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網路禁止
I
晚上。趙小茜家。
吳克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腦中試圖釐清至今所遭遇到的怪事。
這一切的不幸,源自於他和許多同學們開始玩了「惡鬼社區」這個網頁遊戲。
一開始,同學們只要沒有完成惡鬼社區的每日任務,必會遭受可怕的虐殺。在幾個同學慘死之後,他才發現了這個遊戲的祕密。
為了活下去,他們花錢僱請駭客協助,終於查出「惡鬼社區」的伺服器主機位於S市的寶生醫院。
可是,沒想到寶生醫院早已荒廢多時,竟然是當地頗富盛名的鬼屋!
同學們組隊到寶生醫院,想要關閉遊戲的伺服器以阻止鬼繼續虐殺他們,沒想到竟然陰錯陽差地查出,當年的寶生醫院進行著非法試藥以及盜賣器官等不法勾當,甚至因此害死院內陳俊生醫師的女友。
悲憤的陳俊生認為院長和同事們全是殺死自己女友的共犯,因此他將院內的護士和醫生全部殺光,並且將院長和藥商共四人的頭砍下,將他們的頭藏在機房內。
他曾經聽人說過,無法轉世投胎的怨靈會不斷重複著死前的痛苦。
這些厲鬼之所以殺害玩家,那是因為他們太痛苦了,想讓別人也感受他們的苦。而他們無法投胎的原因,應該是陳俊生藏起他們的頭顱讓他們死無全屍,所以只要讓頭顱重見天日,厲鬼應該就會安息,也能早日投胎,吳克華他們便能逃過一劫。
支持他這麼想的理由,乃是因為在寶生醫院的時候,那些怪物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反而像是驅趕他們找到頭顱一樣,逼著他們找出頭顱。
為了讓大家可以免於厲鬼的追殺,吳克華和同伴挖出機房內的人頭,讓亡者的頭顱重見天日,並且將頭骨安置在墓園中,使亡者的怨氣平息,得已早日投胎。
不過,事情竟然有出乎意外的發展!
當他們將頭顱送往墓園之後,同伴廖國勝竟然中邪了,而且將另一個同學推向馬路被車輾死。
這表示他們雖然救了那些厲鬼,卻惹惱了與那些厲鬼有深仇大恨的陳俊生!
雖然吳克華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推論出來,心裡頭卻感到怪怪的,總覺得忽略了某個重要的環結。至於是哪個環結,他一時間倒也想不起來。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還要打開惡鬼社區的網頁探探狀況嗎?」趙小茜驚慌地問,她實在沒有勇氣再打開那個恐怖的網站。
「唉呀。」吳克華拍著自己的額頭,緊張道:「之前我們忙著逃離廖國勝,後來又跑到帕瑪達那裡,都忘了提醒其他同學要小心廖國勝!」
「對啊,我們之前嚇得都忘了。我先打電話給其他同學,警告他們要小心廖國勝。」
小心……廖國勝……
忽地,吳克華聯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實,有樣東西比中邪的同學更危險,他記起來那個失落的環結是什麼了!
就在吳克華要告訴趙小茜的時候,他的眼睛忽然直直地瞪著趙小茜的後方,察覺有異的趙小茜手上一個發抖,竟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咯咯咯……咯咯咯……」兩人的頭皮發麻,一陣詭異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吳克華望向趙小茜的身後,原來客廳的窗戶被打破了,埋伏已久的廖國勝高舉菜刀,面露猙獰的笑容。
「小心!」
情急之下,吳克華扔出手邊的菸灰缸,牽了趙小茜的手,轉身就要逃跑。
「咯咯咯……」
菸灰缸砸不倒他。
廖國勝的臉上血流如注,門牙掉了兩顆,鮮紅的長舌舔著臉上的血跡,血的腥味似乎更加勾起他殺戮的慾望。
像是鎖定獵物的野獸,廖國勝弓起背脊,隨時會衝上前揮刀砍人,之前菸灰缸的攻擊對他幾乎沒有影響。
吳克華和趙小茜奪門而出,一路狂奔,根本不敢回頭,就怕一個轉頭的空檔就被廖國勝給趕上。直到街道兩側的行人變多了,融入人群的安全感才讓他們放慢腳步。
「他沒追上來了。」吳克華回過頭,確認背後沒有廖國勝的追趕。
「我的手機掉在家裡,沒有聯絡上同學,現在該怎麼辦?」趙小茜憂心忡忡地問。
「我來提醒他們吧。」吳克華說道:「而且事情變得非常複雜,時間也不多了,我們必須要開個會,大家討論一下該怎麼處置現在的狀況。」
說完,吳克華打電話給目前倖存的李元凱、朱文隆和林安娜,商量著開會的事。
由於情勢危急,大家都知道自己處於被鬼環伺的環境之中,隨時都有可能會被鬼附身或者被殘忍地虐殺,生命猶如風中殘燭,一不小心就會熄滅。因此,李元凱、朱文隆和林安娜都排除萬難,全力配合吳克華的會議。
最後,吳克華和大家敲定在朱文隆家附近的茶館見面。
事情敲定之後,吳克華和趙小茜起身出發,前往約定的茶館。
這一帶是住宅區,越到深夜,人跡越是稀少。
多雲的夜幕遮住了星子的光芒,弧月殘弱地掛在天上,悄悄照亮了攀在電線桿上的一襲人影。
他鬼鬼祟祟地走在高空的電纜線上,接著一個跳躍,像是野貓足尖點地,毫無聲響地跳到了老舊公寓的水泥樓頂。
一個矮身,他把身子藏在樓牆背後,嘴邊掛著惡意的笑容。沒多久,他認為對方已經沒在看這裡了,於是站起身,踩著掛在空中的高壓電線,繼續著不懷好意的追蹤。
不知是人煙太少還是馬路太空曠,吳克華總覺得背後有人在窺視自己。可是每當他一回頭,除了水泥建築之外,連個人影也沒有。
不安的預感襲上吳克華的心頭。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扮演玩捉迷藏的鬼,必須抓到藏匿在某處窺視自己的人。但是和一般遊戲規則不同的是,當他一發現對方的時候,雙方立場就會對調,這時候對方會變成追殺的鬼,而自己反而變成要逃命的人了。
感受到吳克華的不安,趙小茜不由自主地繃緊神經,左右張望著兩側民宅,彷彿猙獰的鬼怪隨時會從暗巷衝出,趁著他們鬆懈心防的時候一擁而上……
忽然之間,雜亂交錯的黑影抓住了吳克華的眼球。
一道電線桿的倒影在地上被拉得老長,細細的影子前端隱約可見一個不自然的影子。雖然吳克華沒有回頭,腦中卻浮現一個人蹲踞在電線桿頂端的詭異模樣。
難怪每次回頭都沒有異樣,該不會是……
兩人又走了一陣,行路中的吳克華看見地上有團疑似人形的黑影。
從影子的動態判斷,吳克華可以發現他從這條電線走到另一條電線,又從這端的桿影跳到那端的屋影。
影像清楚,背後的跟蹤者是確實存在的!
