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樣的童年,讓你在笑聲與傷感中讀到最後一頁?!
別懷疑,他的童年就是這麼悲傷又好笑!
◆ 俄國書市21世紀最大傳奇,口碑長銷至今逾50萬冊
◆ 俄國電影導演薩納耶夫的童年回憶小說,獲俄國勝利獎、俄國布克獎決選、《十月》雜誌最佳首作獎,改編成電影轟動全國
斬不斷的祖孫情,渴望不到的母愛,他用幻想來填補童年的破洞小沙夏的爸爸跑了,媽媽跟了別的男人同居,留給他的只有凶巴巴的阿嬤,還有生不完的病,吃不完的藥,做不完的功課,玩不夠的遊戲。他玩得掉進水泥坑差點死掉,把討厭的醫生想像成一團團衛生紙丟進馬桶取樂,在療養院裡幻想帶領一支突擊隊把壞心的護士抓起來……
母親的愛他盼不到,阿嬤的畸愛又教人難以承受──待過精神病院的阿嬤老是抱怨和咒罵家人,連愛裝傻的阿公都受不了精神折磨成天往外跑,媽媽也因而喪志不敢來帶走自己的孩子。沙夏活在阿嬤與媽媽之間的撫養爭奪戰中,活在想逃離現實生活、期待媽媽接他走的幸福遐想裡。
阿嬤早就診斷出沙夏有「笨蛋」這個病症,說他的腦子已經被葡萄球菌給吃光光了,他這個小殘廢活不過十六歲……沙夏信以為真,只希望死了之後能把他埋葬在媽媽屋裡的牆腳下,因為那裡可以透過縫隙看到媽媽,不會像被埋在墳墓裡那麼可怕。
幸福的童年個個相似,不幸的童年樣樣不同!小說背景在蘇聯時代後期的莫斯科,小學二年級的沙夏以童真的眼光看這個破碎的家庭,以傻氣的口吻講述自己的不尋常生活經歷,隔代教養的互動有趣感人之餘,流露出傷痛又純真的童年幻想。我們看到他那位蘇聯阿嬤在大時代洪流的殘酷沖刷下,變得多麼可怕又可憐,她對孩子的畸愛或許不單是性格使然,而是從當時的社會、家庭、婚姻、教育等問題泥淖中生長出來的。
身兼電影導演的作者薩納耶夫在這部小說創作中,加入了電影敘事技巧,如蒙太奇剪接、夢境與幻覺的超現實畫面,讓小說文字充滿了視覺效果,鋪砌出豐富的閱讀想像層次,在筆觸上帶有黑色幽默的嘲諷風格,使人讀著憂傷的故事也能發笑,而這帶淚的笑往往引起我們更深的同情。
作者簡介:
帕維爾‧薩納耶夫(Pavel Sanaiev)
一九六九年生於莫斯科,俄國電影童星,家族中的外公、母親、繼父皆為著名演員或導演。一九九二年畢業於全俄國立電影學院編劇系,一九九六年在《十月》雜誌發表《把我埋在牆腳下》,二○○三年出版後成為暢銷書,長銷至今逾五十萬冊,二○一○年被改編為電影。大學畢業後曾做過電影翻譯工作,大量翻譯許多西方影片。二○○二年完成第一部電影劇本,走上日後的編劇導演生涯,至今導演過四部電影長片。
譯者簡介:
陳翠娥
國立政治大學俄文系學士、俄羅斯國立莫斯科大學語言系文學碩士。譯作有:《恐怖頭盔》(合譯)、《蘑菇沙皇》(合譯)、《終巡者》(合譯)、《雪舞者》、《厄夜蘭花》(合譯)、《初戀:屠格涅夫戀愛經典新譯》、《把我埋在牆腳下》。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幽默的畫面,敘述的其實是最創傷的處境。小說本身不只是讓讀者看到社會解體造成家庭中最脆弱的兒童可能的處境,更重要的是,文學的力量將這處境下的確切感受帶給讀者。──精神科醫師王浩威
本書輕鬆易讀,不時讓人發笑或沉思,但寓意深遠,描寫祖孫之情彷彿是都市版的《少年小樹之歌》。──《喪禮上的故事》作者甘耀明
