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典藏兩百年的經典鬼故事,
夏日夜裡吹起的不只是一股陰森詭譎的屍氣,
還有淡淡的古典文學味……
我們為何要讀鬼故事?為了自己嚇自己嗎?為了演練真實撞鬼時的應對方法嗎?為了體驗情緒的高潮迭起嗎?或是為了要滿足我們對於肉身逝去後生命仍持續存在的想像?也許以上皆是——但不論原因為何,鬼故事自古以來就吸引著人們。本書所收錄的故事,便是我們淺見中幾篇最優秀的作品。所以——一起見鬼吧!
現代讀者沒看過的著名作家鬼故事全集!
愛倫坡、狄更斯、馬克‧吐溫不為人知的毛骨悚然經驗──
「鬼」一直都是文學作品的主要核心素材,但這些鬼故事,往往都被那些大家耳熟能詳的經典鉅作掩蓋了光芒。在這本鬼故事選集中我們耳熟能詳的大作家們鮮為人知的作品都被收錄其中。
備受推崇的人類學家萊斯利•克林格及麗莎•莫頓追尋歷史脈絡集結了這些故事,並探討了這些故事對於過去兩百年的文學界有何重要影響。
這本選集就像是讓那些故事們起死回生,即將啟發所有讀者們───不論是長期或是新的讀者───也將讓這些讀者們恐懼萬分!
「鬼故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1874年的12月紐約的福克斯姐妹在自宅的降神會開啟了「唯靈論」風潮。
自此虛構的鬼故事與啟蒙運動同時崛起,並且在新大陸蓬勃發展。文壇天馬行空的靈系創作便燦若繁星、爭相出世呈現在讀者眼前。
【本書收錄】
•《紅字》作者霍桑的第一篇政治鬼故事《灰戰士》
•偵探小說作家愛倫坡的靈魂附身故事《麗姬雅》
•寫實主義作家狄更斯的趣味都市傳說《信號員》
•英國描寫上層生活的作家亨利・詹姆斯描寫一隻文學鬼魂的文學故事《真正對的事》
•幽默大師馬克吐溫創作《鬼故事》嘲諷鬼故事
作者簡介:
編著
萊斯利•克林格Leslie S. Klinger
新版福爾摩斯的編輯。福爾摩斯三部曲的其中兩部,獲得愛倫坡獎的最佳評論/傳記獎。他也是《The Annotated H.P. Lovecraft》的編輯。同時他也是貝克街游擊隊的一員。
麗莎•莫頓Lisa Morton
作家、編劇、人類學家。《Ghosts: A Haunted History》的編輯。她六次獲得布萊姆•斯托克獎、也榮獲黑羽毛獎、也是2012年萬聖節圖書節的獲獎者。
譯者簡介:
曾倚華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語文與創作學系畢業。喜歡看書,喜歡寫作,走上翻譯的路是最大的驚喜。譯有多部作品,包含《怪奇孤兒院》、《刺客教條》、《神棄者》……等。
部落格 esther81828wwr.pixnet.net/blog
章節試閱
鬼故事
馬克.吐溫
我在百老匯路尾端的一幢老舊的大房子裡,租了一個很大的房間;這棟建築的高樓層已經好幾年無人居住,直到我出現為止。這個房間早已被灰塵與蜘蛛網所佔據,充斥著孤寂與沈默。第一晚,當我爬上通往房間的樓梯時,我覺得自己像是在攀爬一座座墓碑,好像我侵擾了死者的隱密處。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感受到一股無以名狀的恐懼,而當我轉過樓梯口黑暗的轉角,並一頭撞上一片看不見的蜘蛛網時,我像是撞見了鬼魂般,渾身一陣寒顫。
我來到房裡,把黴菌與黑暗鎖在門外,這才鬆了一口氣。雀躍的火焰在壁爐中跳動,我坐在爐火前,備感安慰。就這樣,我在那裡一坐就是兩個小時,思考著過去的舊時光;我回憶著古老的場景,在腦中召喚著早已在時空的迷霧中模糊的臉龐;我在幻想中聆聽著那些早已沉寂的聲音,回憶著那些再也沒有人傳唱的歌曲。我的遐想變得越發悲傷,外頭尖哮的風聲逐漸沈澱下來,成了悲哀的低鳴,雨聲拍打著街道的憤怒節奏也逐漸平息,直到最後一位流浪漢疾走的腳步也消失在遠處,外頭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爐火已經快要燒盡。一股寂寞之情攫住了我的心。我站起身,褪去衣物,並在房裡躡手躡腳地走著,好像我身邊全是沈睡的敵人,而驚醒了他們將會為我帶來致命的傷害。我爬上床,聽著雨聲、風聲、還有遠處細碎的聲響,直到進入夢鄉。
我睡得很沉,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卻突然驚醒,內心充滿了某種不安的期待。
