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期待在這一章讀到有關我性生活的情色細節,你一定要失望了,在近二十年的婚姻之後,我不確定我還能提供這種細節,不過就算我可以,我也不會。
事實上,貞潔週突顯了一個獨特的問題,而且也許是個機會,多年來身為一個全心全意且忠誠的丈夫,富蘭克林對貞潔的要求,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事實上就像中庸和寧靜一樣,我只需要過著和以前一樣的日子,富蘭克林就會感到驕傲。
但這不是一本標榜什麼都不做的書(不要管我在寧靜中的作為),這是一本關於追求道德、變得更好、追隨富蘭克林腳步的書,富蘭克林在晚年寫下這項道德,確切地說他寫下所有的道德,但如果我們完全相信富蘭克林所言,這項計畫應該是在他年輕時設計及使用的,而對年輕人來說,貞潔也許真的是該注意的事,各類傳記中充滿了對於他輕浮行徑的暗示、推測以及諷刺,他的確是個性慾很強的男子,他也在部分文章中承認他也許「結交了一些低下的女子」,他的兒子威廉是非婚生子,他的生母不詳—事實上是富蘭克林一生中最大的秘密之一,由此看來富蘭克林也許確實需要修養貞潔道德。
那麼一個忠貞的丈夫—想讓自己更好的丈夫—接受貞潔道德指引時,該怎麼做呢?
答案也許在我為這項計畫做的事前準備裡,在我的事前訪問中,大多數的答案都符合我的預期,別人對我的看法沒有什麼太大的驚奇,蜜雪兒說我是隻樹懶是令我有些訝異,但事實上我也不會說自己是隻印度豹(我還是喜歡種馬,但我只是在開自己玩笑)。
然而有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來自蜜雪兒,她說我是個好爸爸,但不是那麼好的丈夫,這可真誠實—殘酷的誠實。
幸好她修飾了答案,並不是說我是個差勁的丈夫,但我把注意力和精力投入整個家庭,一直以來我關切小孩的福祉和幸福,而她也承認我做得很好,但她認為我沒有好好經營我們的關係,我沒有投入同樣的精力、興趣以及專注在我們的夫妻關係上,她將這一點歸咎於她自己,不過這並沒有減輕這項打擊,她就是很坦白地告訴我,我忽略了這段婚姻。
我到底哪裡出錯?你應該記得我認為自己很浪漫,我記得十多歲時的思維,在看完電視劇或電影演著沒有愛情的婚姻時,我會告訴自己絕對不要陷入這種情境,我確保每次約會、尤其是第一次約會要令人難忘—在河中的小島深夜野餐、在一座廢棄農舍浪漫晚餐、在一座幽瀑旁的溪邊野餐,但自此之後,就每況愈下。
再加上自滿、每天的壓力、養小孩、賺錢、生活等時間限制,經營關係的時間就被忽視了。
但當我想到真實世界的浪漫,我想到我外祖父母,赫森及瑪莉.迪克森。跟我祖父母一樣,他們相遇的年紀又再長一點,結婚時他十九歲,她十七歲,但年輕並不是他們最大的問題,那是一九三○年代,赫茲是新教徒而瑪莉是天主教徒,他們居住的社區大多是愛爾蘭天主教徒以及蘇格蘭新教徒,在當時並不是個對宗教寬容的地區,偏見根深蒂固,他們的婚姻不受家人歡迎。
也許反而是因為這些艱難讓他們不屈不撓,他們歷經一個孩子的死亡以及大蕭條,他們從未賺過大錢,但這似乎不是問題,子孫們將他們視為世界的中心,人生暴風雨中的避風港。他們度過簡單的一生,卻是很好的一生—他們一起度過的一生—他們在離家不遠的安靜鄉村墓園中共享的墓碑上寫著:這一生,活得精采。
這就是我年輕時想像的浪漫型式,富蘭克林所指的貞潔為何,我有我自己的範本。
而這就是貞潔週的重點,我決定要在這週重新點燃我婚姻的浪漫,不是那種虛假、賀卡公司式的浪漫,而是真實世界、共享使命的浪漫,這種浪漫絕不會是電視電影的題材,但會在世界上留下記號,哪怕只有一點點,這種浪漫會成為我孩子的典範。
這種浪漫有人可能會說:「這一生,活得精采。」
接線生,能幫我接通這個電話嗎?
