多的玫瑰,還有白色的杜鵑,亭亭玉立,還有很多不知名的花,一簇簇,一團團,這花圃是請人來整理的。
記得有一次到姨丈家做客,我也曾經站在這陽台上,看見整座山的氤氳之氣,那霧氣用飄的,離地面很近,也飄到陽台上,用手去撥,就散漫開來,這真是奇特。
姨丈常常出國旅行經商,他是大忙人。
姨母大我十歲,常對我說:
「陳平,搬過來。」
我說:「是。」
「不要只說是,說搬就搬,要實際!」
我拗不過她,不是我不情願,而是我的個性,不想欠親戚或親人的情,一個人住的話,我自由自在,比較容易控制自己,但我確實喜歡姨丈姨母家的環境,我還是搬去住了,這一住就是二年多。
那天,我剛搬去的時候,姨丈剛好出國,姨母手上抱著棉被,走在我的前頭上樓,她回頭告訴我:
「樓上房間全空著,全是你的,記得還要關窗子,山裡的清晨,還有點涼!」
我點點頭。
姨母上樓時,腳上踩著厚厚的綿軟室內拖鞋,潔白的小腿,再往上看,姨母穿白上裝、花裙,她在上方,我在下方,她並不回頭,裙裾搖曳,我花了眼。
我這個人,腦海中已有幻想,彷彿承受不了這豐盛的美。
姨母在姐妹中,排行最小,長得特別漂亮,當小姐的時候,追求的人很多,左一個男朋友,右一個男朋友,在學校時,也是校花。她小時候抱過我,聽說也幫我洗過澡,我卻回憶不起。
現在的姨母,仔細看,仍然很美,輪廓姣好而嫵媚,她的髮型自然而飄逸的垂在肩膀,形體的線條非常柔美,腰部上的乳房曲線,令人迷惑。
我從下方及後面看,那裙裾所開展的,只是閃現了一下,馬上捕捉不到了,雖然只是微乎其微,像一團不分明的意識,一種難以搜索的,只在眼前浮動,但,仍然記憶深刻。
有一晚,我睡不著,走下了樓,悄悄的開了後門,溜到庭院去走走,庭院有一座涼亭,可以望著蒼茫的後山,走近涼亭時,卻看到一個身影,那姿態就是那麼出眾,也有一份茫然的神情,我走近些,她發覺是我。
我問得傻:
「只妳一個人?」
她笑笑,根本不用回答。
她用手撥了一撥頭髮,那頭髮烏黑光亮,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我開口說:「妳的頭髮真美!」
她又沒有回答,只眼睛動了一下,顯得楚楚動人。
我又說:「可以陪妳坐坐嗎?」
她示意我坐下,我嗅到她的髮香,那是很令人陶醉的幽香。
「怎麼這麼晚了,一個人在院子裏獨坐?」我問。
「沒什麼。」她說:「只是裡面空氣不好。」
「外面空氣是好些。」我自言自語。
她突然告訴我,她常常一個人,半夜就獨坐在涼亭裏。
「你有心事?」
「怎麼說?」
「這非常清楚的,常常一個人晚上睡不著,走到庭院涼亭獨坐,一定有心事。」
「你還不是一個人?」她反問我。
「我只是偶而。」我說。
我又說:「有心事要講出來,不要悶在心裡,悶在心裡,會悶出病的,你可以把心事,統統告訴我,全部告訴我,心事就沒有了,你就輕鬆了。」
她噗哧一聲,笑了:「這小孩子,講俏皮話。」
「真的。」我說。
於是,她說:
這也不是新聞,表面上看,阿姨是很幸福的,嫁了一位有錢的先生,但日子久了,那種浪漫的激情消失了,就像嚼口香糖一樣,久了,只有吐掉。我只是住在豪宅之中,而你姨丈,當然是海闊天空的,有很多的艷遇,你姨丈一向很荒唐,只要有的就會去愛,一個接一個,很莽撞的,我不用去跟蹤他,也再沒有勇氣去跟蹤他,他就像船,沒有纜繩拴住一樣,到處碰碰撞撞。
外頭的女人,一個接著一個,我都知道,甚至有買房子、買車子的,他就是這副德行,誰也管不了他。我耍狠過,他比我更狠,說離就離,但,只要我不提,就是這樣,我就成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婦道。
你這位阿姨,像一個傻瓜,就等一個沒有約定的約會,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先生丈夫老公,每天白日像做夢一樣,晚上也像夢一樣,活著非常無聊,死了也可惜,完全沒有火花,沒有激情,連夢也沒有,生活就是喝白開水。
我聽了,甚驚訝,不敢搭訕。
我嚅嚅囁囁的說:
「你可以去找工作,去尋找自己的樂趣,不一定要平平庸庸的過日子,把這種煩惱轉移!」
「日子很長,又怎樣打發?」
「這。......」我內心真的黯然,她有毫無掩飾的華麗,就讓這美色淍謝嗎?我有一種說不清的惋惜,這惋惜來自於自然,是本身的慾望嗎?
