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家庭都有祕密。
大祕密、小祕密、蠢祕密,還有我們想隱藏的壞事……
每個人都有祕密……
小關妮的祕密,就是能在睡眠中飛行。
一次的夜間飛行,她看到了,那浮沉在受洗池裡的幽靈,究竟是誰的靈魂在嗚咽悲泣?
一部能夠喚醒妳沉睡感覺的作品
──凱薩琳.歐菲萊恩,《What Was Lost》作者
小關妮.摩根有個天賦,她能在睡眠中飛行。
她喜歡草莓奶霜,讀偵探故事,愛問稀奇古怪的問題。
當一位鄰居神祕失蹤時,她下定決心要解開他神祕失蹤之謎,替他的兩個女兒找回爸爸。
然而她的推論正確嗎?真相到底如何?發現真相――對關妮,對她的家人和她的鄰居――後果又會如何?
12歲半的關妮,喜歡推理小說、草莓點心,討厭血和肉的腥味。為了讓一隻死狐狸能上天堂,不惜冒險將牠偷來安葬。她還想在聖經中尋找動物也有靈魂的證據。
關妮擁有一項獨特天賦──她會飛!夜裡一入睡,她只要默念:「飛!飛!」就能飛上天空,漂浮在月亮和星辰之間,翱翔在城堡和山巒之巔,傾聽城鎮輕淺的鼻息,還有地球鳴唱的嗡嗡樂曲。
那次夜間飛行,她看到了,浮沉在受洗池裡的幽靈。是誰的靈魂在嗚咽悲泣?她告訴媽媽,但媽媽總是對她說:別傻了,關妮!她努力保守祕密,深怕天上眨著小眼的繁星、櫥櫃上成排鼓著腮幫子的托比罐,還有斑駁漆牆上無數的孔眼,無時無刻不在窺探他們家的祕密。
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又怎麼能稱為祕密呢?就像伊方.伊凡斯和他的黑狗一起失蹤她的朋友安格拉、卡特琳和伊凡斯太太因為伊凡斯先生失蹤,很可能會被趕出農場,無家可歸,於是她做了一張尋人啟事,挨家挨戶尋人。
鎮上每個人都知道:伊凡斯先生拋妻棄女,一走了之,而伊凡斯太太早對丈夫失望,不期望他會回家。只有關妮不放棄,她答應伊凡斯太太的兩個孩子,一定會把她們的爸爸找回來,還給她們一個有爸爸媽媽的家。然而,鎮上的人彷彿都知道許多不能言說的祕密,但沒有人願意告訴她。
有人發現伊凡斯先生被淹死在水庫裡,鄰鎮派了兩位警探來調查這起謀殺案,後來伊凡斯太太卻坦承殺人。關妮也很想幫忙尋找線索,找出真正的殺人兇手。她媽媽聽聞伊凡斯先生的死訊後,精神病發作,接著又發現姊姊貝思安竟跟她同母異父。到底是誰殺了伊凡斯先生?誰又是貝思安的親生父親?他們家還有什麼樣的祕密呢?無辜的伊凡斯太太為什麼要認罪?關妮能查出真相嗎?大人們會相信一個小女孩「飛行」中看到的「真相」嗎?
這是一本在陰影中帶著溫暖色調的小說,作者運用細膩的洞察力與輕巧的節奏感,透過12歲小女孩的澄淨雙眼,凝練出虛偽黑暗、光怪陸離的成人世界裡最初的純真,成功刻劃一個家族戰後的時代悲劇。
宛如大人版的《愛麗絲夢遊仙境》,天真愛幻想的關妮猶如勇於冒險的愛麗絲,原本是一個屬於孩子的童話,幻想的罅隙卻逐漸被醜惡的謊言滲入,小姊姊、白兔、愛笑貓等角色,換成了鎮上每個人的現實際遇──天真的古托被送入精神病院、普赫太太自殺、姊姊貝思安的身世之謎、母親的精神錯亂、外婆與母親間的道德悖離,一樁又一樁殘忍的真相赤裸裸揭露,在家族醜聞與戰爭陰霾中交錯縱橫。
隨著每個人心中的那隻「黑狗」浮現,祕密不再是祕密,祕密也永遠是祕密。
作者簡介:
瑪莉.史崔根(Mari Strachan)
已屆六十花甲之齡她,花了上半輩子時間與書為友,無論是在學校擔任讀書管理員、到監獄圖書館工作,或是身為書評人、譯者、廣告文案人和文學編輯,她始終沒有忘情「寫」文字的暢快,在琢磨多日下終於完成自己的首部小說。目前她和丈夫住在威爾斯的錫爾迪金郡。
譯者簡介:
舒靈
台大外文系畢,曾任影帶譯者、卡通動畫師、國貿經理。從小喜歡看小說、漫畫,長大愛讀西洋文學和唐詩宋詞。熱愛旅遊和學習世界各地的風俗民情;閒暇之餘,常和網友聊文學、哲學和音樂。翻譯過的小說文類有:奇幻、科幻、偵探、恐怖、文藝和犯罪驚悚。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1. 獲評英國電台BBC 4「最佳床頭書」!
