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凱爾曼

三月
有看到血欸。比你想像中黑。阿喬炸雞店外面的地上到處都是。太扯了啦。
喬登：「你敢摸我就給你一百萬鎊。」
我：「你哪有一百萬鎊。」
喬登：「那就一鎊。」
我是很想摸的啦，可惜沒辦法再靠近了。拉了一條線：

刑案現場禁止進入

敢越線就會歸於塵土。
我們不准跟警察講話，警察必須要專心。萬一殺手又回來了怎麼辦？我看到他腰帶上的手銬，可是看不到槍在哪裡。

死掉的男生的媽媽在看守那攤血。她不肯讓血流走，看得出來。天上像要下雨，把血沖走，可是她不准。她都沒有哭，全身硬梆梆的，眼睛凶巴巴的，好像她的責任就是要把雨嚇回天上去。一隻鴿子在找東西吃，就踩著血在走路。連鴿子也在難過，看得出來牠的眼睛粉紅粉紅的，而且有死亡。

花都垂了。還有死掉的男生穿校服的照片。他的毛衣是綠色的。
我的毛衣是藍色的。我的制服比較讚。唯一不好的地方是領帶，癢死了，會刮到我。我最討厭會害我很癢的領帶了啦。

沒有蠟燭，反而有啤酒瓶。死掉的男生的朋友也有寫信給他。都說他是很讚的朋友。有的字寫錯了，可是沒關係啦。他的足球鞋綁在欄杆上，耐吉的，還很新，止滑釘還是金屬的，超有型的。

喬登：「我去給他偷好不好？他緩正也不會穿了。」
我假裝沒聽到。喬登都嘛是嘴巴說一說而已，而且那雙鞋他穿太大了，會像穿兩隻船。可是掛在那裡空空的，我也想穿，可是絕對不會合腳啦。

我跟死掉的男生只是半個朋友。我不太常看到他，因為他比我大，也不是跟我同校的。他可以放手騎腳踏車，可是你也不會嫉妒，暗中希望他跌倒。我在心裡幫他禱告，只說了很遺憾。我只記得這句。我假裝只要很大力瞪，就可以讓血流動，又流回去變成一個男生。我可以靠這個辦法讓他活回來。真的可以欸。以前我住的地方有一個酋長就是那樣把他的兒子救回來的。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我都還沒出生咧。哇咧，真的是奇蹟說。可是這一次沒有用。

我把皮球送給他。我不需要了，反正我的床底下還有五個。喬登只給了他一個在地板上揀到的小石頭。
我：「那不算，一定要拿你自己的東西。」
喬登：「我那嘸東西。我又不知道要帶禮物來。」
我給了喬登一條草莓軟糖，讓他拿去給死掉的男生，然後我又教他畫十字。我們兩個都畫了十字。我們很安靜，感覺還滿重要的。我們用跑的回家。我輕輕鬆鬆就跑贏喬登了。誰也跑不贏我。我是七年級跑最快的。我只想快點跑掉，不能讓死亡追到。

這附近的樓房都嘛很宏偉。我家那棟樓跟詹姆斯鎮的燈塔一樣高。三座高塔連成一排：盧森堡大廈、斯德哥爾摩大廈、哥本哈根大廈。我住的是哥本哈根大廈，有十四層樓，我家在十樓。一點也不會恐怖說，現在我已經可以從窗戶看出去，而且肚子也不會翻斛斗了。我喜歡坐電梯，超屌的啦，尤其是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那時候你可以是鬼魂或是間諜。你連尿臊味都會忘掉說，因為電梯動得很快。

樓底下風很大，好像大旋渦。站在下面高塔和地面銜接的地方，張開手臂，可以假裝自己是小鳥。你可以感覺有風吹，好像要把你吹得飄起來，差不多就像在飛欸。

我：「手再分開一點！」
喬登：「已經不能再開了啦！好娘喔，打死我也不要再做了啦！」
我：「才不娘咧，很讚的啦！」
哇咧，這是感覺你沒有死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千萬不要讓風把你吹得飛起來，因為你不知道會吹到哪裡去。搞不好會掉進灌木叢裡或是掉到海裡。

