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改編為日劇《闇之伴走者》,且因廣受好評而有第二季《總編輯的條件》。
★ 長崎尚志寫出了漫畫編輯的高度與深淵,跟漫畫家之間的愛恨情仇、相互共生的關係,就像馬拉松的陪跑者(伴走者),漫畫編輯也對漫畫家與其作品之所以誕生,背後最重要的推手。
★ 在《校對女王》、《重版出來》之後,還有熱血漫畫編輯化身成偵探!不只從手稿中破解案件,更讓一般讀者清楚了解漫畫編輯的角色,與漫畫家之間如何相輔相成,認識從未想像到的漫畫創作世界。
「我自有屬於我的正義……但是這份正義,絕非世人所能容許」
傳說的漫畫家手稿,竟與三十五年前的長髮美女連續失蹤案有關……
前警察水野優希與前漫畫總編輯醍醐真司聯手出擊!
活躍了半世紀的漫畫名家阿島文哉逝世後,遺孀與出版社想幫他出版全集,整理文稿時發現一篇未發表的原稿。畫風極似阿島文哉,但故事情節卻叫人反胃。主角是自稱漫畫家的男人,跟蹤並擄掠、殺害美麗的年輕女子,驚悚而寫實,且竟然牽扯到三十五年前連續女性失蹤案。
負責調查的前警察水野優希主要解決雜誌社或書店的糾紛,但卻對漫畫一竅不通,因緣際會下,求助長相、個性都極古怪的前漫畫編輯醍醐真司,他也是漫畫江湖中大家公認的超級編輯。他們唯一的線索只有那份未屬名的稿子,兩人如何從中找到蛛絲馬跡,挖掘真相?醍醐的漫畫專業讓水野大開眼界,原來漫畫編輯不是一般人想像的那樣簡單!可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也一步步成為「獵物」,危機四伏。
漫畫世界中不可或缺的正義與信義,究竟能否讓兩人完成任務,安全脫身呢?
作者簡介:
長崎尚志
作家、漫畫原作者、編輯。漫畫家浦澤直樹老搭檔,曾擔任週刊漫畫雜誌總編輯,二〇〇一年成為自由工作者。漫畫原作、腳本與企劃製作,有《怪物》、《二十/二十一世紀少年》、《Pluto》、《危險調查員》、《危險調查員 REMASTER》等,以RICHARD WU的名義有《黑教練》、《異邦警察》等多部。二〇一〇年以《阿爾登塔哈 東方見聞錄奇譚》出道成為小說家,其他著作還有《Piledriver》。他也曾經擔任電影《二十世紀少年》系列編劇與企劃。
譯者簡介:
陳嫻若
日文系畢。曾為出版社日文編輯,目前專職日文翻譯。喜歡閱讀文學,也樂於探究各領域的知識,永遠在翻譯中學習。譯作有《穿越光之小徑》、《晴空下與你一起狂奔》、《能力交換屋》、《今天也謝謝招待了》、《怒》、《贖罪》、《眾神的遊樂園》、《狹小宅邸》、《江戶武士吃什麼》等。
章節試閱
◆ 一九七五年
與「獵物」告別的那天,「漫畫家」想起了兩本書。一本是近日朋友推薦的,J.D.沙林傑的短篇集《抓香蕉魚最好的日子》──講述一個腦袋不正常的退役軍人西摩.格拉斯,在休假的海邊與少女談話的故事。
西摩望著大海,說了個虛構的香蕉魚故事,但少女謊稱她看過。他回到飯店的房間,從皮箱拿出手槍,朝自己的太陽穴擊發。
「漫畫家」完全不能理解,西摩應該是愛上了少女的天真單純吧。何必為了少女說謊就得去死呢?應該受罰的是少女才對吧,是她玷污了西摩的一縷情思。
另一本是手塚治虫的《彼得.庫爾滕的記錄》──描寫一九二〇年代男子性侵、殺害十多名女性的短篇漫畫。雖然不知道手塚為什麼要畫這個德國真實存在的連環殺人魔漫畫,但是,故事中,主角向外號「怪物」的人證明,自己一心一意的愛著妻子,這個故事讓他感動。
