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騎士（11）：消失的歷史-FindBook 找書網 ISBN:9789866503719

雷德蒙郡

阿拉倫共和國（前中世紀阿拉倫王國）

一八九六年七月

吉利斯‧麥克法蘭教授放鬆他疼痛的背，低聲地呻吟著，他年紀太大了，已經無法像這樣一直蹲著輕輕撣去洞穴的塵土，試圖挖出埋在地底已久的另一件文物。

他和他的團隊幾年前來到這個廢墟城堡，他們描繪出三角形主牆的輪廓，這是一座形狀並不尋常的城堡。這座塔樓參差不齊的斷壁殘垣，正好立在他們清好的這個地方中央。頹圮的塔樓現在僅餘四米高，但即使傾倒了，麥克法蘭還是可以看出，它曾經是一座了不起的建築。

第一階段的挖掘工程在於確定這個建築的外觀。第二年，他們開始跨越壕溝往下挖掘，查探一千兩百年來，這些斷壁殘垣和地底沙石間到底有著什麼。

現在，第三個階段，他們致力於更精細的工作，讓這些古代的文物寶藏出土，包括皮帶扣、一個箭頭、一把刀、破損的長柄勺。從珠寶的設計和外觀可以界定這座廢墟大約存在於共同時代的十世紀中期。

一個重要的日子，他們出土了一塊花崗岩牌匾，雕刻著一頭獠牙野豬，確定了城堡的身分。

「是雷德蒙城堡。」麥克法蘭曾告訴他安靜寡言的助手們。

雷德蒙城堡是傳說中的一座阿拉倫城堡，由阿拉德伯爵統治，他是鄧肯國王的忠誠家臣。如果雷德蒙確實存在的話，那麼故事裡面所有的人物，可能都是有事實依據的。麥克法蘭心想，也許他可以證明阿拉倫的神祕遊俠確實存在，這將是一個令人驚訝的重大發現。

不過，這個階段的工作已經取得進展，壕溝也挖得更深了，一直沒有找到更重要的線索。

麥克法蘭和他的手下挖出了沒有明顯特徵的鐵器和裝飾品、陶器碎片，以及殘破的烹調器皿，他們對自己的成績其實相當滿意。

他們搜查、挖掘、拂拭，每一天都盼著能發現他們個人的聖杯。但是，夏季過去了，麥克法蘭不再抱持希望。至少今年是沒辦法了。

「教授！教授！」

他站起來，又揉了揉自己的背，聽到有人在叫他。那是大學的義工之一，現在是他自己的助手。她匆匆跑過來，不斷揮著手。

他皺起眉頭，心想一個考古地點不應該這樣衝來衝去，一個細小的失誤可能會毀了幾個星期耐心工作的成果。然後，他認出她是他最喜愛的助手奧黛麗，表情柔和下來。她很年輕，年輕人往往十分魯莽。

她跑到他身邊，停了下來，肩膀起伏，緩和自己的呼吸。

「好了，奧黛麗，怎麼回事？」他說。

還氣喘吁吁的她，指著塔布斯河。

「河對岸，」她說，「在一處茂密的林子裡，我們找到一棟古老的小木屋。」

他聳聳肩，沒有特別激動。「那裡有一個村子，有棟小屋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但奧黛麗搖搖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帶下小丘。

「在村子外頭，」她說，「孤零零的一間。你一定要來看看！」

麥克法蘭猶豫了一下，這一段山路不算短，更何況還要回來。然後他笑笑，奧黛麗的這種熱情應該得到鼓勵，不能輕易被扼殺。他讓女孩帶著他一路走在崎嶇曲折的小徑。

經過一條跨河的舊橋時，他也不錯過任何一個教學的機會，告訴女孩兩端的支柱要比中間的橋身老得多。

「橋身的部分比較新。」他說，「受到攻擊的時候，橋身可以移除或者毀掉，這是有意的設計。」

通常情況下，奧黛麗會仔細聽他的每一句話，教授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但今天，她認為自己的發現非同小可，太激動了。

「是的，是的。」她心不在焉地說道，不斷地拉著他往前走。

他和氣地笑笑，她扯著他的衣袖，走過這個古村落遺址。當他們進到森林後，路變得更難走了，必須沿著一條狹窄的小徑，穿過長得蓊蓊鬱鬱的大樹和蓬亂的灌木叢。

終於，奧黛麗離開小徑，彎下身子，勉強通過糾結的藤蔓。麥克法蘭笨拙地跟著她，終於，他驚異地發現自己來到一小片空地中，四周環繞著古老橡樹和稍微年輕一點的山茱萸。

「妳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問。

奧黛麗臉紅了。「哦……我……呃……需要一點的隱私……你知道的。」她尷尬地說道。

他點點頭，用手一揮。「不用再說了。」

她領著他往前，教授望向她指的地方，精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出這的確是一間小木屋。當然，大部分的結構已經腐朽了，但還有一些殘餘的梁柱。

「橡樹，」他說，「它可以支持幾個世紀。」

房間和隔牆的輪廓仍然可以辨識得出來，雖然經過好幾個世紀，仍然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即使原本的隔間早就不見了，但屋裡的地面還是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屋後可能有一個馬槽。」她說，在這一棟古老的房子裡，她的聲音顯得肅穆。「我發現了一些鐵片什麼的，有點像挽具的搭鉤，還有一個水桶。」

