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之書（4）

黑色的高塔。

它矗立在封城的東方，有些傾斜，建築風格相當原始，簡直像是石頭胡亂堆砌了而成的，卻莫名其妙且違反重力的直插天際，像是支撐著天地間的柱子。

第一次看見這座高塔的時候，張炯炯正好初一。

這個年齡，正是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的時候－－雖然現在他也沒有脫離這個年齡－－可以看見連最厲害的朋友都看不見的高塔，張炯炯覺得很得意，以致於自信心空前膨脹。

於是他做了一件令他後悔到現在的蠢事。

那就是惹莫望生氣。

結果到了三年後的現在他才知道，這個塔也許證明了他的與眾不同，不過他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而是－－反派，反派BOSS。

想到這裡，張炯炯歎了口氣，抬起頭來。

現在他在塔頂，不過就視角來看，卻是塔的中間。

走進了塔裡才知道，這座塔其實並不高，頂多跟市裡那座二十七層的建築齊平，但蔚藍的天空就像是平靜的水面，反覆倒映著塔的影子，以致於塔看起來直至九天之外。

不過也有傳說，上面那看著好像影子的部分才是樓的正體，而張炯炯所踩的位置，反而是水月鏡花的幻影。

眼下，在張炯炯正上方，倒映著他所在的塔頂，只要抬起頭，他就可以看見自己模糊的倒影，不過比起自己倒影來，更讓人在意的是在他倒影不遠處的巨大縫隙。

但張炯炯的身邊卻沒有那道縫隙，縫隙只存在於鏡像空間，而且仔細觀察，會發現鏡像空間縫隙裡隱隱約約有著臺階。

「是錯覺嗎？好像又擴大了。」

看著那縫隙，張炯炯聽見有人用甜膩膩的聲音說道。

說話的，是個穿著女僕裝的少女，她打扮得很可愛，長得也很可愛，整個人就像是包裝過分精美的糖果，有點可愛過頭了，讓人看了有些牙痛。

注意到張炯炯望過來，少女便對他笑了笑。

只是沒等張炯炯說話，站在他身邊的李綰便問道：「那條縫隙是什麼？」

「祕·密·喲！」少女將手放在粉嫩的嘴唇前，拖長了聲音道。

李綰不自覺的磨了磨牙。

她很喜歡有女人味的女孩子，比如莫楚，比如葛月，但唯獨看見曾亞雅這個丫頭，她就忍不住想要掐死她。

曾亞雅知道李綰對她不滿，不過她還是甜甜的笑著，用愈加甜蜜的口氣道：「李姐姐還是不要扯進來比較好，因為妳不是拒絕了中BOSS之書嗎？」

「但我代替她接受了。」張炯炯道。

「嗯哼。那麼說，你們願意參加我們的全部行動？」曾亞雅撲閃撲閃大眼睛，卻沒有看張炯炯，而是試探的望向李綰。

李綰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張炯炯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曾亞雅，又看了看李綰，最後看了看自己的書。

這本封面畫著妖冶的美女，寫著《中BOSS行動綱領》的標題的書，原本其實叫做《配角成功的101種方法》，是混雜在爺爺寄來的禮物中到他手裡的。

當時他還奇怪，為什麼到歐洲區進行藝術訪問的爺爺，會寄回一本中文書來。

現在想起來，會被定義成為『配角』，果然是因為小望擁有的是主角之書吧？

直到阿綰過來，看見那本書，才臉上詭異的問自己，是不是乾脆要換成『BOSS之書』比較好。

但為什麼阿綰會知道書的祕密，

為什麼會跟青葉的這群人扯上關係，甚至得到中BOSS之書？

這些拿著反角之書的人，到底準備做什麼？

算了，既然都是反角之書的擁有者，想也知道大概不是在做什麼好事吧！

「反正你們是要土地廟的那截樹枝，我會拿回來。」望著頭頂的縫隙，張炯炯道：「反正在小望的手裡，跟我的原始目標相同。」

「啊啦啦，對嘛，你只要對付你那個朋友。說起來，他到底什麼書？一天到晚跟葛夜學長混在一起，不會已經成了葛夜學長的爪牙吧？」曾亞雅一開始是用調侃的口氣說道，但後面說到葛夜的時候，認真了起來。

