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他看電視多年的經驗,通常這個時候,勾搭姦情的最好辦法就是假裝睡姿很差,翻身的時候把腿搭到對方的身上。
他在腦海中不斷地模擬著這個動作,計算著落腳時的角度和位置,猶豫著腿搭過去的同時,手要不要也一起過去。模擬、計算、猶豫了半天,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不知道伊斯菲爾會不會也有起床氣。
他知道起床氣的威力,萬一有的話……殺傷力和他絕對不在一個檔次上的。
石飛俠想像著帳篷炸開,自己被拋上九霄的畫面。
呃,要不還是改天打聽清楚再說?
石飛俠躍躍欲試的腿又沉寂下來。
「呵!呼……」阿沙驚天動地的打呼聲開始了。
伊斯菲爾微微動了下。
哎?難道他沒有睡著?
石飛俠死寂的心又激起一絲漣漪。
如果伊斯菲爾沒有睡著的話,那也就不可能會有什麼起床氣。如果沒有起床氣的話,就算因為他把腿壓過去而感到不爽,也不會對他做什麼的。最多就是把腿放回來。
石飛俠在心裡偷偷地打氣。無論怎麼說,眼前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的腿又蠢蠢欲動起來。伊斯菲爾就在觸手可及之處。他不用閉眼就能想起他臉的輪廓,五官的位置……還有腹肌的形狀。
慾望讓人衝動。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連腿帶手帶人地投進了伊斯菲爾的懷抱。
噗通、噗通、噗通……心像脫韁的野馬,一下一下地狠狠撞著胸腔。他的臉貼在伊斯菲爾的胸膛上,胸膛微微起伏著。
伊斯菲爾的手突然搭住他的腰……
石飛俠心裡一驚,難道他要把他扔出去?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刮起一陣強風。帳篷好像被掃帚掃蕩般往右邊倒去。身下的胸膛突然升了起來,將他帶出帳篷外。
由於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所以石飛俠的意識仍停留在他腰上的那隻手,但是眼前的景色卻已經變成光禿禿的前臺,和同樣從帳篷裡衝出來的倒楣蛋們。
休斯拉了拉金裹在他身上的毯子,小聲道:「帳篷呢?」
金皺著眉頭道:「被風刮走了。」
阿沙揉著稀鬆的眼睛,放下從剛才起一直拎在手上的雷頓,抱怨道:「你的貼膠一點都不管用。」
雷頓體重太輕,剛剛如果不是阿沙拉住他,他差點就被刮走,整個人被嚇得夠嗆,驚魂未定道:「天哪,剛剛,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金看了眼伊斯菲爾,「是烏風,雖然風力很小。」
伊斯菲爾漫應了一聲。
金道:「烏風不是一百年才會出現一次嗎?」
雷頓算了算,「今天剛好是第一百年。」
樓上看他們燒烤野營的狼人們哈皮地起哄。
「這日子誰挑的?」金沒好氣地問道,雷頓和石飛俠的手指一致指向他。
金:「……」
*
沒了帳篷,野營計畫不得不無疾而終,眾人只好回房繼續睡回籠覺。
金走在最後,回頭卻見石飛俠耷拉著腦袋,依然站在原處。
「不走?」
石飛俠憂鬱地搖頭。
金望著他淒涼的身影,內心也跟著淒涼了一下,在臨走前忍不住鼓勵道:「希望在人間!」
石飛俠鬱悶地想:希望在人間,不在空間夾縫間啊。
他猛地回身,衝到前臺邊上,狂吼道:「伊斯菲爾……從了我吧!」吼完,心情舒爽轉身回房,走了兩步後,全身僵住。
前臺大門處,伊斯菲爾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
自從那天伊斯菲爾漠然轉身離開之後,石飛俠就非常非常的糾結。
伊斯菲爾當時到底為什麼突然又回來?他的那句話他到底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如果沒聽到的話,他為什麼突然轉身就走?如果聽到的話……他為什麼還是突然轉身就走?
