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I am PAIN
I sent my Soul through the Invisible﹐
Some letter of that After—life to spell﹐
And by and by my Soul returned to me﹐
And answered﹐“I Myself am Heaven and Hell”2
優座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的手是被綁在木質貴族椅的後頭,只要輕輕一動,便會發出輕脆的鐵鍊聲。他瞇起眼望向四周,這裡的建築充滿著中國味,深紅色的窗櫺與牡丹屏風,周圍飄盪著甜美的桂花香,風花鳥月的天花板垂著金色的燈飾,千年繁華落寞。
他側著頭望向附近半圓型的拱門,在這時,優座也發現他的頸子上了鐵環,不知有什麼作用。
他全身上下僅穿著一條黑色的西裝褲,上半身赤裸,如此奢華的房間裡有著清冷的空調,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到底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優座並不清楚。
他像往常一樣在報社當文字記者,要搭電車回家時,他遇上一群人,說是他父親欠債不還,要他這個做兒子的拿點錢出來。優座平時有積蓄,即使如此,也無法應付那筆龐大費用,那群人知道他無法代替她父親還清那筆錢後,便拿了一個東西摀在他的臉上,等他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般華麗的場景。
就在這時,拱門那端發出了聲響,高跟鞋輕敲著地面的聲音傳進優座的耳內,他抬頭看了過去,只見一群穿著低胸旗袍的年輕女性走了過來,後頭則跟著幾名抬著中國躺椅的男性,他們將躺椅擺在優座的眼前,畢恭畢敬的退至一旁。
優座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時,這些穿著黑紅色旗袍的少女們一一優雅的蹲了下來,桃紅色的豐唇一致說著四個字:恭迎太爺。
優座在這四個字的話語落下時,見到了一名穿著白色旗袍,從肩部到下擺繡著青藍色龍紋,留著一頭飄逸黑色長髮的冷俊男子,往他的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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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退休中校戴夫‧葛羅斯曼在著作《論殺人》中,所使用的名詞,指的是「殺人學」。
2 上半部的英文詩篇開頭全出自奧瑪.開儼所作的《魯拜集》。
男子的眼神很冰冷,就像是爬蟲類那樣無情感的眼眸,看一個人像是在看爬滿蛆的屍體,這樣殘暴惡意及淡漠。
男子冷俊的臉上掛著美麗的笑容,美麗這一詞不該出現在男人身上,可那樣漂亮的薄唇帶著笑意,再搭配這人出重的外表,只能以過分美麗形容。
男子富饒趣味的看著優座,其中一名跪在他身旁穿著旗袍的少女,手中端著價值不斐的陶瓷杯盤,男子輕靠在椅背上,伸出一隻手,輕輕的將茶杯拿起來。優座看到他那隻白皙略顯纖細的手上,留著細長的紅色指甲,心中生起了莫名的厭惡感。
男子喝了幾口熱茶,比起優座的警戒與小心,他一直是很游刃有餘的。將茶杯放到盤子上後,男子總算開口了。
「歡迎來到這裡,優座先生。」男子的聲音很悅耳,低沉中帶著一股磁性,很能吸引他人注意。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優座問著。
「是什麼地方啊……」男子笑了笑,「一時之間還真難以跟優座先生說明,不如這樣好了,閣下若不介意,就請由我帶領優座先生您參觀此地,如何?」
優座想了想,知道自己沒有回絕的理由,便說著,「我連參觀都要帶著手銬嗎?」
男子起了身,對著旁邊那群黑衣人做個手勢,黑衣人便把方才男子所坐的躺椅謹慎搬走了。「是的,優座先生。」男子鮮紅的指甲交疊在一起,黑色的髮絲跟隨他的動作晃動,散漫出一股桂花香氣。
「恕我無禮,但優座先生還是戴上手銬較為理想。閣下在這裡不過就是一塊魚肉,在這裡的一切,皆是我手中的玩物及商品,是生是死,是垃圾是上等貨,全看我的心情。」男子說著,語氣很平靜,彷彿是在說著「天氣不錯,一同到外頭走走」一樣,如此無關緊要。
「你究竟是什麼人?」優座皺緊了眉,身之為一個文字記者,他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無論是老謀深算的政客,還是心機用盡的商人,他皆能揣測這些人的中心思想,唯獨眼前這名年輕高貴的男子,他無法在那雙冰冷無機質的眼眸中,探測任何思緒。
「一個可以主宰閣下未來的人。」男子露出了微笑,不具任何溫度的,「優座先生既然來到這裡,有權力知道這裡的遊戲規則,那就是──這裡的一切,皆是屬於我的,我就是這裡的法律及唯一信仰,是閣下您必須極力服從、取悅的對象。」
「你……」不讓優座發表任何想法,那些穿著旗袍的少女便拿了一塊黑布遮住他的眼睛,將他帶離椅子,走出奢華無比的房間。
優座確信那名男子就在自己的前方,桂花香不斷的襲來,讓他有些作嘔。不知走了多久,耳際漸漸傳來了吵雜聲,男男女女,交談與吆喝的聲音。
除此之外,還有刀子碰撞到木板的響聲,厚實且沉重的,讓優座不禁在心裡為之一愣。
優座屏息的聽著他人的交談,原本他以為是一般宴會,像雞尾酒會及感謝晚會那樣,但越聽越不對勁,他不禁懷疑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
「我喜歡腰部的肉質感,很嫩,幫我切下來,送去餐館那裡炒成肉絲。」是成熟女性的聲音,她說話的速度緩慢,字句中帶著主宰感,若不是個女企業家,應該也是上流社會的一份子。
「我喜歡生吃,只要沾個醬就能品嘗到生肉的美味,記得切細一點。」男人說著,這聲音聽起來頗年邁。
「我在三個月前訂的貨好了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嘗嘗看了。」某位年輕的小姐藏不住興奮,聲音充滿著期待。
「是的,貴賓,您指定的商品已經完成了,請問想要先享用什麼部位呢?」一位男性輕聲說著。
「左手吧,把骨頭去掉以後,送去廚子那裡,請他以最好的方式幫我料理。」年輕女性說完便走了。
左手?
