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68年
一本遺落在中國的
日本兵日記首次出現
二戰時,一本遺落在中國的日本兵日記,
68年來在中國一直被秘密收藏著......
直到最近才被發現,公諸於世。
半個多世紀來,世人從不知這個叫荻島靜夫的人曾寫過這樣的日記。
他這樣寫著:「隊長領著我們拿著刀,把數名俘虜作為試刀的對象……」
他寫了約20萬字,拍下200多張照片,不帶上感情,只是這麼寫下:
「隊長領著我們拿著刀,把數名俘虜作為試刀的對象」
「我看到敵人的屍體層層疊疊地躺著,就拍了一張照片作為紀念。」
這是一本令人震驚的日軍侵華戰爭戰場實錄,在埋藏了68年之後,首度披露在世人面前。大掃蕩、化學戰、慰安婦、----等等,過去被報導傳說的,在這本日記中很鮮活的被紀錄著,被証實著。它是完全的紀實,對場景的描寫冷漠到很少用形容詞或感嘆號。
在和平的生活了半個多世紀 ,完全未聞煙硝的這個世代,這本日記的出現,也許有著醒世的作用。
這是二戰時期,一位日本兵在中國大陸戰場的作戰日記,於1950年由一位中國學者王襄收藏,2004年初夏,輾轉落到四川建川博物館樊建川手裡,今年(2005年)8月由中國大陸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立緒文化公司立即取得繁體字全球版權,於一個月後出版。
作為一位專業的博物館學家,樊建川一眼即看出這批東西是真品,而且千金難求,曠世難逢。
27歲的日本人荻島靜夫於1937年8月23日,應召入伍。一個星期後的9月20日,他乘船從日本神戶出發,經4天航行後,抵達上海,加入日軍第110步兵團第110聯隊,成為一名特殊的軍人——「火葬兵」。
在1940年退伍回國前的3年中國作戰中,荻島靜夫先後參加了淞滬作戰、南昌會戰、南京會戰和台兒莊作戰,他所在的部隊也從入侵中國時的5000人變成了300人,在退伍回國前,僅荻島靜夫本人就先後焚燒了1000多具日軍屍體。
3年中國作戰的經歷細節,從日軍的殺戮、暴虐、滅絕,都被荻島靜夫記入7小本共約20萬字的日記裡。而戰場的硝煙和陣中的目擊,則被他自帶的相機定格在208張作戰照片裡。
照片上有許多屍體、慰安婦、俘虜、廢墟。荻島靜夫總是在記完文字後,又拍照片,在這段戰爭期間,荻島也提供照片給日本《讀賣新聞》刊登,在日記之中並表現得以此為榮。
日記中的荻島靜夫形象十分鮮活:他來自日本農村,家裏有父母、兄嫂、戀人。他惦念老父老母的身體,惦念莊稼收成。他有對戰爭的恐懼,對前程的憂慮,也有青春的迷茫。他愛看小說,愛看雜誌,愛好文學、電影、藝術。三年的戰爭,他每天都在記錄,每天都在思考。他的記錄是如此血腥又如此冷漠……
今年正是二戰60週年,雖然當年煙硝已遠,但世局仍然動盪,世界某些地區仍然進行著小規模戰爭,臺海兩岸也仍在不確定狀況。
這本日記的出現,提醒我們戰爭的殘酷,和平的可貴。
日本作為一個戰爭的發起者,侵略鄰國土地、蹂躪人民的戰犯,至今猶不肯反省致歉,本書之出版,正好坐實了它在中國大陸戰場的侵略行為。
報導一、
中國首次發現侵華日軍原版日記3年戰爭暴行實錄
【中新網3月10日電 】日本侵華日軍原版日記在成都浮出水面,這是國內首次發現的日軍原版日記。 (chinesenewsnet.com)
天府早報援引該副館長介紹說,這是一位叫荻島靜夫的侵華日軍所寫的日記,一共有7本,是比煙盒稍大的小開本形式,寫了8章,同時配套均是小開本形式的還有一本他所拍的影集。(chinesenewsnet.com)
