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序
欲望的兩極世界 郭偉剛
情色小說歷史悠久,在十八世紀中葉便出現了附帶插圖的情色出版物,而大多都被視為不入流作品,但仍有少數的例外。例如納伯可夫的《羅麗泰》,D.H.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被列入文學教科書書目更躋身經典作品之林,但大多數作品仍舊必須經歷曲折,如同狹窄夾縫之中探出的一兩株青苗。情色文學會陷入如此尷尬之中,最多的是因為偏見所致。其實作品本身從未變化,變化的皆是人們看待「情色」的眼光。
本書寫成於英國十九世紀維多利亞時期。維多利亞於西元一八三七年至一九?一年就任英國女王,在位共六十三年。維多利亞統治期間,英國從一個普通的歐洲國家成為一個強大的帝國,經濟文化更進入了鼎盛時期。當時女王明令禁止出版淫穢書籍,從沒收或銷毀情色書籍開始,甚至於連莎士比亞、密爾頓、但丁的著作都受要到審查,連《聖經》中與性有關的篇章也遭到刪節。英國社會從此逐漸形成了克制嚴肅的道德體系。如此風尚之下,紳士們在公開場合,腰部以下的部位都不能談論,連鋼琴腿也得用布料包裹得密不透風,這聽似可笑,卻真實存在。然而維多利亞時代還有另一個聲名遠揚之處,便是大量湧現的地下黃色小說。一個世界仿彿被扯成兩半,一半在地上,紳士淑女,規規矩矩;真實的欲望卻在地下的另一半世界?暗流湧動。自古至今,人類對欲望的壓制幾乎沒有停止過,但也幾乎沒有成功過。在中世紀歐洲宗教行極權之時,修道院?就常有棄嬰出現,孩子們的父親是誰我們無從得知,但我們知道那絕不會是上帝。
一個在道德上嚴加克制的時代,反而成為「下流小說」時代的具體表徵,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女王同樣沒有料到自己的名字會被打上這樣一個標籤。更為悲劇的是,維多利亞所宣導的王室之間的近親結婚,使得遺傳病更加傳播開來,給歐洲王室帶來幾近毀滅性的災難。也不能倖免的是,她與自己表哥的子女也幾乎都是血友病患者。維持王室血統的純潔性一事聽來悅耳,卻萬萬不是什麼好事情。
維多利亞時代的地下小說統統游離於主流之外(儘管讀者多為中產階級),當時作者也只能匿名秘密出版自己的作品,至少為自己保留住那件體面的燕尾服,也試圖將自己隱沒於歷史的灰塵之中。
本書採用書信體,主要?述了兩名初嘗性愛的少男少女與姨媽之間的故事。篇幅不長,但自十九世紀流傳至今,經過了二百餘年的沉澱,不能不說它真是具有獨特誘人的魅力。情節幾乎突破了一切禁忌、偷窺、亂倫及性虐待的定義。作者文筆用詞豐富,描寫細緻,情節框架也比較自然,讀來毫無生澀刻意之感,也擺脫了一般色情文學中常見單調乏味的弊病,雖不能稱其為經典之作,但品質實屬上乘。
以下為原著中的故事背景:
很多年前,一位富有的老寡婦在探望朋友時突然去世,她的朋友們大多已經離開人世,她也沒有什麼家人,因此財產便都留給了她的幾個遠房親戚。
在整理這個老寡婦的儲藏室的時候,有人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小盒子,?邊裝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裝飾品,還有幾縷頭髮和幾首詩。把盒子清空之後,他卻隱隱覺得盒子的形狀頗有些古怪。細細查看,終於發現?邊還隱藏著一個秘密的小抽屜。他費盡了功夫打開了抽屜,卻只是發現?邊不過是些信件和一張紙,紙上寫道:「請勿拆解,如我已經離開人世,請將其全部銷毀。」
然而這人卻忍不住自我的好奇心,擅自打開了信封。其中一封可以辨別出是這位寡婦寫的,但其他信件的筆跡各自不同,卻顯然都出自孩子之手。
這些信不僅年代久遠,也深深地烙上了時間的印記,而且被幾經摩挲。顯然,通過這些信件,這位寡婦曾經一次又一次地回味著過去美好快樂的青春時光。這個人被這一切深深吸引住,終於忍不住抄下了這些信的內容。希望可以讓世人都能知道這其中的離奇故事。
信?邊所有人名和地名都被那位寡婦抹去了。我們也無從尋找故事的主人公們。以下呈現的只是那些信件的一部分,如果還有機會,剩下的那些也一定會重見天日。
主編的話
我們應當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老老實實、正正當當地面對!---丁大
在即將和持續出版此經典文學的前夕,我們謹先向讀者致意並表達一點簡單的意思:
一、「情色」在現今文學中標舉著「異色」、「另翼」的顯明旗幟,向人類社會的所有領域──諸如宗教、政治、經濟、文化……進行無所不在地攻城略地,並取得豐碩的戰果,人類終於醒悟:性是那麼樣的自然和重要,任誰想對它視而不見、拒不承認都沒有辦法。它已然成為一種客觀存在,並具有獨特和不可取代的價值和意義。
而在這之前,它被視為洪水猛獸、髒物低級,並予以粗暴殘酷的對待──查禁、作家下獄,今之視昔,我們憮然慨歎,那麼,我們的出版,不就顯明地表示了我們對那些偉大的先知先覺的先行者的崇高敬意和謝意嗎?
二、法國文學專家柳鳴九先生說:「判斷一個作家的作品是淫穢還是嚴肅,最基本的一個根據是看他在涉及兩性問題上的第一熱情、第一專注點是什麼?」這真是一個簡單卻也一針見血的判斷準則。全篇若只是一律繪聲繪色的淫穢描寫,就必然是「宣淫」的下流品,而如果它包含了人性諸多探討,進而對人類社會的互動關係,以性愛的方式,作出揭露、批判、嘲諷,那麼,它在文學殿堂裡就必然地取得了它尊貴的地位。
三、本經典系列叢書,既名為經典,自是史有定評、歷久而不衰者,因此,我們的選編態度是審慎而嚴謹的,容或見仁見智,但這樣的態度卻將是我們始終不變的指向。我們要極度讚揚和感謝精研情色文學的學者──賴守正教授苦心精譯的亞歷山德里安巨著《西洋情色文學史》,它給我們很大的方便與指引。
四、我們確信讀者的眼睛是雪亮的,是具備豐富人文素養的,其洞達力、批判力是遠高於我們之上的,所以我們斷然決定選擇素樸的編輯方式,除了必要的說明,我們謹將原汁原味的原著奉上,以避免可能產生的誤導,讀者自有「法眼」品評。
五、為配合主管單位的檢查制度,本系列均加以包膜,並貼上「十八禁」標示。若如此而影響讀者選購時的不便,情非得已,尚祈鑒諒。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像已開放的國家,不再需要這個「無謂而無用」的遮掩。
六、最後,我們引用鼎鼎大名的英國作家D.H.勞倫斯的話:「我希望所有男男女女均能夠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老老實實、正正當當地思考性這檔子事。」斯言斯旨,真可謂苦心孤詣,語重而心長,現而今,我們除了思考、認知、判斷,並透過這些過程而當我們真正面對的時候,能夠「隨心所欲而不逾矩」!
當代情色大師亨利.米勒說:「世上沒有所謂猥褻不猥褻,端看人心如何看待它。」我們確信讀者必能深思而明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