這是一本看了令人覺得驚悚,卻也覺得好笑,繼而引人深思與感動的書。──親子教育作家李偉文
環繞童稚時期的病菌、死亡、相信與欺騙,與一切「再也不會有」的事,都像反覆自我確認著──原來,我真出生到了這世界。──《花甲男孩》作者楊富閔
這不是一個溫馨感人的「阿嬤故事」。這位跋扈、強悍、罵人不眨眼的阿嬤,不斷拋出惡俗犀利話語,也許只為掩飾眼角熱辣的淚水。很棒的小說!真希望能看到改編電影!──《父後七日》作者劉梓潔
一九九一年底蘇聯解體以來,俄羅斯藝文政策大幅鬆綁,文學題材寬廣,風格多樣,展現勃勃生機。一九九六年,新銳作家帕維爾‧薩納耶夫(一九六九生)年方二十七,發表此作,敘寫自己童稚之齡,在外婆與母親的夾縫中掙扎,阿嬤病態的愛,磨難備嘗的母子情,交織著蘇聯後期人民依舊顛沛亂離的境遇,幼兒欲語卻不能言說的愁緒,哀感沉鬱,令人幾度不忍卒讀,極深刻地表現了作者的意蘊和煉句功力。譯者陳翠娥中俄文俱佳,對俄國文化及社會有具體認知,用筆練達,適時注釋,與一些年代久遠的俄書中譯,或轉譯自英文、日文版屢屢誤譯者相較,她的貢獻令人驚喜!──台大外文系教授歐茵西
名人推薦:幽默的畫面,敘述的其實是最創傷的處境。小說本身不只是讓讀者看到社會解體造成家庭中最脆弱的兒童可能的處境,更重要的是,文學的力量將這處境下的確切感受帶給讀者。──精神科醫師王浩威
本書輕鬆易讀,不時讓人發笑或沉思,但寓意深遠,描寫祖孫之情彷彿是都市版的《少年小樹之歌》。──《喪禮上的故事》作者甘耀明
這是一本看了令人覺得驚悚,卻也覺得好笑,繼而引人深思與感動的書。──親子教育作家李偉文
環繞童稚時期的病菌、死亡、相信與欺騙,與一切「再也不會有」的事,都像反覆自我確認著──原來,我真出生到...
章節試閱
我叫沙夏‧薩維列夫,就讀小學二年級,和阿嬤、阿公住在一起。媽媽拿我和吸血侏儒交換,把我這沉重的十字架掛在阿嬤脖子上。就這樣,我從四歲起一直被掛到現在。
我決定用洗澡的場面作為小說的開場。請別懷疑,這個故事肯定很有趣。洗澡對阿嬤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步驟,各位馬上可以見識到這一點。
---洗澡---
剛開始一切都很平和。水咕嘟咕嘟響,正在灌滿浴缸,裡頭漂著一枝塑膠溫度計。整段洗澡時間裡,紅色的柱子都應該指在三十七‧五度。為什麼非得如此,我不是很確定。聽說有一種熱帶水草在這種溫度下繁殖得特別茂盛,但是我長得既不像水草,也沒有繁殖的打算。浴室裡擺著一座保暖燈和兩張椅子。阿嬤一拍手,阿公就應該把保暖燈拿出去。椅子上頭覆蓋著毛巾,一張椅子是給阿嬤的,另外一張……還是一個一個來講吧。
所以說,浴缸的水正逐漸滿起來,我預感「快活的」步驟就要開始了。
「沙夏,到浴室來!」阿嬤喊我。
「來了!」我氣力十足地喊,邊走邊脫下百分之百純棉的針織長褲,卻絆來絆去,不斷跌倒。
「怎麼,雙腳發軟啊?!」
我試著站起來,不過長褲鉤到東西,害我又跌倒。
「你是在尋我開心嗎,可惡的混帳?」
「我沒有!」
「你媽媽曾經跟我說,你是她一生的補償。給我記住,我則要你們每一個,你們所有人都補償我。你聽懂沒?!」