「漫畫家」帶著速描簿和鉛筆,走向居所旁邊的畫室。畫室和租屋都在同一戶家中。原本是雙下巴的胖房東打理給她兒子夫妻的住處,但是他們因為調職,搬到大阪去了,所以屋子就當成置物間。他對房東說自己是漫畫家,需要在住家之外,另外找個工作室,她二話不說就租給他了──而且還給了個優厚的折扣。當然,她沒有察覺到他暗藏的慾望。石神井川沿岸一帶的土地更新案已經拍板定案,房東和鄰居早就搬走了,租期只限一年,像「漫畫家」這樣的房客出現,簡直是奇蹟降臨。
從此之後,房東都叫他「漫畫家先生」,因此他也在內心裡稱呼自己「漫畫家」。
「漫畫家」打開一道門鎖和三個掛鎖,一股猛烈的熱氣從畫室內部撲面而來。
二十分鐘後,「漫畫家」畫完兩張〈獵物〉的速寫。他拭去流進眼睛的汗水,觀察「獵物」的表情。被灌下大量安眠藥,坐在沙發上沉睡的「獵物」──鵝蛋臉、披肩的頭髮,彎月般的眉、烏溜的大眼,微微不對稱的鷹勾鼻──不是一般的美女,具有獨特的異國風情,對「漫畫家」來說,實在是太理想的素材了。
「獵物」剛開始看似在微笑──那是第一張速寫。不久後,她的臉呆滯的垂下來──那是第二張。「漫畫家」對著最後一張畫紙祈禱。拜託拜託,就這一次,別讓我再錯過那一剎那──「獵物」臉上最光輝的一刻。
「獵物」的臉突然變得模糊。「漫畫家」目光轉向木炭暖爐,心想,大概是太熱了。原來不是因為溫度上升,而是「漫畫家」大腦缺氧的關係。「漫畫家」從金屬漏斗吸入空氣。但那一瞬間的空隙,不該把視線轉向自己裝的送風機。待「漫畫家」把眼光轉回「獵物」時,她已經死了,表情完全消失無蹤。
「可惡可惡可惡。」「漫畫家」把速描簿丟在地上,他又沒有畫到最想畫的臉──生命消失前最後的一絲眷戀。
從醫學上來說,女子距離斷氣還有一點時間,但是他已經失去了興趣,粗魯的打開牢門。他又得去「狩獵」,又得去尋找新的「獵物」了。
1
橫山律師打開接待室的門,那名女子從最裡面的沙發站起來。竟是位相當魁梧的女子。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請坐。」勉強的擠出笑臉,生怕對方看出她心裡的忐忑。
女子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重新坐了下來。
狹窄的接待室裡,中央放著一張長桌,兩側靠著牆邊各有三張單人沙發。橫山辛苦的在長桌和兩張沙發的空際移動,好不容易才來到第三張沙發。該減肥了,最近吃太多外食。
把穿線檔案夾和橫紋記事本放在桌上,他緩緩對上對面女子的眼睛。坐下來之後,確定自己與女子的高度差不多,他稍微鬆了口氣。
女子的髮型相當短,應該叫做男孩風的短髮吧,眼睛如杏仁般細長,鼻梁雖然不高但相當直,唇薄但嘴大。把這張臉形容為美女,倒不如美少年來得貼切。第一印象令人想到時裝模特兒。但是她肩膀寬,體型也不嬌小,那姿態和五官,與他這典型日本人體型,在戰後照片經常可見的大眾臉完全不同。
「不好意思,讓您特地來一趟,」橫山打開檔案夾,「您是寺田優希女士,是嗎?」
「是水野優希。」聲音低沉而沙啞。
橫山刻意揚起嘴角:「因為您尚未離婚,所以……」
「工作上,我還是沿用娘家姓。」
橫山觀察著優希,點了點頭。她素顏而來,臉上既沒有塗粉底,也沒有口紅,但是,卻穿著合身的褐色雙排扣西裝,配上淡藍色細紋襯衫,等等,一個素顏清麗、又有品味的女子,應該穿什麼都好看。
「您個子滿高的嘛,身高多高呢?」
「一百七十六公分……左右。」
還以為一百八以上呢,橫山在心裡嘟囔著。「比您丈夫還高吧。」
「……也許是高了一點。」
橫山注意到優希的額頭上有個痕跡,用瀏海巧妙的遮住了,不過倒不像是傷疤。發生過什麼事呢?
