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天鵝跳舞

第一章
請出場，美國小姐

一九九四年九月十七日
我開始為自己的不緊張而緊張。如過去幾次選美會一樣，我被包圍在一片興奮與緊繃的氣氛中，但心境上，我卻不像觀看海瑟以前參加的幾次選美會時那般緊張，反而覺得相當輕鬆自在。今晚，在這裡，亞特蘭大市的會議中心，一年一度的美國小姐選美大會上，海瑟已經獲選為阿拉巴馬州的代表。她要不跨入夢想的巔峰，就是落入失望的深淵。然而，整個晚上，顯然在上帝的保佑下，我內心平靜無波，到了幾乎讓人不安的地步。
連晚會主持人雷吉‧菲賓（Regis Philbin）和凱西‧李季佛（Kathy Lee Gifford）宣布發表決賽者名單時，我仍如老僧入定般地鎮定。話說回來，主持人第二個名字便叫到「魏海瑟，阿拉巴馬小姐」，讓我沒有時間緊張。只有現場節目暫停，而最後五名決賽者被帶到舞台正中央的高腳椅前，等待那永無止境的電視轉播廣告時間過去，好開始最後的機智問答，此時我的母性焦慮才開始悸動。
他們會安排她在哪個位子上？上帝，她已經在妳的手裡。請讓她坐在接近雷吉‧菲賓的位子，這樣，她才能夠懂得主持人的問題……噢！她被分配坐在第二個位子。太完美了！
五名決賽者坐在高腳椅上，都好像飛上枝頭的鳳凰一般。樂團的奏樂，暗示廣告時間結束，我的內心突然湧現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緊張與期待。我覺得自己心跳聲音之大，大概大廳中每個人都聽得到。
隨著最後幾個音符的結束，我維持了整晚的鎮靜也突然消失無蹤。先前晚禮服競賽時，我一點也不緊張，因為海瑟的表現優雅怡人。泳裝競賽時，她的外形與走步表現得也都可圈可點。才藝表演時，她以古典芭蕾詮釋了珊地‧派蒂（Sandi Patty）的聖樂作品《苦路》（Via Dolorosa），感動了所有的觀眾，讓大家如痴如狂，也讓我緊張不起來。
但是機智問答，這是最後一個能夠給裁判好印象的機會了。雷吉‧菲賓將提出問題，由每位小姐分別回答，裁判根據她們的臨場反應來給分。對海瑟而言，這可能是整個比賽過程中，最困難、最重要，但也最沒有把握的一部分了。成敗就看此一刻了。
我的身邊圍坐著三十名親朋好友，每個人都和我一樣緊張。至少，我知道我父親和我一樣緊張，因為我拚死命抓住他的手臂，把我的緊張都傳了給他。我的母親坐在他的另外一邊，用力抓住他另一隻手臂。我知道姐姐史蒂芬妮一定在努力禱告，因為她在阿拉巴馬小姐選美大會時就是如此。我盡力附和著她的禱詞︰噢，上帝，請妳讓她聽到、並了解問題。請賜給她話語可說，讓她清楚地發音。
台上的菲賓開口了︰「好，我們重新回到螢幕上了。現在我面前是五位決賽的代表，每一位都預先選定了自己特別關心的社會議題，我們將就她們個別的議題，提出問題，問問她們的意見。美國小姐的頭銜花落誰家，現在還沒分曉，因為這部分問答的成績，將占總分的百分之十。等這部分的結果和其他競賽項目的成績相加以後，結果才會出來。好了，在我們還沒有進入議題以前，我想先和幾位小姐聊聊，先認識一下大家。」
於是他先問喬治亞州小姐安德莉‧可蘭（Andrea Krahan），對今年主辦單位決定讓參賽小姐穿泳裝時不著鞋，感覺如何。可蘭說她覺得舒服極了，因為她的腳趾原來已經貼了三個雞眼墊。等觀眾笑聲停了之後，雷吉‧菲賓轉到海瑟，對觀眾說︰「各位也許已經從報導上知道，魏海瑟，我們的阿拉巴馬小姐，有聽覺障礙。她的左耳完全聽不見，而右耳也只有百分之五的聽力。所以，我很想知道，海瑟，妳舞跳得那麼好，難道妳聽得見音樂嗎？」
海瑟點頭，微笑。「我用助聽器，可以聽見一些聲音。所以我的方法是，去感覺音樂，先聽個一、兩次，數拍子，並把拍子記下來。就這麼簡單！」
觀眾掌聲如雷。我的呼吸逐漸恢復正常。海瑟完全了解第一道問題，而且回答得清楚而自信。到目前為止，一切都算順利。
一輪社交問題結束，雷吉‧菲賓開始提問議題。他先回頭來問喬治亞州小姐，對於「親職︰兒童虐待的解決之道」的見解。
接下來便該海瑟作答了。雷吉‧菲賓說︰「好的，海瑟，妳選擇的議題是『激勵青少年︰任何事都是可能的』。我要問的是︰我們應該如何排除障礙，讓自己發揮最大的潛能，就像妳一樣？」
海瑟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說︰「我們應該如何排除障礙，……這就是您的問題嗎？」
我第一個反應是︰噢，她沒聽懂問題。不過，我們一直告訴她，必要時重複別人的問題，以確定自己是否了解。也許她沒有問題。
