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甚至會有這麼一天:
我們早已消逝,卻不堪忍受沒有地球的寂寞——
我們曾經如此愚蠢地在這個美麗的星球上自取滅亡。
我們,或是我們的記憶,也許乘著宇宙的電磁波搭上回家的航船,
久久縈繞在我們深愛的地球。
沒有了我們,地球母親將默默承受、繼續生活;
可是,如果沒有了她,我們根本無從存在。——艾倫‧魏斯曼
如果人類突然從地球上消失,我們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誰會是地球下一個主人呢?
藉由這種大膽創新的假設,可以審視人類對環境的影響!
作者以說故事的方式,述說如果人類消失後,城市會迅速癱瘓,高樓大廈倒塌,核電廠大量輻射物流散。博物館中豐富的藝術品、銀行裡成堆的鈔票、美酒佳餚、錦衣華服統統會浸在積水、塵埃、黴菌裡漸漸消失。農業田地將回復到野生型態;成千上萬的鳥兒繁衍存活下來;冷冰冰的城市中,隨著人類消失,蟑螂也將絕跡。最後遺留下來的,或許是人類早期興建的那些紀念性建築物,還有,塑膠、青銅雕塑、無線電波以及一些人造物,將會是我們留給整個宇宙最後的贈禮。
沒有了我們,地球依然會繼續存在下去,依然會水草豐美、生命繁盛;可是沒有了地球的我們呢?會面臨什麼樣的境況?
《沒有我們的世界》深刻地指出地球上受到人類各項活動的影響,以及它天生具有的復原能力。作者以別開生面的方式,來讓讀者對環保這個已經司空見慣的議題有全新的認識,藉由人類消失給世界帶來的變化,呈現人類為地球所帶來無法抹滅的慘狀。正如作者所說的,人類的活動正在傷害我們自身所處的環境,這種損害其實必將導致人類最終的滅亡。作者最終提出一個基本又有說服力、而且不需人類滅亡便可留住地球的解決方式。
作者簡介:
艾倫‧魏斯曼(Alan Weisman),西北大學文學碩士,目前為亞利桑納大學新聞學院暨拉丁美洲研究榮譽副教授,曾任教於麻州的威廉斯學院與亞利桑納州的普雷史考特學院,並擔任《洛杉磯時報雜誌》的特約編輯。他在美洲、歐洲、非洲、前蘇聯、中遠東等地區都做過和環境科學有關的深入報導,發表於《哈潑雜誌》、《紐約時報雜誌》、《洛杉磯時報雜誌》、《大西洋月刊》、《探索》等雜誌上。他的作品另外還被收入《2006全美最佳科學寫作文集》一書中。除了寫作,他也為美國公共廣播電台等單位製作廣播紀錄片。
魏斯曼的新聞報導與散文著作多次獲得國際獎項,包含地極獎(The Four Corners Award)的最佳非文學類著作、洛杉磯記者協會最佳專題報導、西方最佳新聞寫作獎、羅勃‧甘迺迪新聞獎、聯合媒體獎、巴西政府頒發的全國最佳新聞獎。他也曾經得到美國福特基金會、公共廣播電台、洛克斐勒基金會、麥克阿瑟基金會等組織的研究獎助金。1998年,他以南美哥倫比亞的生態村落為主題,完成了《葛維歐塔村:重新發明全世界》,立即獲得美國智庫頒發的獎項。其他著作包含《血裡的回音》(An Echo in My Blood)、《疆界:美國與墨西哥》(La Frontera: The United States Border With Mexico)等。2005年,他於在探索雜誌發表〈沒有人的地球〉(Earth Without People)這篇文章,榮獲2006年美國最佳科學寫作獎,進而延伸完成這本《沒有我們的世界》。