「聽說您以前是警察?」
「是。」
「東京嗎?」
「宮城縣警。」
「為什麼會當警察嗯?雖然這麼問有點怪。」
「因為我父親也是警察。」
「令尊現在?」
「已經過世了。」
橫山對她辭去警官一職的原因大為好奇,不過沒有追問下去,而是繼續話題。「上京後的工作,是徵信社的調查員嗎?」
「是調查公司的調查員。」
「您丈夫告訴我,優希小姐在當偵探。」橫山打開記事本。
「我丈夫對我的工作一無所知。」這句話的語氣中感覺得出她壓抑著怒氣。「不是徵信社,而是出版專業的調查公司。剛開始時,主要業務好像是週刊雜誌的數據調查、採訪,現在是調查圖書雜誌相關的糾紛。」
「雜誌經常會惹上法律糾紛對吧。」他在筆記上大大的寫著「調查公司」。
「有很多出版社委託你們嗎?」
「有兩、三家。」
「主要的客戶是哪些出版社?」
「像英人社之類。」
「英人社這家出版社很大耶。」橫山抬起頭。「換句話說,優希小姐雖然是調查員,但也等於是專走出版業界的一種偵探?」
優希思索了一下,立刻點點頭。
「所以說,您丈夫的描述也並沒有差太遠?」
雖然感覺有些勉強,但還是把頭搗了一下。
「您辭去了公司工作,和您丈夫結婚?」
「是的。」
「然後,幫忙打理您先生的稅務事務所。」
「對,是剛開始的時候……」
「還去學了簿記和會計嗎?」
「對,是剛開始的時候……」
「現在分居之後,您的工作是?」
優希皺起眉頭,「我回到調查的工作,不過不是幫公司跑腿,自己接案。」
橫山目光炯炯的盯視優希的眼。「會接危險性的工作嗎?」
「不,那種工作不接。」
「可是,還是靠身體吃飯吧?」
「也是。」
「您當過警察的話,當然練過柔道或劍道吧。像您這麼高大的身材,一般男性很難打得過您啊。」
「很難說吧。」她的口氣顯然不太高興。
如果現在她露出少許笑容的話,橫山可能會放棄追究吧,畢竟優希的外貌那麼有魅力。但是現實是,她連一絲善意或示好都不肯給。橫山不得已設下了最後的陷阱。「您勒住了您先生的脖子是吧。」
優希的目光遊移了一秒。「可是,是他先動手的。」
「但您把他勒昏,就是您的不是了。」
優希嘆了一口氣,不再作聲。勝敗已定。現在正是談判的好時機。
「您先生說,如果優希小姐還打算維持婚姻關係的話,他要求家暴的賠償金。」
「簡直荒謬!」
橫山吃了一驚。因為直到剛才她都還面無表情,回答時也唯唯諾諾,現在卻是鬥志激昂,向他反駁。水野優希動作靈活的站起來。
「他想告就去告吧。我一定要離婚。」
「不好意思……可是。」
這次,優希打斷橫山的話。「我還有約,先告辭了。」
優希拿起放在鄰座的皮包和黑皮公事包,輕鬆滑過沙發與長桌的空隙,走向門口。米色的長褲與褐色短靴,著實配合她的動作。
但是,這女人真高啊。
醍醐真司攫起最後幾片呼拉牌洋芋片,塞進嘴裡,三分鐘就嗑完一袋,食慾毫無減退的跡象。喝了一大口玻璃杯裡的百事可樂,接著又打開比利時產的玉米片,從裡面夾出三片,喀滋喀滋的嚼得滿嘴都是。無鹽口味的玉米片無與倫比,他又拿了四片塞進嘴,在玻璃杯倒入可樂。一邊喝著,尋思著其實米菓應該比玉米片健康,可是一想到附近超市已經找不到岩塚製菓的新潟一手抓蝦仁黑胡椒鹽味米菓,就覺得心痛。他的體重在離職後,爆增了二十公斤以上,昨天難得上街,被窗玻璃自己的影子嚇呆了,因為他一時間無法意識到那物體就是自己。
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下午一點。好不容易才醒了。他每天就枕的時間是早上九點,離職之後,日夜完全顛倒,不知是不是這個因素,食慾變得異常凶猛,怎麼吃都停不下來。靠著小出版社發給他的漫畫單行本編輯工作,勉強還能餬口,不過賺不到什麼錢。醍醐也快五十了,深知出版業界的機制。為了維持大牌員工的高薪,他們需要自由接稿的編輯。
吃完玉米片,猶豫了半天接下來該吃納貝斯克超優蘇打餅,還是龜田的Happy turn米菓,最後選了Happy turn放進嘴裡,而且只花了五分鐘就把整包擺平。
在有樂町站月台等電車的期間,優希的心頭溢滿了悔恨的情緒。為什麼當時我無法好好的反擊呢?為什麼腦海中想不出該講的話呢?她一面咒罵自己,同時也對丈夫升起了怒火。幹嘛特地到那傢伙的律師事務所來報到啊,我簡直是個笨蛋嘛。
