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告別》姐妹作
一封封跨越時空的情書
那些母親從未對我說出的祕密
那段我來不及參與的愛情
那是沉默的括弧,不過,當年的情意還是書寫保存了下來
因為愛之深,情之切
而讀信,是我愛母親最後的方式
我母親生前是個安靜、自制持重,不引人的注目的典雅女子。儘管跟父親都是醫生,她卻跟同世代的婦女一樣順從丈夫。然而,她的葬禮出席的人群簇擁著朋友與病友,我們看在眼裡仍是一種慰藉。
碧蒂姨是其中一位,用父親的話來說,他「著迷」這名女子近乎十年。碧蒂是其他女人,是母親中年生活的苦難來源,如今卻成為她最親密的手帕交。兩人在父親死後談論,發現彼此的共通點:她們都深愛著他。
這就是我的母親。如今她走了,我閱讀著他們的愛情故事,聆聽母親沒有對我說出的祕密。我父母的情書是珍貴的寶藏,裡頭有太多我所不了解的事,而且,我很高興仍有一些謎題像無法明白細說的愛情,保留了下來。
本書透過作者父母戀愛時坦率、有趣與激烈的往來信件,刻劃出一個熱烈的戰時愛情故事。既動人又具啟發性,剖析了家庭衝突、愛情、戰爭與有情人終成眷屬。
作者簡介:
布雷克‧莫里森
Blake Morrison
布雷克‧莫里森出生於約克夏的斯基普頓,著作包括暢銷回憶錄《最後的告別》(曾贏得艾克利傳記文學獎與風尚雜誌非小說類獎項)、兩本小說(《古騰堡之釋罪》(The Justification of Jonann Gutenberg)與《河流之南》(South of the River))、兩本詩集、一本童書、兩本歌劇劇本,與一份對幼兒謀殺案柏格案的研究《宛如》(As If)。目前與家人定居於倫敦。
在布雷克‧莫里森的代表作《最後的告別》中,他母親是一位迷人但保持沉默的人物。而此書則是屬於她的故事,充滿驚喜且感動人心,也是兒子對當年那個傑出的克立郡女孩的探索和追尋。
本書透過作者父母戀愛時坦率、有趣與激烈的往來信件,刻劃出一個熱烈的愛情故事。既動人又具啟發性,剖析了家庭衝突、愛情、戰爭與有情人終成眷屬。
譯者簡介:
陳芙陽
政大歷史系畢,曾任大成報編譯、路透編譯。譯有《埃及艷后的皇宮》(協和國際)、《男人與男孩》(商周)、《白色城堡》(麥田)、《森牙國度》(東觀文化)等書。感恩母親依然健在,可以問她、對她說;而自己也仍有機會可以對孩子說出未曾告訴他們的事。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國際好評】
「如小說般錯綜糾葛……直到最後一個字都讓人無法轉移目光。」
──《週日獨立報》
「作者巔峰之作……收放自如的完美作品,把個人回憶錄轉為文學……打動我流下歡欣的淚水。」
──《泰晤士報》蓓爾‧穆尼
「莫里森成功刻畫出母親未曾顯露的自我,成就非凡的一本書。」
──《衛報》瑪格麗特‧卓柏
「莫里森抒寫的輓歌……充滿優雅,兼具知性的作品。」
──《金融時報》
「詩人充滿感情的忠實呈現。」
──《觀察家報》瓊‧貝克維爾
「莫里森一如往昔,完美地創作了這本書……藉由細膩的描寫,以及純熟的編輯,讓讀者就跟決心發掘實情的其子一樣,認真地想要了解沉默壓抑的金姆……這是一本好書,具備莫里森一向的優點──實事求是的觀察與絕佳的說故事能力。」
──《週日泰晤士報》
「他的作品是一個絕佳的典範,呈現出堅持不懈的禪宗般專注力所能夠造就的境界,崇敬並勾勒出平凡人物……具有多面性。」
──《標準晚報》
「才華洋溢的作品!不只生動喚起那個時代,也是對婚姻一個引人入勝的研究。」
──《GQ》雜誌
「《寫給母親的情書》是一個述說愛情與婚姻,釋然與執念的作品。」
──《每日電訊報》