我沉默。
我阿姨說完了,就更沉默了。
在月光下,阿姨的臉蛋特別光滑,從側面看到耳垂很柔軟,很飽滿,她的嘴唇上唇緊繃著,有著堅毅的個性,彷彿就只最後一句沒有脫口而出,那最後一句是什麼,我不敢想像。我注意到她的脖子,肌膚細白而緊,富有彈性,令人遐想,把嘴唇貼在她的脖子上,輕輕的吻,滑動。
然而,她的上眼簾下垂,目光冷冷,彷彿透出一層冷漠,一種蔑視人生的味道,讓人摸不清她的心中到底想什麼?
我的人生觀察歷練雖然不是很夠,但對於「喜新厭舊」是明白的,這是人類的通病吧!再漂亮的女人,看久了,相處久了,一定會膩的,這也是那些電影明星會離婚的道理,其實這並不難懂,也很容易明白,這裏面很煩膩,說也說不清楚,說是愛,倒不如說是慾,也不能說公平或不公平,在這方面,永遠是扯不平的。
所以,我並沒有安慰的話,對我的阿姨說。
「這夜很美!」我只這樣說。
「很神奇。」
「你喜歡嗎?」
「喜歡。就因為沉浸在涼亭的夜色之中,才讓我覺得人生似夢、似水,這是我最舒適的時候。」
「夜深了,我們回去吧!」我說。
「那我送你。」我阿姨說。
「明天我還要工作,我應該休息。」
她站了起來,修長的身影令人迷惑,我以晚輩之禮扶了扶她的手臂,她沒有挪開,起風了,她的髮絲拂在我的臉上,一陣陣的幽香,令我的心中,喚起了一種莫名的悸動。
那是一個大雷雨的晚上。
屋頂上的屋瓦,被豆大的雨點打得「劈劈叭叭」的響,一陣又一陣的雨,忽大忽小。
閃電來了,一閃一閃的,就算你閉上了眼睛,你一樣可以感覺到閃光,可以想像的,閃電在烏雲之上,像蛇一樣竄動,一條變二條,變很多條,一一相連,成串的崩裂。閃電就像在屋頂上,好像要把屋頂斷裂成兩半,或者把屋子擊碎,閃光在四面八方閃耀。
那雷聲更可怖,一個接一個不停,聲音不是「轟隆」、「轟隆」、「轟隆」而已而是「隆......隆......隆」連珠炮一樣,不只如此,又像巨石從天上砸進屋子,整個屋子都傾斜了,裂了。
彷彿,樹被擊中了,升火了。
彷彿圍牆倒塌了。
呼嘯的雨,雷聲隆隆,閃光處處,整座屋子都在抖動,我自己都覺得人太渺小了,烏黑的大屋子,彷彿是世界末日到了。
閃電投射入窗內,房間內鬼影幢幢。
響雷「拍」的一聲,瀰漫開來,我自己的心竟然悸動了一下,顛了一下。閃電雷聲就彷彿在頭頂上,這大雷雨悠悠的夜中,真真切切。
在這時候。
我彷彿彷彿聽見阿姨呼喚我的聲音。
「陳平!陳平!」
在黑暗中,聲音是散的,在屋子裏流淌。
我爬了起來,摸索著下樓,到了阿姨的房間,我推開門,我看見阿姨穿著睡袍,臉上有閃爍不定的恐懼。阿姨一下子撲在我的懷抱之中。