1937年8月23日,27歲的荻島靜夫被應征入伍,加入第百一師團步兵第百一聯隊。此時淞滬戰爭剛好過了10天。從入伍的第一天,荻島靜夫便開始了他的「支那事變從軍日記」的記錄。7本日記整整記錄了3年的戰爭事件,共有幾萬字的詳實資料。(chinesenewsnet.com)
據介紹,該日記集詳細地介紹了第百一聯隊的作戰情況。當年,他們應征後,先在日本進行為期一個月左右的訓練,其中還包括化學武器訓練。1937年9月24日,這支隊伍到了虹橋碼頭,也便拉開了作戰。(chinesenewsnet.com)
此後,荻島靜夫以流水帳的方式,記錄其部隊作戰的蹤跡。除了軍事記錄外,荻島靜夫還在日記中披露了兩軍在作戰中死亡的人數,中方官兵傷亡慘重情形的描述,同時還將日軍在華期間欺淩百姓的罪證擺在世人面前。(chinesenewsnet.com)
與日記配套的影集是當年荻島靜夫從軍時所拍,共收藏了208張照片。這些歷史彌久的老照片已經泛黃,但卻真實地記錄下當年日軍侵華的歷史。
荻島靜夫從出征時的第一天便開始拍照。此後,每到一處作戰,便拍了許多照片。其中在幾張照片中,一片荒蕪的廢墟之地,我方將士屍橫遍野,傷亡十分慘重。
荻島靜夫自1940年後便退伍回國。1950年,中國人王襄意外中收藏了這套日記以及影集。此後這套珍貴的歷史文物便一直被其後人珍藏著。直到今日,這7本日記和一本影集雖已陳舊斑駁,卻被保存得完好無損。當年的王襄早就意識到這一文物的歷史價值,還專門做了收藏標識。(chinesenewsnet.com)
該副館長還介紹,這套日記是1年前在天津經過朋友牽線後,找到王襄後人才發現的。當時他們的初衷便是不能讓這套反映抗日戰爭的珍藏文物回流日本。
報導二、日軍親筆日記,記錄戰地經歷
【成都8月12日電】「新華視點」 記者海明威、張琴
進攻、掃蕩、殺人、炮火和屍體——一個普通的侵華日軍士兵,用近20萬字和208張照片,記錄了他魔鬼般的「戰地經歷」。在四川新發現的荻島靜夫日記再一次提供了半個多世紀前侵華日軍暴行的鐵證。
這套日記被翻譯、整理成《荻島靜夫日記——一個侵華日軍的戰地實錄》一書,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於8月12日出版發行,所有的內容均來自日軍火葬兵荻島靜夫自1937年8月到1940年3月所做的親筆日記和日記附帶的照片。
大掃蕩、化學戰、慰安婦,他「忠實」地記錄罪行
「淮口早已沒有一個敵兵,只看到幾個老百姓,時為上午十點。接下來,我軍掃蕩了淮口村落的全部老百姓。」
「明天早上三點半起床,秘密掃蕩附近的村民。」
「我軍掃蕩觀音寺一帶後,就把附近的村莊全部燒光,幾百間房屋燃燒的火焰把夜幕都要烤焦了。」
「我們的部隊出動,一口氣占領了祖師廟和岡下前羅村,並且把這一帶的村莊放火燒光……」
「只要覺得有危險的房屋就把它燒了再前進,燃燒的火焰令人害怕。」
「傍晚,我們使用了擲彈筒之後,隊長帶領著我們拿著刀把數名俘虜兵作為試刀的對象,一個個殺掉。」
……
這樣的字句在日記中不斷出現,令人發指的殘忍場景仿佛就在眼前,使人不忍卒讀。
「攻打南昌是由好幾個師團一起行動……還要使用大量化學武器,計劃一鼓作氣占領南昌。」
「明天晚上就要進入總攻態勢,計劃集中化學戰的物資。」
「同時領取了配給的綠撒,也就是用來發射所謂瓦斯彈的武器。現在要推行這些武器,並使用新的戰法。」
「晚上,聽隊長說開設慰安所的事,高興的人很多。」
「今天,為了開設慰安所,副官等人都忘我地工作。」
「大部分下士官都去了德安的慰安所,我卻因值班留下來了。」
……
荻島靜夫的日記是不折不扣的「實錄」——冷漠到很少用形容詞,麻木到不見感嘆號。這是一個典型的戰爭狂人日記。
而今天,它是一份代表了日本法西斯惡魔的戰爭罪行自供狀!