2. 榮獲英國亞馬遜網路書店2009年10大最佳小說
3. 榮獲2011年IMPAC都柏林文學獎提名
4. 英國出版雜誌《書商周刊》(The Bookseller)、《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蘇格蘭人報》(The Scotsman)、英國《獨立報》、英國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衛報》(The Guardian)強力推薦
一本很溫暖的小說,也是一部能夠喚醒妳沉睡感覺的作品。作者細膩地描述一位小女孩努力拼湊出她周遭世界的真相。她那種巧妙隱藏線索和逐步揭開祕密的創作能力,實在讓人感到吃驚和折服。我愛這部小說。──凱薩琳.歐菲萊恩,《What Was Lost》作者
謀殺、自殺、瘋狂以及可怕的食物:在威爾斯人史崔根的這本處女作中,一個毫無心機的威爾斯女孩必須應付所有這些事情。──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史崔根這部抒情的處女作敘述十二歲的關妮.摩根目睹著自己的家在祕密的沈重壓力下崩潰。作者輕鬆的筆觸使故事表現出不常見且令人驚訝的特質,而關妮早熟的敘述口吻顯示她對語言的喜愛以及純真的世界觀。小規格,平靜又寫得極好的作品。──《出版人周刊》(Publisher Weekly)
有些書會把你帶到書頁之外彷彿親身體驗──你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腳踩著露濕的草地,嗅到潮濕的空氣,瞄到房間的陰暗角落,聽見周遭刺耳的聲音。《地球哼著降B調》正是這樣的一本書,將讀者送入敘述者關妮的生活之中。透過關妮純真的眼睛,我們用她的眼光看到整個世界。──Holly Myers,西雅圖艾利特灣出版社(Elliott Bay Book Co.)
瑪莉.史崔根這本處女作將奇幻、偵探與成長教育故事融合在一起,充滿特異的魅力。關妮對世界的創意想像,讓讀者覺得輕鬆有趣。──Melissa McClements,英國金融時報(The Financial Times)
作者這本處女作使她進入水石書店(英國最大連鎖書店)的二○○九年新人新聲榜,而我們很容易明白其原因。她那多變又迷人的故事融合現實與幻想,所以格外出色。──《蘇格蘭人報》(The Scotsman)
小說背景設於一九五○年代,作者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威爾斯圖書館員,這是他首次精采實現自己的創作夢想。史崔根特別善於將魔力注入模稜的題材中,捕捉住小村裡善惡糾結的生活。──《書單》(Booklist)
《地球哼著降B調》是一本充滿神奇、文學性與迷人的處女作。關妮的語氣非常完美,天真迷人,我們隨著她窺見書中人物的複雜多變生活。她試圖追查一個失蹤人物時,故事有一點像「超級大間諜」。最後五十頁描述之美,讓我看得屏息。本書非常適合年輕讀者或母女讀書會作意見交流。──Linda G.