為了撰寫本書,魏斯曼先花了兩年半的時間到世界各地訪查,足跡遍及各大洲,包括了在波蘭與白俄羅斯之間綿延50萬英畝的最後一片原始濕地、南美洲瑪雅文明的舊址、南北韓現在已成無人區的阪門店、亞馬遜熱帶雨林。透過這些地區的探訪,魏斯曼建構起全書最基本的圖象:沒有人類的干擾與破壞,自然的生態系統發展均衡,生機盎然。
除了察看自然景觀之外,魏斯曼還與地球科學、建築、物理、農業、藝術、神話等各個學科的專家就各項細節交流,研究19世紀以來,隨著能源、醫藥、食品加工等領域的進步使人類的數量倍數成展,我們帶給自然環境何種巨大的負擔。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媒體推薦
★令人震撼,也印象深刻……-《紐約時報》
★我今年還沒有看過任何比這本更好看的非小說類書籍。-《時代週刊》
★娛樂性十足。-《時代週刊》
★艾倫‧魏斯曼創造的就算不是聖經,至少也是啟示錄。令人著迷,也令人震驚。-《新聞週刊》
★《沒有我們的世界》一路娓娓道來,成為最近讀來最令人心滿意足的環保書籍,沒有自以為是的正義感、沒有誇大的危言聳聽、也沒有那種令人厭倦的末日預言。-《匹茲堡郵報》
★沒有任何我們耳熟能詳的世界末日故事……比《沒有我們的世界》更大膽或是更有趣。-《波士頓環球報》
★對未來環境命運的看法令人耳目一新,又也很奇妙地讓人充滿希望。-《商業週刊》
★充滿了精彩的創造性。一次大膽的知識冒險。他的思想實驗有令人著迷的學術性,也有奇妙的娛樂性,讓他的作品難以歸類,也不落俗套,深深地吸引我們跟著一起關注現在、過去與未來。這本書會讓人上癮……不但訴諸我們的恐懼與罪惡感,同時也喚醒我們對這個星球的愛。《沒有我們的世界》讓拯救地球變成了像是幫助幼童一樣的親密行為;這是來自宇宙另一端的緊急號,也是發自我們內心深處的呼喚。-《沙龍》(Salon)
★非比尋常的先見之明。一個森林砍伐、氣候變化、環境污染的哀傷故事,美麗又充滿熱情。-《波士頓環球報》
★在《沒有我們的世界》這本發人深省的新書當中,艾倫.魏斯曼在他的科學裡加了一點小說的成份,探討一個令人絕望的問題:地球的健康。-《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
★史上最具企圖心的一次『思想實驗』。-《辛辛那提詢問報》
★本書以令人驚異的想像力,撩起了我們內心深處的恐懼,巧妙地激勵我們重新思考人類與這個星球的互動關係。-《華盛頓郵報》
★ 令人咋舌的報導文學鉅著,想像這世界突然沒有人類的景況。-《亞特蘭大憲政報》
得獎紀錄:媒體推薦
★令人震撼,也印象深刻……-《紐約時報》
★我今年還沒有看過任何比這本更好看的非小說類書籍。-《時代週刊》
★娛樂性十足。-《時代週刊》
★艾倫‧魏斯曼創造的就算不是聖經,至少也是啟示錄。令人著迷,也令人震驚。-《新聞週刊》
★《沒有我們的世界》一路娓娓道來,成為最近讀來最令人心滿意足的環保書籍,沒有自以為是的正義感、沒有誇大的危言聳聽、也沒有那種令人厭倦的末日預言。-《匹茲堡郵報》
★沒有任何我們耳熟能詳的世界末日故事……比《沒有我們的世界》更大膽或是更有趣。-《波士頓環球報...