拍照是為了「紀念」,刺目的冷血讓人心驚
與日記相伴的,是一本厚厚的影集,裏面整齊地粘貼著208張照片。照片大多為一寸或二寸,已經泛黃,有些圖像已模糊難辨。
「我看到敵人的屍體層層疊疊地躺著,就拍了一張照片作為紀念。」
「前幾天,在如皋攻擊戰的槍林彈雨中,我拍了一些我軍應戰的珍貴相片,很高興的是相片洗出來效果非常好,一點都不模糊,作為永遠的紀念吧。」荻島靜夫日記中有多處這樣的「說明」。
似乎料想到有人會讀到這些日記,荻島靜夫給每張照片都編了日期,並註了文字說明,使得照片完全可以與日記的內容結合起來。文字已是駭人聽聞,文圖互證,更是觸目驚心。
照片上有轟炸過後的遍地屍體,有眼神呆滯的慰安婦,有俘虜,有廢墟……
有一張名為「牆角」的照片,照片中荻島靜夫本人在戰場廢墟的牆角埋頭記日記,他似乎要用這樣的方式保留當年寫戰爭日記時的真實狀態。
荻島靜夫在日記中寫道,他曾把前線拍的照片,給日本的《讀賣新聞》作為新聞圖片發表,他與《讀賣新聞》的記者還成了好朋友,並以此為榮。
從收藏到出版,日本兵日記浮出水面
《荻島靜夫日記》的收藏者——四川省民間收藏家樊建川告訴記者,他是2004年夏天從一個熟識的文物商人那裡知道這套日記的。
日記一共7本,附帶有一本影集。日記本隻有小孩子手掌大小,可以放入口袋中。日記本是當年日本出品,而且是戰爭時期專為前線軍人製作的。日記本的附頁上還有軍人守則、常用「支那」語對照、偽滿洲國地圖、我國南方幾個省的地圖等。「按照日記本上附條的記錄,一位叫做王襄的人曾於1950年收藏。」 樊建川介紹。
樊建川看見這些日記後,當即掏錢買下。「我不想讓這批最真實最直接地反映日本侵華罪行的寶貴文物再東遊西蕩。」他說,他還想把它公之於眾,讓今天的中國人民看到,讓今天的日本人民看到,讓全世界人民看到。
拿到日記後,樊建川立即找人翻譯,並與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聯系。
《荻島靜夫日記》一書的責任編輯腳印告訴記者,她是在今年7月初首次看到這些日記的,「盡管我不懂日文,但看到日記原件中那些夾雜在日文中的漢字‘殺戮’、‘毒氣’以及照片時,感到分外震驚,當即決定一定要把它出版出來,用事實反駁日本右翼勢力對戰爭罪行的否認。」
僅用了20多天時間,出版社就完成了從決定出版到編輯、成書的全部過程。
樊建川告訴記者,根據日記中的記載推算,如果荻島靜夫還活著,今年應該95歲了。「從日記看,他入伍時是日本一個普通的農村青年,也有父母兄弟、戀人,也掛念家裡莊稼的收成。而27歲的他卻在姦淫擄掠的侵略戰爭生活‘常態’中度過了人生的關鍵時期。」 樊建川說,他希望能找到荻島靜夫。如果他不在了,能找到他的後人也好,「我們想知道他今天對當年侵華戰爭的態度,想知道他會像東史郎一樣懺悔嗎?」
本書緣起:尋找荻島靜夫 日記收藏者 樊建川
2004年初夏的一個傍晚,我像往常一樣處理完工作,正準備離開辦公室,一個電話打進來,號碼很熟悉——對方是一位與我們建川博物館長期合作的文物商人,這次傳來的資訊是:天津的一位王姓先生,藏有一套日軍的日記。
「一套是什麽意思?」我問他。
「有七八本吧!」對方說。
「會有這麽多?真是當年侵華日軍的日記嗎?」
「好像……應該是吧。」對方不太肯定。
簡單地問了一些情況,我即刻買了飛機票連夜飛往天津。
我從事抗日文物收藏已經二十餘年了。這些年在經商之餘,爲收集抗日文物不僅跑遍祖國的大江南北,也跑過十幾年國家,特別是當年參與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英、美、德、俄等國家,我還數次在日本大規模地購買過抗戰文物,也多次與日本文物商打交道,爭購抗戰文物,並且建立了一個人數衆多的文物收集網路,各種抗戰文物聽之見之得之的可謂多矣。
關於侵華戰爭,當時留傳下的照片資料在國內國外不少,儘管我們可以想像當年數百萬的侵華日軍中一定有相當數量的人記日記,但是在此之前「日記」類的東西在中國文物市場上卻從未出現過。
記日記是需要條件的,在那些個血與火的年代,一個軍人在戰場上能夠記日記,不要說對這種方式的持續性有所疑慮,就僅僅是攜帶和保存這一點,就難以想像。作爲一種脆弱的紙質品,在炮火連天、餐風露宿、朝不保夕、轉戰東西,出生入死的戰爭年代能夠存留,是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啊!
