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知識論」是對知識的反思所形成的各種哲學理論,一般在哲學系都會作為必修課;「必修」表示這是作為一個哲學人不得不學的重要領域。
在哲學系的各種課程中,無論必修或是選修,「知識論」都可說是一門較難的科目,而且跟日常生活的關聯性較低,也可以說是一門非常不討喜的課程。當然,沒有哪一門哲學課真的跟生活完全無關,只不過有些課程無法這麼容易看見其相關性,也就常會被學生認為修這門難度頗高的課程不太有意義。
記得在讀大學時,知識論課堂上就常有同學質疑這門課的學習價值。我剛開始也有這樣的質疑,通常只要有這種質疑,大概就沒什麼心思在課堂上了。所以,我第一次修知識論的成績是不及格。還好因為是必修,所以重來一次。
第二次修課時,我的哲學能力提升了,可以看見更多更深的問題,才慢慢感受到知識論的重要性。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就更有動力學習。尤其讀到「融貫論」時,可說是「驚為天書」,覺得自己看見了知識的真相,完全轉變了看待世界的觀點,澈底成了信奉者。
後來跟當時臺灣知識論的權威——林正弘老師聊到我對融貫論的好感時,他說我想得還不夠深入,還沒有挖出理論的缺失,「進去了,卻沒出來,不是一個好的哲學學習歷程。」這段對話,也對我的人生帶來重大影響。
書籍可以反映出作者大腦與心靈的構成,對照我已經出版的十六本書,其實大腦裡還有一個區域並沒有好好轉化成書,這個區域就是「知識論」。
自從我大學二年級開始接觸知識論以來,可以說一直跟它形影不離。碩士班、博士班都有不少課程屬於知識論領域。雖然我的碩、博士論文都不直接屬於知識論領域,但都間接相關。所以,我也一直把知識論當作是我的專長之一,而且也一直想把自己在學習知識論的過程中所獲得的成果分享給大眾。但除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外,也擔心沒有出版社願意出版這種頗有難度的書籍,所以遲未動筆。
有一天,五南出版社編輯來訪,想邀稿知識論。我聽了很高興,也表示有興趣寫,但還是善意提醒一下:「這種書的銷售量可能會很淒慘喔!沒關係嗎?」我聽到的回答是:「第一,未必。第二,就算很淒慘也沒關係,畢竟出版社除了賺錢之外,也還是有服務社會文化的責任,出版好書總是有價值的。」
既然合作夥伴已經有這種視死如歸的勇氣,那我就努力試著來實現這個未完成的大腦拼圖吧!不過這本書真的不好寫,大概在我出版的所有書籍中,除了《心靈風暴》花了超過五年才完成之外,耗費了我最多時間。尤其在這段期間,我擔任學校一級主管,常常一整天會議後,完全沒有精神能再寫任何東西。而且在從哲學系轉到東方人文思想研究所之後,所開的課程都是新課,必須重新準備。大概至少有兩次,我的寫作完全中斷,思路無法接續,前面寫過些什麼,幾乎完全忘光,若要接下去寫,還得從頭到尾讀過一遍,否則重複了都不知道。
有一次我跟朋友談到這本書,提到我把與人工智慧相關的知識型態寫了進去,這是一般知識論書籍比較不會涉獵的領域。當他問我寫了什麼時,我竟然想不出細節。後來他建議我可以多談談「錯誤知識」,我說,好像有提到這類東西,但也忘記寫了什麼。他又建議我可以考慮把「道德知識」也寫進去,這也是一般知識論書籍不會談到的部分;當時我覺得這個建議很好,並向他道謝。回家後卻發現,原來早已有一個篇章就是「道德之知」。這還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思路中斷一段時間後,竟然可以忘到這種境界。
我已盡可能把這本書寫得易讀一些,希望能達到連高中生也不會覺得困難的地步。也盡可能減少在細節方面的理論與討論,可以作為對知識反思的起步,若對任何一個議題感興趣,讀者們可以再找專門書籍來閱讀。但我認為,對多數人來說,如果不是想鑽研哲學,只是希望能獲取知識論在日常生活中運用的價值,我想,這本書應該就足夠了。
冀劍制
2023 年夏天,謹誌於華梵大學薈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