「布雷克‧莫里森以詩人的精神,偵探的觀察力與孺慕的情感,寫出了他的母親。」
──東尼‧帕森斯
「莫里森散文式的寫作風格彷如詩人切割鑽石,他的故事充滿溫情與渴望……以傑出的家庭文學作品,讓母親變得栩栩如生。」
──《獨立報》
「真誠、有趣又感人,是一個兒子獻給母親的愛。」
──《週日鏡報》
「《寫給母親的情書》以其細膩無比、充滿想像力卻非虛構的廣泛觸角,帶領我們來到一個不僅僅只是證言或報導文學的世界……這是本年度最令人著迷的回憶錄,也是討論愛情與阻礙愛情最好的作品」
──《紐約時報》
媒體推薦:【國際好評】
「如小說般錯綜糾葛……直到最後一個字都讓人無法轉移目光。」
──《週日獨立報》
「作者巔峰之作……收放自如的完美作品,把個人回憶錄轉為文學……打動我流下歡欣的淚水。」
──《泰晤士報》蓓爾‧穆尼
「莫里森成功刻畫出母親未曾顯露的自我,成就非凡的一本書。」
──《衛報》瑪格麗特‧卓柏
「莫里森抒寫的輓歌……充滿優雅,兼具知性的作品。」
──《金融時報》
「詩人充滿感情的忠實呈現。」
──《觀察家報》瓊‧貝克維爾
「莫里森一如往昔,完美地創作了這本書……藉由細膩的描寫,以及純熟的...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多少孩子?
母親告別人世之前,還嚇了我一大跳。當時,我去她居住的克倫威爾療養院探望她,療養院位在母親居住四十年之久的約克夏村莊。在我小時候絕大多數期間,克倫威爾一直是領主宅邸旅館,只是,不管換手多少次,卻一直經營不善。母親痛恨這棟灰石建築所呈現的荒涼感,當它改建為療養院時,還說自己寧可吃藥過量,也不要在那裡「終老」。結果,當她病到無法自行居家生活,這裡卻似乎成了唯一的明智選擇。她憎恨這種侮辱,卻接受了其中的邏輯,因為方便親朋好友探視,而且我妹妹就住在對街。
克倫威爾的病房是用英國詩人命名,母親剛入院時,被分配到拉金病房,真不是什麼好預兆。病房算是舒適,卻是老人與垂死人們居住的地方,我一直在想,死亡的桂冠詩人拉金會怎樣看待被人們以這種方式紀念?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母親還是換了病房。醫護人員發現她的狀況沒有好轉,所以把她換到靠近大門的拜倫房,那裡經常有人來來去去。麴菌所造成的黴菌感染,侵襲了她的肺部,她已回天乏術,但是院方認為,如果住在療養院較為熱鬧的區域,或許可以改善她的心情,拉金房實在太像陰沉的窮鄉僻壤了。這個舉措有了收穫,住在拜倫房的一個月期間,她看起來快活許多。我最後一次從倫敦當天往返去探視她時,她還費力說了很久的話,讓我精疲力竭,彷彿我才是需要療養的人,而她則頑強地持續發光發熱。
這次我去赫爾參加一個恰巧是討論拉金詩作的研討會,有個好理由在返家途中順道去探望母親:從赫爾到斯基普頓的路途雖然不近,但至少都在英國的同一端。換了兩次火車與一趟出租汽車後,我終於在週日上午十一點鐘左右,汗流浹背抵達療養院。我沒敲門就進房,後來卻遲疑了,準備轉身離去。我以為自己走錯病房,嗯,他們弄錯病人了,被單底下那個白髮稀疏的瘦小人兒不可能是我母親。但是,沒錯,她是,我認出那臺她從家裡帶來的收音機,還有病床旁邊椅子上的那件毛海外套。「媽。」我喚了好幾次,老婦人從胎兒般的睡眠中驚醒,歡迎我來到。我敞開窗簾,扶她坐起身子,卻見到三天前的晚上她跌倒造成的臉側瘀青。那一側的眼睛貼了好幾條白色藥用膠帶,就好像夏日不戴太陽眼鏡看東西之後所出現的細紋。瘀青和膠布讓她的臉頗具喜感,像是眼留白圈臉塗黑的滑稽秀,但她似乎對此一無所知。我們一直說著話,說到午餐時間都過了好久。後來,妹妹吉兒來了。等我離開時,母親無庸置疑又是我的母親了,我還是非常震驚自己之前居然沒有認出她。