本書看起來很有真實感,關妮帶著讀者一直進行到結尾,故事中虛構的事實保持著一致的強度。這是一本很可愛、很有原創性與想像力的處女作。──Magdalena Ball
這是一個頗為吵雜的故事,充斥著耳語、緋聞。所幸作者透過沉著的筆觸,細膩刻畫著關妮的所見所聞與天馬行空的創意發想,讓人相信一切的紛紛擾擾終將過去。──部落客 blue-alice
關妮永遠相信飛遍地球的夢想地圖,也開啟成人內心裡那扇嘎嘎作響的心門。──部落客 薩芙
有些真相在始料未及中驚愕的浮現……真的是越看到後面越入迷,那個時候我看到深夜一想要停下來睡覺,卻又停不下來啊~~──部落客Cerise
《地球哼著降B調》講述一去不復返的天真,用文字永遠保留那一刻,在天真面前,不管是殘酷的現實、悲傷的祕密、終於發生的悲劇,天真讓一切都輕盈起來,地球獨自哼著降B調,小關妮聽見了。──部落客 快雪
雖然這是一本因為小鎮謀殺案而延伸出挖掘更多祕密的小說,但作者巧妙的用關妮小小年紀天真的觀點來看事情,少了點嚴肅的感覺;看完整個故事,反而讓人在不經意中也在思考自己的人際關係~~──部落客 韋琦
這是一本輕靈慧黠的書,文字十分靈動,閱讀時有飛翔的快樂。故事看似奇幻,卻在真實不過。舉凡成長中遇到的大小事……全蘊藏在書裡,那或許就是一個孩子探索世界的真實心靈寫照。──部落客 流轉
《地球哼著降B調》有著與《檸檬蛋糕的特種憂傷》相似的成人童話陰鬱美感,透過小女孩天真單純的目光倒映大人世界的俗陋、不可置信,混合幻想、懸疑、人性的反諷、童真的感性與柔軟。──部落客 蚊子
《地球哼著降B調》帶著懸疑及一點推理的味道,包覆著少女成長的故事。從天真到成長,從不解世事到瞭解包容。──部落客 vernier
成長讓人與童稚時期最大的不同,就是「哀愁」。《地球哼著降B調》這本小說,為我這樣的想法,做了最佳的解說。全書不著一愁字,卻讓人在讀完後重新細想情節時,無一處不著愁字。──部落客 JANE
故事充滿魔力,好似在地球的吟誦聲中,驟然響起風雲變奏曲,隨著秘密漸次披露,原本的靜謐圖像分崩離析,唯一救贖,是小女孩自在飛翔的心念天地。──部落客camille 嘎眯
名人推薦:1. 獲評英國電台BBC 4「最佳床頭書」!
2. 榮獲英國亞馬遜網路書店2009年10大最佳小說
3. 榮獲2011年IMPAC都柏林文學獎提名
4. 英國出版雜誌《書商周刊》(The Bookseller)、《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蘇格蘭人報》(The Scotsman)、英國《獨立報》、英國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衛報》(The Guardian)強力推薦
一本很溫暖的小說,也是一部能夠喚醒妳沉睡感覺的作品。作者細膩地描述一位小女孩努力拼湊出她周遭世界的真相。她那種巧妙隱藏線索和逐步揭開祕密的創作能力,實在讓人感到吃驚和折服...
章節試閱
我每天晚上都在睡夢中飛行。當我還小的時候,連清醒時也能飛翔;但現在就做不到了,即使我勤奮地一練再練也不行。尤其昨晚我看到了那個怪東西之後,就更希望能在清醒時飛行了。媽媽老是說:妳要的東西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的,關妮。這是真的嗎?
昨天晚上跟往常一樣,我上床之後,為了不讓海報上的巴迪.霍利1看到,於是躲在被單底下換衣服,然後把圓點髮帶在床墊中央擺好,畫下彼此的界限,貝思安也跟平常一樣說道:反正我也不想睡妳那邊。然後,等她一開始打呼,她的手臂就會揮到我臉上來了,我捏她一下,她的腳反而又壓到我的肚子上。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要入睡真的很困難。不過等我終於睡著之後,就任由貝思安在整張床上大展四肢,我則兀自飛上夜空,任輕暖如絨毛的空氣將我包圍。我靜靜傾聽下方的小鎮以它夜間短淺的氣息呼吸著,吸氣吐氣,吸氣又吐氣,地球也在我四周哼唱著它獨特的曲調。
