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迷網的價值
如果有人告訴你,他想要衡量「迷網」的價值,那麼,你應該會有一頭霧水的感覺,所以這得稍加解釋。當天是二○二四年六月四日傍晚時分,吾人與三位同事在新莊中和街一家火鍋店用餐,大伙兒閒話家常,儘可能避免談論公事。不過,難免述及近來的生活狀況與工作上之種種,於是,筆者提到了最近自己在寫一本讓高中歷史老師在教學上為難的書,但吾人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動詞可以用來描述這種心情。幸運地,當時一位熱門科系的秘書沈如儀(化名)說:「讓他們『迷網』。」當下,我驚覺這位秘書已經幫我找到心目中理想的動詞了,那天晚上特別高興。
但沈秘書所說的到底是「迷網」還是「迷惘」呢?這得說明清楚,前者「迷網」是形容「事物的迷惑人心,構織如網」,而後者「迷惘」其基本意思是「迷惑失措」,也就是分不清事物而感到困惑,這個詞尚有神經錯亂之意,但與本文的關係甚小,就不去理會它了。當然這兩個詞並非完全無關,不過第一個「迷網」因為有「構織如網」的意思在,所以使人無處逃離的意思是更加明顯的,因此筆者選擇使用「迷網」二字,而且「構」這個字的意思頗多,有搭蓋、建築、造成、運用、設計陷害,與挑撥離間等。教育部當然不會故意去陷害台灣的下一代,不過萬一教育部官員與課審會(高級中等以下學校課程審議會)委員們因為失察而制定出存在著重大謬誤的課綱,那麼,「構織如網」一詞不就成立了嗎?的確是,但非故意為之。無論如何,結果還是「構織如網」,因為課綱「迷惑人心」了,具體地說,是迷惑高中歷史老師,讓他們逃不出使其受陷的「網」,這網子確實是教育部編造的。
這本書的目的是希望高中歷史老師看了之後,頭腦裡一片朦朧,無法想像自己在上課的時候應該向學生傳授什麼樣的知識。簡單說,讓高中歷史老師在閱讀完畢之後產生迷網而不知所措,這正是本書撰寫之目的。然而,若只是這樣的話,未免也太沒有企圖心了,還得再加上其他要件,整件事不能因為相關的老師迷網了,之後就沒了下文,這也不好。換個方式說,在一定得為高中生制定課綱的前提之下,吾人所欲見到之事都只能發生在高中歷史老師迷網了以後,但最重要的還是希望教育部,在未來能夠重新審視當年較有疑慮之處,重新規劃一份新的歷史課綱,尤其是關於世界史的部分,這樣才算是有針對新興文獻調整正確的歷史觀,雖然這可能得等上數年,或更久之後了。不過,好事總是多磨,總是比什麼都改變不了來得好一些。
本書一開始是想要寫給高中生閱讀的,而且吾人的計畫是與一位輔大社會系兼任教師合作,不過這位教師因故而未能完成,筆者只得收回再寫,雖然拖了兩、三年之後才又開始,但無論如何這是件有意義的事,值得再利用時間完成之。而且因為過去的歲月裡,吾人也一直在進行撰寫新作的過程之中,本書亦可因此而受惠,潛在的讀者亦同,在本書出版之後,讀者都可以看到相對較新的想法與論點。另外,最初欲寫書給高中生閱讀的想法,必須做適當變更的另一個原因是,筆者的兒子在今(二○二四)年年初時考完學測之後,就已經沒有力氣再參加分科考了。從這件事看來,應該不會有高中(畢業生)在應試之後還買了關於課綱的書回家看。況且,在一個考試似乎勝過所有事物的環境裡,真相的重要性遠不及考試成績,身為社會學者的筆者更應該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於是,在靈機一動之下,吾人將這本書的潛在讀者改為高中歷史老師,並且在出版之後,筆者將立即自費購書贈予全台灣的高中歷史老師,儘可能地讓每位傳道、授業、解惑者都能收到此書,但應該(財)力有未逮。
另外,教導國別史、區域史、文化史、藝術史、戰爭史、移民史、女性史、科技史與金融史等,其觀點當然也受到世界史看法之左右。是故,應該這麼說,所有的高中歷史老師(以及國中、小學歷史老師)都是本書的潛在讀者,因為這些老師是直接傳授歷史知識給下一代的人,因此筆者非常期待歷史老師在看完本書之後,「迷網」之感油然而生,而且就像是困在網子裡逃不出去那種感覺,因為這是改變的起點。總之,筆者不希望看到掌握權力制定課綱的官員與參與課審會的委員,再加上為課綱世界史起身鼓過掌的學者先進們,在違背歷史事實的狀況下,還以為自己替下一代鋪設了通往世界的寬廣大道。
這本書不可能在筆者一己僅有的棉薄之力底下完成。但要感謝的人同樣沒有很多,這是因為吾人有自知之明,早已瞭解到一件事實,那就是:拙著之論點常與主流大相逕庭,而導致不經意地招惹了某些學者。這無法避免,因為很可能涉及某種利益,但不一定是實質的。因為這個緣故,十餘年來,吾人並未結交任何學術界的新朋友,這樣的話,也提早避免掉日後因為論點不同而形同陌路。因此,只有兩位友人須特別致意,其一,當然是沈如儀秘書,她想出了「迷網」這個讓人愛不釋手的動詞,這的確是一本要讓高中歷史老師先迷網的書,當然,我們應該期待的是之後的事。其二,本系兼任的同事,因故拖延了大約三年左右,此期間裡,吾人產出了幾本作品,部分論點會置於本書合適之處,對這位未完成任務的老師,吾人亦一併感謝,因為多了幾年的「籌備時間」,吾人有了更多內容可以充實這本書。
對於五南圖書的三位好友——靜芬、佳瑩、孝慈,我想說一個關於筆者前世的故事,依稀記得自己上一輩子往生時的身分是謝員外,就在明朝的最後幾年。但在更早以前,小謝我每天清晨上山努力砍柴,累積了財富也買了個小官。有一天清晨,家門口發現了三個小男嬰,因為家裡還過得去,就收養了他們。但不久,清兵來了,換了朝代,我也留了長髮綁了辮子剃光前額,這小小的犧牲,讓我順利地將他們養大,也讓他們受了教育,在清初的盛世裡,都過著還算可以的日子。最近,我開始懷疑自己上輩子是否就是你們的恩人?看起來你們就是來報恩的模樣。我只記得這些了,因為在一個場合裡,我喝了孟什麼湯的,但最後兩口喝不下了,也就沒喝,所以還能記得一些,其他的情節,我只能「臆測」。我猜這一世換成了你們只能無奈地為我的才疏學淺進行頗為繁複的修繕工程,當然,這不易證實。是故,在這裡僅用簡短的字句表達對你們最深的謝忱,吾人相信,在你們的協助之下,這本書將會收到比原先預期更好的效果,在此,向你們獻上敬意,但至今我總共還欠你們一千個謝謝。
家,原本是個享受天倫之地。而筆者卻為了「一己之私」將它變成了個人工作室,在不知不覺之中,給了這個家一個新的定義,從而偏離了社會的期待。衷心感謝內子淑芳與兒子耘非,你們不特別地計較此事,而且還放縱我的任性,讓這本書得以問世。
謝宏仁
序於台南北園 世紀之門 厝頂之巔
2024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