結婚四年半,剛開始是無聊,到後來變成了惡夢。同居一個星期,她就開始憂慮,會不會跟這個男人合不來。過了一個月就察覺,他的個性相當偏執。交往的時候,以為他是個能言善道、條理清晰的理想主義者,其實他只是性格執拗,喜歡用大道理把對手逼得無路可走。優希只有默不作聲才能對抗丈夫──那個人最討厭沉默。
用鎖喉把他放倒那次也是這樣。剛開始,丈夫不堪入耳的指責,她只是靜默聆聽。他批評的對象,主要是優希的母親與姊姊。不過,不可否認的,優希也以沉默為武器,想故意激怒他。丈夫怒不可遏,冷不防動手打了優希一巴掌,優希心頭一驚,但臉上仍然紋風不動。這似乎讓他更加怒火衝天,再次揚起了手。
優希躲過攻擊,左手抓起丈夫西裝領口,迅捷的轉到身後,右臂穿過他的腰際,扣住抓著衣領的左手上臂,夾住了後腦杓。壓住丈夫的頸動脈後,動彈不得的他立刻失去意識。這是在警察學校教官教過的絕招。
優希為丈夫施救,趁他意識朦朧之際,把自己所有的家當塞進旅行箱裡,衝出家門。
……電車駛入月台了。她得好好調整心情,因為接下來還有工作。
上了電車,穿過人牆,前進到車廂的中央。優希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會面的委託人。這個案子是她的大客戶英人社介紹來的,委託人叫做阿島淑子,是去年過世的知名漫畫家阿島文哉的遺孀,優希在腦中把阿島文哉的經歷復習一遍。
阿島文哉在半世紀之前,就已經是名滿天下的漫畫家。昭和三十年代,他以卓越的畫功,扛起兩本週刊、三本月刊的連載工作,支撐剛剛誕生的少年漫畫雜誌。他和同時期出道的石森章太郎誰才是天才,成了街頭巷尾的少年漫畫迷每天爭論的焦點。大家都說,當時石森走科幻路線,而阿島則是武俠劇的大師。
一九六〇年代後期到七〇年代初期,走青年路線的劇畫(譯注:與當時兒童性的主流漫畫相比,較偏向寫實風格的漫畫,受好萊塢電影和硬派小說的影響較大)雜誌創刊後,阿島也加入英人社等的創刊漫畫雜誌。當時,白土三平的忍者漫畫,以寫實、殘酷,帶有唯物史實的複雜故事,席捲全國,可以說是當代的巔峰。因此,阿島也大膽放下拿手的武俠路線,挑戰推理故事。
《沉睡的偵探》以受過創傷的偵探為主角,全篇飄蕩著性變態的氛圍,是一部打破了過去公式的作品,雖然沒有到暢銷的程度,但是黑暗的風格受到相當高的評價。
而少年漫畫方面,梶原一騎奠定的「熱血感動運動堅忍漫畫」與身懷超能力的主角與怪獸、怪物對抗的「變身英雄科幻」掀起了一波熱潮,熱潮的領袖就是過去的對手石森章太郎。
優希在目白站下車,走出閘門之後,沿著馬路步行到阿島製作所。雖然才下午三點,但是天空陰灰灰的,烏雲如霧氣般流動,儘管是春季,但是體感溫度讓人想到冬天。時不時飄落的雨絲,帶著和山谷溪流同樣的氣味,優希喜歡那個氣味,這讓她有種人生可以重啟的感覺。
阿島製作所在雜司之谷的住宅區裡,三層樓的公司夾在木造砂漿民宅與低層公寓之間,大樓是阿島文哉在二十多年前全盛時期買下的。
阿島的作品雖然一流,卻未能進入頂級行列,但三十年前──八〇年代的「愛情喜劇」全盛期,他突然成為注目的焦點。相隔十年重新在少年漫畫雜誌亮相的阿島,一改畫風為明亮、蒼勁的筆觸──也有人說他回到了初期的風格。單篇漫畫《放學後的華爾滋》獲得超出預期的好評,經過短期集中連載(譯注:預先設定好連載次數和期限的連載,相對於一般不設期限的長篇連載)後,羸得了週刊連載的地位。這部描寫男女高中生寫實的戀愛與交會的作品,出版單行本時,創下初版五十萬冊的記錄,得獎無數,也讓類似的漫畫在許多雜誌中蔓延。
十年戀愛漫畫熱潮退燒後,阿島再回到青年漫畫,著手畫起武俠劇和推理故事。無人聞問的畫了一段期間後,推出了政治家漫畫《議會的太陽》企圖起死回生,竟然爆紅重返巔峰。在二〇〇九年過世之前,他一直是漫畫界的宗師級人物。
門鈴有兩個,一個是「阿島製作.工作室」另一個是「阿島文哉」。門的左邊有往下走的樓梯,看來工作室在地下。她猶豫了一會兒,按了「阿島文哉」的按鍵。
大門開了,一個看似三十多歲的男士來開門。臉頰瘦長,有點神經質,戴著眼鏡,身穿白襯衫搭配藏青色領帶。細看之下身材頗為結實。男子從眼鏡後,一臉狐疑的打量優希。
「我是水野,之前約好了……」
「喔喔,英人社公司介紹的……」男子的身高與優希差不多,他露出笑臉朝她招了招手。
走進玄關,裡面說是辦公室,倒比較像一般住家,筆直的走廊,左邊是樓梯,走廊的盡頭,看得到家用電梯。
「請進。」男子打開玄關旁的門。