我在小鎮零星散置的屋子上方飄浮了片刻。那些房子緊緊地抓著街道,彷彿會一路滾到海邊,只要一放手就會掉下去似的。但是昨晚跟平常一樣,這些房子都沒有放手,我也不需要去解救任何人。我轉身離開,往上攀升,以便避開棲息在城堡守衛室上方柱子旁,那隻不時拍動翅膀的紅龍,隨後往下俯衝到政府出租的國民住宅區上方,飛過沙灘,來到海岸邊,這裡的空氣總是鹹鹹的,鹽粒沾黏在嘴脣上,就好像拆開洋芋片包裝上的藍色封口帶,剛剛舔了一口香脆洋芋片的感覺。
大海也在呼吸著,它的胸部隨著每次吸氣時跟著鼓脹起來,後來我突然有點害怕《聖經》中的大海怪會從海底深處冒出來,噴得我一身泡沫。鯨魚、海豚、美人魚和男人魚、死掉的水手、各種魚類、螃蟹和小蝦子;大海裡總是有很多雙眼睛定定地看著我。我從來不曾遠離過海岸線,如果我居住的小鎮是一張地圖的話,海灣部分一定會用金色墨水寫著「這裡有怪物」。
跟其他無數的夜晚一樣,我從海邊沿著蜿蜒的小路,飛過受洗池和水庫,再飛上小鎮後方的山丘。當我飛過受洗池上方時,無意中瞥見有個人正伸展著手臂,飄浮在水面上,月光照進他的眼中,發出詭異的光芒。這可不是平日會見到的景象,嚇得我剎時就跌回床上,掉到貝思安身上去了。我沒辦法把她推回屬於她的那半邊床鋪,也無法挪出足夠的空間讓自己躺下,所以乾脆就起床去練習如何清醒地飛行。
客廳裡冷得很,所以我把羊毛衫的釦子全都扣上了。我需要爬到高處,爸爸的扶手椅是最高的,可是坐墊很破舊,站在上面難以平衡。我在壁爐上方的鏡子中瞥見自己的影像,彷彿看到一個伸著細瘦手臂的稻草人,頂著一頭凌亂蔓生的紅髮,正對著我皺眉頭。爸爸說這種頭髮是我們家族的特色,可是媽媽總是說:可惜妳還遺傳了家族的鼻子。聽人家說最好不要盯著鏡子看太久,免得魔鬼從裡面冒出來,所以我趕忙閉緊雙眼,直到覺得臉上的雀斑都快跳出來了,才睜開眼睛。壁爐架上褐色老鐘的滴答聲異常響亮,廚房裡那個爸爸修了三次的水龍頭也在滴滴答答。飛呀,我告訴自己,飛、飛、飛,外界的聲響逐漸消失,我感覺很溫暖,身體輕飄飄的。當我正要從爸爸的椅子上,宛如天使般輕盈地飛起來時,媽媽的拖鞋聲正好在樓梯上啪搭響起,我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約翰.莫里斯睜開一隻眼睛,從另一張扶手椅上斜睨了我一眼。
「我差點就辦到了,」我悄聲對牠說道:「真的。」
牠嗚嗚叫了幾聲,隨後把尾巴捲在臉頰旁,又繼續睡了。
我從破舊的椅墊底下拿出蘿兒姑姑借我的《煙中之虎》2,把頁面上的餅乾屑吹掉,把自己蜷縮起來,宛如一個緊握的拳頭,窩在爸爸的扶手椅上讀起書來。
媽媽一走進客廳就用力嗅著,她黃色髮捲上的髮夾撞擊得咯咯作響。
「這裡有煤煙味,」她說:「而且冷得要命。妳大可以生個火呀,不要光坐在那裡埋頭看書。」
「妳明知道我不喜歡點火柴。」
「別傻了,關妮,」她蹲下來,開始翻動燒掉一半的木塊。一陣炭灰煙塵在她四周翻騰。「妳這孩子,都已經十三歲了還這樣。」她說完,嘆了一口氣。
我把書塞回坐墊底下。「十二歲半。」我說。
媽媽把裝了半滿的灰盆放回原處,把捏皺的報紙放進火爐中,在上面擺放一排引火柴和三根木柴。火柴劈啪數響之後燒完了,不過這時報紙也著了火,木柴跟著嗶嗶剝剝地燒了起來。媽媽站起身,抖了抖藍緞睡袍的皺褶。「巴黎之夜」香水陳腐的氣味夾帶著灰燼的煙塵飄過來。我試著憋氣,卻感覺眉頭上方開始抽痛,像一管破損滴漏的水管,連頸背也跟著僵硬起來了。我用冰冷的手揉著抽痛處,突然想起醒來後在廚房裡看到的東西。
「有一隻老鼠被困在捕鼠器裡。」我說。
「死了嗎?」
「大概吧!」
「死老鼠又不會咬妳。」
「我不是怕牠,我只是不喜歡摸到牠而已。」
媽媽拿著一個空木箱走進廚房,我從門外望著她蹲在捕鼠器旁。莫里斯也跟著她過去,她用手肘把莫里斯推到一旁,把老鼠斷背上的彈簧拉開,撿起那隻死老鼠的屍體。