英國不管什麼都有一大堆不同的說法，萬一忘了一個，總是還有別的詞給你挑挑揀揀的。很方便。娘、白目、遜咖的意思都一樣。噓噓、小便、澆水說的也是同一件事（跟老大請安也是）。老二就有一百萬種說法。我轉到新的學校以後，知不知道康納．格林開口就跟我說什麼？

康納．格林：「幸福嗎？」
我：「幸福。」
康納．格林：「你確定？」
我：「確定。」
康納．格林：「真的確定？」
我：「應該吧。」
他一直問我幸福嗎，問個不停。最後我已經煩死了，然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確定了。康納．格林哈哈笑，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然後馬尼克才跟我說他是在耍我。
馬尼克：「他不是問你幸不幸福，他是問你有沒有老二。他看見每個人都這樣問，只是在鬧你。」
原來是在玩同音字，真正在說的是那個啦。

是「性」福不是那個「幸」福。
康納．格林：「上當了嚄！真好騙！」
康納．格林就是愛搗蛋，明明沒怎樣也要鬧一鬧。認識他的人一定都先知道他這個毛病。反正我也沒輸，我有老二。如果不是真的，那笑話就沒什麼好笑了啦。

有人拿陽台來曬衣服種花。我只拿陽台來看直升機。有一點暈暈的，不能超過一分鐘，不然就會凍成冰棒。我看見Ｘ火在把名字寫在斯德哥爾摩大廈的牆壁上。他不知道我看得見。他寫得很快， 字還是寫得滿清楚的。 我也想把名字寫得那麼大，可是噴漆太危險了，沾到身上永遠也別想要洗掉。
小樹苗關在籠子裡。用籠子把樹關起來是怕你會偷樹。哇咧，神經病，誰會偷樹啊？誰會為了搶阿喬炸雞就把一個男生掛點掉？

媽媽把電話換免持聽筒，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爸爸的聲音會有回音，好像是關在潛水艇裡面，沉到海底。我假裝他只剩下一小時的空氣，再不得救就完蛋了。每次都把我嚇得要死掉。爸爸逃不出來，家裡就只有我一個男人了。他還跟我說過，家裡什麼都要靠我。我跟他說我的鴿子。
我：「有一隻鴿子從窗戶飛進來。麗迪亞嚇死了欸。」

麗迪亞：「我才沒有咧！」
我：「她明明就有。她說鴿子的翅膀很恐怖，我只好去把鴿子抓起來。」
我放了一點麵粉在手掌裡，鴿子就落到了我的手上，牠只是肚子餓啦。我拿麵粉騙牠。你走路要夠慢，走太快就會嚇到鴿子，牠就會飛走。

麗迪亞：「快點啦！牠要咬人了啦！」
我：「咬你的頭咧！牠只是想出去啦。不要再鬼吼鬼叫了好不好？會把牠嚇到欸。」
牠的腳在我的手上癢癢的，像雞爪。粉可愛說。我把牠當做是我專屬的鴿子。我好好看了牠一眼，記住牠的顏色，然後才把牠放到陽台上，牠就飛走了。根本不必用殺的。

爸爸：「做得好。」
爸爸的聲音帶笑。我最愛聽他帶笑的聲音了啦，意思是你做得很好。放走鴿子以後我也不必洗手，我的鴿子沒有細菌。別人一天到晚囉嗦你要洗手。哇咧，這裡的細菌可真多，說出來會嚇死你！大家都嘛怕得要死。非洲來的細菌最毒最毒，所以我跟維里斯說哈囉他才會跑掉，他怕吸進了我的細菌會死掉。

我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有細菌欸。感覺不到，也看不到。哇靠，細菌有夠奸詐的！我也不甩維里斯是不是討厭我。他打橄欖球是擒抱員，小動作很多，而且他沒有一次傳球給我。

愛格妮絲喜歡吹口水泡泡。她還是小貝比，還沒關係。我還想叫她多吹一點咧。越多越好，永遠不要停。

我：「哈囉，愛格妮絲！」
愛格妮絲：「ㄛ！」
我敢對天發誓，愛格妮絲說哈囉會害你的耳朵像抓狂的鈴鐺一樣玲玲玲玲亂響！可是你還是很喜歡。愛格妮絲一說哈囉，媽媽就又哭又笑。我認識那麼多人，沒有一個有媽媽這種本領的。愛格妮絲不能跟我們一起來，因為媽媽一天到晚要工作，所以給阿瑪奶奶照顧。要等到爸爸把店裡的東西都賣光，然後才能再買幾張機票，我們一家人才能團圓。我們離開才兩個月，要一年以後你才會開始忘記。其實也不用到一年說。