葛夜會成為中BOSS是意外情況，真不知道會長為什麼會忽然進行那樣的任命。雖然有恭恭敬敬的稱呼葛夜為學長，但曾亞雅每次看見葛夜的時候，都有想殺人的慾望，就好像李綰看見她一樣。

「不知道。」張炯炯皺了皺眉。

和莫望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葛夜是他以前沒見過的傢伙，雖然聽說跟莫楚從小學就是同學，但莫望從來沒有提起過他，那麼就是說，莫望以前也不認識吧！

不過也不奇怪，每到了新地方，總有這樣的人會自動靠近看起來很親切的莫望，一旦知道莫望的本性……

張炯炯猛然打了個寒顫。

他現在又在重複初一時候做的蠢事。

這次的小望，會比上次更生氣吧！

想到這裡，張炯炯覺得有一股子涼意滲入了他的骨頭。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退縮。

這是一次難得的……可能打敗莫望的機會……哪怕事後被報復……

張炯炯抱緊了中BOSS之書。

第一則

「運動會？」

「是的，一個月以後舉行，是學校裡相當重要的活動，全班都必須參加。」

「這樣嗎？」所以有了今天下午的活動啊！

放下手裡的遊戲機，莫望沉吟道。

他現在在高中部的體育館，但不是在上體育課，而是因為下午的兩節自習不知道為什麼指定了在體育館進行，並且不僅僅是高一Ａ班，似乎整個高中部都是這樣。

現在看來，大概也只有莫望一個人一頭霧水而已，其他人應該早就知道，今天下午是為了檢測體力，填報運動項目。

注意到這點，莫望皺起了眉頭。

這也算是他最近煩心的事情之一。

現在開學有兩個星期，莫望已經對課程安排熟悉起來，只有人際關係方面沒有進展。

原因之一，是由於青葉學園是一所從小學到高中的一貫制學園，又是私立，招生數目不多，而原來的學生早已經彼此熟悉－－尤其是Ａ班，這個班級基本由年級裡最優秀的學生所組成，因此人員很少變動，甚至在開學的班會上，連選舉都沒有進行，就沿用了初中時代的班幹部。

比如說眼前的體育委員，司牧。

他不僅是高一Ａ班的體育委員，也是學生會的體育部長。

不過他本人卻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白白淨淨的斯文書生，洗一洗就可以拿去給妖怪吃掉。只是由於從小學就擔任了這個職務，就延續到了現在。

莫望可不想要把自己現在孤單的處境延續到畢業。

而且主角之書給出的任務裡，其他任務幾乎都完成了，關係到同伴的『配角之書』任務卻一個都沒有完成，顯得他是個多麼孤僻的怪人似的。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變成葛夜那種遊戲宅。

想到這裡，莫望露出了笑容，對司牧道：「想要參加的項目啊……像是接力賽跑之類團體項目還缺人嗎？」

一起訓練，是融入團體的最好辦法了。

「當然可以，」司牧點了點頭，但隨後他充滿期待道：「莫望同學，會想要參加團體項目，你一定……」

可是沒等他把話說完，一隻手就猛然搭在了莫望的肩膀上：「唉？團體項目？你不覺得組野隊什麼的最考驗ＲＰ值嗎？保不準就有傻瓜扯後腿。」

來了，造成自己人際糟糕的原因之二。

莫望抽了抽嘴角，望向幾乎趴在他肩膀上的葛夜，還有永遠像是影子一樣站在葛夜身後的葛月。

不過除了葛月，沒有其他人會主動靠近葛夜了。

不知道過去曾經發生了什麼，以致於所有人都遠遠避開葛夜，以致於因為『不可抗力因素』到哪裡都會碰見他，以致於常常和他在一起的莫望，也被人敬而遠之。

「什麼組野隊，又不是網遊。」莫望吐槽葛夜道，然後才向著體育委員問道：「剛剛你說什麼？」

「哦，」司牧遲疑了一會兒，他偷偷的瞄了一眼體育場另一邊的女生隊伍，隨後才像是下決心一般問道：「你初中是籃球隊的……」

「……四中籃球隊的莫望？」

司牧那句話依然沒有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而且伴隨著那個聲音，有個物體發出巨大的彈跳聲，向著莫望這邊砸了過來。