坐在飛機上,望著漆黑的夜空,我還在想:如果真是對方在電話中所說的那種情況,那麽我面對的將是一個十分重要且重大的事件。
第二天一早,我見到了這批東西。
我很難描述自己當初第一眼見到這些東西時的心情。多年的收藏經驗 告訴我,這批東西是真品,而且千金難求,曠世難得。
日記一共有七本,附帶有一本影集,共八本。當初一定是爲了戰爭時期便於攜帶,日記本只有小孩子手掌大小,正好可以放入口袋中。日記本不是國內印刷的,全是當年日本出品,而且是戰爭時期專爲前線軍人製作的。日記本的附頁上還有軍人守則、常用「支那」語對照、僞滿洲國的地圖,我國南方幾個省的地圖等文字圖案。這些東西的收藏者,按照日記本上附條的記錄,是一位原叫做王襄的人,1950年收藏。
我當即掏錢買下了。
我之所以這麽做,有一條很重要的原因:我不想讓這批最真實最直接地反映抗日戰爭的寶貴文物再東遊西蕩,我不知道它會再到什麽地方去。
回到成都,立刻找人做翻譯。當翻譯稿完成,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始閱讀。兩個小時後,我打電話給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腳印,告訴她我的感受,她非常敏感這部書的重要.幾天後,人民文學出版社決定出版這部日記及照片。
日記提供的東西,遠遠地大於我起初對它的想像:
日記的作者叫荻島靜夫,在每一本日記的扉頁上,他都有對自己職務和部別的記錄,從中我們可以確認,27歲的他1937年8月是上海派遣軍伊 東部隊 加納部隊 卯野部隊本部 步兵上等兵 (日記一號),到了1940年3月,他已是中部支那派遣軍齋藤(彌)部隊下川部隊 赤羽部隊本部步兵 軍曹(日記七號)。作者作爲侵華日軍的身份是勿庸置疑了。
荻島靜夫踏入上海土地的這一天,正是松滬抗戰的第10日。關於淞滬抗戰,作者在日記中有大量細緻的描述。
這是一次非常壯烈的戰鬥,是一部日本兵現場記錄的「戰爭風雲」,中國人民抗日的英勇,戰爭場面的慘烈,日軍在戰爭中的真實心理在日記中都有很切實的描述。六十八年後讀到用這樣的方式記錄的淞滬抗戰,震驚、憤慨、悲情各種混雜的情感充溢在胸中。
日記還記錄了建立慰安所,中國婦女淪爲慰安婦的慘痛經歷。還有大量日軍侵佔我國土,掃蕩、掠奪造成民不聊生狀況的描述,爲試新刀、殺掉幾個中國俘虜,像家常便飯。
日記的記錄者是一個冷血動物,在日本軍國主義的薰陶下,他只是戰爭機器的一部分,然而這雙冷血的手,卻留下了無數的血證,而這些罪惡正是日本軍國主義至今還在否認的!
