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之用：偷得書墨一段香

序

傳統文化部分
老說柔靜
棄風飛翔
藝術來處
唱得響亮
東坡之迂
男孩項羽
為君子謀
那段水域
家在別處
別了沉戈
書能香我
早悟蘭因

國外部分
所謂伊人
星星點燈
等待刀尖
沒有關係
八分之七
善惡之花
詩人或狗
夏日取暖
撫摸穀倉
譬如馴養
照顧靈魂
驀然驚豔
那些稼禾

 

序

有愛若此

　　——讀書筆記之一：我讀我心

　　讀書的喜好應該是天生的。五、六歲時就已經開始讀爸爸的舊書了。每天父母把我鎖在房間裡就去上班，午休時間急急趕回家來煮飯給我吃，下午我繼續讀書。仍清楚地記得，我讀的第一本書是《給初學繪畫者的信》，像第一位友人。

　　然而，這樣「一見鍾情」的友人，卻讓人前十年用來暗戀，中間十年用來忘記，後十年用來惆悵。是無奈，也是有福。

　　爸爸後來在公家機關的文化部門任職，管理著書畫、詩歌、小說、戲劇、曲藝、音樂、舞蹈……幾乎所有類別的雜誌，足足有三十幾種！

　　當時，文化部門的圖書館中，文史哲地科……各種書籍排得整整齊齊，那裡的鑰匙也歸我爸爸管了——回想起來，真感謝那個芝麻官官職啊！

　　又過了十年。我沒時間讀書，忙得汗都不顧得擦地寫了十年專欄和約稿。直到我辭職後，讀書才又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個部分——就好像魚兒選擇游動，花兒選擇綻放，駿馬選擇奔跑，蟲子選擇爬行。這是最適合我的生活方式。

　　純粹的讀書，得到最多的似乎並不是什麼功名，而是對自己靈魂的安慰。多一顆對文字的嚮往之心，即便多了些路要走，累則累矣，景色迷人，也是划算的。

　　或者素樸空靈，或者詭異深刻；或者是人性意義上的，或者是哲學意義上的，無所謂高低。

　　好書們就像是我那位熟悉無比、閉了眼睛也能曉得他的輪廓的愛人，那位最親密的知己朋友，那位打算白頭偕老的靈魂伴侶。

　　讀一本好書，就彷彿和它有了絕妙甘美的溝通。這種溝通雖然沉默，卻是非常有默契的，根本無須促膝對談。

　　好書和美人一樣，是天地靈氣之精華，而且往往可遇不可求；倘若碰巧遇上，頓覺驚為天人。讀書又如品飲苦茶，而茶以潤、勻、淨為上品，苦茶則更有一種枯索沉寂之美。極品好書也就暗含了苦茶的味道，美麗的極致一定附帶了些微憂傷。

　　好書讀來更如聽大提琴——歲月的痕跡無損它的魅力，反而是種風采，充溢著愛到深處時欲語還休的憂愁和舉重若輕的淺笑。一本書就是百樣人生——我喜歡看到時光被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供人回憶。

　　讀一本書，俯視那些世間歌哭、離亂聚首，在瞬間真實的亮光裡，每個字信手拈來都是認真、良善的，突破了人間的種種隔閡和藩籬，處處是哲人的思索。那些書籍各個不同，卻又似曾相識，彷彿主角一概是我們的鄰人，或甚至是我們自己。

　　愛了許多年的書，自認沒什麼長進——還是順其自然、心地寧靜。

　　這幾日，盤踞床頭、隨手翻著的是：《道德經》、《懺悔錄》、《墓中回憶錄》、《楚辭》、《史記》、《感官之旅》，還有《徐霞客遊記》。有些是早年囫圇讀過的，有些是最近提起興趣的。有時，它們在我心中激起幽深的漣漪，有時它們帶來流水清風一樣的悠然歡快，有時它們讓我如沉溺瑜伽般地愉悅而沈靜……如同鑽石切面一樣，有著不同的迷人之處。

　　那些書，它們宛如偶然投宿的過客，在帶來短暫新鮮別緻的風味後又匆匆辭別，舊的空氣、舊的感覺，又重新占據它們曾經駐留過談笑過的地方。我如何能挽留住這些可敬可愛的書中美好？怕只怕，終究如舊時春風、紅樓翠袖，枉自消散了歲月、物是人非而已。

　　然生命若離弦之箭，帶著嘯響，轉瞬消失在世間。而我所知道的，能夠控制生命軌跡的，讓它們在空間裡多停留片刻的唯一方法，似乎就是寫作和讀書了。

　　唉，雖則時光不可挽留，至少可以讓飛翔的痕跡再現；而每一次閱讀都像和心愛的書一同遨遊。讀得多了，也就品出些意趣，人生便也有了永恆的意義。

　　像愛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