一切都十分安靜。只有我的心臟—我能聽見它跳動的聲音。此時,我的被單開始緩緩地向床腳滑去,像是被人拉開一般!我動彈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毛毯完全落下,直到我的胸口裸露在空氣之中。我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將被單重新拉回床上,蓋過腦袋。我等待著,傾聽著。又一次,我的被單又被拉開了。我動也不動地躺著,直到痛苦的數秒後,我的胸口再度裸露在外。最後我鼓起勇氣,把被單拉回身上,這次用雙手緊緊抓著。我繼續等待。接著我感受到一股輕微的拉力,我便重新將被單抓好。那股拉力變成了一股穩定的緊繃感—而且力量越來越大。我鬆開了手,被單第三次被扯掉了。我呻吟一聲,一聲相似的呻吟從床角傳了回來!斗大的汗珠在我的額頭上凝結,我快要被活活嚇死了。接著我聽見房裡傳來一聲沈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像是大象的腳步聲,幾乎不像是人類可能製造的聲音。但腳步聲正在離我遠去—至少這還算是一點安慰。我聽見它往門邊移動,沒有開門就直接穿了過去,並穿過昏暗的走廊逐漸遠去,將木板和卡榫擠壓得吱嘎作響—然後一切再度回歸寂靜。
當我終於平靜下來時,我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夢罷了—只是個可怕的惡夢。」我躺在床上,一次次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直到我說服自己那真的只是場夢,然後我發出一聲放心的笑聲,再度快樂起來。我爬下床,點亮一根蠟燭;當我看見門鎖和門閂和我鎖上門時的位置一樣時,我心中便湧起另一股放鬆的笑意從我的嘴唇逸出。我拿起煙斗點燃,正準備要在火爐前坐下時,煙斗從我手中滑落,我面頰失去血色,平穩的呼吸也突然打住,倒抽了一口氣。就在火爐的灰燼中,我的腳印旁邊印著另一個腳印,但這個腳印大得不可思議,使我的腳看起來就像是嬰兒一般!我房裡確實有個不速之客,那個巨大的腳步聲也獲得了解釋。
我把火給熄滅,爬回床上,因恐懼而動彈不得。我躺了好一陣子,觀察著黑暗,仔細聆聽。接著我聽見頭頂上傳來摩擦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拖著沈重的身體在移動;接著那個沈重的軀體又被人拋下了,我的窗戶也因為這一下撞擊而晃動不已。從這棟屋子的某處傳來重重的關門聲。我又時不時聽見狡猾的腳步聲在走廊上來來去去、在樓梯上上下下。有時這些聲響會朝我的門移動過來,猶豫一會,然後又離去。我聽見遠處走廊上的鐵鍊碰撞的清脆聲響,並聽著那股碰撞聲逐漸朝我靠近,聲音沿著樓梯移動,每一個腳步都伴隨著鐵鍊規律的晃動聲,一步一步向上移動。我聽見低語的聲音,以及還沒完全說出口就被強硬阻止的尖叫聲,還有看不見的布簾飛舞的呼呼聲,以及看不見的翅膀啪啪拍打的聲音。接著我意識到有東西在我房裡—我不再只是一個人了。我聽見床邊傳來嘆息與呼吸聲以及謎樣的耳語。三團小小的鬼火在我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上亮起,定在那裡一會,然後便落了下來—兩滴落在我的臉上,一滴落在枕頭上。它們像液體般飛濺,摸起來十分溫熱。直覺告訴我,當它們落下時,在過程中已經變成了血—這點我不需要透過燈光也能確定。接著我看見一張張蒼白的臉,和向上舉起的白手,在
半空中飛舞,卻沒有看到身體,它們在空中漂浮了一會,然後就消失了。耳語平息,其他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伴隨而來的是一陣肅穆的沈默。我繼續等著,傾聽著。我覺得我一定已經死了。我因恐懼而虛弱無比。我緩緩地坐起身,臉頰上卻突然感覺到一隻黏膩的手。我力氣盡失,像是被人重擊一般躺回床上。接著我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聲—那東西似乎從門口離開了。
當一切再度安靜下來後,我恐懼而驚慌地爬下床,並用像是突然老了百歲的手顫抖地點亮爐火。火光使我的精神稍微振奮了一些。我坐了下來,並像做白日夢般思索著灰燼中那個巨大的腳印。腳印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我抬起眼,發現熊熊的火焰正在逐漸萎縮。同一時間,我又聽見了那個如同大象般的腳步聲。我意識到它沿著發霉的走廊越靠越近,而火光也變得越來越黯淡。腳步聲來到我的門邊然後停了下來—火光已經萎縮成一種令人反胃的藍色,我四周的一切都籠罩在這股詭異的黯淡光線之中。門沒有打開,但我我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風吹過我的臉頰,並感覺到有一大團像雲霧般的存在出現在我面前。我著了魔似的看著它。一股蒼白的光線籠罩著這個物體;接著,它模糊的身影開始現形—一條手臂出現,接著是腿,接著是身體,最後是一張悲傷的臉,透過煙霧看向外頭。卡迪夫巨人褪去了他薄薄的外殼,美麗的肌肉線條裸露在外,就這樣利在我的面前!