我自覺自己回到了童年,被自己的母親抱著,那樣特別的舒服,也特別的安全。
他她就臉貼著臉,阿姨的髮絲拂著臉,她的手緊緊的抱住我的脖子,還起勁的卡住不放,髮絲弄得人癢呵呵的。彷彿這樣就安全了。我感覺到她的臉也挺燙的,身子細滑,顫悠悠的,兩個身子,一個厚實,一個顫抖著緩緩的張開。
我覺得全身是火,口很澀,拼命的吸吮,在她的髮,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耳垂,她的粉紅的耳朵,還有她的口,舌頭和舌頭糾纏在一起。
她就如同漸漸舒開的花瓣,整個人鬆了,散了,連花蕊也都在顫慄。一層帷幕被打開了,人都在帷幕之中,只要帷幕被打開,一切就那麼自然,人性就是這樣,交融在一起,這帷幕一打開,就看見了慾望在跳動,慾望是火。
這是一片原始的混沌時代,天地雷風澤水火山都還沒有成形。無極化太極,太極分兩儀,兩儀就是陰陽,陰陽生萬物。這陰陽合和就是天下萬物生成的大道理了。
此時此刻,就是陰陽合和了,兩個人影化為一個,融化在這混沌之中,只有聽見聲音在流動,一切在黑暗中,不分上下左右,從頭到尾的顫動著。
真的升天了,真的入地了,天地均在旋轉。
她原來是活的火山,這時候噴出了岩漿,大小爆炸達六、七次之多,活的火山爆發是什麼樣
子,天地震動了,怒吼了,拼命的擠壓,把內在的火,全噴了出來,大地橫溢的岩漿,燒燬了一切。
原來陰陽合和的道理,極緻的完美,是融合為一的,是升上天際的,是天堂的大樂境界,在一剎那之中,幾乎一切靜止了,是死了,快樂的死了。
說是快樂得要死了,其實還是活的,只是進入樂陶陶的狀態,他讓她,滿床翻滾。一次又一次的,從赤紅,到橙黃,到灰褐,到純白,最後虛脫了,陷入了暈眩之中,一直變成寧靜,靜到出奇。
她原本是一條沒有骨骼的魚,滑不溜丟的,一直的閃動,但現在不能動了。
他告訴她一個故事:
以前有一位美麗的印度少女,她住在深山之中,沒有受過教育,她覺得身子似乎有病,便去找山中的巫師治病,那位巫師告訴少女是因為身體中有一位魔鬼。
少女問巫師,魔鬼在哪裏?身子的哪裏?巫師明確的指出,是在少女生育的地方住著。少女一聽很害怕,就要巫師抓魔鬼,巫師當然很樂意去抓魔鬼。
巫師開始為少女抓魔鬼,這一抓,竟然抓出了快樂,快樂一出現,魔鬼就跑了。
然而,過了一會兒,少女大叫:「魔鬼又來了!」
巫師又抓。
一下子,魔鬼又走了。
但,只一會兒,少女又叫:「魔鬼又回來了!」