更爲震驚於這套日記的真實,有同時的照片相配。記錄者是一個攝影愛好者.影集基本按拍攝時間(或得到相片的時間)順序排列。
按照日記的記載,荻島靜夫自1937年8月進入中國,到1940年3月回國,在長達兩年半的日子裏,他的日記基本沒有中斷過。作者作爲一名火葬兵(偶而也作爲後勤兵參加遭遇戰),這個特殊的職業使得他能夠有時間和條件做大量的文字和攝影工作,並且,在戰爭結束前就平安地返回了日本,這也是他能夠將這些日記完整地留存下來的必要條件。
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一年裏,我們的建川博物館從破土動工,到陳列完成,不日就將面世了,在做抗戰文物的整理工作中,我經常把這些東西拿出看,在相關的事情和人物中尋求印證。
荻島靜夫,一個普通的侵華日軍,在血與火的年代他用鉛筆頭,記了近二十萬字日記。掃蕩、殺人、掠奪是日本兵的戰爭生活常態,而陰雨、寒氣、潮濕倒是這個日本兵心理外在形態。二十七歲的荻島靜夫在殘忍冷血的戰火中度過三年生涯,這是他人生的關鍵時期。
他如果活著的話應該是95歲。從日記看,他那時是日本一個普通的農村青年,也有父母兄弟、戀人,也掛念家裏莊稼的收成,戰爭風雲歷史滄海與他這個小人物本無掛礙,但因爲他有一點點想法,他的堅持,他成了戰爭的忠實記錄者。
在許多個獨處的夜晚,我總想荻島靜夫是否活著?是否能尋訪到他?是否能找到他的後代或家人?如果他知道,他當年記下的日記全套留在了中國會有如何感受?
還有那個最初日記收藏人——王襄?
他是何時、何地在何種情況下得到的這些東西?他與荻島靜夫是什麽關係?這個過程又有多少故事可歌可泣……
我想,我會盡力去追尋這些細節……
章節試閱
上海派遣軍伊東部隊
加納部隊宇野部隊本部
步兵上等兵
【編按】淞滬會戰之強渡吳淞河(一九三七年八月)
一九三七年上海八一三之役開啟了淞滬之戰,鏖戰三個月,日軍投入三十萬,傷亡慘重。上海雖最終於十一月九日陷落,但此一戰役使日本與國際人士重估中國的戰力,打破日本三個月亡中國的神話。
荻島靜夫在中國大陸的第一場戰役即是本次之會戰。
昭和十二年(一九三七年)
八月二十三日
我領受了徵集入伍令。
八月二十五日
加入步兵第一師團(東京師團)。
九月十八日
一○一聯隊編成,從澀谷火車站開始出征。
九月二十五日
經閘北向朱家宅進軍。我部為第二線部隊,途中跑步行軍。
九月二十七日
我們在楊行鎮以東二公里處進入第一線擔任警戒任務。散兵坑的上空,流彈不斷飛來。
九月三十日
晚上,工兵冒死在吳淞河上架橋。
我們不知道何時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只知道一定要越來越有拚死一戰的決心。
十月二日
部隊移動到濟家宅,在戰壕裡睡覺。
昨天,我託記者帶一封信給家裡。他走了嗎?
上面關於我們和第三大隊在今晚交替實施敵前強渡吳淞河的命令下達了嗎?
我們正在待命。
五點半鐘,我們向南山宅前進,漸漸進入了戰鬥第一線。
十月三日
昨天晚上,我們利用夜幕的掩護強渡吳淞河,但是沒有成功。
我們趁著黑夜才前進了一千米,就遭到了敵彈的襲擊,立即犧牲了三名戰友
。
今天一定要渡河,踏上戰鬥第一線,迫近敵人。
我們向南山宅前進。
十月四日 晴 南山宅
昨天午後七時開始行動。宇野部隊於晚上九時到達吳淞河對岸,子彈頻頻飛
來,當場擊中了兩三名士兵。
通過交通壕前進的第五、六兩個中隊的渡河進攻,遭到了敵人的阻擊。在敵方堡壘等堅固防禦陣地發射的自動火器十字交叉火力的襲擊下,有人相繼倒下。
雖然我們懊惱不已,仍然渡河不得,最終還是撤退了,犧牲了十幾名士兵。宇野部隊的目的何時才能達到啊!我們也有丟掉性命的一天嗎?
故鄉的母親、弟弟們啊,萬一哥哥沒有了,弟弟們要齊心一致地為母親養老送終啊!