那天她顯得既虛弱又老態龍鍾──「不是她」,而且就要這樣永遠持續下去。我的錯誤似乎是種前兆;就好像我從不曾真正了解她,彷彿她一直是別人。
***
三個星期後,到了七月中旬,我又回來了,太陽從遙遠的山丘傾灑入內。自從母親搬去療養院後,她的屋子就一直空著。現在,房門全因悶熱打開透氣,草地則擠滿了親戚。「一場合宜的家族聚會。」父親會這麼說,儘管這場聚會其實是家族的終點。仙翁花與飾帶花綻放在車道兩旁,天空飄來朵朵白雲遮住了陽光,彷彿出自敬意投下零星的影子。花園的遠端傳來揮桿劈起地面凹洞的聲音,對那天的我來說,聽起來卻像是錘子錘擊著骨頭。英國高爾夫公開賽剛剛開打,一群孩子拿著從車庫翻出來的古老木製開球桿,揮桿打進茂密的蔥綠草地。草兒非常濃密,高爾夫球一下子就從二十顆減為四顆。很快地,剩餘的球兒也會永遠消失在草地之中。
五年前父親的喪禮把村莊教堂擠得水洩不通,但今天我們懷疑是否會有人出現。我感覺得到母親希望空無一人,這樣她才可以不起一絲漣漪,不為人所知地溜走。她始終是這樣的人,始終保持著這樣的生活:安靜、自制持重,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儘管跟父親一樣是個醫生,一個家庭醫生,她卻跟同世代的婦女一樣──順從丈夫,對於置身人群感到不自在。輕柔的聲音、溫柔的灰色眼眸,以及低調的外表,都訴說著同一件事:「怎麼會有人對我感興趣?」然而,當我們抵達教堂,卻發現那裡看起來跟父親的葬禮一樣擁擠。我和妹妹坐在前排,不方便數人頭;而出席人數的多寡也無法評判人生,但是感覺到身後簇擁著朋友與病友,仍是一種慰藉。
碧蒂姨是其中一人,用父親的話來說,他「著迷」這名女子近乎十年。碧蒂根本也不是親阿姨,而是其他女人。碧蒂是母親中年生活的苦難來源,後來卻成了她的手帕交與最親密的友人。兩人在父親死後談論著碧蒂與父親的關係,發現到彼此的共通點,就是她們都深愛著他。不管是和解或痛苦,現在全都成了無法改變的過去。今天,碧蒂又出現在我父母的屋子裡,偕同夫婿山姆從教堂過來。過去,要是她出現在家族聚會,可能會讓父親那些已有耳聞的親戚難堪。但這次,碧蒂卻受到歡迎。她已接受癌症治療好一陣子,況且,誰不風流呢?
「是藥物的關係,」她拍拍腰部說道,彷彿我剛指責她胖了。「你媽上一次見到我說:『我不介意三十年前接生約瑟芬,但是妳這個就省省吧。』」她大笑。「換成別人,我一定會大發雷霆。」
「我來替妳酙酒。」我說。
「哇,我等一下應該還要開車的。」她環顧四周。「人來了不少。」
「對,但是都沒有她那一方的親戚……」
「你和他們聯絡了嗎?」
「我聯絡了通訊錄上所有找得到的人,」我說。「但路途太遙遠,她的兄弟姊妹都過世了,僅餘的艾琳也在幾星期前去世,我甚至不確定媽媽是否知道。」
「總共有十人,對吧?」
「大概是那個數字,總之,非常多就是了。」
我帶著酒離開,繼續不斷替人添酒。一隻長滿老人斑的手伸過來緊握住我的手,還有一兩個眼神耽擱了我。他們為我的痛苦深感遺憾,同時也為自己遺憾,因為根據年齡法則,很快就要輪到他們了。我的父母、教父教母、今天現身的人的另一半,都飄蕩在被人遺忘的某處了。壁爐臺上有一張父母親的結婚照,這一排笑臉之中,唯一碩果僅存的是隆恩姑丈,他是父親瑪莉妹妹的丈夫,瑪莉早在十多年前去世了。即使隆恩有著牙醫的嚴謹個性,鬍子總是修飾整齊,最近身體也開始走下坡。日前才因口腔癌動了手術,難以開口說話。今天他獨自坐在一張扶手椅上,遠離人群。我告訴自己,至少,他是開車來的,自給自足,還可以玩《電訊報》上的填字遊戲,以及聆聽音樂。年滿八十繼續存活是可能的。