這種計畫的訣竅就是從小處著手,一開始不要過度施展,用拳擊賽來比喻,你在前幾回合必須先調整節奏,摸清對手,然後調整進入長期抗戰。我決定從電話開始。
你絕不能低估一通意外電話的影響力,夫妻之間正常的(至少在我的世界)白天電話通常有關於日常瑣事、活動、小孩或者是日常牢騷,一通沒有任何目的,只是跟對方說他對你有多重要的電話,我向自己保證也許就是開啟貞潔(如我定義的)週的簡單有效方式。我打了那通電話。
奇妙的是這通電話效果正如我預期,我太太對於我那通只說「我愛你」的電話看來非常開心,打完電話後我接著努力回憶是在什麼情況下對我太太第一次動心,效果非常立即,對我來說顯而易見,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努力,我們是伴侶而不是對手。
我不希望我讓你以為我和太太之間有衝突,並沒有,然而我們在某些事情上興趣分歧,大多都是圍繞著家務責任,我們要照顧小孩,還有工作要完成,一天結束之時,很難找到志願者,因此在第一天,我不回避自己的責任,決定當個志願者。
吃完飯後我不在餐桌上耽擱,期待著蜜雪兒去洗碗,我快速地採取行動,在她手指都還沒抬起來之前,廚房已經清理乾淨了。接著就是哄小孩上床的一堆雜事,沒當過父母的可以想像成在三輪車上牧牛,我們的例行公事因為凱西而更加複雜,她現在生理上是青少年,但心智還是嬰兒,她的個人照護需要時間、強壯的背膀以及耐心,但這是我的任務,他們上床後我們終於有休息時間,通常都是癱在沙發上,手上拿著遙控,最後在臉頰上爬著口水、電視購物節目刺耳聲中醒來。不過貞潔週第一天,我試著先讓我太太感到舒適,倒給她一杯熱花草茶,並且表示願意任她差遣,我非常熱心。
而我感覺得出來她很感激,她並沒有明白地表示,不過在哄孩子們就寢的期間,的確有股平靜的氣氛,通常這時候可能充滿壓力和爭執,也許富蘭克林正計畫著什麼,我決定不要得寸進尺,第二天就會知道了。
紅色的葡萄酒在我腦海流淌
貞潔週在第二天出現了意外的轉折,我並沒有特別計畫,事實上,根本不可能計畫。我們的時間表有了牴觸—蜜雪兒有一晚要出門,我第二晚則要到另一個地方去,女孩們要去踢足球,週末還有足球技巧和演練課程,以及答應幫我岳母整理庭院。看來在現代家庭裡,很少有時間是空閒的,這當然也是無法和另一半維持好關係的問題之一,貞潔週第二晚看來就出現這個問題,我太太提醒我我們約好要討論財務及房子整修—這不是增進浪漫的事,也許會有些茫然的表情和偶爾的憤怒,通常不會有浪漫。
但在貞潔週,我們的溝通方式發生了奇怪的事—我們確實對話了。在孩子們睡著以後,我太太開了一瓶紅酒說:「我想這會讓事情順利一點。」的確是這樣沒錯,那些伴隨著錢的話題出現的惡意、使人惱怒以及焦慮的對話並沒有出現,相反地我們有一次愉快且平靜的長談,我們無所不談,從手邊的原訂話題到人們如何獲得幸福,以及我太太對未來的計畫。
這就是幸福婚姻的研究中強調的溝通方式,這是真正的交談,讓我想起我們剛在一起時的交談方式—就像兩個探險家計畫著偉大的歷險,這不就是婚姻該有的希望和夢想精神嗎?
我並不是唯一一個欣賞這種交談氣氛的人,蜜雪兒在這當中也提到能這樣聊聊非常好,我們做得還不夠,現在我並不是建議夫妻之間的對話都要有紅酒來潤滑,或者都要討論人生的遠大夢想,我們也要去遛狗、去拿乾洗衣物,只是在遛狗和瑣事之間還有更重要的事。
儘管晚間的談話讓我覺得愉快,我還是有點懷疑我太太的動機,我認為她對本週的道德毫無所悉,但看來實在太巧了,她識破了我第一天的行為嗎?或者她讀了我的道德記?
最後我屏除這些猜疑,是湊巧或刻意安排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友善地討論著最容易引起爭論的婚姻話題,而且到後來變成愉快地討論未來,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貞潔道德進展得比我預期順利。
你有新郵件
貞潔在我最愛的道德彩票中地位上升,雖然還在進行當中,我已經看到好處,更專注的投入我的婚姻已經讓我得到前期的紅利,我必須保持進度。當我呆坐在桌前,靈光一閃決定寄給蜜雪兒一封電子郵件,感謝她昨晚的談話,我寫了一封簡短的信並且寄到我們家的電腦,我是這麼寫的:
嗨:
昨晚的談話讓我很高興,妳說得對極了,我們的確需要坐下來更常對話。
我們共組了一個美好的家庭,共有美好人生,但我們要確保將來孩子離開之後,我們不會變成陌生人,我們每星期都該為彼此空出時間。感謝妳是個好太太及好媽媽。
愛妳的丈夫
我在幾個小時後都沒有收到回信,我害怕會是最糟的結果,她在我的意圖中看到惡意嗎?