這是哥哥拜託你們的最後願望,全靠你們努力了。這是在越來越近的第三次進攻前記下的。
十月五日 晴
下午三點四十分記:
上級再次決定今晚進行敵前渡河戰。
據說今晚的行動由伊藤部隊擔任總攻擊。
剛才因為遭到敵人迫擊砲的襲擊,第五中隊的一個分隊全部犧牲,我們第二大隊的死傷者也不斷增加。
十月六、七、八日 雨
我部終於在敵前強渡成功,但是傷亡不斷增加。
在那兩天,遭到敵人一次又一次地猛烈反擊的日軍變得疲憊了,戰況不利。
大隊長戰死,接著中隊長和小隊長相繼戰死,士兵也不斷戰死。
十月九日 雨
九日早晨,在敵軍的反攻中,加納部隊也遭到被全部殲滅的悲慘命運。
整個聯隊只剩下兩三百人了,死者的遺骸分散在泥濘的田野中。
看到身邊發生的一切,心中油然而生的只有等死的悲傷。
雖然自己在九日的上午還健康地活著,可是什麼時候是我的死期呢?如今在敵國的土地上被敵兵所欺凌,啊啊,真的是遺憾至極啊!
母親啊,阿正、阿新啊,再見!
母親在上,我不能像普通人那樣盡孝了,請先原諒我的不孝。可是現在我們連戰死的光榮也得不到,我將作為全軍覆沒部隊的一名軍人而蒙羞,想到這點很感荒唐,然而我們的經歷可以作為皇軍遭到打擊的例子供後人參考也是幸事。
阿正啊,維持好我們的家,哥哥在前方打擊敵人,家裡的事就全靠你們了。
阿新啊,你要找一份好工作,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啊。
故鄉的人們啊,靜夫我說不定就要死在倒楣的戰場上了。諸位喲,請注意,這就是命運,而命運是不可逆轉的!
請照看我的親人們。
由於幾天連續下雨,友軍在惡劣的環境下益發苦戰惡鬥。
這裡記錄下戰鬥的情況:
決一死戰的敵前渡河戰在第三次戰鬥中取得成功。第一、二大隊面對敵軍的反擊,一次又一次地進行了反擊。陣亡的人不斷增加。
散兵坑道被連日的雨弄得面目全非而且灌進了水,因為官兵整天都浸泡在雨水中,病患不斷出現,都是些鬧肚子疼的。
大隊長、中隊長和小隊長及以下的幹部大部分都戰死或負傷了,兵力減為原有的一半,整個聯隊的精神面貌委靡不振,完全失去了日本軍隊原有的風采。
不久,至十一日,聯隊長也戰死了,聯隊基本上全部被殲滅了。
步兵第三師團的第一大隊趕來增援,可是在敵軍的襲擊中死傷大半。
因為下雨,飛機連續兩三天不能進行空襲。砲兵呢,因為彈藥泡在水中,想開砲也無能為力。
步兵第三師團的應援部隊也被敵人整得很慘,他們的武器弄得滿是稀泥,一槍也打不出去,看來只有等死。
我第一次和隊長一起渡河,隊長戰死,無可奈何,只得把他的遺體放在敵人的面前兩天兩夜,自己暫且退到後方。
作為一名在第一線奮戰的軍人,我早已有了必死的決心,我是把自己的錢財拜託了德君才出發上前線的。可是迄今為止,我還算走運,沒有被敵人的槍彈擊中,這只能說是託神明的福,是祈求神護佑的結果。可是對於我的戰友,我真的是愛莫能助。看到日益升高的死人之山,我只有一灑悲傷之淚。
傷兵也得不到很好的治療。可惜啊,我們似乎只有戰死此地了。糧食的補給也斷絕了。哦哦,我們的處境一言以蔽之:悲慘。渡船不夠用,工兵也幾乎全軍覆沒了。
可是,從十日開始,天氣漸漸轉晴。師團參謀笠原中佐成了我們的聯隊長。
糧食的補給也漸漸地接上了。軍隊的志氣也漸漸向上。隨著我軍空襲和砲擊加強,軍隊的實力逐漸發揮出來。
十二日那天,我們四名士兵抱著必死的信念挖掘出了隊長的遺骸,昨天晚上
就火化了。
今天早上我們收殮了骨灰,將其放置在大行李部。
十月十三日上午九時記此。
十月十四日 晴
前天晚上,我和副官一起去吳淞河邊清點渡河關鍵戰中的死傷者,與內田伍長一起在大梱包中間睡了一夜。
十月十五日 晴
因為本部只剩下四、五個人,心裡感到淒涼。下午,在總部門口遭到了敵軍迫擊砲的襲擊。我當時就在距被擊中處六尺遠的地方,因為我處的位置正好是一個淺的地階,進入壕溝方便,上天保佑,撿回了一條性命。不然的話,一分鐘之間陰陽殊途,不是當場死亡也難免重傷。