我瞄向妹妹吉兒,她拿了一盤香腸卷。我們兩人現在都成了孤兒,只是年紀太大,意義難敵狄更斯小說中的「孤兒」。別想著這件事,我心想。回憶快樂時光。保持著笑容,繼續倒酒。但說比做容易。父親死得很突然,我們還記得為他守靈前的幾個星期他仍非常健康;而母親自從父親過世後,就慢慢走向死亡──寡婦加上孤老,以及老化所帶來的不明顫抖,最後還多了麴菌,一種占據她整個肺部的白色黴菌。很難回想起她健康的模樣。但是在三個月前她生日時,我們把她從克倫威爾接回家裡,為她準備了蛋糕與香檳,她脆弱地坐在扶手椅上露出笑容,毛衣外套還別了兩個胸章,寫著「八十好年輕」與「親愛的,我真的不在乎」。八十大壽,她很驚訝自己辦到了,這可是她丈夫與手足都沒法做到的事。現在,她也倒數歸零了,而且,哦,還成了罐子裡的一堆灰燼。只是,四月時,她的確是在微笑。我們現在提及的就是那一天的事,還有她是怎麼坐在這裡細數自己蒙受的恩典,又是怎麼準備在那次生日宴會後,死去。
更美好的階段……不再有苦難……圓滿終了。她的朋友握手致意後,陸陸續續離開,車子的尾燈在薄暮中逐漸隱去。我收拾了一疊疊的盤子,只見白底藍花的柳樹圖案上方還散落著肉餡餅,再把盤子交給水槽旁的妹妹。
守靈就這麼結束了,母親的親戚都沒有來。不過,她生前真的很喜歡那些甥姪子女,她的兄弟姊妹過世前,也一直努力保持聯繫。喬舅舅曾從愛爾蘭過來洽公,還找父親喝威士忌;琪蒂姨骨瘦如柴,說話總帶著鼻音,但有著閃閃發亮的眸子,她也來找過我們好幾次;艾琳姨後來雖然失智,但在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神智仍非常清楚;當然可別忘了雪拉姨,她在密德蘭斯教書,終身未嫁,多年來,當學校放假,她總會過來跟我們住;還有一個人──我倒是不知道名字或長相,但母親不只說過一次,曾拿嗎啡給一個垂死的哥哥嗎?加上母親本人,那就有六人了。
「我想總共有八人。」妹妹說道。
「真的嗎?」
「她不是有個叫派屈克的哥哥?」
「一定就是她給嗎啡的那個哥哥啦。」
「那不是還有一個叫克莉絲的姊姊?」吉兒說。
「我不知道這位。」
「我想,媽媽多少算是她帶大的。」
「那麼,她一定大她很多歲囉。」
「我想也是。」
吉兒不知道,也可能是不想知道。談話似乎讓她很痛苦,儘管悲傷才是真正的苦痛。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或許她的感受更加深刻。妹妹本身也病痛纏身,視力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人生除了死亡,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忍耐;現在,加上我,還有我這些乏味的問題。
那晚稍後,我跟吉兒一起借酒澆愁,痛飲彷如孟婆湯的白酒。剛開始,兩人都很安靜,後來卻惡言相向。孤兒的新身分讓我們需要好好鬧一場,如果有其他人可以打架或吵嘴,可再好不過,但是,我們只有彼此,所以兩人就大吵一頓。吉兒說,她,就是媽媽,比愛我更加愛她,就是吉兒,這我當然是知道的吧?這項發言一如預期發展下去。我從不懷疑媽媽愛吉兒:我的耳邊仍縈繞著四十年前樓上衣櫥倒下來她的尖叫聲,她像一陣風衝了過去,把吉兒救出來。但我也不懷疑母親對我的愛。小孩為死人吵架,真是太沒格了。我對吉兒說,她好惡毒;她反過來說我卑鄙。陳年舊恨都翻了出來:像是有一次我騎腳踏車撞她;還有一次,只因碼頭上的我不肯伸手扶她,害她上船時,差一點跌倒落水。我們一來一往回嘴,就像關在籠子裡的動物,直到精疲力竭,完全失去理智。接著,我們又和好,坐在電視邊,在彼此的怒火餘燼中打盹。不知什麼時候,她兩個孩子從花園進來,然後又走開回床睡覺;又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先生隆恩從酒吧回來。但是,吉兒一直安穩睡著。當我在黑暗中悄悄離去,走向母親的房間爬上床時,她都沒有醒來。