但雷吉‧菲賓已經開始用另外一種方式問同樣的問題︰「妳如何讓別人知道，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說到這裡，海瑟已能毫不猶疑地開始回答問題︰「我以正面的態度面對困難。相信我能幫自己克服各種障礙。我想出一套邁向成功的五大步驟，從而開發出一套『星』計劃。」
雷吉‧菲賓問︰「妳自己開發出一套『星』計劃？」
海瑟趕快澄清說︰「我認為通往成功有五個步驟，正如星星有五個角。所以我認為這有助於讓別人記得通往成功的五個步驟。
「妳覺得對妳有用，對別人也會管用？」
海瑟點頭。「對我非常有用。我每天都可以感覺到它的效用。各位不是也看到效果了嗎？」
她的真誠感動了觀眾，大家回報以熱烈的掌聲。一陣輕鬆的感覺如海浪一般沖刷過我的身體。海瑟跳過最高的一個高欄障礙。多年來繁瑣的說話訓練終於有了回報，讓她有機會成就她的夢想。現在除了等待其他三位小姐接受詢問，以及感覺像全世界最長的廣告段落結束以外，似乎已經無事可做。只有祈禱與等待。
還有回憶。
我的腦海中不斷出現過去生活的片段。幾乎就在整整二十年前的今晚，十八個月大的海瑟，躺在阿拉巴馬多森（Dothan）的小兒科病房的搖籃中，醫生還無法診斷毛病出在什麼地方，該如何治療，她自己在為生命掙扎。從那段痛苦的經歷以後，很多人都問我同樣的問題，而我給的答案也都一樣︰
海瑟的耳聾是因為生病，還是藥物所引起的？連醫生也莫哀一是。對於一個重度聽障的孩子，父母能夠做什麼？對於這個問題，我當然有很多意見。專家告訴我們不應期待她會接受小學三年級以上的教育時，我們應該坦然接受嗎？醫生的評估可能是我們所承受過最大的打擊了。為什麼要自找麻煩，教聽障的孩子跳舞？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到殘障者的限制，幸好還有少數人看到他們的潛力。海瑟最後能在有聲世界中找到快樂與成功嗎？我一直相信她能──至少值得一試，但有時侯我是唯一有這種想法的人。阿拉巴馬選美大會對殘障的看法如何？這個問題，我自問了三年。一個有聽障的女孩，夢想成為美國小姐，會有希望嗎？答案馬上就分曉了。
歷歷往事湧上腦海。節目仍以超慢步調在進行。冗長的廣告時段之後，兩位主持人與一九九四年美國小姐金柏麗‧愛肯（Kimberly Aiken）絮絮聊天，等成績出來。
名次終於交到主持人手上。我可憐的父親，兩隻手臂快被我和母親掐得血液不通了。不過，他似乎也不在意，或者他根本也來不及注意，他全神貫注在台上，五位決選的小姐再度被介紹到台上。
信封打開，雷吉‧菲賓大聲宣布︰「第四名，印第安納小姐，第凡內‧史東（Tiffany Storm）。」觀眾鼓掌，我的血壓又上升了幾度。「第三名，喬治亞小姐，安德莉‧可蘭。」剩下的三位候選人站在舞台正中央，手牽著手。「第二名，紐澤西州小姐，珍尼佛‧馬理斯（Jennifer Alexis Makris）。」
鼓掌與叫好聲過去後，雷吉‧菲賓說︰「現在我們只剩下兩位，阿拉巴馬小姐和維吉尼亞小姐。」
凱西李接著說︰「兩位漂亮小姐中的一位，會贏得二萬美元的獎學金，繼續學業，另外一位則可以贏得三萬五千美元的獎學金，加上后冠和美國小姐的榮銜。而美國小姐上的大學，也將得到美國小姐選美大會贈送的二萬五千美元捐助。」
「好了，各位，」雷吉‧菲賓說︰「各位先生、女士，讓我們回到主題。二萬美元獎學金得主是……維吉尼亞小姐，可倫‧詹森（Cullen Johnson）。而我們一九九五年美國小姐的榮冠屬於……阿拉巴馬小姐，魏海瑟！」
亞特蘭大會議中心中一萬三千名觀眾同時爆出歡呼，差點沒震破屋頂。從海瑟臉上迷惑的表情，我察覺她並不能了解剛才的宣布。一直到可倫‧詹森指指她，比出「是妳！」的嘴型，用力擁抱、恭賀她，海瑟才察覺，她贏了。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沒看清楚了。我看見海瑟在哭。我在哭。我母親、姐妹都在哭。海瑟的兩個姐姐，塔西（Stacey）和瑪麗莎（Melissa），高興得又叫又跳。塔西六個月大的女兒，大概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麼興奮的事，也在媽媽懷裡跳上跳下。海瑟所有的表兄弟姐妹更瘋狂地拍手。我父親一面慶祝他手臂得以解脫，一面表達他對海瑟勝利的興奮，雙手不斷對空揮拳，並大聲叫著︰「對！好！好！」我猜兩位主持人這時候在唱著那首有名的美國小姐主題歌︰「美國小姐，就是她……」因為我看見海瑟走上伸展台，對觀眾揮手；但是我們親戚只聽得見自己、和周圍瘋狂的歡呼聲。
海瑟在伸展台上轉了一圈，回到舞台。我可以看到她的眼光在群聚中尋找親人。我不知道她
……