但莫望看也不看，反射性抬起了一隻手，就輕巧的接住了那個物體，而他的另一隻手裡，還捧著遊戲機。

那是個籃球。

托著這個籃球，莫望轉過身，仰起頭，整個身體也向後倒去，還是葛夜托住了他的後背，他才沒有倒在地上。

之所以會造成這個效果，因為來人是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高個子。

不過這個少年個子雖然高，但臉長得卻極其秀氣，甚至可以說，沒有他那恐怖的身高，單憑那張臉的話，一定會被誤會成女孩子，尤其是他還長著一雙籠煙眉，似蹙非蹙，極盡憂鬱。

面對著這個大個子，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只有莫望點了點頭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我是。」

「那麼，過來。」對方對莫望勾了勾手指，也不管莫望反應，自顧自的走到了體育館中間，似乎篤定他會主動跟過去似的。

「莫望同學，你是不是惹到副會長了？」待對方走後，體育委員才猶豫的問道。

「副會長？」學生會的？那個男生？

莫望愣了愣，望向那個高大的背影，沒有立刻給予回答。

倒是葛月細聲道：「上次莫望在醫院跟反派之書的擁有者決鬥，被副會長看見了。」

「嗚哇哇，真淒慘。為什麼會那麼倒楣的被那種惡鬼看見啊！」這次不等體育委員說什麼，葛夜做出誇張的表情道。

「惡鬼？」

「沒錯，我們學校七大不可思議之二，學生會的電波副會長，據說他隨時都在散發毒電波，如果被他找去談話，會處於洗腦狀態整整一個月無法思考任何問題，並且對自己的過去現在未來完全喪失信心。」葛夜道。

「哦哦哦，」莫望勾起嘴角道：「那麼學校七大不可思議之三，是不是學生會紀律部的副部長大人？據說被惡鬼附身，還有人目睹他身後跟著赤裸的血淋淋的女人從教學樓裡走了出來？」

聽見莫望的話語，葛夜猛然收回了扶在莫望後面的手。

莫望的身體從剛剛看副會長開始，一直保持著後仰的姿勢，支撐點就是那隻手，因此對方一收回，他就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才保持住平衡，沒有摔倒。

在這過程中，莫望單手托著的籃球卻紋絲不動，完全不被他的動作所影響。

站定後，莫望才看著葛夜笑道：「是不能提起的話題？」

這件事是上次在瞭望臺聽那些小混混叫出來的，當時沒有時間理會，不過因為內容比較離譜，莫望記了下來，並且多少有些好奇，不過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葛夜則用奇異的表情盯著莫望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道：「這算是個FLAG呢！」

FLAG？

就是夜市裡葛月所說的，『攻略』角色，和該角色達成美好結局的關鍵性事件吧！經歷這種事件就叫做『立FLAG』。

想起夜市裡葛月的解釋，再看了看葛夜，莫望抽了抽嘴角道：「算了，對你我可立不起來。」

「呀啊，這是性騷擾呢！」葛夜裝出女孩子的聲音叫道。

聽到這令人發毛的聲音，莫望翻了個白眼，不想要理他，倒是司牧像是受到驚嚇一般跳了起來，隨後道：「不行，我要跟副會長談談。」

這麼說著，司牧已經跑向了副會長。

看來這位體育委員好像人不錯？

莫望想著，跟了過去。

葛夜則一臉幸災樂禍的跟在莫望後面。

「十五分鐘，不限定規則，誰進得球多就算贏，以上。」

看到一群人開火車似的，那位副會長依然無視其他人的存在，自顧自的對莫望說道。

「但是，副會長，這樣不好！」司牧，這位Ａ班的體育委員兼學生會的體育部長苦口婆心道：「籃球是一種很神聖的運動，不能作為體罰人的手段。」

原來你過來只想要說這個嗎？莫望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是啊！你高出莫望那麼多，這就是體罰！欺負人！以大欺小，以強欺弱，我真是看錯了。」葛夜則是在後面瞎起鬨。