***
我已習慣睡這張床。前來克倫威爾探望她時,我常常過夜,既然這是屋內少數鋪好的床,似乎就成了最方便的選擇了。現在,母親已去世五天,變成了鬼魂,但我沒有膽怯害怕的理由。她不是那種糾纏不休的類型,還會很高興有人可以為床鋪透透氣。唯一讓人不適的是她的床墊,儘管她有背痛的毛病,卻一直不願換掉這高低不平的海綿床墊。我用力拍打床墊,生氣這樣的儉約美德讓她無法睡個好覺,現在則讓我睡不好。她的枕頭傳出的香味有著咳嗽藥般的鎮靜效果,但我卻一直無法入睡。難以形容的內咎感和我一起躺在這張床墊,在黑暗中發出怒吼:你原本可以多做得更多。
我點亮燈光,讓自己心安確定房間確實空無一人。的確是,卻又太空曠了。下陷的床墊就像她缺席的印記,那個凹陷是她的身長,是她的模樣。父親去世的時候,情況單純多了:他以前在這裡,後來不在了,我為那段原本填滿了所有空虛的人生──一個充滿熱情、活力與不屈不撓精神的人生──感到悲痛。至於我母親,就複雜多了。她本身就比較複雜,難以具體定位。在窗檯上的相框裡,她的眼睛似乎變得暗淡,五官也開始模糊不清。我累了,這是漫長的一天,我需要睡眠。漂浮在床墊上,我試著數出她的兄弟姊妹。六人?八人?這有什麼關係?但同樣地,為什麼我會不知道?不去了解當然是個錯誤,在喪禮當晚細數,感覺也很奇怪。
母親對我來說,已變得淡薄。她是誰?或者,說得更精確一點,她以前是怎樣的一個人?
**
我只知道她在愛爾蘭長大。多年來,當人們問我是愛爾蘭的哪裡,我的回答都不一樣。克立還是利麥立克,肯美爾還是啟拉尼,啟肯尼、恩尼斯克立還是啟達:家人說過不只一次,我卻都忘記了。我五歲時,我們曾在愛爾蘭度假,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還記得,或者該說是有照片讓我記得,那裡有很多馬兒、赤腳、木屋、一個多沙的長海灘,有許多剛出生的小狗狗擠在一個洞穴,還有一家外頭有板凳與狗兒的雜貨店。
那次旅程,我見到了許多阿姨、舅舅與表兄弟姊妹,但也僅此一次。母親有時會從利物浦或聖首搭船回去參加喪禮,或是度個幾天假,卻一直不讓我們跟去。父親的家族──他父母、妹妹瑪莉與她四個孩子都住在不到一個小時車程的地方。我們每年耶誕節以及大多數的節日都與他們共度;瑪莉姑姑嫁給亞斯托家,亞斯托的表兄弟姊妹就像是我的親手足。家族意味著蘭開夏,以及父親的各方親戚。愛爾蘭彷彿另一個大陸,母親的家族就跟亞馬遜部族一樣遙遠。
缺乏照片更加深了這種遙遠的感覺,沒有任何母親兒時的相片。她父母長得什麼樣子?我根本不知道,大家也不鼓勵我問。她死後,我偶然發現一張皺巴巴的男女合照,女方拿著花束略為拘謹的模樣,男方的位置高於她,留著小鬍子,戴著時髦的中分領帶。我不認得他們,不像我們莫里森親戚的長相。後來,見了我的表兄弟姊妹,看到了其他照片,我才確認他們是母親的父母。這張照片藏在存放父親照片的皮夾裡,靜靜不為人所知。她是不是有時會偷偷拿出來看?我也不知道。
有一次,在一九九○年代早期,她生病了,我決心要好好問問母親關於她兒時的事,擔心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找尋答案的機會。儘管已困在病榻之上,她還是盡其可能迴避。
「我小時候的事?哎呀,這太乏味了啦。」她說,然後要我出去拿東拿西,就是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最後,我只好拿著筆記本坐在那裡,原本兒子的身分轉變成為採訪記者。