章節試閱
第三章 沒有我們的城市
我們實在很難想像,現代城市這般堅實的龐然大物,有朝一日會整個被大自然吞噬。只要看到巨大的紐約市屹立存在,就很難在腦海中勾勒出這整座城市完全消失的景象。二○○一年的九一一事件,只能告訴人類爆裂性武器的摧毀能力,並未顯示出如侵蝕或腐壞的殘酷過程。世貿中心大廈在眾人驚駭中瞬間倒塌,不只讓人聯想到攻擊者的意圖,更突顯出我們基礎建設是如何脆弱且不堪一擊。這種過去無從想像的災難,還只不過是侷限在幾棟建築物而已。然而,大自然消滅人類城市所成就的一切,所需的時間可能遠比我們想的要短得多。
一九三九年,世界博覽會在紐約舉行。波蘭政府送來弗瓦迪斯瓦夫•亞格隆尼大公的雕像參與展出,過去從未有任何雕像紀念這位「比亞洛維察原始森林」的創始人,表彰他在六個世紀前保存了一大片原始森林的成就。立陶宛大公亞格隆尼娶了波蘭皇后,將波蘭王國與立陶宛大公國結合成一股歐洲的新興勢力。這座雕像展現出他在一四一○年打贏了葛隆伐會戰(Battle of Grünwald)之後騎在馬上的英姿,手上高舉著兩把從敵人十字軍的條頓騎士團(Teutonic Knights of the Cross)手中奪來的佩劍。
然而一九三九年,波蘭子民對抗條頓騎士團的部分後裔時,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紐約的世界博覽會還沒有結束,希特勒的納粹政府就已經接收波蘭,而這座雕像也無法回歸故土。六年後,波蘭政府把它送給紐約市,象徵在橫逆中遭到打擊卻勇敢活下來的倖存者。於是亞格隆尼大公的雕像就安置在中央公園,俯看著如今稱之為烏龜潭的水池。
當艾瑞克•桑德森博士(Eric Sanderson)帶著導覽團參觀中央公園時,通常他和團員都直接走過亞格隆尼大公的雕像,停都不停,因為他們完全沉迷在另外一個年代:十七世紀裡。桑德森博士臉上掛著眼鏡,頭戴寬邊毛帽,下頦一圈修剪整齊的白鬍髭,背包裡則塞了一台筆記型電腦。他是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Wildlife Conservation Society)的地景生態學家,這隻由全球研究人員組成的戰鬥部隊正試圖拯救這個世界,不受到自身反噬。協會的總部設在布朗克斯動物園,桑德斯就在這裡指揮「曼納哈達計劃」,以虛擬方式重建曼哈頓島,回復到亨利•哈德遜(Henry Hudson)及其船員在一六○九年首次見到這個島嶼的風貌,即紐約在都市化之前的景觀,也據以推測它在後人類時期可能出現的模樣。
他的研究小組已經找到了原始的荷蘭文檔案文件、殖民時期的英軍地圖、地形普查資料以及城裡好幾個世紀的各種檔案。他們徹底研究了地質沉澱物、分析花粉化石,並將大量的生物資訊輸入繪圖軟體,在電腦上呈現立體全景,森林茂密的野生林地與現代大都會同時並列。每當他們證實歷史上曾有某種青草或樹木出現在這座城市的角落,就輸入一筆新的資料,電腦影像會自動填補更多細節,看起來更真實,也更令人震驚。他們的目標是以全紐約市的街區為單位,完成整座幽靈森林的完整導覽,甚至當桑德森閃躲第五大道上繁忙穿梭的公車時,還能一邊在腦海中看見這份導覽地圖。
