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見人類世與手機世代
引進混沌理論、資訊理論與生態論述的跨領域先知賽荷
如何掀起人文思想界的革命?
引進混沌理論、資訊理論與生態論述的跨領域先知賽荷
如何掀起人文思想界的革命?
最會「說故事」的法蘭西院士Michel Serres
與「科技與社會研究」宗師、台北雙年展策展人Bruno Latour
將以淺白的口吻,解析「物」與「人」的溝通網絡如何運作
並反思人類文明與科學的倫理困境
賽荷(Michel Serres),法國思想家。童年時期的二戰經驗,尤其是廣島、長崎的原爆事件,促使他反思科學的樂觀主義,並走向哲學。受過數學訓練的賽荷,是將資訊理論、混沌理論引進人文學科的先驅。不甘囿於專殊領域,尤其是人社/理工之間的僵固壁壘,賽荷的哲學遊走於學科之間,從流體力學、拓樸學、生命科學,談到倫理、宗教與政治。在寫作風格上,他則捨棄學究黑話,喜歡從故事的寓意中提煉出對於物-人關係的分析。
然而,跨領域的遊走與詩性的語言,在學科分工明確的戰後初期,並不為當時的同儕所接受,直到其前瞻性的思想,屢屢印證了近年的時代演變。
為此,知名學者拉圖(Bruno Latour)便展開五場訪談計畫,試圖以口語的形式,針對科學、文化、時間、關係網絡、暴力、美德、教育等大哉問,請賽荷一一釐清。
從希臘神話中掌管訊息的赫美使(Hermès)談起,賽荷對「人類關係」的討論,離不開通訊、噪音、寄生等看似屬於「自然科學」的概念。特別的是,他是從「物」(與人)的關係,界定人類性、社會關係與集體,因而不容於人文學科的主流意見,它們側重主體經驗,並強調自然與社會有著截然不同的邏輯。於是,賽荷就成了學院最後的博學者(savant),正如同他欣賞的柏格森、巴斯卡、萊布尼茲或希臘哲人,這些人在哲學之外,都還具有數學、理科或文學的涉獵。
而當今,有別於戰後,早已是個「斜槓」的時代,我們更需要「跨界」的思想家,以探索多變且複雜的現實難題。之所以複雜,是因為它們往往超越狹隘的領域劃分,涉及了跨越多重學科的「整體性」問題。舉凡微生物、生態、數位資料權、人工智慧,都位於「人」與「科技」的介面,也必然觸及「科學-倫理」的關係。在媒介科技扭轉日常生活,氣候變遷亦反撲地球的當下,已經沒有科學可以宣稱自己免於社會的作用,也沒有任何人文議題,能夠無視技術的演進。
總算,這名孤獨許久的遨遊者,能成為我們「人類世」與「資訊世代」的知識嚮導。
佳句摘錄
☆ 從科學走到哲學
▍我離開科學是為了研究哲學,因為嘛,數學直接通往哲學,真的;而我選擇哲學,是出自對戰爭與暴力的特殊感受,可以說是發自良心的抗議。
▍這就是我起意寫作的緣由,一方面站在科學家的對立面,替古典人文作辯護;另一方面,卻是為科學家展示、解說這些人文學科。我要告訴他們:「[古羅馬詩人]盧克萊修想得很深,甚至很理性,勝過今天大多數的科學家;而像左拉,一位小說家,早在熱力學出現以前,就發明了熱力學算子[opérateur]。
▍新觀念源於沙漠,出自隱修士、孤獨者,或那些搞避靜[retrait; retreat]的人,他們沒有陷於重複討論的喧囂與噪動。重複的討論往往製造過多噪音,讓人無法自在地思考。[…]科學也許需要不斷的公開討論,但哲學必將死於其中。
▍假如是要做科學研究,我們大概便得屬於一門學科,無論在內容、在制度上都有一定組織;於是才會有那麼多的教學啊、師生啊、實驗室老闆啊、期刊出版啊等等的組織遊戲。選擇哲學,就是假設要做完全不同的行為:獨立、思想自由、遠離壓力團體……所以,沒錯,就是孤獨。我再說一次,這不是為了與眾不同,而是獨立思考。組織嚴密的集體重視監督:在科學,這大概是件好事,它能造就嚴謹,當然還有順從;在哲學呢,這便算是警察查禁了。柏拉圖說得不對,我們給哲學家什麼都可,唯獨不能給他權力。
▍科學力量之攀升,必先招募大量兵馬,以至於它大權在握之時,周遭便形成真空。它周遭的人文、藝術、宗教、甚至法制等文化部門,自然首當其衝,瞬間沒落。
▍我希望做的是〔科學與哲學的〕兼容,而非模仿。
☆ 關於文學
▍我們有時發現,在文學作品裡已經出現了完美的直覺,預示了後來的科學論著。有時候,藝術家──包括音樂家、畫家、詩人──在科學真理誕生前便看見了它。
▍從某些方面來說,我覺得只要故事講得好,裡頭也能包含同樣多、甚至更多的哲學,不一定要用奢侈的技術性語言來表達。
▍做哲學的,多多少少要在乎「整體性」。哲學家啊,真的,應該要知道一切,理解過一切,體驗過一切,這包括:軟、硬科學,它們的科學史,還有非科學的那些東西;百科全書,包羅萬有。能撐起哲學的,並非科學裡頭的這個或那個部分;而是所有活躍的知識。[…]這包括體驗:他必須遊歷世界和社會,認識各地景色、各個社會階層,認識不同地區、文化。[…][…]所以,我為什麼要排除文學呢?