到底是吃什麼需要講到這兩個字,優座想著。但沒有讓他想太久,就有人將矇這他雙眼的黑布拿下來,讓他好好看清楚這個地方。
這裡宛如京站,有各式各樣的餐館林立著,如此龐大的餐飲規模,它的盡頭是鮮血不斷低落的屠宰場。
屠夫有數名,全是穿著黑色皮衣和皮褲的光頭男,有些人在自己的頭上有刺青,有些則穿了肚臍環,他們毫無表情的宰殺人類,就像現在──
一名屠夫一手抓住了眼神呆滯的女孩她纖細的頸部,另一手拿著菜刀,二話不說將刀子往她的左手砍了過去!頓時血流如注,女孩的左手被旁邊一名穿著低胸旗袍的少女小心翼翼的接著,她將左手放進裝著冰塊的箱子裡,然後快步前去一家歐式餐廳。
女孩的左手已經沒有了,她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那雙沒有情緒的眼眸不知是看向哪裡,左手被砍下來後,屠夫將她交給其他黑衣男子,然後著手下一個工作。
除了這名女孩之外,屠宰場還有其他等著被宰殺的人,男男女女皆有,但都不超過二十歲,他們手腳被捆綁了起來,眼嘴被蓋住,只能發出細微的抽泣聲。
屠夫殺人充滿著暴力的藝術,他們幾乎可以一手舉起年輕男子的頸項,然後拿著白森森的刀子從鎖骨的地方,一路切割到他們的下體部位,輕輕鬆鬆的,就將一個人一分為二。
鮮紅色的血液噴灑在屠夫毫無表情的臉上,屠宰場的周圍擺著中國瓷器,上面插著人造桃花。殷紅的血液落在桃花上,如下著紅雨般,即是一輪殘酷的春情。
人的身體跟雞鴨牛魚豬一樣,臟器與腸子需要特別處理,被屠夫一刀剖為兩半的人不會那麼快死去,即使直接將人的頭部砍下來,人類也能保有意識十秒至十二秒,接著會因為血液無法送達氧氣到腦部而呈現缺氧狀態,最後宣布死去。
因此,只被一分為二的人還是有辦法感覺到屠夫正把手伸進自己已經剖開的身體,將裡頭的臟器與腸子取了出來。通常這些東西不會有人要,畢竟吃著曾經裝載人類糞便的大小腸,就算已經清洗乾淨,恐怕心裡還是有個疙瘩。
屠夫隨手就將腸子與臟器扔進旁邊的木桶裡,血淋淋的器官與蒼白的小腸,上頭黏附著如網狀的血絲,讓優座看得怵目驚心。
「這是……」優座是站在二樓,有著極好的視野,能夠觀看這個地方所有景象。
屠宰場的前方或坐或站著許多人,他們看著屠夫宰殺人類,臉上皆掛著笑容,彷彿是在欣賞影片及畫作般。有些人類對於殘暴有著近乎病態的崇拜,鮮血淋漓的場景,剛砍下的人頭就插在木樁上,嬰兒的屍體面目全非的躺在戰場中,任憑著他人踐踏。這些景象,即使普通時候無法見到,也會有電影及遊戲忠實的將殘忍血腥表露無遺。
那名穿著白色旗袍的男子就在優座的旁邊,他優雅的坐在躺椅上,邊喝著紅酒邊觀看下面的景緻。
究竟他那爬蟲類一般的雙眼是否也帶著欣賞意味,優座不得而知,只是這個地方,宰殺人類又販賣人類的身體,這裡是──
「這裡是人肉市場嗎?」優座冷靜的說著。
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閣下怎麼稱呼都可以,不過,被閣下命名為人肉市場,乃是我至高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