這種說詞對副會長有沒有用不知道，不過這兩個人那麼一嚷嚷，體育館裡大多數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爭吵。

事實上，在他們爭吵前，就有不少人在看這邊。

所有班級都是才剛來到體育館，都在邊緣，沒有開始活動，因此走到籃球場中間的副會長本來就很顯眼，現在加上體育部部長司牧，還有著名的麻煩精葛夜，想要不注意到根本不可能。

「小望？」在體育館二樓看臺的一角，張炯炯就微微皺了眉毛。

「啊，真的。」背對著體育館，坐在圍欄上的李綰也轉過頭道：「他在做什麼……啊，還有小月。」聽她的口氣，比起莫望，她似乎更在意那個幾乎會被人忽略掉的少女。

那個女孩很特別嗎？

張炯炯奇怪的看著李綰。

李綰卻依然看著幾乎是貼在莫望後面的葛月：「說起來，上次他們約會的事情還沒有搞清楚，難道小月喜歡小望嗎？」

為什麼在這種狀況下，女孩子第一眼就會注意到這種事情。

張炯炯漫不經心道：「也許？第一次看見這個女生的時候，她就跟在小望後面，還自稱小望的『奴隸』什麼的，然後好像被甩了……」

「這種事情怎麼沒有聽你說過。」

「我又不知道妳認識她，」張炯炯道：「何況，向小望告白的那麼多，不可能一一跟妳匯報吧？」

「那也要告訴我啊，小月她－－等等，你說跟小望告白的……很多？！」李綰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怎麼可能？！小望根本不是會受女孩子歡迎的類型吧？」

「妳還不是喜歡他。」

「那是因為我們青梅竹馬，不該知道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已經到了不結婚不行的地步！」

「我好像也是妳的青梅竹馬……」張炯炯嘀咕道。

李綰激動的繼續道：「但是像小望那種只會讀書的死乖乖牌優等生怎麼會有女孩子喜歡？而且他的興趣還是家務和烹飪！那種人不是活該被發好人卡的典型嗎？」

「……我充分理解小望不想要喜歡妳的原因。」

「什麼？」李綰叉著腰，俯身向著張炯炯瞪了過去。

美女的臉扭曲了也是很可怕，或者說，正因為是美女，臉扭曲後的可怕度才特別大。

張炯炯努力把頭往後退了退，才回答道：「弄錯的是阿綰妳，妳別忘記了，小望不僅長得不錯，運動神經也非常不錯，是那種很會出風頭的類型－－」

「但他並不喜歡引人注目！」李綰道。

不愧是青梅竹馬，這個認知倒是沒錯。

張炯炯再次轉頭，望向體育場中間的好友道：「小望中學的時候，有參加籃球隊，而且－－」

***

「我們有在比賽中碰到吧！青葉籃球隊的……十三號？」

不知道李綰和張炯炯的對話，也無視了司牧和葛夜的起鬨，莫望好奇的打量著那個據說是青葉學生會副會長的高個子，微笑著問道。

對方點了點頭：「我是。」

「唔，那麼來吧！很高興有機會跟你單挑。」莫望微笑著說道。

跟上次在醫院被人挑釁不一樣，看莫望的樣子，倒一點都不在意來一場籃球對決。

「等等，莫望同學，不要衝動。」司牧著急道。

但不等莫望回答什麼，副會長就已經對司牧說道：「你來計時。」

莫望則把手裡一直捧著的遊戲機遞給了葛夜，活動了一下手腳。

「你的手沒事吧？右手。」看見莫望的動作，被稱為副會長的少年這才問道。

「沒事了。」莫望答道。

他確實沒事了，經過週末的土地廟事件，在回到家後，莫望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得到了特殊強化，不僅身上的瘀血很快消退，連骨折的手已經很快恢復了原狀。

「就算有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副會長卻冷笑道：「既然那種情況還有力氣打架，現在要是覺得痛的話，就用口水和勇氣撐過去吧！」