問題像肥皂泡一樣擠滿他的腦袋,以至於連小月走的時候,又給了他一個金幣的小費都不能讓他感到歡喜。在他的眼中,諾亞方舟白天是暗的,諾亞方舟夜晚也是暗的,可是白天和黑夜的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此刻內心中的黑暗。
「唉。」
金聽著他嘆出第一百六十三口氣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跳起來,「要嘆氣可以,但是不要坐在我的棺材裡嘆氣!」
石飛俠轉過頭,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可是,如果不坐在棺材裡的話,你一定會爬進來睡覺的!」
「廢話!」金咻地跳到桌上,指著上面那個大大的掛鐘,「看看,現在已經幾點了?」
石飛俠緩緩地抬起頭,對那根指著三點的時針幽幽道:「可惜啊,飛速流逝的時光,也帶不走我心中的迷惘。」
「……」
「我用時間來思考,卻不能用時間來換取答案。」
「……」
「我以為我醒著,可是噩夢卻總是在我的腦海中盤旋。」
「……」
「你能不能換一個動作?」石飛俠不滿道,「尤其是點頭的時候不要閉著眼睛。」
金靠著牆壁,單手支著快要點到桌面上的腦袋,心中無比後悔。早知道就不該任由石飛俠說服休斯去睡自己的房間,這簡直是送羊入虎口。而很不幸的,今天的這隻羊……是他。
「金……」石飛俠用手指狠狠地刨著棺材,發出刺耳的噪音來驅趕他的瞌睡蟲,「別忘記當初你和休斯鬧分手的時候,是誰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別忘記當初你和狄亞東窗事發的時候,又是誰出謀劃策為你擋掉精靈王這個強敵!你更別忘記……呃,總之,總之什麼都別忘記!」
金沒好氣道:「我沒忘記,事實上,你讓我好好睡一覺的話,我會記得更清楚。」
石飛俠拍桌道:「你當初不也是半夜三更跑來擾人清夢?」
金危險地眯起眼睛,「你要我效法你當時的所作所為嗎?」
石飛俠想了想道,「記得,我當時只用了枕頭!」
*
被金扛起棺材,直接走到門外倒出來的石飛俠很無聊地繼續在諾亞方舟裡遊走著。
深夜的寂靜讓整個酒店看上去大得不可思議。
石飛俠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他那位住在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的朋友。雖然只見過一次,但是總覺得那個人讓人莫名的心安。
他下意識地順著樓梯朝上走,還沒走幾層樓,就看到一個偌大的水池在金色的光芒下熠熠生輝。
梅塔特隆披著金色的長髮,盈盈立于池邊,似乎對於他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
「這麼晚還沒睡啊?」石飛俠打招呼。
梅塔特隆轉頭看他,清澈如晴日碧空的眼眸中微微蕩漾著笑意。「人類更需要睡眠。」
石飛俠嘆了口氣,在池邊坐下來,「我睡不著。」
「為了伊斯菲爾?」
石飛俠吃驚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梅塔特隆淺笑道:「當你遇到陌生人時,還能突然想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那麼說明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又或者,這件事關係著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
石飛俠臉色一紅,訥訥道:「其實,也不是。」
梅塔特隆了然地望著他,「謊言是罪,尤其是在天使面前。」
「你是什麼天使?」
「你知道什麼天使?」
石飛俠掰著手指數著,「智天使、權天使、能天使、力天使……等等,」他頓了頓,「還有墮天使。」
梅塔特隆垂下眼瞼,「我是熾天使。」
天使中最牛叉 的那一群?
石飛俠對他肅然起敬。「你為什麼不住在天堂,而住在這裡?啊,難道你是神派駐在這裡的代言人?」
梅塔特隆含笑道:「這樣說,也可以。事實上,我只是來這裡休假的。」
「休假?」
「嗯。」梅塔特隆臉上流露出些許疲憊,「我太累了。」
累?因為和地獄幹架嗎?
石飛俠聽金說過,雖然天堂和地獄名義上和諧了,但是私底下還是會時不時地幹上一架。而原因是……習慣。
「呃,那我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吧。」他識相地站起身。
梅塔特隆並沒有挽留他,而是淡淡地問道:「這是你來諾亞方舟的第幾個月?」
石飛俠腳步一頓,半晌才道:「兩個半月。」
儘管梅塔特隆什麼都沒說,但他卻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一年是十二個月。他在這裡的日子只剩下九個半月。如果在剛來諾亞方舟的那幾天問他,九個半月長不長?他一定會回答,長。度日如年的長。但是他現在卻只想讓九個半月變成永恆。當然,前提是伊斯菲爾能夠從了他的話。雖然,目前看起來一切都很迷茫。
金一大早打開門,就看到頂著兩隻巨大黑眼圈趴在他房門口的石飛俠,「你為什麼不去趴伊斯菲爾的門口?」
石飛俠對手指,「我怕。」
金恨鐵不成鋼道:「怕什麼?」
石飛俠抬起頭,兩眼因為熬通宵而變得赤紅,「他要是拒絕我怎麼辦?他要是嫌棄我怎麼辦?他要是對我表情漠然,言語淡然,態度冷然……」
金抓狂道:「我很想把你涼拌!」
「請不要放香菜,我和它不相容。」
牛叉:對岸網路用語,意指了不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