當桑德森漫遊在中央公園時,他的視線可以越過公園裡五十萬立方碼的外來土壤,當初是設計公園的建築師菲德烈克•羅•奧姆斯德(Frederick Law Olmstead)與卡佛特•法克斯(Calvert Vaux)運來這批土壤,填補這塊大部分是沼澤、四周還有毒橡樹與漆樹環繞的濕地。他可以找到那個細長湖泊的水岸線,就在廣場飯店的北邊,沿著現今五十九街東西橫向,潮汐渠道則迂迴穿過鹽水沼澤濕地,直入東河。從西邊看過來,可以看到兩條小溪沿著曼哈頓島上的斜坡流下來,注入湖泊,甚至還看到鹿和山獅在現今的百老匯大道上漫步而行。
桑德森還看到城裡到處都是水,很多都是從地底泉湧而出,湧泉街(Spring Street)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他已經找到四十多條溪流,流過這個一度是山丘起伏、地勢崎嶇的島嶼。最早在此居住的人類是倫尼萊納佩族(Lenni Lenape)的印地安原住民,在他們的阿爾根金語(Algonquin)中,「曼哈頓」一詞意味著如今已然消失的山丘。十九世紀的紐約都市規劃將格林威治村以北的區域全都畫成方格棋盤,彷彿地形地景完全無關緊要,因為在此以南的地區,原始街道已經是一塌糊塗,根本無從整頓起。除了在中央公園和島嶼北端一些露出地面的大型頁岩無法搬遷之外,整個曼哈頓島上粗糙崎嶇的地表全都夷為平地,剷除的廢土則丟到河裡,填實河床,然後再壓平地面,等著迎接進步的城市。
隨後,城市的新輪廓出現了。這一次是以直線與直角的形態呈現,而且跟當初水力自己尋找出路所雕刻出來的島上地形很像,不過水力轉入地下,渠道成了格子狀的水管。桑德森的「曼納哈達計劃」發現,現代下水道系統跟原本的水路非常接近,可是人造的下水道管線無法像大自然一樣那麼有效率引道地表流水。他發現,在一個把溪流都埋起來的城市裡,「還是會下雨,而且雨水也得要有地方可去才行」。
如果大自然要拆除這座城市,這碰巧就是拆解曼哈頓防護硬盾的關鍵,只要找到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整座城市很快就會開始瓦解。
【23圖說】曼哈頓,大約一六○九年與二○○六年的風貌並列,顯示島嶼的南端也已經開始填實。
@YANN ARTHUS-BERTRAND/CORBIS; 3D VISUALIZATION BY MARKLEY BOYER FOR THE MANNAHATTA PROJECT/WILDWILFE CONSERVATION SOCIETY.
在紐約交通局工作的保羅•舒伯(Paul Schuber)和彼特•布里法(Peter Briffa)最清楚箇中源由。他們分別是水力處的督察長以及水力突發事件應變小組的一級維修主管,每天的工作就是阻止一千三百萬加侖的水淹沒紐約地鐵的隧道。
「那都是已經在地下的水,」舒伯說。
「一旦下雨,那水量……」布里法雙手一攤,做出投降狀,「根本無從估算。」
或許並不是真的無從估算,不過現在的雨量不會比興建這座城市之前少。曼哈頓曾經有二十七平方英里滲水性良好的土地,再加上樹根的虹吸作用,每年可以吸取四十七點二英吋的雨量,樹木和草地吸飽了水之後,又將其餘的水份吐到大氣之中。舉凡樹根無法吸收的水份,就成了島上的地下水,在某些地方,這些水會浮出地表,形成湖泊或沼澤,多餘的水則經由那四十幾條溪流洩入海洋,只不過這些溪流如今全都埋在水泥與瀝青底下了。