巫師又抓。
這一來一去,一去一來,來來回回,共有六、七次之多,巫師抓不勝抓,少女被抓得很快樂,巫師整個人虛脫了,大喊吃不消。然而少女還求之不遏。
這位少女,從此對巫師抓魔鬼,產生了最大的樂趣,天天要求巫師抓魔鬼。
巫師最先是疲於奔命。
最後是逃之夭夭。
她說:
「你說,那少女是不是我?」
「我不是巫師。」
「你將來會逃嗎?」
「不至於吧!」我自認有天賦異稟。
她說:「自從有意識以來,我從來沒有那麼快樂過,真的,那是每一個女人,都想追求的感覺,要融合在一起,進入無窮無際的快樂裏面。」
她說:「我剛剛是不是瘋了,尖聲哭叫,又嘻嘻的笑,喉嚨吼叫,真的好貪婪,是有魔鬼在裏面。」
「你愛我嗎?」她問。
「這。......」
「你恨我嗎?」她問。
「這。......」
她說:「我是你的了。」
在陳平來說,對自己的阿姨,是有一種仰慕的心,有一種期待,也有一種陶醉,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真正雙方有了,這又害怕了,原因仍然是舊有的禮教,倫理是無形的繩索,把自己死死的綁住。
陳平其實有著慾望,我心甘情願,一切都自然而然,誰也沒有勉強誰,雖然不算是幸福的,美好的,就算是不夠完美,也算是短暫的幸福享受吧!
陳平自我解套:
上帝其實也是亂倫的。
上帝造了亞當夏娃,最原始的男女結婚了。
生下了男的、女的兄弟姐妹們。
於是兄弟姐妹又互相結為夫妻。
一代又一代的傳宗接代下來。
這不是亂倫的大家族嗎?
●
那時節,陳平做了一個夢:
陳平到了一個摸摸索索的地方,地方很陰沉,覺得暗無天日,陳平想走出去,卻走不出去,四周都是人,擠在一堆,我混在人群堆中,連轉一個身都難。
那些人議論紛紛,我聽出有男的,也有女的。
「你跟誰?」
「跟我小姑。」
「你呢?」
「跟我公公。」一個媳婦兒說。
「還有?」
「跟我三叔。」
「另外?」
「跟我大嫂。」
陳平再聽下去,也有兄弟姐妹來的,更有婆婆跟孫子,孫女跟公公,父親跟女兒,兒子跟母親。......
「你呢?」有人問我。
「我跟阿姨。」我照實答。
在那濃密的黑暗世界裏,覺得是一種壓迫,但到處都是人,軀體扭動,互相碰撞,人人都疼痛,掙扎,呼吸非常的困難。
陳平感覺到自己似乎被關在地牢裏,這裏面的人,全是亂七八糟的一群人,根本就是野獸,是被獵獲的野獸,全關在一起了。我想別人是野獸,其實自己也是野獸。
這些野獸,原始、貪婪、著魔、黑暗、恐懼、互咬。......
