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自己讀得很慢,然後越讀越緩慢——這不是一本急著要讀完的書,因為它每個句子都讓人心曠神怡。」——朵莉絲‧萊辛(Doris Lessing)
「這第一本,然而,可能是最後一本。它在二十世紀的美國小說的大師之作裡已佔有一席獨特而安靜的地位。」——英國小說家保羅‧鮑利(Paul Bailey)
◎獲得1982年筆會/海明威文學獎(PEN/Hemingway)和提名普利茲獎。
◎ 小說家翁達傑最喜歡的小說。
◎蘇格蘭導演比爾‧福斯電影原作。
無聲無息的潛入心靈深處,如同雪融之後…… 一本在最安靜的角落,獻給最安靜的閱讀的療傷之書。
2005年美國國家書評獎、普立茲獎得主――瑪麗蓮‧羅賓遜《紐約時報》評選為上個世紀最偉大的小說之一
《管家》混合了論文的精省文字、詩意的韻文、強烈的情感、優雅的幽默,以及大量的典故與暗喻,二十多年來已經成為美國的當代經典。 講述在愛達荷州農村的二位小女孩,在失去母親、外婆後,由希薇阿姨扶養的成長故事。作者詩意的文字細膩地描繪出美國西北部森林和湖的圖像,也刻劃出兩位小孤女面對一成不變的生活中內心的沉靜世界。
「希薇抵達那個禮拜,指骨鎮有三天燦爛的晴天,另外四天下著細雨。第一天,冰柱很快地掉下來,屋簷下的碎石因而跳動,發出聲響。雪在陰影下呈粒狀,在陽光下就變軟,溼漉漉地覆蓋在任何東西上面。第二天,冰柱在地上摔碎,大塊沈重的雪懸在屋簷下。露西兒和我用木棍把它們捅下來。第三天雪積得很厚,很有可塑性,我們做了一個類似雕像的東西。我們把一個大雪球放到另一個大雪球上,拿廚房用的湯匙來雕刻,做出一個穿長洋裝,交叉著手臂的女人。露西兒想讓她面向旁邊,我跪在地上削她的裙擺時,露西兒就站在廚房的板凳上塑她的臉頰、鼻子和頭髮。結果我把她的裙子雕得離屁股太遠,她的手臂交叉在胸部很上面的地方。這不過是意外──有的雪較堅硬,有的較軟,雪球有些部份還有被堆進去的黑色枯葉,我們得用乾淨的雪來填補──不過她的姿勢還是逐漸成形了。」——《Housekeeping—管家》
「……當希薇伸手把頸子後面的頭髮綁緊時,她的頭古怪而笨拙地偏向一邊,我母親也是這副模樣。這並不神祕。她們倆跟我一樣,都是瘦長的女人,跟她們一樣的神經行走時舉我的手投我的足。如此的巧合,難道又是感官和世界所共謀的另一項證據?幽靈在明亮而滑溜的表面顯形,像是,記憶和夢。希薇的頭側向一邊,然後我們看到的是我母千雙肩上的肩胛骨,還有她脊椎上方的圓骨。海倫就是鏡子裡的女人、夢裡的女人、記憶裡的女人、水裡的女人,她的神經拉動盲從的手指把希薇所有散開的髮絲全收攏在一塊。」——《Housekeeping—管家》
作者簡介:
生於美國愛達荷州(Idaho)北部,緊靠Pend Oreille湖附近的城鎮Sandpoint,本姓Summers。一九六六年她畢業於布朗大學,主修宗教和文學創作,畢業後到法國Rennes城Univesite d'Haute Bretagne大學教授英文一年,在此開始醞釀她的長篇小說《管家》(Housekeeping)。然後回美國繼續在華盛頓大學攻讀博士,其博士論文主題為莎士比亞的《亨利六世》,同時開始將論文的筆法與詩的文字及大量隱喻,以其家鄉為藍本虛構指骨鎮,寫成小說《管家》,於一九八一年出版,榮獲美國筆會╱海明威獎最佳小說,並入圍普立茲獎。在隨後的二十年間,這本小說甚至被認定為上個世紀最好的十本小說之一。
而羅賓遜更被認定為美國當代最好的作家之一。在這段時間內,她亦寫出數篇談論《聖經》的論文。雖然《管家》早被認為是經典,但羅賓遜並不以小說家自居,隨後並沒有繼續出版新作品,一九八○年代中期隨夫婿與兩個兒子遷居英國,出版她的第二本書《祖國:英國、福利國家與核能污染》(Mother Country: Britain, the Welfare State and Nuclear Pollution, 1989),書中深入描述英國Sellafield核能加工廠所造成的環境污染與破壞,並批評應國政府與綠色和平組織,因而引起綠色和平提出毀謗訴訟,該書在英國遭禁,但在美國卻入圍美國國家書獎決選名單。就在此時,她的婚姻觸礁,她帶著兩個兒子回到美國,在大學教授創作維生,隨後在愛荷華州愛荷華市的「重要作家工作坊」任教,直到現在。