她是不是在氣我破壞了昨晚的心情?還是她懷疑這和這本書有關,並且不高興看到我們的私人生活成為我在道德路上跌跌撞撞的素材(當然也是,但我所說的都很誠懇,我的意圖也很高貴)?她到底有沒有檢查信件?快下班時,我終於收到回信。
嗨,卡麥倫:
很意外收到你的信件,我也很開心,不過下次給我一杯酒,或在天熱時給我一瓶可樂娜啤酒就行了,即使我讓你不好過,你還是最棒的。
愛你的蜜雪兒
哇嗚,這正是我希望的回應,我讓她開心了,貞潔這事真容易,從我實行道德計畫至今,我應該知道我太得意忘形了,命運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我又要學到另一次教訓了。
我從一開始就認為,富蘭克林系統的秘訣就是鼓勵我們養成新習慣,專注於一項道德到幾乎排除其他道德,讓我們建立起某種道德肌肉記憶,你會習慣於自然而然地做某件事,幾乎是出於本能,不過這個方法的問題在於你必須確實地做某事(或不做某事,看情況)才能養成習慣,腳還是要堅決地踩著油門,這項練習沒有憑空而來的事,我應該從寧靜週學到的,但就像上一項道德,一旦我開始自我感覺良好,我就將這項道德視為理所當然,我開始不盡力。
正如我在其他道德的最後階段面對的問題一樣,我怪罪我前期的成功。就像曲棍球隊已經領先對手幾分了,我決定採取保守戰術,等待時間結束然後宣佈勝利,也許這就是我人生的本質,記得嗎?我是中庸先生,不是冒險家。
星期三,我和幾個朋友早就約好在孩子們睡著之後打撲克牌,這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蜜雪兒並不反對我打撲克牌,她喜歡我和哥兒們一起玩樂,但她討厭我輸(如果你像我一樣打牌,輸錢是無可避免的),即使輸二十塊錢(這是上限)也讓她很生氣,這讓玩撲克牌從無害的消遣變成無端的家庭開支。
我確定現在一定有不少人正在搖頭(而且不是第一次),想著:「他在想什麼?」我已經承諾要當一星期的好丈夫,我還出去完撲克牌,更糟的是,我輸了。
我告訴自己,明天會做得更好,但我又一次食言了。第二天是女孩們的足球練習時間,身為一個好父親(通常是),我同意今年(協助)指導哈波的隊伍,這是我第三年這麼做,你可能會想,這沒有什麼問題。我太太也全心全意地支持這個計畫,雖然這會佔用到我們夫妻倆的時間,但只要是追求孩子們的快樂,我不會在貞潔週的表上作記號。
然而……。
在足球練習後我在足球練習後我帶女孩們去吃冰淇淋,在超過就寢時間兩小時後才帶兩個疲累煩躁、吃完甜食的小女孩回家,不會讓我太太高興的,當我們回家時,她怒斥:「你不該這樣做。」
我被罵得像孩子一樣,我想知道這週還能不能補救,我可以拍掉那些加諸在我身上的合理指責,再讓我太太驚豔一次嗎?不太可能,也許這就是我的本性,是個全心全意的父親,但不是個那麼投入的丈夫,那個在瀑布邊嬉戲、在古老的河流裡夜半划著獨木舟、在燭光下讀詩的浪漫男子到哪去了?
我哪裡出錯了?這些星期以來,既然這些事事關重大,我為什麼不能克制住惹人生氣的本事,不把事情搞砸,然後變得更有道德?我試著改變的企圖變成一場空—我搞砸了,我讓那些過去絆住我的事,成了拖住我道德遠颺的錨。
你還沒見識到呢
在我掙扎地度過貞潔週的最後幾天,我試著重回計畫上,但徒勞無功,我承擔起平常可能會避之如流感的家務事,我為我岳母整理庭院(事實上我得用一把大鋸子來幹這活,所以真的是我該做的),我甚至協助一名事故受害者(好吧,這和貞潔無關,不過我急切地想抓住任何機會)。然而儘管我做了這些努力,我還是無法複製這週稍早的成就,命運、足球課、工作以及缺乏想像力都密謀反對我,到了貞潔週星期五,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思忖道,也許問題是在於我獨自一人做這件事,畢竟夫妻關係是雙人舞,如果只有一個人知道舞步變了,一定會互踩到腳的。
星期五早上,我打電話給蜜雪兒討論我們談過的裝修問題,在對話中我決定該讓我的舞伴知道已經換新曲調了。「你知不知道,」我小心翼翼地問著。「這週是富蘭克林計畫中的貞潔週?」當她答說不知道,我向她解釋本週的計畫。
「當你說我並沒有全新投入當個好丈夫時,我決定要更認真地對待妳,因此這星期我努力的方向就是做個更好的丈夫。」
「真的嗎?」她答道。「我沒注意到。」
我盡可能地拾起我的尊嚴問道:「妳沒注意到我那通說我愛妳的電話,我多做的家事,還有那封說妳是很棒的太太的信件?」
「我也納悶那些到底是為什麼。」她說道。「我想你可能有所求。」
我的確是!我想要做更好的丈夫,我希望這項道德能修正那個在事前準備中讓我最困擾的問題,我希望我太太看待我能像我孩子看待我一樣,我想當我太太的超人。
然而,我卻覺得比較像克拉克.肯特在調整笨重的眼鏡,道德上來說我肯定不是超級英雄,我的所作所為最多引起我太太的懷疑,沒有情感、沒有感謝、沒有浪漫,只有猜疑。
但除了猜疑,我還值得得到什麼呢?我對我們的關係不夠投入,也沒有好好計畫,我先前取得的成功被我的自以為是耗盡了,可悲的是,這就是我的典型行為,我的確不是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