陳平想,這裡可能就是地獄,是沉沒的地獄,我害怕沉沒,沉沒就沒有了,立刻被黑暗吞沒了。
我聽到有巡行的獄卒在說話:
「那個高高帥帥的陳平,如何處置?」
「給他死吧!」
「怎麼死?」
「給他一個癌細胞。」
「不,給他撞車。」
「中風好了。腦中全是血。」
有一位獄卒,鬼計多端,其實他就是鬼,他說:「給陳平陽萎、早洩最好!」
「哈!哈!哈!」群獄卒大笑。
一位判官發話:
「陳平是輕薄少年,住親戚家,輒窺阿姨艷麗,起心不良,試問此何心地?古人,蘧伯玉不以冥冥墮行,司馬溫公生平無一事不可對人言。而於大雷雨及三光之下,眾神屬目之地,傲然行之而恬不知恥。輕薄如此,已無法適存天地之間,已干鬼神之怒,交遊中有如此之輩,不可一日苟活,把陳平宰了,當給野狗啃食。」
陳平一聽,大駭,冷汗直流,手足無措。
忽然,有一冥官至,對判官說:
「暫且勿給陳平賜死!」
「為什麼?」
「此陳平學苦文高,現今是濟世良醫,目前踰閑敗節,果然迍邅,看其未來,緣逢蓮生活佛,懺悔時至,自能洗心革面,給他暫時勿死吧!」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判官大喝。
陳平聽吧!戰戰兢兢。
夢至此而醒。
陳平醒後,也自己思維,阿姨何知天地之事,只因一時之慾火,而焚了你我,實是無知之過,可憐兩個人都在偷偷摸摸,暗無天日之中苟活,這是終身抱悔,淫污莫滌。此一朝被染,畢生洗不清了,我自己想了想,實為寒心。
陳平讀過明朝崇禎間,一位進士曹樨韜的軼事:
這位進士自述,為諸生時,與鄰婦私通,婦人之夫略知之,其夫要殺曹樨韜。詭語其婦曰,我明日遠出,數日才歸,婦人聽了大喜,以為是真的,便約了曹樨韜,準備兩個人祕密約會,通宵大樂。
到那一天,曹的好友大家聚會,友人拉樨韜參加,曹不肯,但友人強拉之,到一會文所。主會者告訴大眾,今日作文,要比照大場式,作文完還有夜宴,不醉不歸,如果早退者有罰,並且令眾人封鎖門戶,諸生不得出入門戶,曹樨韜大窘,不得已,草草作文完篇,就欲先歸去。
諸友譁然,有前約在,歸去不能太早,而且尚有夜宴,不得先行離去。等大眾夜飲時,樨韜有心事,他想著和鄰婦美人私通,留量不飲,諸友強之飲,他禁不住諸友你一杯我一杯,結果曹樨韜大醉,諸友送他回去睡,已不能赴約矣!
話說鄰婦早已準備酒菜,且洗滌打扮,倚門而望,久等曹來。鄰居亦有一無賴,知這淫婦素行,看見她倚望得緊,必有約而等未至。
無賴遂故意挑逗之,婦人也不拒絕,兩人在臥房顛三倒四,其夫潛伏窺見,持斧頭把無賴砍死,又把婦人斬為多段,然後持斧頭去投案,此事轟動鄉鎮。
曹樨韜知道此事,心中大駭,遂私下懺悔,並要諸友為證,誓盟於天地神明,發願行善補過,永遠不履邪徑,經過數年,曹樨韜考取進士。
這位曹進士是生而將死,死而將生,生死之間不容髮思,只靠了諸友之助才免於死。而那位無賴,一有慾望則躍躍欲試,竟不知隱藏了大禍也,只一轉眼,便死在斧頭之下。
俗語說,姦必殺,色字頭上一把刀,信矣!
又:
凡夫淫慾念,世世常遷徙。宿生為女時,見男便歡喜。今世得為男,又愛女人體。隨在覺其污,愛從何處起。
陳平是警惕到了。
但是,你知道嗎,那螳螂是怎麼回事?
當公的螳螂爬上母的螳螂的背上,做那天經地義的事情的時候。
由於是太快樂了,便把畢生的精力發洩盡了。
公的螳螂一發洩,便全身無力的軟趴趴。
母螳螂當下不由分說,便把公螳螂當成一頓最豐盛的美食,從頭吃到腳,吃光了。
陳平不只是有一隻母螳螂。
還有一位女護士,仰慕陳平久矣!
還有一位女病患。
還有。......