麥克法蘭慢慢地轉了一個圈，看看這個輪廓模糊的小屋子。

「這和村子裡的房子布局不同。」他幾乎是自言自語，「完全不同。」

他走了幾步，測量小屋的尺寸。突然，他停了下來。

「妳聽到了沒有？」

奧黛麗點點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你的最後一步，聽起來好像地底下是空的。」

他們一起跪了下來，抹掉泥沙和腐爛的葉子。奧黛麗用手指在地上敲了敲，他們聽到地底下中空的聲音。麥克法蘭腰上隨身繫著小手鏟，他把它拿起來，開始清土。不多久，鏟尖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但一下子就挖開了。

他在地上敲擊著、測試著，空洞的聲音持續不斷，他清出一塊矩形空間，大約四十乘以五十厘米。奧黛麗俯身向前，把中間剩下的土清除。他們發現了一塊古老而乾燥的木頭地板，旁邊有個銅環，麥克法蘭輕輕用小鏟子勾進去，把它舉起來。

木板被拉開，幾乎要斷裂，露出一個石洞，洞裡擺著一個黃銅色的古老木箱。

教授又用鐵鏟的邊緣打算把箱子的頂蓋打開，奧黛麗攔住他。

「我們可以這麼做嗎？」她問，她知道麥克法蘭通常會在做好保護措施以免損害的狀況下，才會碰這些文物。

他看著她，「是不應該，但我實在等不及了。」

蓋子一下子就打開來，他想是黃銅鉸鏈，如果是鐵的，早就鏽成粉末。帶著一股無限的熱切，他輕輕地把蓋子掀在一旁，望向裡面。

裡頭有一整箱的手稿，寫在羊皮紙或牛皮紙上，現在已經極其薄脆容易毀損。他輕輕拿起其中一張，邊緣幾乎碎爛，但中心仍然保持完整。

他傾身向前，伸著脖子閱讀那些寫得密密麻麻的字，又小心地讀了其他幾頁，用極其專業及謹慎的手法處理這些脆弱的紙頁，辨識上頭的名字、地點以及事件。

然後，他輕輕把這些紙張放回去，身子往後一蹲，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奧黛麗，」他說，「妳知道我們找到什麼嗎？」

她搖搖頭，但從他的反應可以看出，這個發現具備重大的意義。不，不只重大，簡直是空前絕後。

「這是什麼東西？」她問。

麥克法蘭仰頭笑了，仍然難以置信。

「我們一直不知道他們後來怎麼樣了。」他說。

她歪了歪腦袋，臉上一個詢問的表情，他進一步解釋。

「遊俠。霍特，維爾‧崔提，還有其他人。歷史和傳說只告訴我們，他們從大和帝國回來，但現在我們有了這些資料。」

「但，這些是什麼，教授？」

麥克法蘭笑出了聲，「是其餘的故事，我的小姐！我們找到了遺失的阿拉倫故事！」

☆

麥克法蘭輕輕地把這些羊皮紙頁放在辦公桌上面，其他在箱子裡發現的九個故事已經被精心彙整、抄寫和保存。現在，這些是最後剩下的，碎爛的片段上寫了幾個句子，只有一百多字，有些地方油墨已經很模糊，他只能勉強讀懂。

他把它留到最後，一部分原因是它並不完整，一部分原因是乍看之下，他感覺到這是不同的東西。

他使用一把長鑷子，將紙頁移到他的放大鏡底下。然後，他俯身向前，仔細看著，嘴唇無聲地嚅動，讀著上頭的字句。看不清楚的時候，他遲疑了一會兒，幸好有明亮的光線和放大倍數。

終於，他往後坐倒，手指在桌子上敲呀敲的。

奧黛麗坐在他的對面，焦急地等待。她是找到箱子的那個人，他認為當他解譯最後一張紙頁的時候，她應該在場。

「寫了什麼，教授？」她問道，「是很重要的嗎？」

第二個問題其實不必問，他的表情和動作已經告訴她，是很重要的。他看著她。

「是的，奧黛麗，的確是。」

她等待著，知道他會仔細說明。等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

「過去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研究阿拉倫歷史和阿拉倫英雄的學者，已經發現有另一個傳說同時存在，有關一個年輕的男孩，一半阿拉倫、一半斯堪迪安血統，對斯堪迪安狼船的設計做了革命性的改變。但我們對他知之甚少。」

奧黛麗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我想我記得在維爾到大和帝國時，曾經稍稍提到過他。」她說道。

教授對她笑了笑。「正是。但除此外，我們就一無所知了。現在看來，我們已經找到關於他的一些線索。」

「在這個紙頁碎片裡？」她朝放在他們中間辦公室上的紙片點點頭。

「在這個紙頁碎片裡。」他微微頷首，「如果有這一頁，一定會有其他頁。也許就放在某一個地方。」

她興奮地瞪大了眼睛，「教授，你覺得我們可以找到關於他的其他記載嗎？」

他笑著看她，欣賞她的青春及熱情。

「嗯，我一定會試著找找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