我的恐懼瞬間灰飛煙滅,因為就連孩子都知道,那樣和善的容貌是不會對人帶來任何傷害的。我的情緒立刻提振起來,而彷彿和我的心情同步一般,爐火也再度亮起。孤單的人不會拒絕任何人的陪伴,我也歡迎這友善的巨人來訪。我說:
「怎麼,就是你嗎?你知道,過去這兩三個小時,你快把我給嚇死了!但我真的很高興能見到你。真希望我有張椅子能讓你坐—-等等、等等,不要坐在那上面啊!」
但是太遲了。在我阻止他之前,他就一屁股往椅子上坐去—我這輩子從沒看過一張椅子晃動得那麼厲害。
「住手,住手,你會把一切都毀—-」
但我還是太遲了。又傳來一聲巨響,另一把椅子又被打回了原型的木材。
「真是夠了,你沒有一點判斷力嗎?你想要毀了這裡所有的家具嗎?好了,好了,
你這個石化的傻瓜—-」
但這一點用也沒有。在我阻止他之前,他就往床上坐了下去,床便成了一攤可憐兮兮的殘骸。
「現在,你到底想幹什麼呀?你先是在這個地方走來走去,還帶著一大群地精跟著你跑,把我嚇得半死,現在當我決定無視你那只能出現在高級劇院裡當演員的裝扮,甚至連你裸露的性器官都可以不當一回事,你卻把所有可以坐壞的家具都坐壞了,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對你自己造成的傷害也很大呀。你把你的尾椎骨都坐斷了,還讓滿地都是你手掌的碎屑,讓這裡看起來像是個瓦礫堆。你應該要感到羞愧—-你應該大到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好,我不會再弄壞家具了。但你要我怎麼辦呢?我已經一個世紀沒有坐下了。」然後他的眼中便盛滿了淚水。
「可憐的傢伙。」我說。「我不應該對你這麼兇的。而且你也是個孤兒吧。但請你坐在這裡的地上—-其他東西都承受不了你的重量的—再說,你這樣高高站著,我們說話。讓我坐在這張高腳椅上,你坐在地上,這樣我們才能面對面地聊天呀。」
所以他在地上坐下,點燃我給他的煙斗,披上一條我的紅毯子,把我的浴盆像頭盔般戴在頭上,並讓自己舒適地坐好。在我重新換上柴火時,他盤起腿,並將他蜂窩狀的巨大腳底伸向溫暖的火焰。
「你的腳底和腿的後面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坑洞?」
「地獄的凍瘡—是我被埋在紐奧的農場裡時得到的,連頭的後面都有長。但我很愛那個地方;就像一個人深愛他的故鄉一樣。我在其他地方都感受不到在那裡時的安心感。」
我們聊了大約半小時,然後我注意到他看起來很疲倦,便提了出來。「累嗎?」他說。「我想是吧。既然你對我這麼好,我就通通都告訴你好了。我是這棟房子對面那間博物館裡的化石的靈魂。我是卡迪夫巨人的鬼魂。直到他們把我埋回
地底下之前,我都無法獲得安息。但我要怎麼做才能完成願望呢?我只能嚇人啊!只能在這裡裝神弄鬼啊!所以我在博物館裡不斷徘徊。我召集了其他靈魂一起來幫我。但這樣沒有什麼用,因為沒有人會在大半夜時參觀博物館。接著我突然想到,我可以讓這裡也鬧鬼一下。我覺得只要有人願意注意我一下,我就會成功了,因為我有著傳統中最得力的助手。夜復一夜,我們在這些陰暗潮濕的走廊上遊蕩,拖著鐵鍊、低聲呻吟、耳語、在樓梯上跑上跑下,到現在我已經累得不行了。但我看見你的房裡透露出燈光,所以我決定鼓起勇氣再試一次。但我現在已經累壞了—完全累慘了。我拜託,算我求你了,給我一點希望吧!」
我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大喊:「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這裡發生的一切—怎麼,你這可憐的老傻瓜化石,你完全白忙一場了,你一直流連在一個石灰打造的假貨旁邊呀。真正的卡迪夫巨人在阿爾巴尼呢!