因為都市裡已經沒有什麼土壤可以吸收雨水,也沒有什麼植物可以散發水蒸氣,再加上建築物阻擋陽光蒸發雨水,因此雨水都在地面上積成水潭或跟著地心引力流進下水道,或者流進地下鐵的通風管,讓地下水量增多。比方說,在一三一街與雷諾克斯大道(Lenox Avenue)底下,日益上升的地下河流水位正逐漸侵蝕地鐵A、B、C、D四條路線的地基,因此跟舒伯與布里法一樣穿著反光背心與牛仔工作服的工人,經常要在城市地底爬來爬去,處理紐約市地下水位上升的問題。
只要豪雨一來,下水道就會被暴雨留下來的垃圾堵塞,在世界各個城市漂流的垃圾塑膠袋可能就真的無從估算了。一定得找到出路的水,只好沿著地下鐵的階梯傾瀉而下,再加上從東北方的大西洋湧進來的海浪,導致紐約市的地下水位節節上升。於是在曼哈頓下城的水街(Water Street)和布朗克斯的洋基球場等地區,無處宣洩的水湧入地鐵隧道,所有交通因此中斷,直到積水退卻為止。如果海洋持續暖化,海平面上升的速度超過了目前每十年一英吋,那麼總有一天,積水將永遠不退,舒伯和布里法完全無法想像屆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除此之外,從一九三○年代沿用至今的古董級主要輸水管經常爆裂,讓情況雪上加霜。唯一讓紐約市到現在還沒被淹沒的原因,就是地鐵工作人員的警覺心和七百五十三台抽水機。讓我們想想這些抽水機。紐約的地鐵系統在一九○三年堪稱工程界的奇蹟,這個系統埋在當時已經存在而且正蓬勃發展的城市之下,由於城市地底已有下水道管線,因此唯一可以讓地鐵通行的地方就是這些水管之下。「所以,」舒伯解釋道,「我們必須把水往上抽。」在這方面,紐約倒不是獨樹一格,像倫敦、莫斯科、華盛頓等地,它們的地鐵系統都更深入地底,通常也兼具防空洞的功能,因此潛在的危機也更大。
舒伯用白色安全帽遮著眼睛,低頭看著布魯克林區凡辛克蘭大道(Van Siclen Avenue)車站底下的一個方洞,每分鐘有六百五十加侖的地下水從岩床湧出,然後從這個方洞冒出來。在奔騰水流的怒吼之中,他指出四具可以放進水裡的鑄鐵抽水機,輪流上陣對抗地心引力,全力爭先。這種抽水機完全仰賴電力,一旦停電,情況會立刻變得很棘手。於是在世貿中心遭到攻擊之後,他們引進了一輛緊急抽水列車,車上備有一台巨無霸型攜帶式柴油發電機,它能抽出的水量是席亞球場(Shea Stadium)的二十七倍。然而,如果連接紐約地鐵與新澤西的捷運河底隧道爆裂(有一次真的差點就發生了),哈德遜河水大量湧入隧道,那麼這輛抽水列車和紐約市大部分,恐怕都將不保。
在廢棄的城市裡,就沒有像舒伯和布里法這樣的人,只要一看到降雨量超過兩英寸就立刻衝到淹水的車站裡,不巧的是最近車站淹水愈來愈頻繁,他們有時拉著水管將積水抽到地底的下水道,有時搭乘充氣艇巡視隧道。一旦城市裡沒有人,也就不會有電,這些抽水機也無法發揮任何作用。「一旦這些抽水設施停擺,」舒伯說,「只要半個小時,積水就會達到列車完全無法通行的深度。」
布里法脫掉護目鏡,揉揉眼睛。「如果有一區淹水,就會把積水推擠到其他區塊。三十六小時之內,所有地區都會淹沒在水裡。」
即使沒有下雨,他們估計,只要地鐵抽水機停止不動,地鐵隧道不到兩天就會完全淹沒。在這種情況下,水會沖刷掉人行道底下的土壤,不久,街道開始出現坑洞,再加上沒人清理下水道,地面上會出現新的渠道。另外,隨著積水的地鐵隧道頂坍塌,也會有其他的新興渠道出現。二十年之內,原本在東城支撐著四、五、六號線三條地鐵隧道及地表路面的鋼樑,也會因為泡在水裡太久而被侵蝕,於是路面坍陷,一旦雷克辛頓大道(Lexington Avenue)完全坍塌,街道就變成河流了。