「奶奶說她有次就像妳那樣抓著老鼠尾巴,把牠從捕鼠器裡拿出來,沒想到老鼠只是裝死,竟然翻過身來咬奶奶的手指。」我告訴她這個事件。
媽媽拎著那隻死屍走出後門,丟進垃圾桶裡。「討人厭的髒東西。」說完用力地把垃圾桶蓋闔上。
媽媽在漏水的水龍頭底下邊洗手邊說道:「關妮,拿個水壺過來。火爐已經夠熱了,妳爸爸等一下就會問我他的茶呢。」
我把水壺拿到水槽裡。牆上的綠色水泥漆早已剝落了,斑駁成塊的牆面轉變成一張張帶著狡詐眼神的臉孔,緊閉的嘴巴守著無數的祕密。這片牆每天都會出現新面孔,我盡量不去看那些瞪視著我的眼神。
「媽,」我說:「我昨天晚上在天上飛時看到很嚇人的東西。」
媽媽把水壺裝滿,放到客廳的火爐上。她的手抖個不停,水溢了一點出來,滴到木柴上,發出嘶嘶的聲響。
「在受洗池那裡,」我說。
「不要胡說八道了,」媽媽說:「我早跟妳說過了,我不想再聽到什麼關於飛行的無聊事了。妳沒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吧?」
「我問過蘿兒姑姑,看她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會飛的事情。」
「關妮,我跟妳說過多少次了?人是不會飛的。」
「可是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會飛呀!我真的記得。那時妳和蘿兒姑姑抓著我的手晃來盪去,然後妳一放開手,我就在地面上方滑翔,完全沒有碰到地呢!就像這樣。」我蹲下來,用手臂環抱雙腿。
媽媽抓著我的手臂,把手拉下來。「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啦!」她大叫著,睡袍隨著動作掀開了,她抓緊睡袍,顫抖地深吸了一口氣。
「妳聽我說,關妮,從來沒有發生過那種事情,那只是一場夢而已,不准妳再跟別人提起這件事。」
「為什麼不行?」我揉著媽媽剛剛捏痛的手臂。
「妳不希望別人認為妳很怪異對不對?」
「怪異?」
「對,怪異,精神不正常,頭腦有問題,就像古托.韋恩那樣。」
水壺冒出薄薄的蒸氣,熱氣遮住了窗子,將其餘的世界隔絕在外。
「別人不會因為我睡覺時會飛就認為我跟古托一樣,」我說。
「做夢是一回事,說妳真的會飛又是另外一回事。蘿兒姑姑怎麼說?」
「她說或許我是個女巫。」
「看吧?妳了解我的意思了吧?」媽媽說。她把睡袍的腰帶綁緊時,指關節因為使力而泛白。
此時水壺正噴出大量的蒸氣。
「去拿拖盤過來,」媽媽說道,我一拿進客廳,她就從我手上接過去。杯子和茶碟在拖盤上搖晃碰撞著。媽媽不知怎麼搞的,大清早情緒就這麼惡劣。她把托盤放到桌上,拿起上頭的牛奶瓶,推到我面前。
「妳又把牛奶上層最好的部分倒給莫里斯了,」她說。
「牠喜歡嘛。」我說。
「每個人都喜歡呀,」媽媽說:「我跟妳說過了,不要把好東西浪費在那隻貓身上。看來我好像只是在跟月亮上的人說話。」
瓶子砰地一聲放回托盤上,她舀了兩匙茶葉到茶壺裡。接著將水壺從火爐上拿起來,伸長著手臂,和它保持距離,不讓煙燻到睡袍,然後倒了一點熱水到茶壺裡。
「妳得保證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她說。
「什麼事?」我問道。
媽媽蓋上茶壺蓋時,手又抖了起來。「說妳會飛這種鬼話。」
「連阿雯娜都不能說嗎?」
「當然不行。」媽媽說。
「可是她是我的知己好友呀!只要我記起來的話,還想讓她看我怎麼飛呢!」
「不可以告訴阿雯娜,否則全鎮的人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了。畫十字發誓。」
我在胸前畫了一個大大的十字,但私下又同時交叉食指和中指3。反正阿雯娜早就知道我晚上會飛行的事情了。「畫十字,發毒誓,」我說:「若有違背,不得好死。」隨後我坐回爸爸的扶手椅上,拿出我的書來看。
媽媽把保溫罩套上茶壺。「現在先不要看書,今天早上動作要快一點。」
「為什麼?爸爸和貝思安還躺在床上,我根本沒辦法換床單呀!」