一九九八年,羅賓遜出版她第三本書《亞當之死:當代思潮文集》(The Death of Adam: Essaye on Modern Thought),書中談論的主題從神學克爾文(John Calvin)到美國清教徒社會、生物演化學家達爾文到精神分析大師佛洛伊德等,檢視批評了文化對當代人的影響。羅賓遜的思緒翻新,本書極受好評。就在大家已經不再期盼她的新小說,而其名字逐漸在文學界淡化時,於二○○四年年底,她出版了相隔二十四年之久的第二本小說《基列》(Gilead),以一個七十六歲的老牧師寫給七歲兒子未來閱讀的長信,於一九五六年,回顧他從祖父南北戰爭以來到他父親等三代的家庭回憶,充滿濃厚的寬恕與愛的宗教情懷,「對我而言,寫作如同祈禱。」這本以愛達荷Tabor小鎮為藍本做虛構的美國基列城,是她寫給愛達荷的情書。
在《舊約》中,基列城盛產乳香,治人創傷,醫罪人心,亦是一處戰禍、流血與不義之地。《基列》不久成為《紐約時報》的年度十大好書,並在四月同時獲得美國國家書評獎與普立茲小說獎,這是美國對他們聰慧而安靜的作家所做的一次相約而同的禮讚。對羅賓遜來說,她並不是在寫小說,她只是再寫一本書;而其中可以同時展現及其細微的思潮,同時也以其波浪的韻律和節奏,表現出情感的深刻強度。
譯者簡介:
李佳純,一九七三年十月生於台北。輔大心理系、美國社會研究新學院(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媒體研究系畢業。曾任唱片行店員、電臺和酒吧DJ。返國後專事翻譯,譯有《喬凡尼的房間》等。
林則良,作家。著有詩集《與蛇的排練》等。
章節試閱
指骨鎮有一所紅磚高築的中學。以威廉•亨利•哈利生的名字命名,矗立在一片廣闊而崎嶇不平的水泥地上,三面被一道擋龍捲風的圍牆所包圍。那道圍牆立在那邊,或許,是為了絆住風吹來的紙袋子和糖果包裝紙。學校本身是一棟正方形、相互對稱的建築,有很高的窗戶,必須拿長杆才能打開。在那裡,我們推算複雜的乘法和除法,用粗黑的鉛筆寫在廉價的筆記簿上。露西兒比我低一個年級,因此我們只有在自修室和午餐時間才會待在一起。其他時候我們就各自站開,雙手環抱肋骨,並且轉頭張望。因為我們很安靜,所以別人認為我們很乖巧;因為我們成績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差,所以沒人會管我們。冗長難耐的幾個小時,只有偶爾碰到輕微的羞辱才得到舒緩,像是,比方說吧,檢查指甲乾不乾淨的時候。有一次我被叫起來,站在書桌旁朗誦:「當我死時,我聽見蒼蠅嗡嗡聲。」我學會不去理會學校給我的那種冰冷、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無法得到舒緩,就像被截肢的手腳還感覺到癢。我外婆在世的最後一年,我得到該學年的全勤獎,如果不是因為露西兒不想上學,我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不要去學校。不過某一天早上,她被指控考歷史時偷看別人的試卷。隔天是禮拜六,但接下來整個禮拜她因為一連串的症狀而待在家裡,希薇倒是不擔心,因為她沒有發燒,食欲也正常。缺課三天以後,學校要求她交醫生證明。但是露西兒不想看醫生,希薇也在請假單上註明了,她沒有真的病到需要看醫生。「你看這個。」露西兒說。就在我們一同走向學校的途中,露西兒拿著希薇寫的請假單。那是一張摺了兩摺的印花信紙。上面有希薇龍飛鳳舞的筆跡:「請批准露西兒的病假。她的手腕和膝蓋會痛,她有耳鳴、舌頭疼痛、頭暈、肚子痛、眼睛有疊影,不過沒發燒或食欲不振。我沒請醫生來,因為總是到了早上九點半或十點她看起來就很正常。」