優希換上繡了玫瑰的拖鞋,走進房間。那是間鋪了地毯的客廳,約有五坪大。中央有張兩人座的皮沙發,和方形玻璃茶几。隔著茶几,有張紅色單人布沙發。紅沙發後方是寬敞的外凸窗。窗台上擺著金色的招財貓和假花擺飾。外凸窗旁的訂做櫥櫃上放著相框,相片中壯年時期的阿島文哉笑容可掬。
「敝姓小澤。」男子遞出名片。
優希也拿出名片,再一次報上姓名。名片上印著「版權部部長 小澤幸秀」。
優希在皮沙發坐下,身體整個沉了下去,坐起來不太舒服。
六十開外的老婦端了托盤進來,上面放了兩只茶杯,她將茶放在桌上,向優希行了一禮便出去了。
「今天,有點冷呢。」小澤杵立在一旁,露出了笑臉。
「是啊。」優希剛一回答,門開了,出現了一位有著少女體態的嬌小女士。身穿印花雪紡襯衫搭配緊身褲,頭髮齊頸,染成花俏的橘紅色、兩耳戴著銀耳環──宛如街頭辣妹般時髦。
女士向她點頭,但是粉底霜與底肌不合的緣故,讓她曾經像博多人偶的端正臉龐,讓人聯想到陰森的白臉演員。
「這位是阿島社長。她是水野小姐。」小澤右手掌翻上來介紹夫人,緊張的模樣顯得可笑。
夫人在紅沙發坐下。「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
小澤立刻站到她的左側,保持待命的姿勢。
「水野小姐,妳長得好高哦。」夫人微笑著蹺起腳來,聲音粗嘎低啞,與體態甚不搭調。
「大概比我高三十公分吧……最近的年輕人真令人羨慕。」
優希打量著夫人,年紀大約六十七八,小臉小鼻子,貓般的眼眸用眼線液勾出濃濃的眼線,戴上假睫毛──曾經美麗的委託人並未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年輕。
「妳幾歲?」
「我不年輕了。今年三十三。」優希盯著夫人看似濕潤的嘴唇。
應該是因為塗上了厚厚的唇蜜吧。
「三十三歲,真的不年輕了呢。」白臉咯咯的笑起來。
「是啊。」優希微微的首肯。
「小澤,把那個拿來。」
「是。」小澤快步走出房間,僵硬的動作宛如機器人。
「妳對漫畫熟嗎?」
「不太熟……」
「沒關係,因為我跟英人社的望月董事交代過,請他介紹對漫畫沒有主觀想法的人來。」
優希點點頭。
「看過阿島的漫畫嗎?」
「小時候看過《放學後的華爾滋》。」
「長大之後呢?」
優希搖搖頭。「就這幾天讀過幾本。」
「妳一定很煩惱,不知道要讀哪幾本吧。」
「是。」
「阿島十八歲出道,到七十二歲生病以前,一直在畫畫,從無間斷。如果再加上已經買不到的絕版作品,還不知道他畫了多少作品呢……」
優希默默的點頭。
「妳了解阿島的畫風吧。」
「是的,看了之後應該會知道。」
「妳看得夠多了。」
小澤氣喘吁吁的進來。手上拿著大信封和小信封。「謝啦,小澤。」夫人沒看小澤一眼,便接過A3尺寸的大信封。
小澤又站回夫人的左側。
「這個。」夫人從信封中抽出泛黃的畫稿,「一共五十張。」
優希戰戰兢兢的接過畫稿。
「第一次看到專業的畫稿?」
「是呀,原來是畫在這種圖畫紙上啊。」
答非所問的回答,但優希只是對看到專家線條的細緻、縝密,發自內心的感動。圓形說話框的部分,也是用鉛筆寫下對白。
「看得出來是誰的作品嗎?」
優希抬頭。「不是阿島老師的嗎?」
「阿島過世之後,英人社問我們有沒有打算出版全集。於是,我和小澤一起,開始整理阿島放在畫稿管理室裡大量的遺稿。」夫人仰頭看小澤。「真累人呢,是吧?」
「是的。」小澤拘謹的點點頭。
「這份畫稿就在那堆遺稿當中。但是,它放在一個市售的老舊信封套裡,既不是哪家出版社,也不是阿島製作所的信封,然後像要隱藏似的塞在書架的一角。」
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再接著說:「現在怎麼樣我是不清楚,不過,以前的漫畫家絕對不會為了個人消遣畫漫畫。一定是哪家雜誌來邀稿,才會開始進入製作。」夫人往小澤看了一眼。「對吧?」
「沒錯。」小澤十分恭敬的應諾。
「可是這五十張畫稿,沒有在任何雜誌上刊載過。」
小澤補充說:「我是老師的粉絲俱樂部成員,他的作品我全部都看過。」
原來漫畫家也有粉絲俱樂部啊。優希感到詫異。
「小澤啊,他是阿島通。」夫人笑了。她笑起來很像松鼠之類的小動物。
小澤帶著僵硬的笑容,繼續往下說。「不過,我沒有看過這部作品。老師有些作品沒有發行單行本,但是這份畫稿絕對連雜誌都沒有刊載過。」
優希有點抓不到兩人問題的核心。夫人可能察覺到這一點吧,她開口道:「總之,妳先讀一下看看。」