這麼說著，他拍著籃球，猛然加速前衝想要繞過莫望。

他的動作雖快，但莫望的反應更快，他簡直是反射性的側身，滑步，迅速的卡死了對方前進的方向，並且在最後一瞬間伸手搶球。

可惜對方雖然身材高身兆卻不笨拙，對於莫望的動作，那顆橘色的球就好像擁有生命一般向後一滑，從對方背後穿過，到了他另一隻手上。

隨後對方又做了幾個假動作，但莫望的眼睛並沒有被籃球所迷惑，直到對方猛然跳起做出了遠射的動作，莫望才跟著跳起來，而且他跳得比對方高很多，以致於個子不高的他足以輕鬆拍掉了對方的球。

看著落在地上的球，兩人同時向著那邊衝去，莫望側腰滑身，利用著自己較小的身材，幾乎是從對方手下搶過了這一球。

對於這一瞬間的攻防戰，一旁的圍觀者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小望好帥。」李綰也說道。

「啊啊，沒錯，大多數女生看見他打籃球就妳現在這種反應。」張炯炯說道。

「討厭，小炯你是嫉妒了吧？」李綰瞇著狐狸眼道：「你總是抱怨身高之類的，但小望不愧是小望呢！你看他跟人家身高也差那麼多，還不是很厲害。」

「請不要把我跟小望那種變態的運動力相提並論。」對於青梅的戲弄，張炯炯卻沒有多在意，他只向下望去。

不過他注意的，卻是站在體育館角落裡的白色身影。

那個身影從比賽開始就退到了人群外，似乎對此不感興趣似的，卻也沒有離開，只站在角落裡，望著圍觀比賽的人群。

「怎麼了？」注意到張炯炯的走神，李綰奇怪的問道。

「沒什麼……」張炯炯說道，從那白色的身影上收回了目光，再次望向籃球場上，正好看見莫望在籃下高高跳起，將籃球『放』進了籃框。

是的，放。

明明才不過一米七出頭，但出色的彈跳能力和流暢優美的動作使得莫望的灌籃像是毫不費力，相比之下，副會長簡直像是不存在一樣。

「好無聊－－」看到這一幕，葛夜道：「副會那傢伙，其實籃球打得很爛吧！白白長了那麼高的個子。」

「不是吧？我以前有看過幾次學校籃球比賽，副會長大多是作為會長搭檔在的。」葛月小聲道：「也許一個人無法發揮實力？」

「怎麼可能？不要以為搭檔是好當的，再說以副會長的性格，根本是自願輔佐會長。單論運動神經，副會長搞不好是我們學校籃球隊最強的。」體育部長立刻道。

「嗯，相比你這個孱弱的傢伙來，誰都是強的吧！」葛夜漫不經心道。

「你－－」司牧悲憤的指向葛夜，手指有些發抖。

一陣混雜著口哨聲的鼓掌卻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圍觀這場比賽的觀眾似乎越來越多了，葛夜他們向著球場上望去，發現又是莫望進球了，這次並不是扣籃，但從觀眾的激動程度來看，剛剛一定有很精彩的攻防。