安野少尉、結城上等兵負了傷。
十月十六日 晴
昨晚很冷,感冒了,頭都抬不起來,也不能去看病,什麼東西也沒有吃,睡了一天,動都沒有動一下。如此說來,有時還是自己的藥起作用。
在交通壕裡,睡在地上,我對第一線的辛苦有了體會。本部的人員也哭著很想回到河的另一邊,可是上級不准,還說,如果有敢擅自渡河者,一律射殺!在第一線的人員無論說什麼也是人啊,可是我們卻沒有升官,實在是太不幸了。編入中隊的人,比起我來,左翼的人也按部就班地當上了伍長。可我偏偏在上月二十五日分組時進了本部,不管怎樣說,進本部的定員也有二十五人,憑什麼說我是合適的人選呢?分派到中隊的只有兩三個人,都升了官,可是他們以後的經歷是不幸的:非死即傷。
迄今為止,我沒有受傷,健康著哩。託諸位的福,什麼官都不要當,只希望能健康地回來。本部的下士官,二名戰死,二名負傷,只有一名沒事。我不知道,如果我自己也當上了伍長,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目前,第二大隊是被搞得最慘的,生病的人占了百分之四十。本部的狀況最為嚴重:戰死五人,負傷五人,患病三人,論比例,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倖存。
我感謝諸位的祝福,每天晚上我都要對神祈禱。
高橋上等兵終於過河來了。
十月十七日 晴
今天上午,我的心情很好,但到了下午,也許是昨晚冷得受不了的緣故,肚子疼痛得緊,這病在前線是難以治好的。
晚上十點鐘左右,我作為兼職戰地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和傳令兵等人一起返回。
半夜裡,我們到達大行李部,大家都進了帳篷,睡在硬土上。
這是多麼令人羡慕的事情啊,步兵是沒有這種待遇的。對步兵來說,從聯隊長到特種兵的生活是奢侈的。就現役軍人而論,過得最好的是砲兵、騎兵和輜重兵,最辛苦的是步兵和工兵。
我感到,當步兵的確很難。
十月十八日 晴
拿著寫有平假名讀音的花名冊去火葬場的是大約五十名悲哀的火葬工作者。
前十天死的人這次一併火化。我們拿著名單對死者進行了辨認。
昨天知道高月的市川君戰死了,又聽說清水君負了傷。九月裡,我軍的傷亡似乎很大。
肚子痛得受不了,一個晚上都在苦苦支撐,共跑了十趟廁所。好不容易才想起要弄一些湯來喝。只要待在河岸的這一邊,這是可以辦得到的。真是有幸,我成了一名火葬場的焚屍人。聽說糠信君也在此岸待了兩三天。仔細想來,自己成了一個有特殊任務的士兵,與第一線的士兵不同,可以在此岸住兩三天了吧。我希望過不了幾天,身體可以康復,然後再過河去奮戰。
十月十九日 晴
今晨拂曉時分,聯隊好像開始向前移動了。槍砲聲頻繁,我們居住的地方也不斷有彈丸飛來。第二中隊的一名士兵頭部中彈,當即死亡。
風聞部隊在大踏步地向前推進。
聽說上等兵高橋昨夜戰死了,什麼話也沒有留下。他曾是我很親密的親友,可是如今安在哉?倘我有幸生還日本,希望能順便回一次家。
今天,聯隊各部分的聯絡不通暢,也沒有來火葬的。
十月二十日 晴
昨晚,夢見故鄉,還夢見唱了一場戲,真是太高興了。
在這兒我想寫下眼前這片土地的狀況:這裡的農產品是大米和棉花。舉目遠望,廣袤無邊的平原土地深厚肥沃,好像沒有施肥的樣子,村莊如星星點點。道路不好,交通不便,即使是在上海郊區也是如此。房屋是低矮的平房,頂上蓋著瓦,是像能住人的臨時木板房那樣的房子。屋裡沒有地板,都是一間屋子,裡面有一個像是木床的東西。家具雖然和各家的情況都不配合,但有就算不錯了。屋子裡黯淡無光。
十月二十二日 晴
今天去了兵營裡的零售店,價格之高令人吃驚,幾乎是市價的一倍。
