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作者序
各位讀者,您手上這本書的英文版首刷發行至今,已經有兩年時間了。或許各位會覺得,兩年已經夠長了,夠讓身為作者的我進入下一個階段,得以和這部作品保持一定的距離,清楚地回顧全書。但是說實在的,直到現在,這本書依然占據著我日常生活的大部分精神,也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而我也一直在為其加註作引(這篇中文序,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蝕憶之鯊》(The Raw Shark Texts)一書,始終沒有結束過,也一直在持續發展中,不僅僅是在身為作者的我身上,也在眾多熱愛此書的死忠讀者群之間。尤其是這些讀者,耗費了許多時間企圖將艾瑞克.桑德森這位主角的故事抽絲剝繭,解碼、重組,這些過程都記錄在forums.steven-hall.co.uk這個網站上。上這個網站,總是帶給我許多的樂趣,透過它,讓我看到這本書用另外一種方式繼續發展、傳遞下去,也因為這樣,我始終覺得,自己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夠真正為這本書寫一篇完整的序,來好好回顧它。但,或許,這樣的一個終結,終究不會出現。
打從一開始,《蝕憶之鯊》一書就有一個重要的特點,那就是它本來就沒有完完全全的終結。這是一本記載回憶、想像、失去的書,尤其是失去,在那些我們深自珍攝卻無法保有的事後,所發生的種種。我為了想要能夠真切地在書中表達這份感受,所以打一開始就深信,這本書在某方面是不用劃下句點的,應該留給全書一些問號,讓讀者自己去發掘(不限是書中講到的部分)、由讀者自己去編寫發想。我期待這本書的讀者能夠承擔一部分的責任,幫我重新組構全書。如果您願意這樣做,那麼接下來,在本書的字裡行間,您將會和我一樣,成為一位考古學家──依據艾瑞克.桑德森留下的那些片段,重新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艾瑞克。在我們的生活中丟失了的東西,不見得都能找回來;身為考古學家,至多也只能靠仔細地審視殘留證據,據此做出最接近的預測。但千萬別掉以輕心,因為閱讀這個行為,總是充滿了陷阱;真相,往往不如表面上那麼顯而易見。
說到這裡,讓我想說說自己喜歡看小說的原因,也正是這個原因,讓我想藉《蝕憶之鯊》一書,做一番深入的探討:
打個比方,你在閱讀一則故事時,讀到書中描寫老屋旁有一棵樹,你心中可能會浮現樹和屋子的畫面。或許現在你的心中就浮現了這個畫面。但是這畫面究竟從何而來?是從書中來,或是從這個句子而來?都不是──這畫面其實是從你心中來的,是你這位讀者所孕育出來的。你、我可以閱讀同一本書,卻在各自心中浮現兩種不同的樹和屋子的畫面。對我們而言,這樣的畫面是獨特而無法分享的,並且靠著我們的想像,投射回故事中。藉由本書,我就是想把這個概念盡可能地延伸,並希望讀者能夠投入自己的創造力,來引導故事。這樣一來,讀者就可以成為艾瑞克.桑德森生活中的考古學家,但在這過程中,你可能也會從自己挖掘出來的事物裡,看到來自自己生活中熟悉的部分。
所以我心目中的這本小說,是像一面鏡子一樣,反射著每位讀者個人的喜愛、想像和性格──如果你喜歡看驚悚小說,或許可以在書中看到讓人不安和恐懼的事物;如果你的興趣是科學,或許你可以為故事主人翁的這段冒險旅程找到科學的解釋;而要是你喜歡的是愛情小說,那麼或許你看到的是愛終於戰勝一切,得到圓滿的結局。要是你自己本來生性就不甚樂觀,或許你在書中就看不到太多讓人開懷的描述......
這本小說的英文書名「The Raw Shark Texts」是取知名的「羅夏克墨漬測驗」(Rorschach Test)的諧音而成的,這是心理學家用來評估受測者性格的一種墨漬測試法。就和羅夏克墨漬測驗一樣,這本小說中的一切,不過就是白紙上的一堆黑色墨水漬,而讀者在書中所讀到的,不僅僅是作者的作品,也同時是讀者自己的反射。我最希望的,就是寫出這樣一本,能讓每個讀者都獲得各自不同經驗的小說,在讀完全書後,每個人都能講出截然不同的版本。
如果你願意成為本書的考古學家,在書中的字裡行間處處隱含著線索和密碼;不過,同樣的,書中也暗藏著許多的鏡子,要是我的書寫恰到好處的話,讀者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分辨出前者和後者的差異,這才是書中更重要的部分──要讓你對我所留下的蛛絲馬跡和你自己所發想的情節產生混淆。但這部分的工作,要留給你自己去下決定。
本書出版兩年了,兩年來一切都很美好。能看到自己的書不斷地擴張、延伸,並被翻譯成那麼多國的語言,讓我覺得收獲豐富。寫了這本書,因此為我開啟了一個嶄新的世界,那是我始料未及的。因為這本書,我得以遊遍美洲和澳洲,造訪加拿大和韓國,去了好多地方,見到好多奇妙的人。去年,我比較少到處走了,也因此才有時間開始寫第二本書,我迫不及待想與大家分享這本新書,但在這邊實在不適合,畢竟大家連我第一本書都還沒開始看呢!但我想說,希望您能夠喜歡這本書,因為在這個故事之後,還有更多的故事,隨著您閱讀這每一個故事,您對每一個故事的了解,也會更多面、更不同──在本書中出現過的某些人物,未來也會在第二本書中再出現;而在第二本書中提到的某些事,可能要一直等到第十本,才會看到結局。所以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故事架構,更是讓我構思起來就很興奮的工作。或許我要花上一輩子才能完成,但只要大家能繼續喜歡我的書,那我未來一定會因能夠繼續寫下去而感到無比光榮。
非常希望大家能夠喜歡這本繁體中文版的《蝕憶之鯊》,如果進行得順利的話,或許我們會在書作第二號的序文中再次見面。
祝大家一切順利,也希望大家喜歡這本書!
史提芬.霍爾
2009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