「貝思安今天可以自己換床單。因為我答應伊凡斯太太讓妳今天早上過去布朗寇農場照顧她的兩個女兒。」
「我討厭去布朗寇農場。」
「別傻了,妳喜歡他們家的小孩不是嗎?」
「可是我不喜歡伊凡斯先生。」
「不喜歡伊方.伊凡斯?」媽媽停下倒牛奶的動作。「他是個受人尊敬的好人,我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肯答應依琳讓妳過去幫忙的。」
「他的臉太紅了。」
「他臉太紅又不是他的錯,關妮,那是因為他整天都在牧場工作的關係。」
「他看起來就像那些托比罐4。」
媽媽抬眼望了一下鏡子上方架上的三個罐子。那些托比罐假裝沒在看正前方的陶瓷女人像,那個瓷娃娃是爸媽結婚時,別人送的結婚禮物,送這禮物的伴郎已經死在戰場上了。瓷娃娃光溜溜地站在餐具櫃上,什麼都沒穿,連條燈籠褲也沒有。那些托比罐看到她時,連菸斗都忘了抽,也忘了喝手上的啤酒,那些肥嘟嘟的臉蛋愈來愈紅,眼睛也愈來愈暗沉。
「伊凡斯先生不抽菸不喝酒,」媽媽說道:「因為教會執事不能抽菸喝酒。」
「我一定得去嗎?」我問道。
「我說妳九點半會過去,」媽媽說:「伊凡斯太太要去普萊斯醫生那裡看牙齒。牙醫今天早上會來我們鎮上,可是他只能待幾個鐘頭而已,所以妳動作最好快一點。」
「媽,不要逼我去嘛!」
媽媽拿起茶壺,在每個茶杯中一一倒入褐色的茶水。
「別說傻話了,」她說:「現在過來喝茶,梳好頭髮之後,記得穿上妳的威靈頓雨靴。」
「可是外面又沒下雨。」
「下過雪之後,田裡可能還很溼。我把這杯茶拿去給妳爸爸,順便叫貝思安起床。等我下樓來的時候,要看到妳已經穿好雨靴,準備要出門了。」
媽媽拿起那個用金色字體寫著「藍多諾敬贈」的大杯子和茶碟,打開了客廳的門。杯子在茶碟上搖晃抖動著,她回頭看我一眼。「妳非去不可。」她說。
門在她身後關上,我聽著她的拖鞋一路啪搭啪搭地走到樓上的臥室。
2
夜裡我在小鎮上空飛行時,一切都是靜止的,房屋和店面的窗子都沉睡著。但今早我走在街上時,看到一群人在麵包店門口為了麵包屑的事情爭吵不休,一隻薑黃色的貓坐在屠夫瓊斯的窗台上,抖動著鼻頭,猛嗅著好幾百個絞肉卷的濃郁香味;媽媽說大家週六晚餐都會吃絞肉卷。店面在微風中咿咿呀呀地嘆息,我經過那裡時,看見許多屋子的蕾絲窗簾都已經拉開了。
我的手指沾到媽媽做的黑莓醬,黏答答的,媽媽的黑莓醬不像奶奶做的那樣稀稀水水的。媽說在街上邊走邊吃很沒水準,不過我在她下樓前,就拿著麵包和果醬溜出來了。
當我舔著手指上的果醬時,普赫先生正站在店裡的大櫃檯內對我揮手,他把從遙遠國度進口的罐頭堆得像金字塔一樣,這些金字塔也把他框在中央。普赫先生不會把我邊走邊吃的事情告訴媽媽。因為我替媽媽或奶奶傳話時,普賀先生還常拿些破餅乾罐裡的巧克力餅乾給我在路上吃。但麗薇琳.普赫太太就有可能會跟我媽說了。普赫太太從來不曾在店裡招呼過客人,她上教堂時總會在脖子上掛一隻死狐狸。每次我提到那隻死狐狸的時後,媽媽總是說:別傻了,關妮;那不是死狐狸,那只是狐狸毛皮而已。普赫太太到教堂時,常坐在我們前兩排的地方,死狐狸的爪子和頭都垂掛在她背後,牠那雙玻璃珠般的眼睛會一直盯著我看。
步上山坡時,我看到凱蒂.霍克家客廳內、乳黃色蕾絲邊上方的玻璃窗閃著晶瑩的亮光。阿雯娜老是說:我們來秀一點給她看好了。星期天她若穿著褲襪,經過那裡時就會故意拉起裙子調整她的吊襪帶。每個星期一早上,凱蒂.霍克就會排徊在門階前,等著跟我媽抱怨一番,因為媽媽要去警察局打掃時都會經過那裡。她會說:那個阿雯娜真是不知羞恥。
當我睡著時,從山下飛到山上,一下子就能越過受洗池,但用走的到這裡卻得花很長的時間。阿雯娜說,蘇格蘭利何博教堂的浸禮會教友都披著白色的床單,等牧師把他們丟進受洗池裡,這樣他們就算受洗了。
昨天晚上我看到那個男人漂浮在水面上時,受洗池像冬天的時候一樣注滿了水。他的四肢像十字架一樣伸展,白色的襯衫像氣球般在水面上鼓脹著。但讓我嚇得掉下去的卻是他那雙映著月光的眼睛。那是淹死的教友嗎?還是教友的幽靈?幽靈會漂浮在水面上嗎?