我：「會不會說哈利？」
爸爸：「還早呢，別心急。」
我：「她在幹嘛？」
爸爸：「只是吹泡泡。你該掛電話了。」
我：「好。快點來喔，帶一點辣薑糖來，這裡都買不到。我愛你。」
爸爸：「我也……」
電話卡沒錢了，我最恨這樣子了啦。雖然每次都這樣，我還是每次都嚇一跳，好像晚上我在看直升機，突然沒有聲音，我每次都以為直升機要掉到我的頭上了。哇咧，後來引擎又響了，真是好佳在！

我真的看過死人。在我從前住的地方，坎席的市場。一個賣柳橙的太太被公車撞到，根本就沒有人看到公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假裝到處亂滾的柳橙是她的快樂回憶，在找另一個人黏上去，免得浪費掉。擦鞋童想偷拿那些沒壓到的，可是爸爸跟另一個人要他們把柳橙放回那個太太的籃子裡。擦鞋童應該知道不可以偷死人的東西。有良心的人有責任教那些沒良心的人什麼是對的。不管他們要不要你教，該教的時候就是要教。他們以為不要你管，其實是想要你管。等你不用看譜就可以把每一首讚美詩都唱出來，你就變成有良心的人了。可是只有泰勒牧師和弗林朋先生可以，他們兩個都滿老了。弗林朋先生老到耳朵裡都結了蜘蛛網，我真的親眼看到過。

我們在教堂特別為死掉的男生禱告。我們祈禱他的靈魂可以進入天主的懷抱，祈禱天主能讓殺他的凶手良心發現，向警察自首。泰勒牧師還特別交代所有的小孩，叫我們如果知道誰帶刀子就說出來。

麗迪亞在削芋頭皮，要做芋泥。
我：「妳有刀！我要去告妳！」
麗迪亞：「走開啦。不然我是要拿什麼削皮？用湯匙嗎？」
我：「妳吐氣就可以削皮了，妳反正是噴火龍。」
麗迪亞：「你還是大臭狗咧！你是不是又偷偷舔屁眼了？」
我們最愛玩這個遊戲了，看誰的嘴巴最惡毒。通常都嘛是我贏。我的積分是一千分，麗迪亞只有二百分。我們都嘛在媽媽聽不到的時候才玩。我拿叉子戳自己，只戳手臂。我想知道有多痛，凹進去的洞多久才會彈回來。我要跟別人說這是我生下來就有的神奇胎記，表示我會讀心術。可是一分鐘後就沒有痕跡了。還是痛到不行說。

我：「不知道真插下去會怎樣？會不會眼冒金星？」
麗迪亞：「你想不想知道？」
我：「還是會看見火？我敢說會看見火。」
我的野馬就有火。我有四輛車：野馬、金龜車、凌志、鈴木吉普車。最棒的是野馬，帥呆了。藍色的，汽車罩上有火焰，翅膀形狀的欸。一點刮痕也沒有，因為我從來沒有撞過車。我都嘛只用看的。我閉上眼睛還看得到火。死亡一定就像這樣，只除了火焰一點也不美，因為是玩真的。

馬尼克的爸爸教我打領帶。今天是我上新學校的第一天，我把領帶藏在書包裡，準備跟他們說被偷了。可是到了學校我就沒膽了。每個人都嘛有打領帶。馬尼克的爸爸陪馬尼克來，就是他想出來的點子。

馬尼克的爸爸每天都走路送他上學，保護他不被壞人搶。有次馬尼克的球鞋被偷走，是岱爾農場幫的人偷的。鞋子不合腳，後來掛在樹上。馬尼克沒辦法爬到樹上去拿鞋子。他太胖了啦。