優希把畫稿放在腿上,一張一張小心翼翼的翻著。她感受得到夫人與小澤專注的盯視,心裡只想著快點把它看完。
這個故事冷眼描寫了一個稱作「漫畫家」的男人,如何物色女子,再經過精心設計將她擄走、殺害並且埋屍的經過。
一開始,「漫畫家」在公園裡,他坐在長椅上,偷偷觀察對面正在讀書的貌美女子。他開始專注將她速描下來。
「漫畫家」尾隨女子,確認她的住處。接下來,花了不少篇幅描繪他的跟蹤狂行徑,「漫畫家」把她的姓名等個人資料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但是卻只稱呼她為「獵物」。
「漫畫家」又把擄人稱為「狩獵」,他進行「狩獵」,成功擄走了「獵物」。
「漫畫家」餵食「獵物」。「漫畫家」畫了一張又一張「獵物」的速描。不久後,他抗拒不了性的欲望,決定殺害「獵物」。
畫稿中雖然沒有清楚畫出殺害方法,但應該是燒炭讓她中毒死亡。餵「獵物」吃安眠藥讓她沉睡的一幕,觀察瀕死女子的一幕都很真實。
見證「獵物」的死亡後,「漫畫家」埋葬了屍體,故事告一段落。
讀完之後,優希沒有抬起頭,因為抬頭就必須說感想。可是,讀完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不舒服的感覺。畫本身確實上乘,但是內容既沒有娛樂性,也沒有思想,不如說它幼稚、低劣而且不健康。
「很變態吧。」
這句意外的話讓優希抬起頭。
「妳有話直說沒關係。」
優希點點頭。
「而且很不舒服。」
「對。」
「其他呢?妳有什麼感想?」
「非常寫實。」
她瞄到小澤面露不安的表情。優希想,自己該不會是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吧。可是夫人咯咯的笑了。
「這份漫畫是不是因為不適合商業雜誌,或是趣味性不足,所以才沒有刊載在雜誌上呢?」優希雖然對漫畫不熟,但是至少知道一般週刊在出刊前砍掉原稿的例子並不罕見。
「妳是說被撤稿嗎?」
「新人的話還有可能,但是阿島老師不可能受到這種待遇。」小澤上前說道。
「漫畫這種工作,是需要些磋商,然後在對話框……,啊,妳知道對話框是什麼嗎?」
「就是像汽球一樣,放台詞的地方……」
小澤點頭。「漫畫家首先會在筆記本等處畫出簡單的草稿,在對話框寫進台詞,然後交給執行編輯。業界把它稱為分鏡,或是草圖、大綱。」
「分鏡……草圖……大綱……」優希覆頌著試圖把它背下來。
「總而言之,漫畫家想要畫什麼故事,編輯部事前是知道的。」
「電視劇裡經常會有執行編輯在漫畫家面前檢閱完稿的場景吧。阿島每次看到那種鏡頭都在笑。因為執編不是會說,咦──,老師,沒想到您會畫出這樣的故事呢。阿島就說,電視製作人會不知道自己製作的節目是什麼樣子嗎?」
「事先了解內容的畫稿,完成後卻被退件的話,編輯部要負起嚴重的責任。」
「百分之百不可能吧。」
「倒不至於百分之百。」小澤答道:「比如說,在執編看稿階段通過的稿子,完成之後,也可能因為總編輯的判斷而撤下稿子。像是內容出現社會性的問題啦,這類的原因。但是,到阿島老師這種層級,如果沒有處理好,會鬧上新聞版面,就算沒有這個問題,前一期也已經刊出了預告,所以粉絲之間也會變成一大話題。」
「小澤先生以前也沒有聽阿島老師說過,發生過這類事件吧?」
「對,從來沒有。」
「照小澤的說法,如果只是不有趣或是不舒服的程度,雜誌還是會刊出的,只不過不會收載在單行本中就是了。」
優希轉向小澤。「回到最前面的可能性,你們絕對不考慮阿島老師是為了消遣而畫的嗎?」
夫人信心十足的點點頭。
「完成一本漫畫,需要極大的精力。再加上讓助理幫忙,就必須花費人事成本。如果沒有助理,自己一個人畫的話,就算他畫得再快,少說也要花上三個月。漫畫家這種族群只要有時間,寧可發呆,什麼事都不做,要不然就是看看書或電影讓腦袋充電。所以是不可能有人為了消遣畫漫畫的。」小澤解釋。
夫人把臉湊近優希,像是耳語般說:「問題還不只是這樣。」
優希看著夫人。
「大約三十五年前……也就是你出生前不久,發生了幾起恐怖事件。」
「恐怖事件……?」
「神隱。」這個不合時宜的字閃過腦海。「四年之間,有四個年輕女子消失不見。」夫人等著優希聽懂她的話,再繼續往下說。「蒸發……現在的說法就是失蹤吧。她們失蹤的原因不明,也不清楚四個人的失蹤有沒有關連性。只是突然間失去蹤影。」