可是葛夜對過程一點都沒有興趣，他只關心結果。

對於莫望在那麼短時間連進兩球的狀況，葛夜道：「我們學校籃球隊很弱？」

「怎麼會？連續三年地區比賽冠軍，在本市幾乎沒有對手。」像是白斬雞一樣的體育部部長強調。

「幾乎？」

「啊，友誼賽的時候，每次會在第四中學碰到了釘子。」司牧的口氣有些不快：「最不愉快的一次，幾乎壓倒性完勝了，卻在會長退場後的最後五分鐘被人翻盤。」

「翻盤的那個人……」葛月勾起嘴角看向籃球場中間的莫望。

「嗯。」司牧點了點頭。

「從來不輸的……嗎？」想起在土地廟聽李綰說的話，葛夜道：「可以理解，那傢伙的確有非常令人不爽的成分在。」

這麼說著，他望向手裡的遊戲機。

這個遊戲機，是他剛剛借給莫望玩的，裡面是一款格鬥遊戲。

由於葛夜根本沒什麼朋友，他也不會讓自己阿姨或者堂妹碰自己的掌機，所以遊戲裡的記錄到剛剛為止，都只有他一個人的，從最高分到最低分。

但現在，葛月墊起腳尖偷瞄了一眼，發現排名榜全變了。

莫望的名字分別出現在了最後一名，第五名，第二名，第一名的位置上，進步步驟一目了然。

其實葛夜給莫望玩這款遊戲本來就沒安好心，因為它的操作設定有ＢＵＧ會造成人物中途卡住，以致於玩家操作角色會被活活虐死，葛夜的本意，只是想要調戲下莫望。

連這種地方都那麼強？

葛月好奇的看著莫望。

莫望正大口的喘著氣，瞪著副會長。

以前有在籃球場上交手過，青葉的13號，另外還有個青葉4號，這兩個不吉利的號碼合起來，就是青葉的死亡搭檔。

不過莫望並不是由於對方是副會長才接受挑戰的，而是，他想要實驗一下自己的力量。

經過土地廟事件，有打敗『怪物』的經驗，莫望發現自己身體強悍了很多。

但到底強悍到什麼程度，莫望卻沒有辦法證明－－他總不能到廁所去堵幾個人，驗證自己的實力吧！

因此在以前的對手，他大約知道對方實力的人挑戰自己的時候，他才想要試試看自己的力量。

可是，他現在渾身是汗，呼吸急促，心跳很快，雖然遠遠沒有到體力告罄的地步，但跟以前任何一場遇上這個人沒有差別。

難道說，獲得特殊力量的事情，不過是個錯覺？

想到這裡，莫望做了個假動作，後退了幾步。

他已經退到了另半個球場的籃框下。

莫望想了想，猛然起身，跳投。

看到他的動作，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普通情況不可能進的，不說其他，單單就是力氣方面，就不可能讓一個球不做拋物線運動的飛越球場進入籃框。

但是，莫望在土地廟獲得的就是力氣，這是最快的證明方法。

而那顆籃球確實向著籃框飛去。

在人群的驚呼聲中，連站在體育館邊緣的白色身影都努力的墊起腳尖。

張炯炯一直有在注意那個白影，當他注意到了對方的緊張。

他那張娃娃臉猛然皺了起來，十個手指靈巧的在虛空中動了動。

伴隨著他手指的動作，下面人群的影子扭動了起來，無數黑線從其中抽了出來，向著籃球場中央湧去。

這些黑線就好像被風吹起來的頭髮，或者海潮一般，速度快的驚人，它們在進入球場後，就猛然漲高，向著空中的籃球探去，似乎想要阻止它的前進。

但在下一瞬間，一雙腳踏在了那些黑線的上面。接著，以那雙腳為圓心，黑線像是出現時候那般忽然的退去，頃刻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砰－－」

「啊－－」

籃球落地的聲音跟張炯炯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怎麼了？」李綰奇怪的轉過頭，望向忽然坐到地面上的張炯炯。

「用，用不了了……從書上獲得的能力。」張炯炯看著自己的手說道。

「哈？」李綰奇怪的看著張炯炯。

與此同時，莫望看了看遠處在地上滾動的籃球，再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顆球在空中劃過了個完美的拋物線，飛到了籃球場外，當然，連籃板的邊緣都沒有碰到，只是胡亂丟出的一球而已。

在土地廟獲得的，可以把一個人拋上天的力氣，似乎消失了。

還是說……從來就不存在？

「請認真一點，難道你的注意力跟嬰兒一樣嗎？只能維持幾分鐘。」看見這一球，副會長並沒有急著去搶，只皺起了他那原本就彎彎曲曲的細長眉毛，不滿道。

聽見對方的話，莫望猛然反應過來，苦笑道：「對不起。」

果然如此啊，正常人是不可能讓球從這邊籃框下投進另一邊的。

土地廟的大力什麼的，也許只在『非人』世界才可以使用吧！

而且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這樣對比賽對手太失禮了，莫望搖了搖頭，將那些疑惑拋之腦後。

