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拼貼：重構中國古代都城歷史現場

自序

上篇 帶你去遊北宋東京城
東京上元夜狂歡指南
看那滿城烟花散盡
春遊才是正經事
五個男人和他們的城
宮
清明的隱情
醉是東京逛酒樓
蘇軾的東京故事
糕員外的浮生一日
靖康！靖康！

中篇 埋在土裏的先秦都城
無邪的青銅時代——甲骨文裏的商都碎片
周公旦和他的理想國
平原君，在被圍住的邯鄲城
他們眼裏的郢都
臨淄：稷下學宮的日常

下篇 只宜馬行的唐長安城
長安春風醉
二十七歲的宇文愷和他的龍首原
《大明宮詞》你錯了！
太平公主應該這樣與薛紹相遇
朱雀大街五公里
在西市，活捉一隻五陵少年郎
長安妖魔鬼怪地圖
那些在廟裏消磨的光陰
醴泉坊的米國人
盛唐的雪
京兆尹能有多厲害
京城居不易
參考資料


 

自序

　　城市之所以迷人，在於它的開放、多元與包容。而這一切，離不開居住於其中的人。倘若不曾切實在一個城市生活過，對它的點評難免浮於表面，不痛不癢。無論古今。

　　所以宋人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對昔日東京繁阜盛景的回憶，儘管跨越千年仍直指人心。一字一句，皆是他眼前之物。雖然不得再見，却還要把這座城的賞心樂事不厭其煩地一件件說給你聽，落筆之時，不知是笑是泪。同樣歷數過記憶中長安寺塔光影的唐人段成式這麼說過，「當時造適樂事，邈不可追」。大約就是這樣一種心情。

　　沒去過的人當如何呢？自《東京夢華錄》起，我迷上了賞遊舊時帝京。因是賞遊，少了一本正經的科普，只是由着性子地尋個樂兒罷了。一入夜便關上書房的門，將四散在不同類型史料中的線索拼接起來，園林建築、天文考古、自然灾害、軍事政治、詩詞歌賦、音樂舞蹈、書畫筆記、文人八卦、正史年譜…… 林林總總，千奇百怪。我想做的，是還原當時人眼裏的帝京風華。為什麼是「帝京」？因為制度使然，帝京必須是這個龐大帝國最精彩的城市，沒有之一。

　　拼着拼着，我發現誰也離不開誰。那些散落在各領域的線索絕非孤立，而是自有聯繫。像拼圖一樣將其拼貼起來，慢慢顯現的是古代中國城市的完整生活圖景。例如，光知道蘇軾嘉祐元年（1056）進京應試不夠，還得還原當時的京城天氣—五六月間，持續大雨滂沱；住在何處？—馬軍橋東北的興國寺東座第二位、老僧德香院內；興國寺長什麼樣？—蘇軾所住的房間房屋南側有一間古屋，東西皆是壁畫，蘇軾曾專門寫詩描述，壁畫應當十分精美。如此，便是從蘇軾的眼，看到了嘉祐年間的東京城了。為了解那時的城市，須得用當時人的眼去看；為品味當時人的心境、為何寫出那般文字，須得知曉他們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城市之中。既然難以感同身受，那就試着設身處地。

　　於是我真的去過了。真的。我看到了千門萬戶笙簫裏、華燈偏共月爭光，看到了金明池邊春色旖旎，走過清風樓時，聞見了清冽的酒香，那是夏天專屬的氣味。我還看到了坊門關閉後的長安月色，坊外不見得有鬼在吟詩。我和王維一起去安興坊的岐王府裏做客，又同他一起看見輞川的雪。一路走，一路看，有時候我會寫着寫着忍不住自己鑽到文章裏，用第一人稱來描述我眼中的東京夢華或是長安月下。想到哪裏，就寫到哪裏，什麼話題感興趣，就寫什麼。也因此並沒有老老實實地遵循朝代順序來寫。北宋東京熱鬧瞧够了，便想回到故事的最開始去考古。然而先秦時期的資料實在太少，寫着寫着又有些坐不住了，對長安心癢癢起來，索性又蹦到唐朝去。可以說是相當任性了。

　　終了，我還有一個發現，那就是歷經朝代更迭、星河流轉，有什麼事物是不變的。一是頭上那輪明月，照亮我們和照亮李白的，是同一個；二是美，春日賞花是美，夏日飲酒賞月是美，秋日紅葉滿僧廊是美，冬夜圓月高懸，輞川雪景猶如夢境也是美。當時驚艶了他們的，留下痕跡，如今又驚艶了我，我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