我對「補償」這個詞的意思似懂非懂,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認定阿嬤是打算在浴缸裡淹死我。我跑去告訴阿公這個想法。聽完我的推測,阿公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是請他保持警戒。說完之後,我終於放心到浴室去,深信如果阿嬤動手淹死我,阿公肯定會拿著切肉斧衝進來。說不上來為什麼,我認定他就是會帶著那把切肉斧衝進來對付阿嬤,然後他會打電話給媽媽,媽媽就會過來找阿嬤「補償」這筆帳。這些想法在我腦袋瓜裡轉來轉去時,阿嬤正在就保暖燈對阿公進行最後一番耳提面命:一聽到拍手聲,就必須把它拿出去。
一切準備就緒。阿公已經接獲充分指示,我躺在三十七‧五度的水裡,阿嬤坐在旁邊,把肥皂塗在沐浴綿上。肥皂泡沫在四周飛來飛去,消失在濃濃的蒸氣中。浴室裡頭很熱。
「唉,把脖子伸出來。」
我打了個哆嗦──如果她要掐死我,阿公大概是聽不到的。不過阿嬤沒有伸手掐我,只是替我洗脖子……
各位或許覺得奇怪,為什麼我不自己洗澡。問題就是,像我這樣一個混帳,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媽媽拋棄了我這個混帳,而這混帳一直混頭混腦下去,洗澡可能會讓這混帳身上各種亂七八糟的疑難雜症變得更糟。阿嬤幫我從水裡伸出的一隻腳上抹肥皂時是這麼解釋的。
「為什麼水這麼燙?」
「水溫比體溫高一度,才不會著涼。」
「我以為我是水草。」
「你是水草沒錯!瘦巴巴又綠慘慘……腳不像腳,細得像根鞭子。趁腳冷掉以前,快藏到水底下去。另外一隻腳伸出來……換兩隻手。抬高一點,你是兩手沒力還是怎麼著?站起來,我洗小雞雞。」
「小心一點!」
「擔心什麼,反正橫豎用不著。好了,轉過去,我擦擦背。」
我轉過身,把額頭貼上磁磚。
「不要用額頭靠牆壁!上頭很冷,會讓鼻竇炎惡化。」
「很熱。」
「本來就該這樣。」
「為什麼別人不用這樣,我就該這樣?」我經常問阿嬤這個問題。
「因為沒人像你一樣全身上下都在腐爛,身體都發臭了。聞到沒?」
我沒有聞到。
不過我已經洗乾淨,該出浴缸了。我放心地呼了一口氣,知道阿嬤今天不會淹死我,於是離開浴缸。這下你們了解第二張椅子的功用了──就是為了讓我站在上頭。我不能站在地板上,因為冷風會從門底下竄進來,狡猾地繞過捲成圓筒狀鋪在地上的舊床單,搞不好會讓我的腳發涼。阿嬤幫我擦身體時,我努力保持平衡,以免掉下去。一開始是頭,她會馬上用毛巾把我的頭包起來,以免溼溼的頭髮變冷,接著她會擦乾我全身,讓我穿上衣服。
穿連襪褲時──是那種很貴,而且哪裡都買不到的藍色毛襪褲──我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發現一邊褲腳只到腳踝就沒了。唉呀,襪子最珍貴的部分已經被保暖燈燒個精光啦。
「你這臭死人不償命的混帳!(我覺得阿嬤的牙齒發出鏗鏘響。)你媽媽什麼都沒買給你!我還得拖著一雙病腿自己提東提西!把褲子穿上,我用毛巾把你的腳包起來!」
我把連襪褲整個拉上,抬起一隻腳伸給阿嬤,腳趾頭從燒破的洞裡跑了出來。阿嬤拿方格毛巾包我的腳,好像纏包腳布一樣。我因為無聊,便在鏡子裡研究起自己來。浴室裡很熱,我紅得像個印度仔一樣,頭上包的毛巾和腳上的泡沫讓我看起來更像。我看印度仔看得太入神,忘記自己正和阿嬤在搖搖晃晃的椅子上進行足以跟馬戲團節目媲美的特技表演,一時失去平衡,摔進浴缸裡。
「混──帳──東──西!」
咻!砰!
