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1
一九六六年六月八日,在紐約州長島北岸著名的冷泉港實驗室,一場派對在布拉克佛大樓的草坪上舉行。享用過龍蝦大餐後,一個身穿著比基尼、名叫菲菲的女孩,突然從巨型蛋糕裡蹦出來;這與一般科學研討會的高潮很不一樣,但也不是普通派對常見的花招。這是法蘭西斯‧克里克的五十歲生日,其他科學家常稱呼他為「我所遇過最聰明的人」。這一天同時是克里克在科學上的心血結晶「遺傳密碼」的誕生日,他剛為那張小小的密碼表添上最後幾筆,確認DNA這部字典的每一個字都由三個字母構成(只剩一個字待解),由此可得出蛋白質確切的轉譯方法。他猜想,這個密碼表放諸四海生物皆準,他猜得非常正確,而這也證明所有生物來自一個共同的祖先。事實上,這份密碼表正是所有生物活著的原因,它將生命訊息從過去帶往未來,這生命訊息傳達的是從食物原料建構出生物體的方法,也就是合成蛋白質的方法。這正是生命與無生命的差異所在,為了界定這個差異,克里克早在二十年前便著手審慎研究。
因此在那一天,克里克站上科學界的頂峰。為了解開密碼,一些人做了許多關鍵的實驗、另一些人得到令人興奮的重大發現(包括信使分子、轉接子、密碼的三聯體性質等),而每一個階段都有克里克的身影,他引領眾人進行理論思考、做出最精準的猜測、不屈不撓地提出質疑、辯論時最大聲,也是這支科學交響樂團的總指揮。十三年前,他和華森研究DNA這種構成基因的物質,意外發現此套遺傳密碼的存在;如今,密碼終於破解了。兔子與岩石的差異,在於兔子體內擁有一長串生命訊息,這訊息是由一個個「字」寫成,每一個字包含三個字母,字母總共有四種。而兔子與人類的差異,則在於生命訊息的字母排列順序不同。生命就是這麼簡單。從很久很久以前,克里克便在心裡建立一份神祕事物的清單,希望將這些事物從神祕主義者的手上拿起來,轉而放入理性之手。其實這份清單很短,只有兩項:生命和意識。如今,「生命」已解,他可以把這一項從清單上劃掉了。
克里克小時候一直有種恐懼,擔心等他長大了,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有人發現過了。這個小男孩受到英國作家米伊所著《兒童百科全書》的啟發,非常著迷於意想不到的科學解答。年紀還很小的時候,他就渴望自己找出一些解答,但萬一早就沒有任何事物留待發現了呢?「親愛的,別擔心,」他母親說,「還有很多事物留待你去發現。」
書摘2
一九六一年,實驗室的工場為克里克打造了九十公分高的金屬螺旋,漆成金色,裝設在葡萄牙街十九號的大門上方,於是克里克把這個家命名為「金螺旋」。那是個單股螺旋,而非雙螺旋,意思是要表彰他的第一個突破性研究進展,即螺旋理論。「金螺旋」的一切逐漸安頓下來,形成穩定的生活節奏。奧蒂兒在三樓的工作室從事繪畫與陶藝創作,而嘉貝麗和賈桂琳發現她們的父親「並不是會做手工藝、講床邊故事、教你如何騎單車的老爸」,不過很親切和藹。他倒是很努力教她們學習科學,利用餐桌上水果籃裡的東西當作行星和各種粒子,有時候還滿無聊的。他們一家人很少去聽音樂會或看電影,麥克曾問父親,為什麼他們不能常去看電影,克里克對他說,與其看螢幕上那些人神經兮兮的,還不如好好過真實的生活。早些年間,他們家沒有收音機、沒有電視、很少買雜誌,連報紙都沒有。倒是有一件事讓麥克視為苦差事,每個星期日早晨,他得去買一份《觀察家報》,在浴室裡唸給父親聽。
不過家裡經常舉辦派對,而且素以美女如雲和無限供應的潘趣酒而聞名;有時候,主人家還會要求客人打扮成「海邊流浪漢或傳教士」。另些時候,像是一九六二年六月一日,那天是星期五,「金螺旋」當晚九點的派對主題是「畫室」,賓客們要打扮成「藝術家、模特兒或舞孃」,奧蒂兒在邀請函裡附上一張裸體素描。每位賓客抵達後,都會拿到素描簿和鉛筆,而工作室裡窗戶下方的沙發上有一名裸體模特兒搔首弄姿,客人們可以盡情作畫。劍橋是個穩重的地方,因此這件事造成相當的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