馬尼克的爸爸：「有膽子就再偷偷看。下回就沒這麼容易了，小王八蛋。」

馬尼克的爸爸滿恐怖的說。眼睛都嘛紅通通的。他會劍術。哇咧，好在我不是馬尼克的敵人！馬尼克的爸爸幫我打領帶，又教我不用拆掉就可以把領帶拿下來。只要弄個大洞，讓頭穿過去，領帶就摘下來了。就不必每天打一次了。真的有用咧。這下子我就不必一輩子都在打領帶了。我贏了領帶了！
新學校不用唱歌。舊學校最讚的歌是柯菲．阿洛提自己瞎掰的歌詞：
柯菲．阿洛提：「天父的寶座前
我們虔心祈禱。
拜記別把我抓去烤
或是推我滾樓梯。」
哇咧，他挨了好幾下打，以後我們就把教鞭叫做柯菲棍！

本來我跟麗迪亞下課都在一起，現在都各自跟自己的朋友玩。有時候看見她也假裝不認識。誰先說哈囉誰就輸。下課我就玩自殺炸彈客或者僵屍。自殺炸彈客就是衝向另一個人，用力撞上去，撞倒了就得一百分。如果只把他撞得移位，沒有跌倒，十分。有一個人要負責把風，因為學校禁止玩自殺彈炸客。被老師逮到，放學以後就會被留下來。

僵屍就是裝得跟僵屍一樣。很像的話就多得幾分。
不玩遊戲還可以交換東西。大家最想換的是足球貼紙和糖果。其實只要有人要，什麼都嘛可以換。齊方．布朗就跟賽林．韓換了手錶。賽林．韓的手錶有月球時間，可是齊方．布朗的表更酷，是真正的鈦做的。兩個都嘛很有型。大家都覺得很划算，可是賽林．韓又想要換回來。

賽林．韓：「我就是反悔了嘛。」
齊方．布朗：「我們都握手了欸。」
賽林．韓：「我的指頭有交叉啦。」
齊方．布朗：「賴皮鬼。打兩拳。」
賽林．韓：「不行，一拳。」
齊方．布朗：「一拳打頭。」
賽林．韓：「打肩膀，肩膀啦。」
齊方．布朗：「爛人。」
齊方．布朗用力打了賽林．韓，打得他一條手臂抬不起來。誰叫他換好了又反悔。他還不是怕他媽媽知道了會氣死。
我還沒有手錶，也不需要。鈴聲告訴你該去哪裡，而且教室裡也有時鐘。不在學校裡根本不必知道時間，肚子會告訴你該吃飯了。肚子很餓了，回家就對了，絕對不會忘記的啦。

我是死掉的男生。Ｘ火在教我們插人。不是用真刀，是手指，還是一樣很利。Ｘ火說插人要動作快，因為你自己也會有感覺。

Ｘ火：「刀子插進去，你會感覺到插到哪裡。如果插到骨頭之類的，會很噁爛。最好是揀軟的地方插，像肚子，才會很輕鬆就插進去，也不會有什麼感覺。我第一次插人最恐怖了。大腸小腸流了一堆，好噁爛喔。我那時還不知道要瞄準哪裡，插得太低了，所以現在我都插旁邊，靠近腰上的備胎，才不會有噁爛的東西流出來。」

號呆：「我第一次插人刀子卡住了，好像插到了肋骨，╳，我只好用力拔出來。我那樣好像是在說把我的刀子還來啦，俗辣！」
夾棍：「 插下去馬上就給他拔出來，不要囉嗦就對了啦。」

殺手沒說話，就只是很安靜。可能是還沒有插過人，也可能是插的人太多了，不稀奇了。一定是這樣他才會被叫做殺手。
我是死掉的男生因為Ｘ火選了我。我只要站著不動就好。Ｘ火不喜歡我動來動去。他一直拉我。我覺得滿不舒服的，可是還是要繼續聽。其實我也想要聽說。跟我第一次吃豌豆泥很像：很噁爛，還是非吃完不可，因為蹧蹋食物是罪惡。

Ｘ火人都走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手指插到我的肋骨，感覺真的很扯。Ｘ火的呼吸有香菸和巧克力牛奶的味道。我根本就不怕。

我們都是星期六去市場。市場是露天的，所以等媽媽付錢會把你凍得要死，嘴巴要閉得緊緊的牙齒才不會掉下來。其實也滿值得的，你可以看到一大堆很炫的東西，像是遙控汽車或是武士刀（只是木頭做的，可是還是很恐怖說。如果我有錢，我就要買一把，我要拿來把入侵者趕走。）