這個時候,阿公正在看足球賽。嘿!他不太靈光的耳朵捕捉到浴室那邊傳來奇怪的聲音。
「要把保暖燈拿出來!」他心想錯不了,趕緊跑過來。
他跑得很快,急忙中抓到保暖燈發燙的地方,只得立刻鬆手。保暖燈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掉在阿嬤的膝蓋上。阿公愣了一下,聽見拍水的聲音,連忙衝過來救我,結果笨手笨腳的反而拿了阿嬤當「補償」。我想跟阿公解釋到底怎麼一回事,不過浴室裡已經刮起了颱風。
「該死的虐狗的,可惡的韃靼人!」阿嬤大聲嚷嚷,一隻手氣沖沖地搖著保暖燈,另一隻手忙著拍打冒煙的裙子。「希望你們被天地、神明、天上的鳥、水裡的魚,還有人類、大海和空氣咀咒!」這是阿嬤最愛用來罵人的話。「希望你們一輩子倒大楣!永遠遭受報應!」
接著是幾個詞串起來的話,我一直到認識五年級的季馬‧丘古諾夫之後,才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出來,混帳!」
又是那串詞──這回是針對我。
「真是可惡……」
接著也是她最愛的罵人話。
「你最好死在牢裡……」
又是一串詞。
「把衣服脫掉,我要重新幫你擦一次!」
出現一串新鮮的詞!
一而再,再而三……
一而再……
---早晨---
「不管怎麼樣,紅莓果都比黑莓果好!」一陣拚命的叫喊響起,我醒了過來。
叫喊的聲音實在太可怕,嚇得我從床上跳起來,驚恐地不斷左右張望,想搞清楚叫聲是打哪來的,直到我明白原來是自己在夢裡大喊大叫。搞清楚之後,我便放心了,穿上衣服,走出臥室。
「幹嘛這麼早起床?」阿嬤站在廚房門口,手上拿著一個瓷茶壺,驚訝地問我。
「就是醒來了。」
「你最好永遠別醒來!」阿嬤肯定心情不好。「先去洗手,然後坐下來吃東西。」
我抹了兩次肥皂,仔細地洗完手後,用小兔子圖案的毛巾擦手。阿嬤探頭進浴室來。
「再洗一次手!那個臭老頭昨天用過那條毛巾,他有香港腳!」
我重新洗了一次手,終於確定阿嬤今天心情不好。讓她心情不好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個「臭老頭」,從阿嬤的語言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我阿公」。阿公坐在廚房的凳子上,正專心地用叉子在甜菜沙拉裡翻來翻去。他之所以惹阿嬤生氣,是因為他找到了瓷茶壺。兩個禮拜前,阿嬤用這個壺煮了款冬藥草茶,然後把它放在顯眼的地方,結果一直到今天卻都還找不著這壺茶──廚房裡大大小小的瓶罐、盒子、袋子實在太多,任何東西擺到顯眼的地方,只要一離手,放置的地方立刻變得不起眼。茶壺是在冰箱上頭找到的,放在三包茶葉、幾罐蕎麥罐頭、兩包黑李乾和一個壞掉的土拉製鬧鐘中間。一隻熊鐵匠握著斷掉的錘子,停在鬧鈴上永遠不會動了。阿嬤掀開壺蓋,發現裡頭的藥草茶已經發霉,開始大呼小叫,說阿公把她以前一顆聰明無比的腦袋變成了像這樣一團發霉的東西。
「我以前成績都拿最高分,很愛說笑,不管在什麼團體裡都是出主意的人。」阿嬤一面清洗茶壺裡的霉,一面抱怨。「年輕小伙子們愛死我了。『妮娜在哪裡?妮娜會來嗎?』出去玩或聚會一定會找我去……結果我卻碰上這個死腦筋的──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老天爺!害我現在變成了個笨蛋。」
我等不及,問阿嬤幾時要給我吃早餐,剛說完就巴不得把話吞回肚子裡。
「臭死人不償命的東西,該死、可惡的混帳!」阿嬤大叫。「等我弄好的時候你就可以吃了!家裡可沒有傭人可以使喚!」
我在凳子上縮成一團,看了阿公一眼:他掉了手上的叉子,還被甜菜沙拉噎著。
