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譯者序
對英語讀者而言,伊都阿.莫瑞克(Eduard Mörike)這個名字最為人知道的乃是:他是伊騰堡(Württemberg)前牧師,所寫的詩曾激發舒曼(Robert Schumann)、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羅伯.佛蘭茲(Robert Franz),尤其是雨果.吳爾夫(Hugo Wolf)的靈感,促使他們寫出很多可愛的歌曲。莫瑞克寫精緻的詩;他研究年輕藝術家,寫出《畫家諾爾登》(Maler Nolten)一書,流露出自己的思想;他也寫可喜的書信——這一切都為德國文學愛好者所熟知。在他自己的國家中,這篇作品《莫札特,前往布拉格途中》已經成為經典。
從很年輕的時候,這位德國斯華比亞地方(Swabia)的詩人就熱心於音樂,尤其是熱衷於莫札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的音樂。借用德語中意味深長的用詞,莫瑞克樂於「讓自己活在」這位作曲家的生活與時代之中,在想像裡把自己投射進他的個性中,以自己的觀點研究他的創造過程。雖然這篇作品《莫札特,前往布拉格途中》要一直到一八五五年才出現,但有關這部作品的想法卻早在一八四七年就出現在莫瑞克腦海中,當時他寫信給一個朋友說:「我就是無法相信我可能寫出一本真正有趣的莫札特傳記。其實,根據他的生活寫出片段的想像性作品——就像你一度有過的想法,會是比較令人滿意一千倍的結果。」這個主題不時占據莫瑞克的注意力。一八五二年的夏天,他把坐馬車到溫謝姆(Wimsheim)治病的經過寫信告訴妻子說:「我們沿著美麗的道路前進……發覺涼爽的空氣很有益身體,我們各自安靜地專注於愉快的沉思中……在看到魯特斯赫姆(Rutesheim)這個地方時,由於我正追逐所要寫的小說的意念,有關莫札特的意象就強力地流入心中……有一天妳將會從『銀製長號』中認出這些意象,妳必須將它們跟妳心中的那個段落結合在一起。」
因此我們看出,其中一個段落也許是這篇故事中最美妙的部分,且在某種意義上形成這篇故事的高潮,那就是對於《唐喬凡尼》(Don Giovanni)最後一幕的描述。這個段落從一開始就存在於他心中,繼續圍繞著對莫札特的天才的這種高貴禮讚,建構出「這位藝術家的個性圖像」。莫瑞克的目標就是要呈現這個圖像,這一點我們從莫札特誕生五十周年紀念時,莫瑞克寄給巴伐利亞國王麥錫米連二世(Maximilian II)一封信並附贈上這篇故事可以看出來。同時,這個段落也向讀者暗示一件事,那就是:「儘管氣氛透露強烈的歡樂,或者說,就因為氣氛透露出強烈的歡樂,讓人們感覺到一種情緒的憂鬱。」
經過多次中斷後,這篇故事逐漸成形,莫瑞克終於能夠向詩人希奧多.史篤姆(Theodor Storm)和其他優秀的鑑賞家朗讀這篇作品。一八五五年的七月和八月,這篇故事以連載的方式在柯塔(Cotta)的《明日報》中出現,同年年尾又以小冊子方式呈現,省略了原稿中很大的一部分。
這篇故事多次涉及莫札特生涯中的一些事件,所以我們最好簡單地加以回顧。故事始於一七八七年的秋天,當時莫札特的歌劇《費加洛婚禮》(Le Nozze di Figaro)因為他的敵人施加詭計,在維也納沒有獲得成功,其中最有名的敵人是「歌劇院」的指揮薩里耶利(Antonio Salieri),他讓皇帝約瑟夫二世(Josef II)言聽計從,鼓勵他聽較輕巧類型的義大利歌劇。儘管如此,《費加洛婚禮》還是在布拉格的「歌劇院」感動很多人,所以莫札特受邀創造另一部作品,結果就是《唐喬凡尼》的出現,歌詞跟《費加洛》的歌詞一樣都由達.龐提(Lorenzo da ponte)所寫。莫札特的音樂再度在布拉格獲得成功,但最初在維也納卻不怎麼成功,據說皇帝曾在維也納說,這部歌劇是「美好的維也納人的牙齒所無法忍受的」。莫札特的作品確實遭遇嚴酷的對手,諸如現在為人遺忘的加泰隆人文生.馬丁.Y.索拉(Vicente Martin y Soler)所寫的《罕見之事》(Una cosa rara),或者薩里耶利所寫的《塔拉爾》(Tarare),後者的歌詞就像《費加洛》的歌詞一樣,所根據的是博馬舍(Pierre Beaumarchais)的一部作品。一直到一七八七年末,莫札特以不只是室內樂作曲家身分所寫的作品,才獲得皇帝正式的認同。此時,他沒有繼承格拉克(Christoph Willibald Gluck)死後所遺留下來的第二指揮的空缺,而是被指定為皇帝的私人排字工人,借用他尖酸的說詞,所領的薪水:「就我實際生產的東西而言是太多了,但就我所能夠生產的東西而言是太少了。」
在這篇故事中,莫札特跟妻子乘坐馬車,要到布拉格演出尚未完成的歌劇。他們在一座村莊停留,莫札特漫步走進當地一位要人的宅邸,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下從一顆具有浪漫歷史的珍貴橘子樹上摘下一顆橘子。這個幾乎會演變成不幸結局的事件,反而使他認識伯爵的家人,並藉由一連串的聯想,向他暗示他歌劇中的一段旋律。在這間十八世紀的歡樂之家的愉悅背景裡,置身在有教養、親切、喜愛音樂又非常支持他的貴族之中,莫札特為他們演奏了《唐喬凡尼》嚴酷的最後一幕,結果觸動了一種更嚴厲的氛圍。這位作曲家的死亡有其徘徊不去的徵兆,而這種徵兆像一種陰沉的伴奏,穿越所有的音樂、歡樂、笑聲以及滑稽與浪漫的插曲和軼事,最後故事在一種命定與悲傷的氛圍中結束。
論者認為,這篇故事包含太多純傳記的成分,無法與空想和想像的因素充分融合在一起。但是,為了呈現男主角完整的風貌,莫瑞克似乎意圖從內在和外在兩方面來觀照他。雖然莫瑞克在這篇故事完成之前,並未閱讀尼森(Georg Nikolaus von Nissen,康絲坦澤.莫札特夫人的第二任丈夫)所寫的莫札特傳——他坦承部分是因為懶惰,但部分是歸因於一種「本能的焦慮」,不想干擾他自己對莫札特這個人的「內心概念」——但是,他顯然已浸淫在那個時代之中,並盡可能收集所有有關這位作曲家的性格與特質的資料。他針對莫札特的個性所描寫的圖像,至少幾乎每個細節都很符合歐特.賈恩(Otto Jahn)的偉大傳記或較容易取得的權威作品——格羅夫(Sir George Grove)的《傳記字典》(Grove's Dictionary of Music and Musicians)所描畫的圖像。
《莫札特,前往布拉格途中》英譯者
凱瑟琳.阿利遜.菲利普斯(Catherine Alison Philli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