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土山灣,不僅只是繪畫的搖籃
這本書從醞釀到完成已有近三十年的光陰,我也從一個精力充沛的年輕小夥子變成了一個滿頭華髮的中年人。猶記得,一九八○年夏我剛到徐家匯藏書樓工作時,站在四樓的窗台,還能從遙遠處看到五華傘廠(土山灣畫館遺址)的動靜;而當年藏書樓土生土長的老員工,說起土山灣來仍然充滿了感情,很多細節都清晰如昨。以後,我自己也在日常工作中接觸到了大量和土山灣有關的人和物,聽到了越來越多的有關土山灣的故事。於是,漸漸萌發興趣,開始收集相關的文獻;隨之又驚訝地發現,有關土山灣的專著一本也找不到,相關的文章也少之又少。就在這時,我萌發了要為土山灣寫些東西的願望,在隨後二十餘年的時間裡,只要是和土山灣相關的文獻,我都或抄寫、或複印,然後進行分類,仔細研讀。日月如梭,積累的資料逐漸增多,也有一些文章在報刊上發表。二○○八年,我在「土山灣文化歷史論壇」上作主題發言:《影像土山灣-歷史鏡頭中的回望》,隨後,作為特約專家,參加了土山灣博物館的籌建。
就在這一年,我規劃了自己在土山灣研究方面的今後走向,確定了這本小書的大致框架,並擬定了具體的篇目名稱;也在這一年,我結識了張曉依小姐:她住在徐匯區,曾就讀於上海市第四中學(前崇德女校和啟明女校),通曉英語、法語,對土山灣的一切有著濃厚的興趣。她願意跟我一起研究,我自然非常高興。曉依的青春朝氣,她的外語優勢,對鬢髮花白的我是一個推動,也讓這本書的寫作如虎添翼。我們一起探討,交流資料;也一起參加會議,拜訪健在的土山灣老人。寫作雖然斷斷續續,但始終沒有停頓,按照預定計劃在進行。後來,曉依出國,定居杜拜,我們的商討也隨之移到了網上。從今年四月份開始,我集中精力對書稿進行最後修改,用去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然後,又盡可能地去選配相應的照片,也費時兩月-在有關近代中國的研究專題中,土山灣(包括徐家匯)的圖像文獻是較為豐富的,我一直認為這是它的一個特色,不應忽視。筆者相信,土山灣文化土壤豐饒,有關土山灣文化歷史的照片遠遠沒有窮盡,更多、更好的圖像文獻尚有待挖掘。
徐悲鴻先生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曾撰文指出:「至天主教之入中國,上海徐家匯亦其根據地之一。中西文化之溝通,該處曾有極其珍貴之貢獻。土山灣亦有習畫之所,蓋中國西洋畫之搖籃也。」對土山灣的文化教育作出很高且恰當的評價,這是第一次。近年來,隨著更多文獻的公佈和研究的深入,大家的視野更開闊也更全面,發現土山灣並不僅僅只是如此單一之「搖籃」:它的整個職業教育的模式,即使放到今天,仍有很多值得研究和借鑑的地方;它對中國近代的攝影、印刷、音樂、工藝美術、圖書館博物館,乃至建築、天文、航空等等方面,也都曾產生過相當影響,堪稱中國近代文化的一處重要發源地;它生產物質,也培養人才,其中既有直接從土山灣走出的大家,如攝影之安敬齋、繪畫之徐詠青、印刷之邱之昂、雕塑之張充仁、木雕之徐寶慶等,更有大量受到土山灣陶冶影響而卓然成才之各領域內有大影響者,如美術之徐悲鴻、航空之潘世義、攝影之郎靜山、舞台背景之張聿光、美術教育之周湘、廣告美術之杭稚英等等,可說難以盡數,堪稱中國近代文明進程中的一根標杆。今天,土山灣現象已愈來愈受到各方關注,我們這本小書可能是關於土山灣研究的第一本著作,幼稚不足自難以避免,惟期能拋磚引玉,湧現出更多的力作。
現在,這部書稿終於擺在了案前,我也可以鬆口氣,對自己在藏書樓的十五年生涯作出一個交待了。當然,這只是一次暫時歇腳,神秘的土山灣只能說剛剛被揭開了一角,未來的道路還很難走,對此我有充分的準備。在本書積累資料的漫長過程中,我原來在藏書樓的同事們幫助甚多,要向他們致以誠摯的感謝-雖然他們有的出國,有的轉業,有的退休,有的已辭別人世,大多無法看到這些我發自內心的話語;本書寫作時,王曼雋女士,黃薇、嚴潔瓊小姐等都付出了辛勤的勞動,對她們的熱情相助,我要表示衷心感謝。此外,我的同事徐錦華參加了「土山灣老人訪談錄」的部分工作,特此說明。最後,我要向三十年來對我的研究始終不渝予以全力支持,而在本書寫作期間溘然病逝的愛妻建伶鞠躬致意:我願將這本小書權充鮮花獻在她的靈前,表達我的深深思念。
二○一一年八月一日晨於滬南上海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