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怪事。長期以來,這個人物一直伴隨著我,同時也伴隨著馬拉美、康托爾、阿基米德、柏拉圖、羅伯斯比爾、康拉德……(而這還沒有探索我們自己國家的名單呢)。十五年前,我寫了一部戲《安提阿事件》,女主人公也叫保羅。性別的變化或許防止了一種太明顯的認同。如果說真話,我認為保羅既不是使徒也不是聖徒。我不在乎他傳佈的福音,也不在乎已形成的保羅崇拜。但他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主體人物。我讀那些書信時總是要回到已經特別熟悉的古典篇章中去;道路已經踏平,細節已經消除,力量也儲存起來了。當它們觸碰我的那一刻,沒有超驗的東西,沒有神聖的東西,只有這部著作與每一部其他著作之間的完全平等。一個人刻意寫下了這些句子,這些熱烈溫和的話,而我們將隨便地選擇它們,不帶任何誠意或反感。在我的情況下尤其如此,由於祖上就不信宗教,我的四位祖父母都是教師,他們甚至鼓勵我去打破神職的醜行。我很晚才看到這些書信,就彷彿遇到了新奇的篇章,其詩意令我震驚。
從根本上說,我與保羅從來沒有真正的宗教上的過往。我長期以來對他感興趣不是由於這個語域,也不是要見證某種信仰,更不是反信仰。說實話,我對保羅的興趣不過與我對巴斯卡、克爾凱郭爾或克勞戴爾的興趣一樣——但印象沒有他們那麼深刻,這是基於他們論述中明顯的基督教內容。無論如何,藝術和思想的原料於這個熔爐中得以冶煉,卻充滿了無名的雜質;包括偏執、信仰、幼稚的困惑、各種變態、不可吐露的記憶、隨意的讀解,還有許多愚蠢的言論和妄想。拆解這樣一個坩堝幾乎毫無用處。
對我來說,保羅是描寫事件的詩人思想家,他所實踐和陳述的不變特性可以被稱作激進人物。他在關於斷裂、推翻的一般觀念與其中主觀物質性的思想實踐之間,建立了完全屬於人類的關聯,而這種人類連繫的命運令我深深著迷。
如果我今天想用幾頁紙追溯保羅書信中這種關聯的獨特性,那或許是因為人們現在正在廣泛尋找一個新的激進人物——即便同時否認了這種可能性——以繼承二十世紀初由列寧和布爾什維克所佔據的位置,這可以說是黨的激進領袖。
向前走是時代的潮流,但我們仍然能在最大步伐的後退中找到幫助。於是便有了保羅的這次復活。我並不是第一個冒險把保羅與列寧加以比較的人;列寧的基督將是有待爭議的馬克思。
顯然,我的意圖既不是歷史探討,也不是篇章詮釋。這是徹底的主觀行為。我嚴格地局限於當代學術所認可的、與我思想相關的那些保羅書信。
至於希臘文原文,我用的是《希臘文新約全書》,是一九九三年Deutsche Bibelgesellschaft出版的Nestlé-Aland的批評版本。
基本的法文版本是我有時稍作修改的一九九三年Trinitarian Bible Society出版的Louis Segond的《新約全書》。
保羅書信的引文是按習慣的章節安排的。因此,「羅I:25」意思是羅馬書一章25節。同樣,「加」指「加拉太」,「林前」和「林後」指哥林多前書和哥林多後書;「腓」指腓立比書,「帖前」指帖撒羅尼迦前書。
對於想要深入探討的人,我願意至少推薦兩部關於保羅的重要文獻:
Stanislas Breton的一本非常扎實的小書,Saint Paul (Paris: Presses Universitaire de France, 2000)。
Günther Bornkamm’s Paul, translated by D. M. G. Stalker (Minneapolis: Fortress Press, 1995).
一個天主教徒,一個新教教徒。願他們與一位無神論者構成一個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