「真是夠了,你不知道你的本尊在哪裡嗎?」
我從來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出現這麼強烈的羞愧與羞辱之感。石巨人緩緩站了起來,說:「這是真的嗎?」
「就跟我現在人在這裡一樣,再真實不過了。」
他把煙斗放在壁爐上,不太肯定地在原地站了一會(並無意識地想要將手插進他原本的大布袋褲口袋裡,但隨後便沮喪地垂下頭),最後終於說道:「好吧—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愚蠢過。石巨人已經把一切都賣掉了,現在他要把自己的靈魂也賣了,把這可惡的騙局給結束!孩子,若你心中對於像我這樣無依無靠的鬼魂還有一點仁義之心,請不要讓它消失。想想如果你是像我這樣的傻子,你心中會有什麼感覺。」我聽著他沈重的腳步聲逐漸消失,一階階走下樓梯,進入外頭無人的街道。我為他的離去感到遺憾,這可憐的傢伙—但更遺憾的是他把我的紅毯子和浴盆也給帶走了。
鬼故事
馬克.吐溫
我在百老匯路尾端的一幢老舊的大房子裡,租了一個很大的房間;這棟建築的高樓層已經好幾年無人居住,直到我出現為止。這個房間早已被灰塵與蜘蛛網所佔據,充斥著孤寂與沈默。第一晚,當我爬上通往房間的樓梯時,我覺得自己像是在攀爬一座座墓碑,好像我侵擾了死者的隱密處。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感受到一股無以名狀的恐懼,而當我轉過樓梯口黑暗的轉角,並一頭撞上一片看不見的蜘蛛網時,我像是撞見了鬼魂般,渾身一陣寒顫。
我來到房裡,把黴菌與黑暗鎖在門外,這才鬆了一口氣。雀躍的火焰在壁爐中跳動,我坐在...
作者序
前言
「畢竟,除了顫抖的樂趣之外。」她思索著。「他還要在意那些老鬼魂什麼呢?」
—-伊迪絲•華頓(Edith Wharton),寫於短篇故事《後來》中「這些東西總是給我一種真理般的印象。」—-M. R. 詹姆士,在信中與父母談到鬼故事,寫於西元一八九一年 西元一八四七年十二月,約翰.D.福克斯舉家搬到紐約州的海德村Hydesville)。
雖然這幢房子本身就有一些奇怪的傳聞(前住戶不斷聽到怪聲而搬走),但直到隔年的三月,這個家庭的問題才真正開始。不久後,女兒凱特和瑪格麗特就宣稱,自己在和這間屋子裡被殺死的毒販鬼魂對話。她們的溝通方式是大聲問問題,鬼魂則會敲打牆壁作為回應。
福克斯姊妹們(還有第三個女兒莉雅,是她們的經紀人)很快就靠著這個故事打開知名度。這群年輕的女士們舉辦公開的降神會、進行「測試」,並在世界各地掀起一陣模仿靈媒的風潮。當福克斯家族被揭穿時,他們的故事已經促成了一個新宗教的誕生:唯靈論。這在當時的美國與英國風靡不已,此說相信死者的靈魂存在於另一個星球上,可以透過人類靈媒進行連結。唯靈論運動最出名的代表人物就是亞瑟.柯南.道爾,他的太太珍也是一位靈媒。
鬼故事幾乎在同一時間再度引起一陣熱潮,此事絕不是巧合。唯靈論以及虛構的鬼故事,一同從十八世紀的啟蒙運動中崛起。在此之前,「鬼」的概念僅限縮於戲劇(其存在要追溯回羅馬劇作家普勞圖斯,在耶穌誕生前幾世紀所寫下的鬼屋喜劇《凶宅》),或是被人視為事實存在的史詩神話如《吉爾伽美什史詩》或《伊利亞德》。
靈異文學的第一份代表作,通常指稱的是霍勒斯.沃波爾所寫的《奧特蘭托城堡》。此作在一七六四年發表,他的作品成了哥德式小說的先驅,在接下來的五十年之間興起又沒落。鬼是哥德式小說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就算是哥德小說天后安.拉茲克莉芙的作品,祂們的存在最終發現是凡人所製造的騙局。亦或者,也許現代短篇鬼故事的前身,其實是所謂的民謠。直至十九世紀之前,民謠一直都是人民喜愛的說故事方式(至少在大英群島是如此),而許多民謠都是鬼故事。