但不在比賽中的人卻無法不在意。

「怪事。」李綰平舉著手掌，將自己的手指豎了起來，用力的瞪著自己的指甲，但那幾根手指的指甲透著淡淡的粉紅色，一如所有少女健康的指甲一樣，絲毫沒有變長變尖的意思。

「會不會是書失去力量了？」張炯炯掏出了一本書道：「現在它根本無法回應我，更不要說變形了。」

「不可能，我的力量又不是從書裡……」

「嗯？」

「不，沒什麼。」李綰轉開頭道。

李綰果然有祕密。

張炯炯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下面尖銳的哨聲卻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張炯炯下意識的向著籃球場上看了看，就看見莫望滿臉是汗的撿起了他丟在籃球場邊上的衣服。

反正，都是小望贏吧？

張炯炯漫不經心的想。

莫望確實贏了，後來他又進了兩個球，可以說是完勝。

「這個屬於在不該出風頭的時候亂耍帥吧？」對於這種結果，葛夜卻搖著頭道：「你知不知道，副會長已經看你不爽了，你還去拚命贏他，這個時候放水！放水知道嗎？這就是屬於大人世界的黑暗啊！」

對於葛夜的話語，莫望沒有來得及回答，跟過來的副會長就發出了一聲嗤笑：「你的情商也就停留在嬰兒時代，知道什麼大人世界。」

這句話成功的讓葛夜石化。

「做得不錯。」副會長卻接著對莫望點頭道，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輸了，倒像是檢查下屬工作並且覺得滿意的上司。

而且他在一邊如此說的時候，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張明信片狀的物體遞給了莫望：「對了，這個給你。」

莫望愣了愣，發現那是兩『本』ＮＰＣ之書。

「獎品？！」莫望呆呆道。

「不是，這場比賽是我個人意念，因為初中沒有贏過不是嗎？現在同一個學校，我又不是籃球隊了，所以想要比比看。」說到這裡，副會長終於用他那張天生憂鬱的臉露出了個微笑：「算是輸得心服口服……至於這個，是那傢伙讓我交給你的。」

「那傢伙？」

「嗯，她說她答應過把自己的其他ＮＰＣ之書都給你。啊，我的這個也被當作是她的東西一起給你了。」副會長歎息道：「她幾歲都像是小孩子。」

其他ＮＰＣ之書……啊，彼岸花的幽靈小姐嗎？

「那傢伙是誰？」同樣看到了ＮＰＣ之書，葛夜古怪道：「副會長，你真的知道我們在幹什麼？」

「不知道，但會長說隨便你們胡鬧。」副會長顫了顫他那漂亮的籠煙眉：「反正只是個遊戲吧？不管怎樣，遊戲總有利於兒童智力開發的，也許可以讓你們那原本跟豆腐沒差別的大腦皮層多長出點渣回來。」

「最後一句顯然是你自己說的吧！你那張嘴就不能偶爾說出點中聽的話來嗎？」葛夜大叫道：「比如剛才對莫望說的『心服口服』之類。」

對方卻沒有再理會葛夜，轉頭對莫望道：「喂！」

「是？」在那兩個人對話間，莫望正悄悄的把ＮＰＣ之書往藏在外套裡的主角之書裡塞，被忽然叫住，他的手下意識的闔起了書，將自己的食指和ＮＰＣ之書一起夾在了主角之書裡。

但莫望感覺到，手指間的那兩本ＮＰＣ之書並沒有如同平時一樣變成卡片，主角之書也沒有反應。

為什麼沒有變化？

難道這不是ＮＰＣ之書？

莫望古怪的想道。

並沒有發現莫望的呆愣，也不知道自己給出的ＮＰＣ之書有什麼不妥，副會長道：「不管你是不是和葛夜在玩弱智遊戲，但也不要放棄健康的運動，比如籃球。我想我們學校籃球隊，應該會很高興你的加入吧！」

「沒錯！非常歡迎！」這時候，一直待在一邊的體育部部長司牧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用力按住莫望的肩膀說道：「請一定要加入籃球隊！」

雖然平時很害怕這位嚴厲的副會長，但司牧現在感動得幾乎想要向他跪下膜拜。

因為莫楚書記禁止任何社團對莫望進行招募，可以無視這條禁令的人，只有會長和副會長。

「可是，我要回家做飯，沒有時間參加訓練。」莫望愣了愣，呆呆的說道。

「沒關係，我們可以配合你的時間。」司牧道：「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不想要進籃球隊也可以，足球隊，田徑隊只要你有興趣的，儘管選一個加入吧！」