「沒破案嗎?」
「那宗案子完全找不到屍體和線索。」小澤附帶的說。
優希目瞪口呆,夫人露出微笑。
「妳現在懂了吧。那部漫畫的題材。」
「難怪覺得有種特別寫實的感受。」
夫人望了一眼小澤。「把那個拿出來。」
小澤從另一個信封裡,拿出裡面的文件。手指的動作不太靈活。「它放在這份畫稿信封的旁邊。」
文件是一疊對折的舊報導。從雜誌中撕下的完整兩頁,用訂書機訂在一起。優希謹慎的打開紙質已泛黃變薄的報導。
【四名美女在東京都北部離奇失蹤案!?】的標題下,登載著失蹤四人的大頭照。
「第三名消失的女子相貌,和這部漫畫裡的角色,妳看是不是很像?」
優希把漫畫中的「獵物」與第三名失蹤者的照片比對,簡直如出一轍。女子叫做園田貴美子,是個長髮清秀的美人。優希感覺一道電流竄過背脊。
「如果只是這樣,也沒什麼。」夫人搖搖頭。「如果只是阿島喜歡這張照片裡的女子,憑空想像畫出這個失蹤案,也就罷了。」
夫人指著報導中的一處。「妳看這裡。」
優希的目光移向夫人手指的文字。
……並沒有證據顯示,四人是被同一個人綁架。但是依據目擊者的描述,四人的身邊都出現了同樣的可疑人物。
據說那個人的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到四十初頭之間,抱著一本大速寫簿,在被害者周圍徘徊。其中一個目擊者證明,他看到了可疑者的素描,十分吃驚,因為他的畫功比專業畫家還高明。
「妳應該可以猜到我們想委託的工作吧。」
「是的。」
「首先,我想請妳調查,這部漫畫是不是阿島畫的。」
「也就是說,有可能不是阿島老師畫的嗎?」
「我們認為,對話框裡的對白,不是阿島的筆跡。」
優希沉默了一下。
「也就是說,畫是阿島老師畫的,而分鏡……我沒說錯吧?分鏡是別人寫的?」
「助手……呃,我聽說有的漫畫家會讓助手來寫分鏡。但是我們老師一定都是自己動筆。」小澤否定。
「有沒有人能畫出和阿島老師完全相似的筆法呢?」
「老師在這個業界已經有五十多年了。歷代的助手超過上百人。有些已經成為一流的漫畫家,也有人雖然還在當助手,但手藝超群。其中,的確有人畫出唯妙唯肖,幾與阿島老師無法分辨的畫作。」
「有聽說過漫畫家聘了出色的助手,讓他們幫他代筆的傳聞。可是……」
「偶爾會看到那種漫畫家,但是絕不是我們老師。老師連背景、群眾……那種細節,都希望自己一個人畫。」
夫人轉回主題。「這部作品,很有可能是阿島的某個助手畫的。所以我希望妳去查出那個人是誰。還有他為什麼要畫這種東西,以及為什麼要放在畫稿管理室裡。」
「您是說,阿島老師的徒弟當中,可能有那個失蹤案的真凶?」
「……當然是不希望真有這種人啦。」
優希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一個問題,但是夫人卻搶先說了答案。「自然阿島本人也有可能是凶手。」
小澤的眼珠骨碌碌的轉了一下。
「七〇年代,案子發生的時候,阿島在青年雜誌畫陰暗推理,畫裡經常會出現性異常或變態者呢。」夫人的口氣帶著嘲諷。「漫畫家這些人,畫的東西也會影響到性格。阿島那段時期就算成了變態,也不足為奇。」
「可是,那是因為……」夫人瞪了一眼,小澤立刻閉上嘴。
「我和他生活了四十年以上,但是直到今天還是不了解阿島是什麼樣的人。」
霎時,夫人跌入自己的世界,若有所思的開了口。「特別是在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們之間已經沒了感情。因為孩子還在,所以沒有分手,但是阿島在外面有女人。一個在新宿開酒吧的女人。除了畫稿的時間以外,他都泡在那家店裡。所以,那個時候他在做些什麼,我幾乎都不知道。」
小澤像是小孩聽到不該聽的話般,露出侷促的表情。
「冒昧的問一句,阿島老師會對您暴力相向嗎?」
「會啊。那個時候啊,總是吵得天翻地覆。」
「阿島老師有……那個……奇怪的性癖好嗎?」
「我不記得有那種快樂的回憶。」夫人露齒而笑。
「他和那位女子……」
「大概是戀愛喜劇熱潮消退的時候吧……人氣走下坡的時候,好像就跟她分手了。」
想必夫人那時也原諒了阿島文哉吧。
「但是,阿島是什麼樣的人,我真的不了解。……即使到了今天,我還是不懂他。」
阿島淑子也許是個孤寂的人。