例如書中所收錄的《甜蜜威廉的鬼魂》(Sweet William'sGhost),有時候也有人稱之《克拉克.桑德斯》(Clerk Saunders),這些民謠以及在不同地區的改編作品,仍然保留了令人驚訝的痛苦、詭異、甚至一絲陰森之感。
隨著啟蒙運動將新的信仰帶往歐洲,以往曾經風靡一時的迷信便成了帶有簡單寓意的童話故事,主要是說給兒童聽的……但並非全然如此。當格林兄弟努力搜集著口耳相傳的民間故事,最終在一八一二年出版成《兒童與家庭故事集》時,其他的德國文選編輯們,則致力於更新這些未成年人而說的老故事。約翰.奧古斯特.阿培爾和費德烈克.勞恩在一八一一年至一八一五年間,出版了五本令人驚豔的鬼故事選文《鬼故事集》。這些故事就和《奧特蘭托城堡》一樣,通常是貴族家庭在孤立的鬧鬼城堡裡遭遇聳人聽聞的事件,而文選則被譯成了法文與英文。瑪麗.雪萊說這樣的選集是她的靈感來源,讓她「想到了一個故事」,最終寫成了她經典不朽名著《科學怪人》。
直至西元一八二八年,第一篇被廣泛認為是現代鬼故事的作品才終於問世:華特‧史考特的《帷幕古室》(The Tapestried Chamber)。此作品也收錄在本書中。雖然史考特的故事仍然包含了以往鬼故事的特定元素—例如旅行者抵達一座孤立的城堡,他的故事相較之下是簡明扼要許多,並且氣氛較強,令人背脊發涼的敘事也幾乎能與現代任何一篇恐怖故事相容:
在那張死屍的面孔上,仍刻印著生前驅使她生命的,最惡毒、最可怕的慾望。
鬼故事也在新大陸上找到了新家。美國早期最優秀的作家之一霍桑在怪談小說領域小試身手,便成功地描寫了一個仍試圖找到自身定義的新興國家。他的作品《年輕人布朗》(Young Goodman Brown),藉由一個旅行者誤闖女巫祭鬼儀式的故事,暴露了宗教定罪的偽善;收錄在此書中的《灰戰士》(The Gray Champion),則成為可能是史上第一篇的政治鬼故事,主角是一位愛國的自由守護者(一世紀之後,亞瑟.馬欽也用了類似的主題,寫成了收錄在本書中的另一篇小說《弓箭手》(The Bowmen))。幾十年之後,專寫現代恐怖故事—以心理描述與血腥描寫聞名—以及偵探小說的愛倫坡,則創作了也許是第一篇靈魂附身的故事,並佐以令人陶醉的浪漫情懷、又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麗姬雅》(Ligegia),同樣也收錄在本書。
但一直到唯靈論的出現,鬼故事才真正興旺起來。到一八七○年代時,唯靈論在美國與大英群島地區已經有數以百萬計的信徒,神秘學哲學家如史威登堡的作品、非小說類作家如凱瑟琳.克勞威的《自然的黑暗面》,以及災難性的美國南美戰爭,讓許多父母、配偶、和手足痛失心愛之人,使唯靈論更為盛行。十九世紀唯靈論的興起,通常被人視為因啟蒙運動後科學的唯物主義而產生的對立理論。確實,當時的唯靈論者也是如此認定的。克勞威就如此寫道:
上個時代輕蔑的懷疑正在被一種更為謙遜的探問精神所取代。在當今最開明的人當中,有一大批人開始相信,其實,那些被稱為預言、不該採信的故事,都是甚少被人了解的真理。
大西洋兩岸富有的維多利亞人熱衷於舉辦降神會,以期能看見桌子憑空升起,或是透過年輕美麗的靈媒奇蹟般地與死去的重要他人對話,而拜新的印刷術之賜,他們在家裡也能盡情享用在當時蔚為風潮的雜誌中刊登的鬼故事。本書中收錄的許多篇鬼故事,都反映著唯靈論的信仰;在其中幾篇裡,例如威爾基.柯林斯的《贊特太太與鬼》(Mrs.Zant and Ghost)),真正恐怖的其實是身為凡人的反派,而有些作品中,如伊莉莎白.史都華.菲爾普斯的《自從我死後》(Since i Died),或是奧莉薇雅.霍華.鄧巴的《感官的軀殼》(The Shell of Sense)),人類無法掌握宇宙萬物的概念,才是恐懼的來源。