「我們得叫她重寫,」我說:「就說你那張不見了。」露西兒把紙條揉成一團丟到一棵樹的後面。
「要是他們打電話給她呢?」
「她從來不接的。」
「可是,他們可能會派人去找她。」
「我不覺得會。」
「萬一他們派人去呢?」
這個可能性很叫人痛苦。希薇不知道歷史測驗的事情,如果她接了電話,或有人去找她,我們就根本沒機會向她解釋。露西兒對學校毫不在乎,根本不可能會作弊,這僅僅是因為厄運慫恿她寫西蒙•玻利華,而坐在她前面的女孩正好也寫西蒙•玻利華,正確答案顯然是聖塔安那將軍。她們兩個人都只答錯這題,所以兩張考卷答案一模一樣。露西兒很驚訝老師那麼輕易就定她罪,她完全篤定是露西兒犯的錯,當全班的面把她叫到講台前,要她解釋為什麼兩張考卷答案一模一樣。露西兒因為她的匿名狀態被侵犯而痛苦不堪。她只要一想到學校,兩隻耳朵就通紅。如今,不但希薇有可能被請到學校,整件事還會被重新提起,她會再度被指責,但這次就不只是作弊,還包括說謊和曠課。
「我不要去上學。」她說。
「那你怎麼跟希薇說?」
「那麼我也不回家。」
「那你要去哪?」
「去湖邊。」
「湖邊會很冷。」
露西兒聳聳肩。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說。
露西兒說:「這樣我們兩個都會有麻煩。」
這個可能性奇怪地感覺很熟悉,而且很自在。我們走回鐵道旁,沿著鐵軌走到湖邊。我們等著會有人從養兔子的棚子還是某棵樹,或是從晾在曬衣繩的床單後面走出來質問我們,不過沒有。
整個禮拜我們都在湖邊度過。一開始我們還在想該怎麼樣才能回學校——因為現在不只是露西兒麻煩大了。要替兩個人捏造藉口可難了,而這也讓我們很挫敗,過了第三天,理論上我們都需要醫生證明,我們決定現在沒別的選擇了,我們只好等別人來抓我們。我們似乎被某個我們不想待的地方殘酷地驅逐出境,即使我們自願回去也不行,一定要等到監禁和強制執行之下才能回去。當然我們希薇阿姨對我們翹課一無所知,所以我們還得看她臉色。一切想起來都太可怕了,隨著一天一天過去,整個處境的每個狀況就變得越來越糟,直到我們開始從中找到一種讓人眼花撩亂而又心頭沉重的樂趣。寒冷加上無聊,再加上罪惡感、寂寞和恐懼種種的綜合效果,讓我們的感官很奇妙地變得特別靈敏。
那幾天不自然地漫長而無邊無際。身在這片風景當中,我們覺得很渺小,而且不適其所。我們通常走到有鋪設木架的湖濱,過去這裡曾經有個渡船頭,還殘留六根基樁,在那上頭,很特別地,棲息了五隻海鷗。每隔一段時間,停在最北那根基樁的海鷗叫了四聲以後起飛,然後其他幾隻海鷗向北移到前面一根基樁。之後,飛走的那隻會回來,棲息在最南邊的那根基樁。這套程序重複又重複,只有偶爾會出現粗拙而讓人意想不到的小變奏。我們坐在湖濱,正好就在湖水打濕的地方上頭,幫石頭分類(指骨湖的湖緣在最佳時刻,會有三或四呎寬的沙灘——這些沙灘的邊緣大都由半顆豌豆大小的小卵石所構成)。有些石頭有一層青苔和蔬菜的綠,有些就像小牙齒一樣白,有些淡褐色,有些看起來像冰糖。沿著沙灘再往上走有幾簇去年長出來的草叢,沒有葉子的藤蔓,浸水變軟的葉子和零星的蕨類,還有那座幽暗、陰森、充滿麝香味,還在沉睡的樹林。湖面滿是淡淡的漣漪,湖聞起來沁涼,有魚的味道。
我們在湖岸看到希薇是禮拜四的事。她沒看見我們。我們坐在一根圓木上聊些有的沒的,等待寒冷的另一個小時過去,那時我們看到她站在離水很近的湖畔,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她在找我們。」露西兒說,但希薇只是往湖的對面看過去,或是在有海鷗叫的時候抬頭看天空,要不然就看看她腳邊的沙灘和湖水。我們坐著沒動。雖如此,她還是會看到我們才對。那時我們幾乎已經習慣希薇總是魂不守舍,但那麼多天我們就等著有人來找我們,她那種渾然忘我實在很叫我們火大。她站在那邊盯著湖看好久,雙手插在她那件大尺寸的黃褐色大衣的口袋底部,她的頭偏一邊,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冷。