為了不讓趙小茜陷入驚慌,吳克華沒有告訴她,其實他們已經被跟蹤了。
腳下沒有停步,吳克華嘴上不說,卻稍稍提升了走路的速度。
就在吳克華打算繞過前方路口的時候,位於轉角處的巨大牆影遮蓋了地面所有的影子,連同藏在黑暗中的殺機也被隱藏起來了。
踏過牆影,兩人快速走向前方。
忽地,牆影猶如一窪廣闊的瀝青坑,兩人的腳步忽然陷於瀝青之中,動彈不得。
在前方,離他們二十步的距離,廖國勝就站在眼前!
廖國勝在前方,那在後方跟蹤我們的是誰?想到詭異之處,吳克華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咯咯咯……」
他發現吳克華和趙小茜了,身形猛然爆衝,直朝兩人的方向衝過來!
吳克華和趙小茜不敢戀戰,連溝通也不用,兩人有默契地掉頭就跑,而廖國勝也以詭異的跑姿在後頭追趕,在黑夜中上演一場水泥叢林捕獵記。
兩人沒命地狂奔,就在衝過路口的瞬間,吳克華的眼角瞥見左方的景象,霎時全身的血液凍結起來,整個人涼到了骨子底。
十五步……十步……五步……
在疾速的追趕下,廖國勝距離兩人越來越近。
忽地,耳後傳來怪異的吼叫聲。
吳克華回首一看,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他不自覺地壓低膝蓋,那是隨時要逃跑的準備動作,但是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他反轉了身子,為的是能觀望後方的動靜。
空氣中滿溢著濃稠的恐懼,趙小茜停下腳步,順著吳克華的視線望向後方,驚人的一幕立即映入眼底。
一個大個子將廖國勝壓倒在地,他跨坐在廖國勝的身上,一刀又一刀地猛刺廖國勝的胸膛。血花飛濺在他的身上,卻無法停止凶手的動作,反而像是激起他嗜血的慾望,他下手變得更加凶狠。
此刻,原本該是獵人的廖國勝反而變成了獵物,鮮血染紅兩人的衣服,紅豔的畫面洋溢著說不出的血腥。
趙小茜不斷拉扯吳克華的衣角,提醒他該逃命了。可是吳克華不知是在觀察情勢還是嚇到軟腿,竟然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瞪大的雙眼直視前方,驚駭的模樣活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被重創的廖國勝失去抵抗能力,任由對方殘暴地虐殺,直到那人停下動作,緩緩地轉過頭來,四目相對的瞬間,趙小茜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此刻,她終於明白吳克華在注意什麼了。
「咯咯咯……」
那人竟是……大強?
接下來,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
大強竟然掉轉手中的刀子,在自己脖子上抹上一刀。霎時,血柱從頸上的傷口噴濺,大強發出一聲哀嚎。
像是害怕殺不死自己,大強又往自己心臟捅了一刀。這一次,刀子插在胸膛上沒被拔出,大強應聲倒了下去。吳克華和趙小茜在十餘步外,還能聽到一記頭殼撞地的悶響。
「走吧。」吳克華輕輕說,拉著趙小茜悄然離去。
大強自盡的那一刀戳入心臟,彷彿也插入了吳克華的腦袋。
廖國勝和大強全都遭到厲鬼附身,這一點是確定的。
原本,他以為厲鬼殺人是為了要讓人嘗嘗自己所受的痛苦,但是他已將寶生醫院亡者的遺骸放入墓園,所以亡者應該安息了,現在作祟的應該是當年的殺人醫師陳俊生。
可是方才的情景打了吳克華一巴掌,事實似乎沒有他所想像的單純。
情況一,如果追殺他們的廖國勝是陳俊生所附身,那麼附身在大強身上殺了廖國勝的又是誰?若說是亡者,為什麼他還要讓大強自盡?
情況二,如果說是陳俊生附身在大強身上,又會是誰附身在廖國勝身上要殺他們?厲鬼不是安息了嗎,為何還要對他和趙小茜下手?
情況三,若是大強和廖國勝都是醫院冤死的亡者所附身,為何要自相殘殺?
現在的情形,究竟是鬼殺人,還是鬼殺鬼?
吳克華感覺到自己正在嚴重地腦出血,所有理性的腦細胞都遭到血洗,完全在渾沌的思濤裡滅頂。
思緒,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