然而,全城的人行道可能在此之前早就問題叢生。紐約柯伯學院(Cooper Union)土木工程系主任賈米爾•阿曼德博士(Jameel Ahamd)說,一旦人類撤離曼哈頓,城裡的一切在第一個三月來臨時就開始敗壞。每年三月,氣溫在攝氏零度左右徘徊,來回次數高達四十次(以目前的氣候變化來看,這個時間可能推前至二月),重覆結冰、解凍的過程會導致瀝青與水泥出現裂縫。當積雪開始融化,雪水就會滲入這些新出現的縫隙,如果滲入縫隙的水份再次結冰,就會進一步擴大路面的裂痕。
姑且稱之為水的復仇吧,誰叫人類把水趕出了都市空間。自然界裡幾乎所有化合物在結冰時體積都會收縮,唯獨氫氧結合的水分子正好相反,結冰時,水分子組成精緻的六角形結晶體,佔用的空間比液態要多出百分之九。美麗的六角形結晶體讓人想到輕飄飄的雪花,實在很難想像這種東西竟然能夠推開人行道上的大塊地磚。同樣的,我們恐怕更難想像能夠抵抗每平方吋高達七千五百磅壓力的碳鋼水管,竟會在結冰時爆裂。然而,事實確是如此。
一旦人行道地磚出現裂縫,從中央公園吹來的雜草種子,如芥子、酢漿草、牛筋草等,就會趁機鑽進去,進一步擴大縫隙。在目前的世界裡,這些雜草還沒長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市政府的維護工人就會出現,拔掉雜草,填補縫隙。然而,在後人類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人修補紐約市的破洞了。跟著雜草而來的,是這個城市裡最多產的外來物種,中國臭椿。即使周圍有八百萬人,中國臭椿仍然毫不留情地侵佔這座城市,它還有另一個聽起來純潔無邪的名字,「天堂樹」。它在地鐵隧道裡的小裂縫扎根,開枝散葉,直到它們的樹葉從人行道的縫隙中撐開小傘,才會有人注意到它們的存在。如果沒有人拔除這些小樹苗,在短短五年之內,力大無窮的臭椿樹根就會把人行道整個掀翻,破壞下水道系統。此時,所有的塑膠袋和無人清理的舊報紙紙漿,已經把下水道壓得喘不過氣,原本壓在人行道下的土壤終於能接觸到陽光和雨水,其他物種紛紛落地生根,不久之後,樹葉就會加入愈來愈多的垃圾行列,一起堵塞下水道的柵口。
這些先驅物種甚至不必等到人行道完全遭到破壞才能成長。從排水溝裡的污泥堆積起,紐約市防護嚴密的水泥柏油外殼上開始出現一層土壤,各種樹苗也就在此萌芽。只不過,除了風吹來的灰塵和都市煤煙之外,並沒什麼有機物質堪用。位在曼哈頓西區、紐約中央鐵路廢棄的高架鐵軌就是這種情況。從一九八○年火車停駛以來,這裡除了無所不在的臭椿樹之外,還有厚厚的一層鱗莖臭草與毛茸茸的羊耳石蠶,最引人矚目的則是叢生的麒麟草。在某些地方,鐵軌從過去行經的工廠二樓冒出來,駛入架高的花草巷,兩側有番紅花、鳶尾草、月見草、紫苑草、野胡蘿蔔的夾道歡迎,許多紐約客從雀爾西藝術區的樓上窗口往下望,看到這一片無心插柳卻茂盛繁榮的綠色緞帶,都大受感動,於是非常有遠見地當機立斷,將城市裡這一片已經死亡的市景保存下來,命名為「高線」(High Line),並且正式指定為公園用地。