我們聽到火車要過湖的汽笛聲,然後我們看到火車從樹林裡穿出緩慢爬上橋,濃厚如白色羽毛的煙傾斜,因風吹而散開。從這麼遠的距離看過去,它就像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不過我們全專心看著它,也許是被它穩定的移動所吸引,它就像一根稻草上的毛毛蟲一樣有條不紊。火車過橋了以後,汽笛最後響了很長的一聲,正當火車就要經過我們房子後面時,希薇開始往回走到橋邊。我們在她後面一小段距離外跟蹤她,跟得很緩慢,因為希薇走得很緩慢。她對兩個蹲在橋下,穿著格子外套和沾滿塵沙黑色褲子的男人點點頭,彼此說了一些我們聽不清楚是什麼,但聽起來頗為悅耳的話語。她沿著斜坡往上走,站在那裡往橋的對面看了一會兒,然後她開始小心翼翼地,一次一根枕木,往橋上走去。她慢慢前進,一直走到離湖水大概五十呎左右的高度。露西兒和我停下來看著我們阿姨,她的拳頭頂著口袋底部,偶爾望望天看看湖水。風大到緊拉在她身體一側和兩隻腿的大衣,她的頭髮在飛揚。兩位流浪漢裡老的那個從橋下走出來,抬頭看她。
「不關我們的事。」年輕那個說。他們撿起帽子,往湖濱的另一個方向晃去。
希薇站著不動,她的大衣在風中翻騰。過了一會兒,她好像對自己的平衡感比較有信心。她小心謹慎地往橋外面看,凝視著湖水拍打到橋墩的位置。然後她抬頭看著湖岸,看到我們正在看她。她揮揮手。露西兒說:「喔。」希薇略帶倉促的往湖岸走回來,面帶微笑。「我都不知道已經這麼晚了!」我們走向她時她大聲說著:「我以為大概還要一個小時才放學。」
「還沒放學。」露西兒說。
「嗯,那我沒錯。一點三十五分那班才剛過沒多久,所以現在應該還蠻早的。」我們和希薇一起沿著鐵軌走回家。她說:「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什麼樣的感覺?」露西兒問。她的聲音很小,不帶感情,繃得很緊。
希薇聳聳肩,笑出聲來:「很冷。風很大。」
露西兒說:「你那樣做只是為了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想是的。」
「萬一你掉下去呢?」
「喔,」希薇說:「我會非常非常小心。」
「如果你掉下去,大家會以為你是故意的,」露西兒說:「就連我們也會。」
希薇思索了一會。「我想你說得沒錯。」她低頭看看露西兒的臉:「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氣。」
「我知道。」露西兒說。
「我以為你們還在學校。」
「我們這個禮拜都沒去上學。」
「但是,你看,我可不知道呀。我想都沒想到你們會在這裡。」希薇的聲音很輕柔,她摸摸露西兒的頭髮。
我們還是很生氣,生氣的理由不勝枚舉。顯然我們的阿姨不是個靠得住的人。那時我們還沒把這個念頭說出口。我們有點不經心的留意到她外表和行為上的所有細節。一開始,是我們會在半夜忽然醒來,雖然我們永遠也說不上來到底聲音是怎麼把我們吵醒的。有時候純粹是我們的腦子在作祟,或是樹林,但似乎就是希薇在唱歌,因為有一、兩次我們半夜醒來時,我們幾乎可以確定真的聽到希薇在唱歌,只不過到了隔天早上我們對她在唱什麼歌意見不合。有時候我們以為我們聽到她離開了房子,有那麼一次我們起床探查,發現她就在廚房玩單人紙牌;有一次我們發現她就坐在後門的台階上;還有那麼一次我們發現她就站在果園裡。睡眠本身也讓困難度增加不少。像那樣鬼鬼祟祟的關門聲一個小時內就可以發出幾十次。從湖吹來的濕氣會讓任何屋子顯得空空盪盪。一個人的夢隨著這些氣流在漂浮,而一個人自身的畏懼總被反映在令人畏懼的事物身上。比方說,當希薇眺望橋的時候,她鐵定會在橋墩底部的水面上看見她自己。就算我們盡可能的試著不要睡著,想確定她到底有沒有唱歌,或是哭泣,還是離開了屋子,我們總是睡著了,而且還夢見了這些情景。