「我父親的名字叫派屈克‧歐夏,」她嘆了口氣。「母親叫瑪格瑞特,婚前是瑪格瑞特‧里昂斯。」
「再問一次,妳在那裡長大的?」
「啟羅格林,啟示的啟,四維羅,格林童話的格林。在克立郡,靠近啟拉尼。房子在鎮上的蘭福街,你小時候我們去過,不記得嗎?」
「不太記得,那妳父親是做什麼的?」
這個問題讓我有點難以啟齒。問人家父親是做什麼,是那種會問新朋友,問兒時過來一星期的交換學生,卻不是問自己老母親的問題。
「他是羊毛商,一星期去市場批羊毛三、四次,然後轉賣或運到布拉福,他會搭火車去;有時甚至會去美國。他有一間很大的羊毛倉庫,應該說本來有過,有一天它失火了,燒光了所有準備出貨的羊毛。我想,那時我大概十歲吧,記不太清楚,只記得家裡慌張不安、有人尖叫、有人大哭,因為他沒有買保險,幾個月後鎮上還聞得到羊毛燒焦的味道。不過,我們的情況還好,他還有隔壁的店鋪與對街的酒吧。」
喪禮當晚,我獨自躺在她的床上,卻記不得接下來的對話。等回到倫敦,我找出筆記本,發現她也說了母親的事:「比較像是悠閒的淑女,而不是家庭主婦,甚至不會煮蛋,反正她也不需要。只要請一名女僕,讓她從早忙到晚就夠了。」
筆記本裡還有四名其他兄弟的名字,但我都沒見過:保羅(「家族裡的害群之馬」)、威廉(「就讀三一學院法律系,後來經營酒吧家業」)、彼得(「年紀比我大很多,是我母親最喜歡的孩子,愛穿燈籠褲,非常高,不像其他人,二十三歲去世」),還有唐恩(「也比我大多了,我對他甚至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不過記得他患有肺結核,後來去了瑞士,還是加州,總之,沒有治好,大概也在彼得死的時候過世」)。
這樣就有多少兄弟姊妹了?九個?十個?還有吉兒提到的克莉絲呢?她排行第幾?我想起學生時代讀過的一篇著名短文,是奈慈寫的:〈馬克白夫人到底有幾個孩子?〉我隱約記得,文章的重點在於莎士比亞作品自相矛盾。(「我哺乳過孩子,」馬克白夫人說,「知道疼愛我哺育的嬰兒讓人多麼溫柔。」但是,劇本的其他部分都沒提到她有過孩子)。我母親的家族也充滿混亂:亞格妮絲‧歐夏到底有多少兄弟姊妹?
更精彩的內容請見《寫給母親的情書》
第一章 多少孩子?
母親告別人世之前,還嚇了我一大跳。當時,我去她居住的克倫威爾療養院探望她,療養院位在母親居住四十年之久的約克夏村莊。在我小時候絕大多數期間,克倫威爾一直是領主宅邸旅館,只是,不管換手多少次,卻一直經營不善。母親痛恨這棟灰石建築所呈現的荒涼感,當它改建為療養院時,還說自己寧可吃藥過量,也不要在那裡「終老」。結果,當她病到無法自行居家生活,這裡卻似乎成了唯一的明智選擇。她憎恨這種侮辱,卻接受了其中的邏輯,因為方便親朋好友探視,而且我妹妹就住在對街。
克倫威爾的病房是用英國詩人命...
目錄
目錄
第一章 多少孩子?
第二章 歐娜、亞格妮絲、金妮、金姆
第三章 冰島/愛爾蘭
第四章 柔情蜜意
第五章 病歷
第六章 戰爭寶寶
第七章 卿本天主教徒
第八章 虛度光陰
第九章 愛情曲線
第十章 七護士
第十一章 終於歸鄉
第十二章 之後的故事
第十三章 有一天我將會接到電話
目錄
第一章 多少孩子?
第二章 歐娜、亞格妮絲、金妮、金姆
第三章 冰島/愛爾蘭
第四章 柔情蜜意
第五章 病歷
第六章 戰爭寶寶
第七章 卿本天主教徒
第八章 虛度光陰
第九章 愛情曲線
第十章 七護士
第十一章 終於歸鄉
第十二章 之後的故事
第十三章 有一天我將會接到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