我瞇起眼睛,望進受洗池內細看。裡面半個人影都沒有,也許有些東西只有當我飛在天上的時候才看得到。受洗池四周的圍欄都生鏽了,我靠在上面時,防水外套上沾到很多鐵鏽。
此時受洗池內的水已經退去大半,看起來很像我和阿雯娜在電影院的某部片中看到的沼澤。看到那個怪東西之後,我做了好幾個惡夢,把每個人都給吵醒了,連貝思安也被我吵醒了,媽媽說:關妮,我還要睡我的美容覺哪!池水的味道比屠夫瓊斯的絞肉卷還難聞。幸好我是衛理公會派教徒,不是蘇格蘭的浸禮會派教友。
太陽悄悄地從雲後升起,我閉上眼睛,仰起臉,迎向陽光。太陽巨大的黃色瞳孔穿過我的眼皮看著我。太陽看見了什麼?有看見我飛翔時看到的那個東西嗎?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如果我是遇到船難的魯賓遜,那我就能靠太陽的位置知道時間了。
如果魯賓遜會飛的話,就可以從無人島中逃出來。我小時候想飛的話,只要像這樣蹲下去,手抱著膝蓋,就能離地飛翔。飛呀!我對自己說道。飛,飛,飛,可是我還是飛不起來。如果我是魯賓遜島上的蜥蜴,就能整天待在這裡,享受溫暖的陽光;就不用去布朗寇農場,見到伊凡斯先生那張粗野下流的臉,和那雙像黑刺李般又黑又酸的眼睛。我跟爸媽說阿雯娜叫他白臉人時,爸爸哈哈大笑起來,後來媽媽皺眉瞪他一眼,他才停下來。她說:那個阿雯娜真是不知羞恥。
看哪!路旁河堤上的黃色櫻草開花了,細小的紫羅蘭也躲在櫻草後面的草叢中。我回家時要摘一些櫻草給媽媽,現在先摘一束紫羅蘭去給伊凡斯太太好了。伊凡斯太太喜歡紫羅蘭,因為她曾在小學的英文課中唸一首詩給我們聽,內容是說一個像紫羅蘭般害羞的小女孩,有一次為教堂的晚餐會做了一個小巧的蛋糕,蛋糕的糖霜上綴有漂亮的蜜糖紫羅蘭。我嘴裡彷彿已經嚐到那香甜可口的味道了。一束紫羅蘭應該能讓她在見牙醫普萊斯之前心情好一點。
我五歲的時候,普萊斯先生拔掉媽媽下排全部的牙齒。她回家後,坐在樓梯上痛得一直哭,拿爸爸的手帕壓在嘴巴的傷口上,整條手帕都被鮮血浸溼了。阿雯娜說,那個普萊斯先生幫人拔牙時,得先喝一杯威士忌,他的手才不會發抖;所以他的口氣才會那麼香甜。爸爸自己也裝了假牙,他說拔牙的痛苦是值得的,因為假牙比他的真牙好多了。
從泥地拔出紫羅蘭最底部的花梗時,可以感覺到青草又溼又冷。我挑逗了堤岸邊的幾朵小花,許多忠心耿耿的葉子在花朵四周守護著,我又折了一條長長的草葉把花梗綁起來,將花整理成一束。
一抬眼就看到小路對面水庫的圍牆彷彿要朝我壓過來似的。去年夏天有一隻死羊在水庫裡,泡了好幾個星期才被人發現。阿雯娜說,那些蛆都從水管流到她家去了。一想到這個,我的胃就開始翻攪起來。
威廉斯太太正在潘尤農場的大門口跟古托講話。阿雯娜說,每個人都知道古托小時候因為媽媽一時失手,讓他從手裡掉下去撞到頭,所以他長大後才會這麼怪異。古托的媽媽已經死了,他也長大成人,卻還是無法照顧自己。有一次,古托跟我說他會飛,他想飛給我看,後來卻沒成功。媽媽說我不應該鼓勵他,但爸爸總是說:他跟小孩一樣純真,不會傷害人。威廉斯太太招手叫我過去,古托也在招手,他外套上的破袖子像烏鴉的翅膀一般上上下下擺動著。威廉斯太太輕推了他一下,他才走開,一面吃著威廉斯太太給他的奶油麵包。我們望著他在路上蹦蹦跳跳地走向鎮中心。
