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背後的花朵/郭翠華
電影應該是我的第二種閱讀,如果說讀書像愛人,那麼電影就像情人。每次看電影都像一場約會,心裡充滿了期待和想像。
在沒有電視的年代裡,電影是人們茶餘飯後最好的消遣。記得小時候能和大人一塊去看電影是一件比過節還要快樂的事。電影院的門廳裡懸掛著明星們的劇照,即使在過去了許多年的今天,她們的魅力在我的心目中依如當年。
我念大學的時候,已是文學藝術解凍的季節。剛剛入學的我們去學校小禮堂看《靜靜的頓河》,這部由蘇聯作家蕭洛霍夫的名著改編的影片就像一件久置箱底的絲綢衣服,儘管佈滿了歲月的皺褶,卻保留了攝人魂魄的光澤,被那種光澤滋潤著,我發現自己枯竭已久的心靈如菊般地綻放開來。電影用它特殊的表達方式撞擊了我的身心,那是我至今看到的最刻骨銘心的影片。
記不清大學四年裡,自己究竟看了多少場電影,但那四年,的確是電影鼎盛的季節。古典的、現代的、國內的、國外的影片如峰似蝶,各異的花朵散發著不同的芳香向我撲面而來。人的精神世界饑渴已久,電影院從早到晚幾乎場場爆滿,記得課餘,我們會輪流上街買票。
有時碰到幾部電影同時放映,我們就會從一個電影院趕到另一個電影院,如果碰上中午的電影,我們就去食堂買好飯拎著飯盒子直奔電影院。現在想來的確有點瘋,但年輕的我們等於補課,那些經典的電影不僅滿足了我的內心需求,也提高了我的審美的趣味,這段經歷對我來說可遇而不可求的。
後來我們有了電視,家庭影院,當電影可以變成一張碟片時,人們的欣賞方式也變得更加自我,更加隨意了。那些外國大片都是用VCD、DVD機播放的,好碟在手,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就要看。
九十年代有了中央六套,每個星期六晚上都會播放外國電影,星期六就成了我的節日,抓緊忙完了,九點就等著看電影了,有時沒趕上就等著重播,再晚也等,不棄不餒的,那些影片與我就是生命裡一道可遇不可求的大餐。碰到一些放不下的影片,我就有了一種想寫的衝動,記得是《羅丹的情人》,我看過《一個女人》這本書,是卡蜜兒.克洛岱爾的傳記,再看了電影就有了深入骨髓的感受,忍不住就寫了,開始是零零星星地寫,再零零星星地發,機緣出現是2000年後的事,一家省級報紙約我寫影評,並給了我一個專版,要求寫成系列的,一個導演的幾部片子,或是同主題的幾部影片,一個月一版,我寫了三年多,幾十部電影的影評就這樣一蹴而就了。
寫影評並不難,其實淘碟是很辛苦的事,它們真的來之不易,我感激我的朋友們,其中最辛苦的就是我的女兒,為了我寫影評,那時,她在就讀的南京大學附近的影像店四處找碟,她的執著感動了我也感動了賣碟的老闆。現在,我最好的收藏就是我們家裡的碟片,雖然在網絡的時代你可以上網去搜你想看的任何一部影片,但它們都不屬於你,就像對書籍的愛,這些愛不釋手的碟片就是我最好的擁有。
寫電影在我看來是很奢侈的,就像下午茶,心得先閑下來,慢慢地去品,再轉變成自己的文字,如煙般的繚繞,也是生命享受的過程。我喜歡穿透影片的骨髓,去尋找它潛藏的謎底。影片中的生活片段其實都是表面的,表面下的潛流才是生活的本質,電影用特殊語言向我們表達的那些細節都是值得玩味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朵花,一片落葉,一個並不經意的角落,都有導演丟下的鑰匙,都會幫你打開人物和人物之間的心結。我喜歡電影,就是它能用形象的語言打開你無限想像的空間,並且延伸著你思辨的能力,而人性的光芒最終直抵你的心靈深處。
在我眼裡,每部電影都是一朵無聲的花朵,當她開放的時候,落在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模樣,我只能夠說我的感受,電影在前,我在後,我的感悟和我的閱歷有關。言不盡的電影,是我一生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