「別妄想當老太爺。」阿嬤嘴上還沒停,突然間,茶壺從她手裡落到地上。
壺的把手慢慢地和壺體分開,好像跟生命道再見似地,哀怨地發出一聲輕輕的叮噹響,接著碎成好幾塊。紅色的蓋子似乎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很有先見之明地滾到冰箱底下,心滿意足地發出叮叮聲,肯定是找到了很舒適的落腳處。我很嫉妒那個壺蓋,在心裡偷罵它是奸詐的小人,接著膽顫心驚地抬起頭看阿嬤……她正在哭。
阿嬤看都沒有看碎片一眼,就靜靜地走出廚房,躺到床上。阿公去安慰她,我也提心吊膽地跟了過去。
「妮娜,何必這樣呢?」阿公溫柔地勸她。
「對啊,阿嬤,妳的茶壺還不夠多嗎?我們再買一個新的給妳,比這個更好的。」我安慰阿嬤。
「別理我。讓我一個人安靜地死掉。」
「妮娜,妳這是何苦!」阿公說完,咒罵了一聲。「只是一個茶壺……何必這麼大驚小怪?」
「別理我,西蒙……走開,我可沒有煩你……我的一生都毀了,跟茶壺有什麼關係……去吧,去拿今天的報紙。沙夏,去替自己盛一碗稀飯……不要緊!」阿嬤的聲音忽然宏亮起來。
「不要緊!」她說話變得中氣十足。我開始往後退。
「命運之神會把你們像茶壺一樣砸碎,到時你們等著呼天搶地吧!」
我吞吞吐吐地說茶壺不是我和阿公打破的,一面回頭尋找靠山,不過阿公早已腳底抹油,溜去拿報紙了。
「住嘴!」阿嬤吼叫。「都是你們把我的腦袋,把我這個生病又可憐的腦袋搞壞了!你們害我什麼都記不得,什麼都找不到,什麼都做不好!不能這樣一天到晚折磨一個人的腦子!」
一陣大罵過後,阿嬤下床朝廚房走去。我不敢冒險跟在她後頭,想待在房裡,不過阿嬤凶狠地大叫,說如果我不馬上過去,她保證會把我切成兩半,我只好乖乖聽話。走去廚房時,我腦袋瓜裡想著被切成兩半應該也不賴,其中一半可以離開阿嬤去休息,然後這兩半可以互相輪流。可惜的是,不可能的願望永遠無法實現,於是我又從痴心的妄想回到現實。
當我回到茶壺不幸身亡的地點時,阿嬤已經把碎片掃進畚箕,倒進公共垃圾管道裡。她洗過手後,動手將市場上買來的蘋果磨進盤子裡。我每天早上都得吃這樣一盤蘋果泥。阿公這時才拿著報紙回來。我當他是逃兵一樣看了他一眼。
阿嬤用力地磨蘋果,雙頰像溜冰時一樣紅通通。阿公看她看得入迷。
「你瞧,阿嬤多麼用心,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你這傻瓜。」他說完後,又繼續出神地望著阿嬤。
「看什麼看?」阿嬤感到不好意思,一副中學生頭一次約會的模樣。
「唔,沒什麼……」阿公嘆了一口氣,把眼光移到髒兮兮的窗戶上,有隻大蒼蠅正在上頭爬來爬去找吃的東西。
「拿去。」阿嬤把一盤蘋果泥擺到我面前。剛磨好時,蘋果泥很像一盤亮綠色的稀粥,不過一下子就變成咖啡色,看起來慘不忍睹。
「為什麼我每天都要吃這些蘋果?」我發問。
阿公把視線從蒼蠅身上移開,回答我:
「當然要吃,傻瓜,這是一定要的。蘋果會把人體裡的殘渣都沖光光。」
「什麼殘渣?」我聽不懂。
「各式各樣的殘渣。有人給你吃這個,你應該說謝謝。」
「但是幹嘛要磨成泥?」
「因為你根本不會嚼東西!」阿嬤大聲說。「只會狼吞虎嚥,搞得自己消化不良!唉,西蒙,你幹嘛浪費口水,他根本是個不知感恩的窩囊廢!為他費了這麼多心力,好歹別尋人家開心……唉呀,打死那隻蒼蠅,牠讓我快要抓狂了!」
阿公把拿進來的報紙捲成圓筒狀,精準地朝蒼蠅拍去。蒼蠅掉到窗台上,六腳朝天,警告大家讓阿嬤抓狂就會落得這種下場。
「唉,妮娜,『斯巴達克』足球隊昨天輸球了。」阿公看著剛剛用來打死蒼蠅的報紙,突然開口說。
「我管你什麼『斯巴達克』,管他們輸不輸球!就算他們都翹辮子了還把你一起帶去都不關我的事。」
阿嬤的眼光落在地板上留著茶壺碎屑的地方,心情又惡劣起來。