即使是這樣,還是什麼都想吃,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而且,在面對吳淞河的前線,供應的狀況非常嚴峻,吃的是罐裝的冷食、冷湯。睡覺就是在戰壕裡和衣而眠,夜裡機關槍胡亂掃射,想睡也睡不成,只有祈求神的保佑,天亮了才鬆一口氣:昨夜自己的生命保住了。
準確地說吳淞河是三條河,到現在為止,這次渡河戰鬥中已經死傷了好幾百名戰士,步兵第一師團迄今已有兩千數百人的死傷。這是一個靠死人堆起的山來確保的陣地,日軍是用死人堆積的山來挽救戰敗的命運的。
我作為火葬的焚屍人是極其單純的。
晚上,戰友的火葬通宵進行。
十月二十三日 晴
今天渡河去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去過的前線本部。河上的橋已經漸漸地架起來了,即便如此,我們的奮勇戰鬥也是一座拚死的橋。
本部補充了兩名下士官,說到底是自己的官運不通,沒有我的份,與自己同年的兵都升成了伍長,無奈人在本部就不成。可是,話又說回來,只要能平安無事地回日本就比什麼都強。不過,平安無事的凱旋之日是哪一天喲?!
聽說第一、三兩個大隊都後撤了,目前只有第二大隊在小宅一線堅守陣地。
這是無條件可講的,命令之下,只有行動。只有神靈才知道所有的事情。
拜託《讀賣新聞》的記者給家裡帶一封信回去。
十月二十四日 晴
下午,遇見恩方的山下伍長和小川的高木上等兵等人,才聽說在附近的村莊有戰死的人。一聞此語,我只有淚流。
我一定要努力地完成火葬焚屍人的任務。
十月二十五日
繼續昨天的工作,依然擔任火葬焚屍人。
第二大隊占領了曹家宅。
十月二十八日 晴
從二十五日開始總退卻的敵軍竟然不知道退到何處為止,一退到底。我軍則是追擊再追擊。
大場鎮被我軍攻陷的同時,江灣鎮的敵人也全面潰敗。我們從遠處望去,只見我軍轟炸再轟炸,皇軍的威力完全發揮了出來。我不由得有了戰爭已近終局之感。我也將平安無事地凱旋了吧?
十月二十九日 晴
天氣難得地持續晴好。遠方傳來轟炸和砲擊的聲響,舉目眺望半個月前激戰的戰場,感慨萬端,沈默無語。
十月三十日 小雨
從昨天到今天,我在小宅和曹家宅裡檢視了二百多具屍體。
請想像一下,這裡曾經發生過何等程度的激戰!
我感覺到,這場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雖然沒有看報,對天下大勢不了解,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今年以內我們就可以平安無事地凱旋了。
十月三十一日 小雨
昨天從糧食供應站領回了米、糖等物,卻沒有發下其他的東西,如果部隊安於此狀就太可悲了,雖然發的只是米,也太多了。
因為下雨,今天的火葬工作暫停。我整理了迄今為止的火葬資料,結果表明:
一共有三百七十九具屍體進行了火化。而且,遭遇不幸的也有很多認識的戰友,其中有第二大隊本部的小野伍長、井上等。
上海派遣軍伊東部隊加納部隊宇野部隊本部步兵上等兵 【編按】淞滬會戰之強渡吳淞河(一九三七年八月)一九三七年上海八一三之役開啟了淞滬之戰,鏖戰三個月,日軍投入三十萬,傷亡慘重。上海雖最終於十一月九日陷落,但此一戰役使日本與國際人士重估中國的戰力,打破日本三個月亡中國的神話。荻島靜夫在中國大陸的第一場戰役即是本次之會戰。昭和十二年(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三日我領受了徵集入伍令。八月二十五日加入步兵第一師團(東京師團)。九月十八日一○一聯隊編成,從澀谷火車站開始出征。九月二十五日經閘北向朱家宅進軍。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