陳平很忙。
我喜歡聽女人呼吸的急促,喜歡用手在她們的身上遊走,把對方的雙手腕按住,找尋那一口井,那溫暖活潑的軀殼的扭擺,上下的顫動,口中呢喃的叫喚:「哎......唷......嗯......喔......。」
那裏面,突、突、突的跳著。
那軀殼的氣息,真叫人迷醉。
滾燙的面頰,火熱的舌頭,咿咿唔唔的叫聲,媚眼如絲的淫態。
每一次--
陳平都得到慾望的補平。
而對方,在凶猛的格鬥之下,滿床滾動之下,又叫又吼又跳,終於獲得最大的滿足。
男女之間,就忍受不了慾望之火的升起,一定要撲滅它,火熄了,冷卻了,在洪水大氾濫之後,一切靜止了,就緊緊抱在一起,什麼都不存在,剩下了二具合一的肉體,這才是實實在在,才能證明快樂,否則,什麼是快樂?
這慾火,是無明,說起就起,從眼、耳、鼻、舌、身、意來,從色、聲、香、味、觸、法來。慾火一升,就是人的大慾來了,這是一種誘惑,周而復始的,從零到無盡,又從無盡到零。
在《地藏菩薩本願經》〈閻浮眾生業感品第四〉:爾時佛告地藏菩薩,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如魚游網,將是長流,脫入暫出,又復遭網,以是等輩,吾當憂念。
又〈利益存亡品第七〉地藏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我觀是閻浮眾生,舉心動念,無非是罪,脫獲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惡緣,念念增益,是等輩人,如履泥塗,負於重石,漸困漸重,足步深邃。
這兩段經文,有二比喻:
其一,如魚游網,將是長流,脫入暫出,又復遭網。
其二,是等輩人,如履泥塗,負以重石,漸困漸重,足步深邃。
陳平在慾望中掙扎,是明白不對,但真的是魚游網,只是暫時脫出,一回又陷入了。
陳平真的是走入泥濘之中,背上又負了重石,掉入泥沼,要脫身也困難了。
是誰害的?其實沒有人害,人人都是自己找的,俗話說,錢沒有兩個不會響,我她跌了進去,全是慾望作祟,自己跌的,自己掙扎出。
有了夢的警惕!
有了經文的啟示!
陳平的心靈掙扎了一番,卻也抵不過慾樂的誘惑,我拖著沉重的思緒,狼狽、煩惱、慾樂摻合在一起,總想抽身而退,但越爬越疲憊,被慾絲團團纏繞,成了一個蛹,自己就在蛹之中,包裹得緊緊的,在黑暗中如死了一般,沒有光明,在蛹中,無非是一片混沌,我掙扎,但,完完全全被困住了,被綁住了。一隻小蟲,在蛹中,是自己吐出的絲,把自己死死的困住。
她與陳平有一段對話:
她說:
「我們是不是造孽?」
「也許。」我自己明白是罪孽。
「我突然變成不是一位好女人,我不守本份,我勾引了你,我放浪形骸,我成了淫婦。」
「應該是我的錯。」
「我這婆娘下賤!」
「不,不,是我自己心甘情願。」
「這算是報復他嗎?」
「這。......」
我說:「女人受了欺負都會渴望報復的。」
「這算什麼報復,這是糟蹋了你,也糟蹋了自己。」她清醒的時候,常常如此自責。
我說:
「我會珍惜。」
「不要刻意去美化,那不是愛。」
「那是什麼?」
「慾。」她說:「不會有結局的。」她看得很清楚。
我也知道,那不會有結局,有結局的話,那就要怡笑世人,下第十八層地獄了。我是姦夫,她是淫婦,淫婦是姦夫的阿姨,老天,這怎麼活?
我想到在電視新聞常常有如此報導,一對情侶到飯店開房間,雙雙互相綁住,雙雙服藥。第二天,服務生來清理房間,見狀大驚。
我想,會不會是我,和我阿姨。
因為,我迷戀於慾樂,她亦然,她說,女人都是淫蕩的。人就是這麼的奇怪,互相糾纏,互相自尋煩惱,有快樂也有痛苦,全在混沌之中。
「慾海是洶湧而不可遏止的。」她說。
「易入難出。」
「緩緩的沉下去了!」
「沉下去沒頂了。」
「唉!」
她的胸脯緊緊的貼住我。
我又亢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