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札特在路上

【超時空漫遊者莫札特】 ☉莊裕安
最最親愛的莫札特：
今年農曆小年夜剛好是閣下的兩百五十冥誕，每一回過生日或忌日，我們都會從新版出的文獻或唱片，更進一步認識你的種種細微末節。
但是我最想告訴你的一個出版消息，並不在古典界。最近台北一個叫S.H.E的少女重唱，把你的第四十號g小調交響曲開頭，編入一首叫〈不想長大〉的單曲。我已經用附加檔案給你寄去，望能會心一笑。這支MTV在電視廣告黃金時段，播映兩個禮拜，連我這種歐幾尚都看到了。
相信老派樂友又要皺眉頭，那些成天掛著MP3耳機的小女生，如果瞭解這首交響曲調性的悲劇意義，不知道作何感想。其實從迪斯可流行年代，英國的皇家愛樂已經為它編過舞曲版，當年台灣至少有一半小學生曾以它為伴奏，跳過校慶運動會的有氧舞蹈。在開羅，鈴鼓舞孃跳它的肚皮舞版，在馬德里，吉普賽女郎跳它的法郎明哥版，還喜歡這些改編嗎？
我們這兒的一齣兒童版《魔笛》，用非洲民族風裝飾補鳥人，將電子搖滾融入夜之后，以假聲男高音反串三侍女，還加上時下年輕人喜歡的節奏藍調與饒舌街舞，看得小鬼個個搖頭頓足。土耳其觀光局開拍伊斯坦堡實景的《後宮誘逃》，把你筆下的主角當配角，真正炫耀的是美輪美奐的伊斯蘭宮殿，鐘乳石狀天花板、馬蹄形圓拱、火焰菱形鏤空、萬花筒般馬賽克、濕壁畫、灌木叢、噴水池，還不忘在劇中安插一場貨真價實的土耳其浴，讓人以為是探索頻道「勇闖天涯」的某個單元。
年初看派屈克•馬勃改編自同名舞台劇的電影《偷情》，據說是近年來頂尖的，有關猜忌與背叛，兩對男女六種關係的愛情電影。席間一直聯想起你的《女人皆如此》，暗揣莫札特的音樂一定會越來越複雜，超過一首A大調《豎笛協奏曲》，就涵蓋了丹麥女作家艾莎珂•丹尼遜《遠離非洲》的一生。我們肯定還會一再邂逅他們，搖頭夜店不斷劈腿的唐喬凡尼，癡狂微軟X-Box 360線上遊戲的凱魯比諾，禮拜天教堂草皮上跟菲傭姊妹吐苦水的蘇珊娜，還有那氣急敗壞要求驗DNA親子關係的夜之后。莫札特的意義，不在唱片，而在生活，我們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才能表達愛你有多深。

關於您「樂聖」那一個面相，恐怕沒有人比羅曼•羅蘭或傅雷說得更剔透了。如果還要製造驚奇，無非就是莫札特也是一個齊天大聖「Kuso王」。菲利浦在您兩百年忌日那套大全集錄音，算是二十世紀最大盛事。我以為可以等量齊觀的成就，該推米洛•福曼拍的傳記電影《阿瑪迪斯》。起先那電影可嚇壞我們，沒想到過幾年，你的神經質變成最好的安慰劑，蔚為這時代的普遍類型。今年我們文化界熱熱烈列推崇了周星馳，羅曼•羅蘭或傅雷時代，誰敢用同等的眼光看莫札特呢？但今天我們倒可以拿一些文化菁英的給周星馳的按語，光明正大放在您身上。
但你絕不僅只是白爛黨的一員。是啊，誰有本事在《費加洛婚禮》第二幕後半，從夫人對伯爵解釋童僕變裝的二重唱，加入從櫥櫃走出來蘇珊娜的三重唱，加入費加洛報告婚禮已準備妥當的四重唱，加入氣急敗壞抱怨有人踩壞花瓶的園丁安東尼五重唱，然後是園丁退，再加入瑪潔麗娜、巴特羅、巴西里歐的七重唱。前後足足二十分鐘，堪稱歌劇史上最漂亮的重唱場面調度。這樣的天才，轉過身，竟然也會「把手指伸進屁股裡，然後再插入鼻孔」，來求證房間臭味來源。我們真真服了你！
最能同時展現藝術家超人氣味與庸人氣味雙重性格，莫過不預備發表的日記或書信。從前，總是正襟危坐在演奏廳或音響間聽你的音樂。讀你的書信，發現漫遊者沃夫岡是如此騷動不安，大大有別於唱片溝紋裡的你。添一輛摩托車，也許你就是革命前夕的切•格拉瓦；多一部越野車，也許你就是垮掉一代的傑克．凱魯亞克。
你真是陰魂不散啊，那樣熙嚷穿梭在我宛如困於瓶中的蒼白生活。不，不，你真是一部百科全書，或者是一付近視眼鏡，穿過你讓我看清世界。
一個有如壁虎寄居在莫札特壁爐的愛樂友敬

【超時空漫遊者莫札特】 ☉莊裕安最最親愛的莫札特：今年農曆小年夜剛好是閣下的兩百五十冥誕，每一回過生日或忌日，我們都會從新版出的文獻或唱片，更進一步認識你的種種細微末節。但是我最想告訴你的一個出版消息，並不在古典界。最近台北一個叫S.H.E的少女重唱，把你的第四十號g小調交響曲開頭，編入一首叫〈不想長大〉的單曲。我已經用附加檔案給你寄去，望能會心一笑。這支MTV在電視廣告黃金時段，播映兩個禮拜，連我這種歐幾尚都看到了。相信老派樂友又要皺眉頭，那些成天掛著MP3耳機的小女生，如果瞭解這首交響曲調性的悲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