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外星人這件事很重要。── 導演.林育賢(阿喵)專訪
《6號出口》的故事是發生在十八歲左右的四個年輕人身上;談談你自己的十八歲,有沒有做過什麼瘋狂的事情?
我十八歲時還在宜蘭唸羅東高中,因為之前曾經在台北待過一年,回去後被歸類為「標新立異化」的,大家很用功地唸書,我就很用功地玩、很用功地搗亂。
我都笑自己是「自然派」的,沒什麼書可以唸,也沒什麼電影可以看,可以講沒什麼文化就對了;除了教科書以外,不懂什麼小說,因為當時沒有這個環境,就是想辦法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
我記得那時候寫週記,不是抄國家大事、時事,是用來跟老師對話的,提出些疑問:為什麼要唸高中,為什麼要活著?很無聊,還有點蠢。
那時我姐已經北上唸書,她唸復興美工,經常寄些雜誌回來給我,或者是一些音樂,像是林強或Baboo,我就放給同學聽,一票人會等著。
林強的第二張專輯《春風少年兄》(1992)發行時,我記得是在公館,發行會在晚上十二點舉辦,我找了四個人上台北來參加走賣會,後來十一點多林強竟然沒來;我們買到唱片一路走去台北車站,邊走邊聽[Elsa1] ,一直待到四點,因為最便宜的平快火車四點才發車。回到宜蘭七點,趕快回學校參加段考,那天考的數學當然是全掛,現在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十八歲之前還有一件重大事情,那時候流行一部電影:《俠盜王子羅賓漢》(Robin Hood: Prince of Thieves, 1991),我為了要追大一屆、即將畢業的學姊,仿效凱文?科斯納從樹上盪下來,想說以後應該沒機會,就姑且一試;後來有同學發動救國團,召來很多人,看我從兩層樓高的樹綁繩子盪下來到她的教室 ── 樓上有樂隊,樓下有聲援啦啦隊,等待星期三下午那一刻的到來……雖然是一個開心的開始,可是後來還是沒發展,人家畢業考上大學了。
在《6號出口》之前,你拍了《鴉之王道》(2002)及《街頭風雲》(2003)兩部紀錄短片,電影前身的原始構想已隱然成形;你似乎特別關注在西門町的年輕人的題材?
一開始一定的,因為自己年紀的關係;後來才延伸思考,這些年輕人除了「年輕」的特質之外,再來就是比較「邊緣」。
開始分析以後會發現,老人、紅包場都是屬於比較邊緣的,也都是這個環境裡面會有的,自然會去連結,那些對我來說,都是年紀稍長才能去做的。再加上自己的處境吧,電影的環境也很邊緣。
對我來說,當初跟編劇討論,外星人這件事很重要。每次演員來試鏡的時候 ,最後我們都會問「相不相信外星人」;說不相信的,後來果真都沒選上,說相信的都上了。當然最後的決定點不是這個,只是做個好玩的測試。
因為一直認為老蔣、竹野內豐、范達音都是外星人,他們其實是同一個人在不同年齡層的呈現,這裡外星人的意思是,他們是異類,因為他們異於裡面的人。之前在天台上決鬥或許很荒謬,但當你覺得這些人都是外星人的時候,你會認同他們「開心就好,幹嘛要管我」的心態,做這些事是理所當然。
那麼,參與這部片子的工作人員、演員都是外星人?
(笑)如果玩得開心的人應該都是,他們的內心裡面都小小地隱藏著外星人。
青春是種過渡中的狀態,你是怎麼把《6號出口》當中年輕人的樣貌給捕捉出來?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都長不大吧。尤其從《翻滾吧!男孩》之後,我還蠻相信我的直覺,這來自「自然派」的訓練,所有的東西都來自生活的觀察、生活的經驗、生活的開發,不是來自於書本,所以我還蠻相信自己的直覺。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挖掘出來,慢慢有能力說出一個主軸,把一堆東西凝結出一個樣子,當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對的,那我就把它弄成對的。
後來我領悟,其實不管電影或創作,就是要去相信,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怎麼叫別人相信,或除非你不存在。只要你存在,就算平淡無奇,你的看法只要你自己相信,那個看法就成立,別人也會相信、認同、感動。
在我述說的當下,我是真誠的,因為我也相信這樣的事情。
《翻滾吧!男孩》講的是夢想與堅持,傳達出你必須對你的夢想要堅持,雖然會有苦痛,只要你能堅持,雖然不一定會成功,但過程會很開心。
《6號出口》則想傳達出,不要忘了青春時候的你對自己的承諾,以及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怎麼會到了步入社會以後,反而把這些東西都遺忘了?青春是種態度,當你都遺忘了,會很恐怖,生活會變得麻木。
如果你當下正在青春,那麼這部電影會做出提醒,盡量去享受你青春的樣子;但也要小心,做出的任何決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對已經過了青春的觀眾,是喚起你對青春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