最初幾年在失去熱能的寒冷城市裡,水管會全部爆裂,結冰、解凍的循環也移到室內進行,情況嚴重惡化。由於內部熱漲冷縮,建築物開始呻吟,牆壁與屋頂之間的接合也開始分家,雨水從此處滲入,鐵釘生鏽,牆面剝落,露出牆內的隔熱層。如果這座城市到現在還沒有燒燬的話,此其時也。整體而言,紐約市的建築物不像某些城市那麼易燃,例如舊金山有成排的維多利亞式木造建築,幾乎是遇火即燃。但是,不再有消防隊滅火,只要一個閃電點燃了十年間在中央公園裡堆積的枯枝乾葉,就會引發大火,沿著街道延燒全市。二十年內,避雷針已經生鏽折毀,屋頂上的火源會從一棟建築跳到另外一棟建築,燒進貼滿飾板的辦公室,而裡面的紙張更會助長火勢。這時候,一陣火舌舔舐到瓦斯管線,轟然巨響震碎了所有的玻璃窗,雨水和雪花從破窗口吹進屋內,積水的混凝土地板也開始結冰、解凍,不久後彎曲碎裂。燒焦的隔熱板和碳化的木材,替曼哈頓愈來愈厚的土壤層提供了豐富的養分,本土的維吉尼亞爬山虎和毒長春藤爬上了長滿地衣的牆壁,這些地衣因為沒有空氣污染,長得格外濃密。紅尾鵟與遊隼則在日漸變成骷髏的高樓大廈頂樓築巢。
布魯克林植物園副園長史帝芬•克雷門(Steven Clemants)預估,在兩百年內,拓殖樹種就會完全取代起先落地生根的雜草,排水溝裡堆積了成噸的樹葉垃圾,為來自市內公園的本土橡樹、楓樹提供了嶄新肥沃的生長環境。新來的洋槐和秋天的橄欖灌木叢可以固定氮氣,讓向日葵、鬚芒草和白色的蕁麻葉澤蘭跟著蘋果樹一起移入,而它們的種子則隨著快速繁殖的鳥類擴散出去。
紐約柯伯學院土木工程系主任阿曼德預測,生物多樣性會發展得更快,因為隨著建築物一棟棟倒塌,把彼此壓垮在地,碎混凝土裡的石灰會增加土壤的酸鹹值,吸引一些不希望環境太酸的樹種,如鼠李木、樺樹等等。滿頭銀髮、和藹可親的阿曼德,講話時比手畫腳,他相信這個過程遠比人類所預期的要快得多。他來自巴基斯坦的拉合爾(Lahore),這個城市裡有許多貼滿馬賽克的古清真寺。現在,他教導學生如何設計改造建築物,抵抗恐怖份子的攻擊,因此對建築結構上的弱點瞭若指掌。
「即使奠基於曼哈頓頁岩層的建築物,例如紐約市大多數的摩天大樓,」他說,「當初設計時都沒有想到它們的鋼骨地基會泡在水裡。」下水道堵塞、地鐵隧道裡洪水氾濫、街道變成河流等,他說,都會一起弱化地下結構,破壞整體的穩固。未來,可以預期會有更強烈、更頻繁的颶風侵襲北美洲的大西洋海岸,狂風會重擊不穩固的高樓結構,有些會不支倒地,順帶壓垮周遭的房子,就像森林裡的巨樹倒塌之後,就會騰出一塊空地一樣,新的物種迫不及待地搶佔地盤,於是水泥叢林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座真正的森林。
第三章 沒有我們的城市我們實在很難想像,現代城市這般堅實的龐然大物,有朝一日會整個被大自然吞噬。只要看到巨大的紐約市屹立存在,就很難在腦海中勾勒出這整座城市完全消失的景象。二○○一年的九一一事件,只能告訴人類爆裂性武器的摧毀能力,並未顯示出如侵蝕或腐壞的殘酷過程。世貿中心大廈在眾人驚駭中瞬間倒塌,不只讓人聯想到攻擊者的意圖,更突顯出我們基礎建設是如何脆弱且不堪一擊。這種過去無從想像的災難,還只不過是侷限在幾棟建築物而已。然而,大自然消滅人類城市所成就的一切,所需的時間可能遠比我們想的要短得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