第一章
請出場，美國小姐

一九九四年九月十七日
我開始為自己的不緊張而緊張。如過去幾次選美會一樣，我被包圍在一片興奮與緊繃的氣氛中，但心境上，我卻不像觀看海瑟以前參加的幾次選美會時那般緊張，反而覺得相當輕鬆自在。今晚，在這裡，亞特蘭大市的會議中心，一年一度的美國小姐選美大會上，海瑟已經獲選為阿拉巴馬州的代表。她要不跨入夢想的巔峰，就是落入失望的深淵。然而，整個晚上，顯然在上帝的保佑下，我內心平靜無波，到了幾乎讓人不安的地步。
連晚會主持人雷吉‧菲賓（Regis Philbin）和凱西‧李季佛（Kathy Lee Gifford）宣...

第一章　請出場，美國小姐
第二章　普通家庭
第三章　我的寶貝怎麼了？
第四章　一九七四年聖誕節
第五章　重度聽障
第六章　障礙與福賜
第七章　說「喝」
第八章　抉擇
第九章　舞蹈與戴安娜王妃
第十章　決心與疑慮
第十一章　啟聰學校
第十二章　迎向朝陽
第十三章　婚姻觸礁
第十四章　重新開始
第十五章　開闊人生
第十六章　夾心餅乾
第十七章　傑大小姐
第十八章　「苦路」
第十九張　候補第一名
第二十章　說不出口的問題
第二十一章　美夢成真
第二十二章　美國小姐的媽媽

第一章　請出場，美國小姐
第二章　普通家庭
第三章　我的寶貝怎麼了？
第四章　一九七四年聖誕節
第五章　重度聽障
第六章　障礙與福賜
第七章　說「喝」
第八章　抉擇
第九章　舞蹈與戴安娜王妃
第十章　決心與疑慮
第十一章　啟聰學校
第十二章　迎向朝陽
第十三章　婚姻觸礁
第十四章　重新開始
第十五章　開闊人生
第十六章　夾心餅乾
第十七章　傑大小姐
第十八章　「苦路」
第十九張　候補第一名
第二十章　說不出口的問題
第二十一章　美夢成真
第二十二章　美國小姐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