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所取捨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東坡說要「發憤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天下書。」志向崇高,但是不可行,想想天下多少語言和文字,就知該取捨。
話說二三十年前,留學生很多,也有大規模整頓流氓的活動;有人看到朋友子孫滿堂,好生羨慕,就問他家教秘訣。得到的回答是:「管教子女要剛剛好,管得太好就會出國留學,為人作嫁,家裡只剩兩老。管得不好就會被掃黑,關到火燒島去,家裡還是只剩兩老。」
有人說近代知識爆炸,巨量資訊快速增加中,我們需要選擇,知道取捨,否則會淹沒於浩瀚的資訊海中。但是閱讀太多會成「書呆子」,閱讀太少「照鏡則面目可憎,對人則言語無味」,好慘。
養成習慣可節省我們許多心力,但是,當習慣成為「上癮」時就要當心了。習慣是個中性用語,自然而然地會執行某些動作或思維,「好」習慣和「壞」習慣之間包含相當的主觀價值判斷,例如有人喜歡一邊閱讀一邊聽音樂。上癮通常表示不容易有意識地停止,往往帶有負面意義,例如上網成癮者可能「強迫性地」迷於網路。
人們傾向於閱讀和自己的職業、興趣、生活環境等相關的刊物,因此,看看她的書物就知她的職業和性向。就像有人說,要多了解一個人,就看她教什麼朋友。在好的觀點,這是「深化」能力,就像今天專業競爭力所需。但從另一角度看,光只閱讀原屬於自己領域的書刊,可能「窄化」自己的視界,有時需要出去「不一樣」,增加生活經驗或刺激靈感。問題是:要「分心」到什麼地步呢?類似的例子是,現在的學校有些講究傳統,聘用自己學校畢業生,但這會造成「近親繁殖」,可能導致嚴重疾病(遺傳缺陷)。也有的學校只聘用外來者,以便增長「生物多樣性」,適應多元變遷的社會,但是這可能導致意見或爭論太多,甚至無法動彈。因此,兩極間的取捨就很重要。
約四十年前,尚無網際網路普及應用,我曾經要找南北極探險的資訊,花許多時間在本校圖書館後,就到外校去,又上中央圖書館等公家單位。有一天,忽然想到,花費這麼多時間和物力,有完沒完呢?
最近,我蒐尋各國的「創新系統」,網路上的資料非常多,有時碰到還碰上讓自己驚喜的意外資訊(像是以聲波而非傳統冷煤製造冷凍環境),讓我一直工作,許久才覺察脖子酸和下身疼痛。而回顧所找到的數百項資料,讓我有氾濫成災的感覺。為何沒事先(或在某個階段)設定尋找時間和取捨標準,現在才恍然「過猶不及」?
有人說:「上天是公平的,不論誰的一天都是二十四小時。」需要多一點時間作某事,就要犧牲(挪用)一點其他事的時間。我年輕時喜歡看傳記書,有一則故事提到,艾森豪總統唸西點軍校時,無論怎麼勤勞唸書就只是考第二名,有一天晚上,他熄燈要睡覺了,忽見第一名同學的室燈還亮著,原來人家更用功呢!於是艾森豪開燈繼續讀書,終於榮登榜首。善用零碎時間也是「成功的秘密」。我有一位同事在召開行政院科技顧問會議時,負責陪同科技顧問夫人,她告訴我這些老外在車上時經常看書!
市面上關於管理時間的書很多,像是《做時間的主人》(working smart)。美國艾森豪總統大量授權,只處理緊急和重要的事。他發現緊急和重要的事很少同時出現,因此他不必像無頭蒼蠅般忙得團團轉。
人生事件是否「無為而治」或「積極進取」,依個案而定。想想美國名醫湯姆斯(Lewis Thomas)所說:「給予出充份的時間,人會在沒有醫療的情況下,從大多數折磨我們的病痛中恢復。」人的所學「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適宜與否,也依個案而定。話說古代一位學究搭船過河,他問擺渡者是否念過書,回答是沒有,學究說:「那你的人生去了一半。」船行到半路突遇大風而翻覆,擺渡者問學究是否學過游泳,回答是沒有,擺渡者說:「那你的人生去了全部。」
既然是在總固定量中挪用時間,難免會犧牲一些東西,有人因為努力讀書而失去視力,甚或健康;有人因為鑽研而成為專家之時,也成「怪人」。一個極端特例是,幾年前美國的信件炸彈客(univ bomber),曾是哈佛大學數學教授,鑽入某些觀點,卻發展出反社會的行為。
今年三月,名作家郭強生的大作《林肯翻案》中提到,美國有一周刊報導林肯形象被顛覆,之前大家認為林肯刻苦自學有成和至高人道精神等,但是新資料顯示他早期如卑鄙的訟棍,又黑函攻擊對手等。正反文獻均呈,有時難以取捨,難怪「羅生門」已成流行語。
演講專家黑幼龍在他大作《聰明擁有說服力》中,提到「七乘七」原則,意指演講的投影片內容應該簡潔,一張投影片最多七行,而一行最多七個字,這樣子聽眾才不會疲於奔命地讀字。英文有句名言:”Brevity is the soul of wisdom.” (簡潔是智慧的表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