「小澤,資料室裡有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和書對吧。性虐待啦、綁架性侵女子的畫之類的。」
小澤一臉尷尬的微微點了下頭。
「不論查出什麼樣的結果,您都想知道真相就對了?」優希再次確認。
「沒錯。」夫人毫不遲疑的回答。「不論真相如何殘酷,我都想知道。」
「我明白了,我會查查看。」
「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我必須見見貴公司的員工,以及幾位歷代的助手。」
「員工的部分,包含退休人員在內,我們都調查過了。沒有人對這份畫稿有印象。」小澤歉然的說。
「我們公司的職員做的都是會計和版權工作,與繪製部門沒有什麼關係。」
「那麼,向出版社接稿的洽談,和製作時間的流程是誰負責的呢?」
「接稿時都是老師親自出面。流程是助理長的工作。」
「這樣的話,就一定得要有歷代助理的名冊。」
「小澤,你幫她準備。」
「好。」小澤欲言又止。「因為人數眾多,不確定能不能找到所有人的姓名和聯絡方式。」
「在可能的範圍內盡量查查呢?」
「好的。」口氣聽起來還是沒什麼信心。
「這部畫稿和雜誌報導能不能借給我?」優希拿起畫稿。
夫人與小澤對看一眼。
「要不拷貝一份吧?」小澤說。
「不用。妳拿走吧。」夫人反倒決定得乾脆。「但是,使用上要謹慎些。」
「沒問題。」
小澤將信封袋交給優希。優希檢查畫稿右下方,用鉛筆編寫的頁碼,確定順序和張數後,放入信封袋。
「其他還需要什麼東西嗎?」
「能不能請您介紹我認識歷年以來負責阿島老師的編輯?」
「這部分也有很多人哦,而且,很多漫畫編輯的脾氣,比助理還古怪。」夫人重新蹺起腳來。「大多數的漫畫編輯都很愛吹牛皮。」
「吹牛皮?」
「像是哪個漫畫家是我培養起來的,哪本漫畫是我做出來的。」
「是真的嗎?」
「什麼?」
「培養漫畫家那些話……」
「只有一部分是真的。」夫人眨了眨眼。
「漫畫編輯比較像演藝公司的經紀人。古早的時候,他們會出資讓漫畫新人上京,幫他們找宿舍,還幫他們當保人。」
「那『漫畫是我做的』也是真的嗎?」
「至少,阿島都是自己發想出來的。」
優希點頭,夫人又加了一句。「只不過,漫畫家與編輯之間…怎麼說呢,有著非常深厚的關係,是我們外人無法理解的啦。」夫人語調中帶著鼻音。
「漫畫編輯手法怎麼樣倒是其次,重點在於『誰能抓住那個漫畫家的要害』啊。」
夫人露骨的說法,讓優希不知如何回答。
「阿島老師有遇過這種漫畫編輯?」
「沒有。如果有的話,我就會把這份漫畫給他看了。他們一眼就能看出是誰畫的吧。」
小澤說;
「老師與所有出版社都有合作,所以,並沒有關係特別深的編輯。」
「剛才社長說漫畫編輯全都是怪人的說法……」
「因為他們都住在漫畫的世界裡呀。在那裡生活的話,性格和行為也會變得像漫畫裡的角色。」
「與阿島老師比較接近的編輯是哪一位?」
夫人視線往上看,似在思索。「他晚年之後是望月先生。算是高爾夫球友兼酒友吧。一方面阿島與英人社合作機會最多,這次全集也是望月先生委託的。」
「他是英人社的專務吧?」
「不過,我不認為他看到這份畫稿會想到什麼,也沒有阿島相關的新資料吧。他是個商人,不是創作者啦。」夫人笑道。「其他還有幾位,妳希望認識什麼人呢?」
「其實,我對漫畫真的是外行……如果有這方面的專家的話……」
優希勉強的擠出笑臉。
「有這樣的人嗎?」夫人抬頭看小澤。
「像這樣的編輯,我們不如請望月先生介紹,不是更好嗎?」
「哦,有道理……」優希覺得是個好主意。「不過,我不認識望月專務。」
「沒問題,我幫你介紹。你看何時方便?」
「如果可以的話,明天。」
◆ 一九七五年
與「獵物」告別的那天,「漫畫家」想起了兩本書。一本是近日朋友推薦的,J.D.沙林傑的短篇集《抓香蕉魚最好的日子》──講述一個腦袋不正常的退役軍人西摩.格拉斯,在休假的海邊與少女談話的故事。
西摩望著大海,說了個虛構的香蕉魚故事,但少女謊稱她看過。他回到飯店的房間,從皮箱拿出手槍,朝自己的太陽穴擊發。
「漫畫家」完全不能理解,西摩應該是愛上了少女的天真單純吧。何必為了少女說謊就得去死呢?應該受罰的是少女才對吧,是她玷污了西摩的一縷情思。
另一本是手塚治虫的《彼得.庫爾滕的記錄》──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