我最喜歡的店是糖果店。什麼樣子的ＱＱ糖都有。我的夢想是把店裡面每一種ＱＱ糖都吃遍。到目前為止我吃過了一半。ＱＱ糖有幾百萬種形狀。不管世界上有多少東西，就一定會有一種可以吃的ＱＱ糖版，我敢發誓。像可樂瓶、蚯蚓、奶昔、小熊、鱷魚、荷包蛋、奶嘴、獠牙、櫻桃、青蛙，幾百萬種。最好吃的還是可樂瓶。

我不喜歡小貝比糖，好殘忍。媽媽看過真的死貝比。她每天上班都會看見。我從來不買小貝比糖，怕會害她想到那些死掉的貝比。
媽媽到處找捕鴿網，我偷偷祈禱不要讓她找到。

我：「不公平。只有麗迪亞會怕鴿子。」
麗迪亞：「你少亂講！我才不怕咧！」
媽媽：「我們不能讓鴿子在屋子裡面飛來飛去，太不衛生了，家裡會弄髒。」
我：「鴿子只飛進來過一次，牠是因為肚子餓嘛。」
媽媽：「少跟我擠眉弄眼的，哈利，我不是在跟你講道理。」
有人在陽台上裝了網子，不讓鴿子進來。我不同意，鴿子又沒有怎樣。我要我的鴿子回來。我還藏了一點乾薯粉在褲子抽屜裡，準備要留給牠吃。我不是想要把鴿子吃掉，是想要馴服牠，讓牠站在我的肩膀上。最後我的祈禱應驗了：市場不賣捕鴿網了。哇咧，好佳在！

我：「別緊張。鴿子回來，我就叫牠去找別家。」
媽媽：「不要再留東西給牠吃了。別以為我沒看見陽台上到處是麵粉，我可不是笨蛋。」
我：「我才沒有咧！」
我最討厭被媽媽看透我的腦袋裡在想什麼了啦！從今天開始，我會等到她睡覺了再說。

我故意裝傻，就像那次喬登偷了那個太太的手機我假裝沒看到一樣。我不想讓媽媽以為我贊成喬登的行為，她早就因為喬登在樓梯間吐痰很討厭他了。那時我是在納帝的衣服攤上。我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媽媽在忙著付錢買我的切爾西球隊襯衫。其實真正拿走那個太太的手機的人是Ｘ火和號呆。他們兩個很詐：他們一直等到她在講電話，才故意撞到她，害她的手機掉下去。他們弄得像是意外。手機掉到地上，然後喬登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把手機揀起來就溜掉了。他鑽進人群裡，一眨眼就不見了。他好像是鬼魂，咻一下就消失了。那個太太東找西找，可是根本找不到，她也沒辦法。幹得乾淨俐落。喬登幫他們也沒拿到什麼好處，只分了幾根香菸，不然就是獲得幾個星期的自由，不必怕被他們殺掉。其實很划不來，換作是我，幫一次忙就要十鎊。

我的新切爾西球衣也是有點太癢了，害我還要在奶奶上貼膠帶，才不會被摩掉。可是衣服還是滿有型的啦。那個死掉的男生也喜歡切爾西球隊，他的衣服上還有Samsung（三星）的字跟隊徽說。希望天堂的球門有網子，這樣就不必每次射門得分還要跑得要死要活去揀球了。

三月有看到血欸。比你想像中黑。阿喬炸雞店外面的地上到處都是。太扯了啦。喬登：「你敢摸我就給你一百萬鎊。」我：「你哪有一百萬鎊。」喬登：「那就一鎊。」我是很想摸的啦，可惜沒辦法再靠近了。拉了一條線：刑案現場禁止進入敢越線就會歸於塵土。我們不准跟警察講話，警察必須要專心。萬一殺手又回來了怎麼辦？我看到他腰帶上的手銬，可是看不到槍在哪裡。 死掉的男生的媽媽在看守那攤血。她不肯讓血流走，看得出來。天上像要下雨，把血沖走，可是她不准。她都沒有哭，全身硬梆梆的，眼睛凶巴巴的，好像她的責任就是要把雨嚇回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