「可憐的孩子。」威廉斯太太說:「我不知道他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她轉向我:「那麼,關妮,妳今天早上要去布朗寇農場嗎?依琳有跟我提到,她要出門去看牙醫。妳奶奶好嗎?我好幾個禮拜都沒見到她了。別跟我說她又要唸我:不要抱怨,貝絲。願上帝祝福她,妳奶奶常常說:不要抱怨。告訴她我最近做了了奶油,家裡有很多脫脂乳;我知道她喜歡脫脂乳。我每次看到妳,都覺得妳愈來愈像她了。啊,時間過得真快!記得我上次見到妳歐玟姑姑時,銀色樂團正好來做聖誕節的演出。妳奶奶跟那個喇叭手住在一起一定覺得很吵。那些花是要給依琳的嗎?別光站在那裡張大著嘴巴呀,關妮,妳可能已經遲到了,最好用跑的過去吧!」
阿雯娜說,威廉斯先生每天早上都會替他太太上發條;她說看威廉斯太太下午時說話速度愈來愈慢,到晚上甚至完全不說話就知道了。我把這事告訴媽媽,她說:別傻了,關妮。
打開通往布朗寇農場的大門時,它哀嚎了一聲,好像不肯讓我過似的。我踏進那堆細長的草叢,感覺溼氣從鞋子兩側滲透進來。哎呀,我忘了穿威靈頓雨靴了。小羊紛紛跑開,咩咩叫著找媽媽,一邊搖晃著身後笨拙的尾巴。爸爸說,伊方.伊凡斯對自己的工作很有一套,還說湯姆.愛德華很幸運能找到這麼會牧羊的人。阿雯娜說,那是因為白臉人伊凡斯只要是母的都喜歡。當我把這事告訴媽媽時,她的手抖得很厲害,連手上的婦女週刊都掉到地上去了。她說:那個阿雯娜真是不知羞恥。
太陽不見了,不過沒有下雨,所以我可以帶那兩個孩子出去玩。布朗寇農場的煙囪為什麼沒有冒煙呢?難道伊凡斯太太已經出門,把安格拉和卡特琳也帶走了嗎?媽媽要是知道一定會生我的氣。
我敲了幾下沉重的大門,莫特在屋子的某個角落汪汪叫;牠沒有衝到我面前來,所以一定是被拴住了。難道這表示伊方.伊凡斯還沒出門去看顧羊群嗎?
我聽到鵝在屋後的畜欄裡嘎嘎叫,但是卻聽到不到半個人的聲音。當我正想舉起手再敲一次門時,門打開了。伊凡斯太太站在走廊上,把圍裙拉上來蓋住嘴巴。鮮血透過圍裙滲了出來,流到她的手上。她看起來很像媽媽坐在樓梯上,滿口鮮血、淚流滿面的樣子。伊凡斯太太的眼神充滿痛苦,幾綹髮絲也從銀髮釵上掉落下來。
「哦,伊凡斯太太,」我說:「您已經去看過普萊斯先生了?我很抱歉遲到了。媽媽一定會很生氣。」我拿著那束紫羅蘭,推向她滿是鮮血的手。「我在路上給您摘了一些花。」
我每天晚上都在睡夢中飛行。當我還小的時候,連清醒時也能飛翔;但現在就做不到了,即使我勤奮地一練再練也不行。尤其昨晚我看到了那個怪東西之後,就更希望能在清醒時飛行了。媽媽老是說:妳要的東西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的,關妮。這是真的嗎?
昨天晚上跟往常一樣,我上床之後,為了不讓海報上的巴迪.霍利1看到,於是躲在被單底下換衣服,然後把圓點髮帶在床墊中央擺好,畫下彼此的界限,貝思安也跟平常一樣說道:反正我也不想睡妳那邊。然後,等她一開始打呼,她的手臂就會揮到我臉上來了,我捏她一下,她的腳反而又壓到我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