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的話
再遇新鮮的老朋友
鄭小芸
問題:你為什麼留鬍子?
謝爾:我沒有留鬍子呀,是光線的關係;是他們在變有趣的把戲。
問題:你對於自己是個浪跡天涯的通俗歌者,卻同時是童書作家的形象有何感想?
謝爾:我沒想過我的形象。
問題:你承認你的歌曲和圖畫都帶有相當粗鄙的成分嗎?
謝爾:不,但是我希望它們都帶有相當真實的成分。
問題:你剃光頭是想要與眾不同,在這個流行長髮的時代反其道而行?
謝爾:我不評論我的頭。
好酷!充滿自信、幽默但絕不媚俗的謝爾.希爾弗斯坦(1930 ~ 1999)。
這段採訪擷取自謝爾.希爾弗斯坦的唱片《我棒到不需要吹捧自己》(I’m So Good That I Don’t Have to Brag)(1965)的內文宣傳,創作型歌手謝爾發行的第三張唱片。沒錯,其實謝爾不愛上電視宣傳,也不喜歡接受採訪,因為他認為閱聽者透過他的創作,就能直接了解他;比起名聲大噪,他更希望各種年齡階段的讀者,都可以從他的書中找到一些共鳴,從閱讀當中經歷個人的自我探索和發現,那才是他所企盼的。
發行這張唱片的前一年——1964年,謝爾出版了深刻動人的《愛心樹》,簡單、優美的文字敘述著一個歷久彌新的寓言,配上黑白線條勾勒出的蘋果樹和小男孩,大量的留白和令人哀傷的結局,打破了傳統對童書的印象,也讓此書跨越童書的疆界,成為小孩和大人各有領略的雋永之作。但是,這只是謝爾創作風格的一部分;要了解謝爾的內心世界,最起碼還要讀同一年出版的《謝爾叔叔的古怪動物園》。1964年的這兩本作品,就像是鑄成謝爾精髓的一枚銀幣的兩面,只不過這是一枚「驚異銀幣」,只要翻個面,就可以看到視野迥異的世界。
《謝爾叔叔的古怪動物園》是謝爾.希爾弗斯坦的第一本詩集,也是他唯一的全彩出版書籍,2008年經由美國HarperCollins出版社重新改版,才再次推出與讀者見面。雖然經過了將近半世紀的歲月,但是這本全彩詩集在謝爾其他的暢銷詩集《人行道的盡頭》(1974)、《閣樓上的光》(1981)、《往上跌了一跤》(1996)群中,卻一點也不顯老舊,反而因年輕謝爾的大膽奔放,而綻放著活跳跳的生命力,水彩暈染的著色,也讓畫面鮮味盎然。更令人驚艷的是,從這本年紀一大把卻思維新穎的詩集中,可以瞥見謝爾往後三十年「詩.圖」創作的基本風格——天馬行空自由自在的想像、文字音韻的跳躍遊戲、荒誕無稽中的人生反照和獨樹一格的漫畫風插畫等。
然而,如此這般幽默、俏皮又慧詰的「詩.圖」創作風格,卻是「無師自通」來的。謝爾曾表示,在他三十歲之前沒有讀過什麼大作家或大詩人的大作,也沒有受過任何正規的繪畫訓練,因此他從沒有機會模仿別人,而開拓出自己獨特的一片天。1956年他試著把自己的履歷和十五張插畫作品寄到《花花公子》雜誌,編輯買了當中的八幅畫,自此開啟了他以創作為生的生涯。靠著一支筆,他獨學而成插畫家、漫畫家、詩人、劇作家和童書作家;靠著一把吉他,他成為作詞作曲家、歌者和電影配樂人。他的書在全世界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他的歌曾獲得葛萊梅獎,也同時得過奧斯卡金像獎的電影配樂提名。怪不得有人會稱讚謝爾是「文藝復興時期」式的全才藝術家,而且在每一個揮灑的領域都有所成就。
然而,看似性格不羈的謝爾,卻也有他藝術家獨特的堅持。他深信書寫手繪的作品必需經由紙張編輯而成的書籍,才能讀出真正的況味。因此他堅持要用「對的紙張」,他精挑細選版型的大小、紙張的顏色和質感,他也細心留意書籍裝幀的每一個細節,從封面到封底…。每一個畫面和跨頁的編排,都要經過謝爾仔細的推敲。也因此,為了維持讀者閱讀時的質感,他堅持自己的作品只做精裝書。在網路發達的今天,閱讀謝爾的精心製作的詩集,更顯得奢華。關掉電腦跳躍的畫面,觸摸著舒服的紙張,每翻一頁,躍入的是視覺上的美感和突破框架的驚嘆。
第一次接觸謝爾的作品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在這十多年間,有幸翻譯謝爾的三部詩集和兩本經典圖文故事,和謝爾早已是穿越時空的忘年之交。最近,一邊翻譯著我的第四本謝爾詩集,一邊找了一些謝爾的影片,看他唱歌、聽他朗讀,謝爾的聲音和外貌形象,絕不是「高貴」、「完美」、「遙不可攀」的那一族;聽著他嘶啞又尖銳的聲音、看著那身粗獷隨性的裝扮,我想像著和他初見面的情景,他用那雙大大的、溫暖的藝術之手握著我說:「嗨,小芸——你好!」然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現在,請容我再次推薦我的老朋友謝爾.希爾弗斯坦古老卻嶄新的詩集《謝爾叔叔的古怪動物園》,請記得打開您心靈的雙眼、尋覓在嬉笑荒謬中的真理;也別忘了挑戰您的常識和想像力,準備好哈哈捧腹大笑或會心莞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