再來就是她走上橋這件事。要是她沒看到我們在看她,她還可能走多遠?要是颳起狂風呢?萬一她還在橋上時火車就開過來了呢?所有人都會說希薇自殺,而我們不會確知有其他真相,就好像,事實上,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讓我們這樣想像吧,假設就在我們看著她的時候,希薇已經遠遠走到群山正隆起而湖岸正退縮的位置,湖漲起,她腳下的湖水在流逝、拍擊並且閃閃發光,橋發出吱嘎聲,搖搖晃晃,天空在消逝,滑到山後頭,到了那時,那麼是否她就不會試著要往前再踏一步了?然後再想像同一個希薇從湖底顛顛跛跛上了岸,淹溺的大衣;淹溺的袖子;石化的嘴唇;大理石蒼白的手指和雙眼;雙眼裡滿是陽光永遠也照耀不到的深淵之水。她搞不好還是就這麼一句:「我一直都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禮拜五我們就待在湖邊,凝望那座橋。禮拜六和禮拜天我們和希薇一起待在家。她坐在地板上和我們一起玩大富翁,告訴我們一些她很不熟的人他們複雜而哀傷的故事,然後我們爆爆米花。希薇似乎因為我們對她的關注而吃驚,這也讓她很害羞地雀躍不已。她笑露西兒把自己的五百元鈔票都藏在木板下面,又因為洗牌太徹底而把社會基金卡的背面弄破了。有好幾輪我都困在牢裡,不過希薇富裕繁榮,財星高照,她送給我們每個人三棟旅館當禮物。
禮拜一我和露西兒回到學校。沒有人盤問我們。顯然他們認為我們境遇特殊,這真是個解脫,不過也顯示希薇開始引人注意了。我們一整天只等著回家,當我們回到家時,希薇就在那,在廚房裡,沒穿大衣,正在聽收音機。好幾天好幾個禮拜就這樣過去了,到最後我們終於開始想別的事。
我記得希薇拿著掃把,頭上綁著頭巾在房子裡走動的樣子。那正是葉子開始在幾個角落堆積的時刻。都是撐過冬天的葉子,有些被侵蝕得只剩葉脈。樹葉堆裡有紙屑,因為曾經摻和在腐敗和再生的棕色冷溶液裡打滾,因此捲曲黏在一塊,有時候這些紙屑上面會有字。有一張上面還讀得到:權力聚集;而另一張,曾經是信封的封口,某個不知名人士用鉛筆寫著:我好想你。也許當希薇掃地時她小心不去破壞它們。也許她在這些紙屑和樹葉的散落中意識到一種德爾斐神諭所說的恰好:恰好在這裡而不是其他地方,恰好是這樣而不是別種模樣。她一定早就察覺到它們,因為每當門被打開的時候,屋裡任何一個角落就會傳來升起和飄落的聲音。我留意到在風吹來之前,樹葉會被某種東西颳起來;在風聲從樹叢傳過來的幾秒鐘之前,那些葉子會順應某種神奇的氣流。因此我們的房子變得跟果園以及氣候的微妙變化有著完美的契合,甚至在希薇開始管家的頭幾天就已然如此。因此她開始一點一點的,或許是她不自覺的,讓房子逐漸成為適合黃蜂、蝙蝠和家燕居住的地方。希薇喜歡談論家務事。她把所有用來擦乾餐具的毛巾加漂白水浸在浴缸裡,一泡就是好幾個禮拜。她清空好幾個碗櫥,把它們打開來通風,有一次她還刷洗了廚房的半邊天花板和一扇門。希薇相信強力洗潔精的效用,通風尤其重要。為了通風,她把門窗全打開,不過她可能是忘了所以才沒關上。為了通風,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她卯足了勁將我外婆那張藍紫色的坐臥兩用長沙發拖到前院去,沙發就留在那裡,直到日曬雨淋褪成了粉紅色。
指骨鎮有一所紅磚高築的中學。以威廉•亨利•哈利生的名字命名,矗立在一片廣闊而崎嶇不平的水泥地上,三面被一道擋龍捲風的圍牆所包圍。那道圍牆立在那邊,或許,是為了絆住風吹來的紙袋子和糖果包裝紙。學校本身是一棟正方形、相互對稱的建築,有很高的窗戶,必須拿長杆才能打開。在那裡,我們推算複雜的乘法和除法,用粗黑的鉛筆寫在廉價的筆記簿上。露西兒比我低一個年級,因此我們只有在自修室和午餐時間才會待在一起。其他時候我們就各自站開,雙手環抱肋骨,並且轉頭張望。因為我們很安靜,所以別人認為我們很乖巧;因為我們成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