但並非所有十九世紀末的鬼故事都是受到唯靈論的影響。研究民間傳說的風氣正盛,多虧如錢伯斯的《歲月之書》(Chambers’ Book of Days)的努力;鬼故事以前曾是聖誕節的傳統娛樂節目之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屬於萬聖節!),而且通常以民間傳說(夏洛蒂.里德精彩又富娛樂性的《最後的鄉紳》(The Last of Squire Ennismore)和都市傳說—狄更斯的《信號員》(The Signalman)來表現,兩篇都收錄在本書中。隨著十九世紀邁入二十世紀,唯靈論靈媒逐漸被揭發造假,使得此信仰驟然落沒,直到一次世界大戰後,許許多多的家庭才又渴望能與死去的家人產生聯繫。這使得許多作家開始尋找新手法,好讓鬼故事別開生面。不再回首過往,本書中收錄的幾篇鬼故事:安布羅斯.比爾斯的《卡柯薩的住民》(An Inhabitant of Carcosa)以及法蘭克.史塔頓的《相對存在之哲學》(The Philosophy of Relative Existences))選擇放眼未來;有些作家則選擇以更文學的方式創作,如伊迪絲.華頓令人背脊發涼的《使女的鈴鐺》(Lady'sMaid's Bell),還有亨利.詹姆斯所作,關於一隻文學鬼魂的文學故事《真正對的事》(The Real Right Thing));而至少有一人—馬克.吐溫讓人無限回味的《鬼故事》同時對鬼故事這一文類、以及狂熱的真相崇拜者做出了嘲諷。
舞台基本定調後,便迎來了一位真正的鬼故事大師,他既了解鬼故事的歷史,並能寫出讓人涼徹心扉的場景,提煉出鬼故事的精髓。那個人就是M.R‧ 詹姆士,他一九○四年出版的選集《古董商的靈異故事集》,成了史上最負盛名、影響力最大的鬼故事選集。詹姆士筆下的鬼,不再是典型脆弱、半透明的古老魅影,而是更陌生、更嚇人的某種存在,就像在本書收錄的《吹一聲口哨,朋友,我就會來的》主角所見的一幕景象:但現在,位於遙遠的岸邊,一抹淺色的東西正不規則地來回飛躍著。它的形體快速增長,並逐漸長成一具批蓋著飄逸白布簾、變換不停的形體。不知為何,它的動作使帕金斯非常不願意靠近它。
這本選集中的最後一篇,則是喬治婭.伍德.潘彭的《替身》,此文恰好為未來的怪誕小說指出了一條新路:恐懼感變得更潛沉、更悲傷,文詞優雅細膩。若說它的整體影響比它先前的其他作品都更帶有希望,這希望便是源自於M.R. 詹姆士所說的「真理般的印象」,正是經典鬼故事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我們為何要讀鬼故事?為了自己嚇自己嗎?為了演練真實撞鬼時的應對方法嗎?為了體驗情緒的高潮迭起嗎?或是為了要滿足我們對於肉身逝去後生命仍持續存在的想像?也許以上皆是—但不論原因為何,鬼故事自古以來就吸引著人們。本書接下來所收錄的故事,便是我們淺見中幾篇最優秀的作品。所以—一起見鬼吧!
前言
「畢竟,除了顫抖的樂趣之外。」她思索著。「他還要在意那些老鬼魂什麼呢?」
—-伊迪絲•華頓(Edith Wharton),寫於短篇故事《後來》中「這些東西總是給我一種真理般的印象。」—-M. R. 詹姆士,在信中與父母談到鬼故事,寫於西元一八九一年 西元一八四七年十二月,約翰.D.福克斯舉家搬到紐約州的海德村Hydesville)。
雖然這幢房子本身就有一些奇怪的傳聞(前住戶不斷聽到怪聲而搬走),但直到隔年的三月,這個家庭的問題才真正開始。不久後,女兒凱特和瑪格麗特就宣稱,自己在和這間屋子裡被殺死的毒販鬼魂對話。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