「可是……」莫望抽了抽嘴角，注意到那位副會長大人在司牧衝過來的時候，就默不作聲的準備離開。

再摸了摸手裡的主角之書，莫望也有些想要離開這裡，去檢查主角之書的狀況。

但司牧一直抓著他不放，眼睛亮晶晶道：「對了，其實從你在第四中學起，我們體育部就一直很在意你，你可以考入青葉真是太好了！」

他激動的說著，就差後面有一條尾巴在那裡搖了。

真糟糕……青葉也這樣嗎？

莫望苦笑了起來。

這時候，有個冰冷的聲音道：「我們學校的體育有差勁到這種地步嗎？」

「妳知道什麼？！」司牧看也不看說話的人，激動的說道：「莫望同學從以前就以運動全能而出名，不管是什麼比賽，只要他上場，都可以順序的反輸為贏，簡直是……」

司牧說到後面，終於發現那個聲音的不對勁，他慢慢的轉過頭，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後面。

「楚楚，妳有看見剛剛的？」莫望卻微笑了起來。

「沒，太擠了，所以我在角落那邊，」莫楚說道，冷冰冰的目光卻一直盯住司牧不放：「話說，司牧學長，你好像忘記我上次說的話了？」

「不，也不是，但是是副會長他……」司牧轉頭看了看，發現那位副會長大人已經走到了體育館門口，當然不可能過來幫他說話，因此他幾乎用帶著哭腔的聲調道：「但是，如果本人願意的話……」

「你們……」聽到司牧的話，莫楚臉上的寒霜更厚了。

「楚楚！」莫望卻猛然一拍妹妹肩膀，對那位體育部部長苦笑道：「抱歉，不過，楚楚的意思，恐怕是為了你們好。」

「唉？」

「我才沒有那個意思！」莫楚立刻道。

「我剛剛說過了吧？我沒有時間，但比賽我可以參加，」莫望卻按住自己妹妹的肩膀，微笑道：「但是你確定，只要比賽贏就好嗎？其他隊員的努力和辛苦都無視？讓所有比賽成為我一個人的比賽，即使毀滅整個隊伍也在所不惜？」

原來學校的田徑隊，就是因此消失了。

在只要莫望出場就可以贏的情況下，不少本來有潛力的隊員都放棄了訓練，而校方本身對這些也不在意，只要獲得榮譽就好，結果導致莫望畢業的現在，沒有可用的新人產生。

司牧因為莫望的話語愣了愣，沉默了下來。

莫望臉上的笑容愈加複雜。

倒是旁邊有人不服氣道：「你就確定你參加的比賽都可以贏？」

莫望看了看那個人，他不認識，不過現在還有些人圍在這周圍，顯然對莫望之前說的話不太服氣。

只是贏了副會長而已，現在說出這樣的臺詞，確實非常狂妄。

在這個時候，莫望忽然感覺到還放在主角之書中間手指觸感的變化，似乎在剛剛那一瞬間，那兩本ＮＰＣ之書變成了卡片。

而且他的身體忽然輕了好多。

莫望稍微遲疑一會，抽出手，撿起還落在地上的籃球，向著周圍笑了笑。

其他人都奇怪的看著他，莫望卻猛然起跳。

橘色的籃球劃過了半個體育館，兩個籃球場的距離，最後砸到了那個籃球場的籃板上，然後滾進了籃框之中。

球進了。

黑色的高塔。

它矗立在封城的東方，有些傾斜，建築風格相當原始，簡直像是石頭胡亂堆砌了而成的，卻莫名其妙且違反重力的直插天際，像是支撐著天地間的柱子。

第一次看見這座高塔的時候，張炯炯正好初一。

這個年齡，正是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的時候－－雖然現在他也沒有脫離這個年齡－－可以看見連最厲害的朋友都看不見的高塔，張炯炯覺得很得意，以致於自信心空前膨脹。

於是他做了一件令他後悔到現在的蠢事。

那就是惹莫望生氣。

結果到了三年後的現在他才知道，這個塔也許證明了他的與眾不同，不過他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而是－－反派，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