☆ 論哲學的任務
▍哲學專以創造為務,尤其是創造出讓人能夠創造的條件。
▍你不覺得哲學家在兩個極端之間拉扯?一邊在乎所有知識、經驗之最大量積累,而在另一邊,則想要絕學棄知,一切從零開始。[…]哲學不是一門知識,也不是在尋常科學裡的一門學科,正因它持續在全與無之間擺盪。哲學作品包含一切,這是它的必要條件;但接下來便跳到一旁去,以獲得嶄新,讓一切從頭開始。
☆ 科學的社會建構
▍科學裡有神話,神話裡亦有科學。
▍理性主義也應當適用於科學領域之外。[…]我們與前人想法不同,對我們來說,科學既非絕對善,也非絕對惡;既非全然理性,也非對存有的遺忘;既非魔鬼,也非上帝。科學終究是工具而已,不多也不少;但作為一整套工具,它卻具有如此高的重要性,在社會上如此有份量,以至於在目前,它成為西方世界唯一僅剩的歷史性任務。所以,沒錯,哲學問題開始浮現了。
▍科學的確是文化構成物,這跟其他東西沒兩樣。不用說你便很清楚,一般而言,工具(比如挑戰者號)同時是世界物(objet-monde),又是社會物(objet-société)。每一項技術都會轉變我們跟事物的關係(火箭往平流層飛去),同時也轉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火箭為發射它的國家做宣傳)。有些工具或理論傾向於某一方,有些則傾向另一方,但無論如何,所有工具都能一樣好地顯示出這兩個面向。
▍雅克.莫諾(Jacques Monod)在過世的前一天跟我說了一段話,我始終銘記於心。他說:「我向來取笑物理學家有良心問題,因為我是巴斯德研究院裡的生物學家;我創造、提出新療法,工作上總是心安理得,物理學家卻成功助長了軍火、暴力、戰爭;但現在,我終於明白,如果不是我們插手的話,第三世界便不會出現人口爆炸;我於是向自己提出很多問題,跟物理學家就原子彈問題的反省一樣地多;相較之下,人口炸彈可能還要更危險哩。」莫諾他本人認為知識構成了倫理的本質,並在離世之前,也針對科學責任的問題反躬自問。
☆ 跨領域的必要
▍我們至少要有兩個光源啊,不然就只能獲得單一的導標,那很快就會變成帝國主義的專制。[…][…]從語言學到宗教史,從人類學到地理學,我們感激這些重要資訊,沒了它,我們還不可能認識這世界的多元性。人文科學的訓練,讓我們能夠有一般、甚至是普遍的包容,讓我們如空氣般輕柔,至於父執輩所謂的嚴格,如今我們看來都是令人吃驚的武斷教條。假如沒有人文科學,我們這些研究硬科學[自然科學]的哲學也將不復存在。
話雖如此,每道光都伴隨著它的影。正如硬科學的明晰,最終竟投射入高效、卻盲目的「我們」,其慣性正隨質量與加速度繼續成長,也因此使我們亟需人文科學;但同理,若人文科學與事物疏遠,僅探討人際關係,而對世界萬物一無所知的話,那麼它也沒辦法教我們些什麼。
教育的目標在於教育結束;演練的目標在於從此解脫,複製的目的在於最終不再複製。
☆ 論書寫
▍學術論文著眼於可模仿的對象,真正的作品則尋求不可模仿。
▍在歷史上,一旦哲學進了學院、大學,就會沉醉在技術性[術語]裡頭,不能自拔;只要它一離開那裡,就能恢復它簡單的表達方式。因為這個緣故,如今我們更像在中世紀,而遠非啟蒙時代的沙龍。
▍教育的目標在於教育結束;演練的目標在於從此解脫;複製的目的在於最終不再複製。
本書特色
●兩位大師的多次對談集結成冊,在知識史上難能可見。書中,理論家拉圖以最犀利的角度,對賽荷刨根問底,並讓賽荷剖析他作為一名哲學家的治學之道;而對於引領人社思想潮流的法國學術界,賽荷亦揭露其親身體驗,令讀者窺見學術巨塔的真實面貌。
●在學科分工碎片化的戰後/現代,賽荷硬是反其道而行,遵循古希臘至文藝復興-近現代時期博學家,以跨學科的百科全書式知識,道出更有生產力、原創性與啟發性的洞見。同時,他不但預見了近20~30年國內外對於「科際整合」的呼籲,其跨領域的幅度更是巨大,不只是橫跨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還從非虛構的科學與哲學,跨進更洞悉人性的複雜面向之文學。
●本書的〈譯者導讀〉特別點出賽荷與拉圖在智識系譜上的傳承,而拉圖,作為STS(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ety)學門的奠基者,前期對於技術物、網絡、自然/文化、主體/客體的討論,有許多地方都能見到賽荷思想的蹤跡;到了學術生涯後期,拉圖更是呼應賽荷,將兩人對於昔日「社會學只關注人文現象」的反省,運用到生態人類學的研究,進而讓蓋婭理論(Gaia theory)發揚光大,遂引發歐美與台灣近十年來,人類世(anthropocene)論題的熱潮。
●兩人以關係論的角度,融合環境史與人類歷史的觀點,既描繪社會的運作,又刻劃出人與物質的交互作用。同時,點出「智慧」及「知識」原先就是人類面臨集體苦難時所發明的產物,因而讓「應然」與「實然」的討論,能夠搭起橋樑。在跨界與斜槓的當今時代,這尤其能讓人省思科技倫理的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