「給我吃!」
她把蕎麥粥放到桌上,將蒸好的肉餅放在烤得很乾的小麵包圈上頭。肉餅要用蒸的,因為煎的肉餅是毒藥,這種東西只有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農夫才會吃,攔都攔不住;只能吃麵包圈,是因為普通麵包裡有酵母,會讓體內的器官發酵。
阿公把頭埋進盤子裡,嘴裡碎碎唸著什麼有關「斯巴達克」的事情;我則悶悶不樂地看著讓我厭煩的肉餅和我每天早上都要吃的綠色助消化劑。
「助消化劑吃了沒?」
我已經吃夠了助消化劑,嘴裡說著「嗯,吃了」的同時,試著把它塞進桌上那袋麵粉底下,卻沒注意到阿嬤就站在我背後。
「混帳東西……病老頭開車去幫你買藥,好讓你身子骨強壯一點,你卻白白浪費他的心血!好歹要懂得尊敬!老實人會做這種事嗎?怎麼,你一點都不心疼病老頭嗎?」
「病老頭」嚴肅地說了句:
「是啊。」──說完又埋頭繼續吃自己的肉餅。
「你只會說是,是,是!養大了一個混帳,現在又背上另外一個。」阿嬤指的第一個混帳是我媽媽。
「你一輩子只會應聲說『是』,然後跑到外頭遛達。西蒙,我們來做這個,做那個。『是……等會兒……』等會兒啊,不管請你做什麼,也只會說『是』!」
阿公專心地嚼肉餅,眼睛死盯著盤子。
「不要緊……高爾基說過,厄運總是不期然降臨。你們會有報應的。叛徒一定會有惡報,因為背叛是滔天大罪……今天去幫我買高麗菜,我要煮菜湯。去『大自然恩賜』那家店買,別到『共青團團員』買,那邊賣的高麗菜只能用來餵豬,我煮的菜湯是要給孩子喝的,不是只有給你這個豬頭。你會幫我買回來吧?」
「是。」
「你的『是』能信才怪……」
我吃完稀飯,向阿嬤道聲謝謝後,離開桌邊。
「好歹還知道說聲謝謝!」後頭傳來這句話。
開始下一個故事之前,我想先做幾點說明。我相信一定有人會說:「阿嬤不可能這樣破口大罵!不可能有這樣的事!她可能會罵人,不過不會罵得這麼凶,也不會動不動就發作!」請相信我,雖然故事看起來很像瞎編的,不過阿嬤罵人確實就是我描寫的樣子。即使她罵人的話讀起來很過分、很多餘,不過我小時候天天聽到的就是這些話,而且幾乎每個小時強力放送。在小說裡,我當然可以把罵人的話減掉一半,不過這樣一來,我在書頁裡就認不得自己的人生了,就像沙漠如果少了一半的沙子,裡頭的居民就會認不得平常看慣的沙丘一樣。何況,我已經拿掉了阿嬤罵人的話裡不登大雅之堂的字眼。我好朋友的媽媽聽完我告訴她阿嬤因為我在桌上打翻一盒酸奶而罵我什麼之後,立刻禁止我們往來。五年級的季馬‧丘古諾夫費了很多唇舌向我解釋,為什麼不能在大人面前提起阿嬤用的詞彙。他本人最喜歡的則是簡潔有力的「你肖想」,這個詞是用來回絕任何不可能答應的要求。希望各位現在相信我沒有誇大阿嬤說的話,也了解書裡出現這麼多罵人的話不是因為我不知分寸,而是因為我想盡量真實地反映自己的人生。如果各位能理解的話,下一篇故事叫做……
我叫沙夏‧薩維列夫,就讀小學二年級,和阿嬤、阿公住在一起。媽媽拿我和吸血侏儒交換,把我這沉重的十字架掛在阿嬤脖子上。就這樣,我從四歲起一直被掛到現在。
我決定用洗澡的場面作為小說的開場。請別懷疑,這個故事肯定很有趣。洗澡對阿嬤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步驟,各位馬上可以見識到這一點。
---洗澡---
剛開始一切都很平和。水咕嘟咕嘟響,正在灌滿浴缸,裡頭漂著一枝塑膠溫度計。整段洗澡時間裡,紅色的柱子都應該指在三十七‧五度。為什麼非得如此,我不是很確定。聽說有一種熱帶水草在這種溫度下繁殖得特別茂盛,但是我長得既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