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halie Ferlut

漢斯．克里斯汀．安徒生，就像一則以他為名、如假包換的童話一樣，出生在一個簡陋的家。

經歷過一場漫長、充實而成功的人生之後，死神來到了美麗的床前接引他，而他那些珍貴且親密，如同家人般的朋友全都圍繞著他。多美的故事啊，不是嗎？簡直就像一則童話，一如日後他在某本自傳的序言裡所寫下的：

「我的人生是一則童話，精彩而幸福。」

這當然是安徒生希望讀者想起他們如此喜愛、為孩子寫下這麼多美麗童話的作者時，浮現在腦海的畫面。

然而安徒生一如他的童話，比表面上看起來更複雜且難以捉摸。只要著眼他的童年，就會驚訝地發現，在他那稍嫌（在今日讀者眼中或許是太過了）浪漫或是帶有基督教美德的筆調下所恣意重寫的人生裡，有那麼多的細節在無聲中被略過或抹去。

比如，他並沒有提到，在他出生之前，他的母親已有一個私生女，這種事情在十九世紀初期的丹麥，可不只要接受道德上的譴責而已，還可能遭到法律制裁。這個同母異父的姊姊沒有跟他在同一個屋簷下長大，他們之間也未曾有過真正的聯繫。後來，這位女子並沒有奉守基督教條而活（這是個婉轉說法，表示她顯然出賣了自己的身體）；之於安徒生，她的存在甚至就和瘋癲的祖父與酗酒的母親一樣，是他諸多焦慮的來源；這些點滴都不在他的傳記裡，且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

相反地，他的童話與小說，這些作品裡則充滿大量相當個人的元素。誰要是對安徒生的人生略知一、二，便能輕鬆從裡頭某些人物身上，辨認出他與親友之間相關的隱喻、糾葛及相似之處，且幾乎毫無掩飾。我們也在他的文字裡，發現一些小小的個人復仇與清算：一個人可以是受人尊敬、奉守基督教條的藝術家，同時保有他的驕傲。尤其是安徒生，這隻笨拙又難看的醜小鴨，總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安徒生始終是個充滿渴望的孩子，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回不了家，但在夢中看見了那些美好的事物：祖母張開雙手迎接她，滿滿的食物、溫暖的火爐、專為孩子準備的派對等等。後來，他化身人魚，因為無法坦承說出他的愛而飽受折磨，還得眼睜睜看著那些相愛的人擁抱彼此。

在每個角色裡，我們確實可以找到與他相關的點滴，比如幸運的男孩、儘管有點脆弱卻不屈不撓的探險家；小錫兵即是其中一個很好的例子：筆挺站立在紙船上，從排水溝疾行衝向下水道，心想自己的身分證件不曉得是否合乎規定，會不會因此遇到什麼麻煩。明明眼下處境已十分危急卻生出這樣的煩惱，讓這段過場顯得荒誕脫離常軌。在他的信件與日記裡，我們常發現他就像小錫兵，能夠一邊充滿激情衝撞未知，一邊懷著那些他人眼中有點荒謬的、無盡的焦慮與苦惱。

要找到這個聰明、觀察力敏銳、幽默且真正具有社會意識的男人之真實印記，多半得從他的童話裡著手。安徒生寫了超過兩百則童話，絕大多數都成了他那張激情自傳式織錦的一部分──以軼事、情感、悲劇、以及他或友人真實感受過的喜悅編織而成，同時包含了他對藝術、性別認同、階級關係、生命意義等的思考。

安徒生的作品因此豐富了很多歐洲、美國讀者的視野，然而他主要卻以皇家資助過活。在他生命尾聲，由於他對經濟極為注意，加上愛德華．柯林細心的照料，他的資產很穩定。但是，做為一個知道悲慘為何物的老男孩，他仍然持續為錢所憂心，活得非常簡單，在一個窄小附家具的公寓裡，只有一點點私人物品。也許他認為，在一生中都對他微笑的幸運，可能會在彈指之間離他而去，消失無蹤。

也許他無法相信的，正是他這一場人生童話。

漢斯．克里斯汀．安徒生，就像一則以他為名、如假包換的童話一樣，出生在一個簡陋的家。

經歷過一場漫長、充實而成功的人生之後，死神來到了美麗的床前接引他，而他那些珍貴且親密，如同家人般的朋友全都圍繞著他。多美的故事啊，不是嗎？簡直就像一則童話，一如日後他在某本自傳的序言裡所寫下的：

「我的人生是一則童話，精彩而幸福。」

這當然是安徒生希望讀者想起他們如此喜愛、為孩子寫下這麼多美麗童話的作者時，浮現在腦海的畫面。

然而安徒生一如他的童話，比表面上看起來更複雜且難以捉摸。只要著眼他的童年，就會驚訝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