臍帶：病態之一

第一章　不祥的傢伙

Ⅰ

賴勝元在班上的人緣一向不好。

大學因為選課不同加上學生的蹺課率超高，同學們即使到了大二，彼此之間還是有些陌生，甚至明明是同班同學卻喊不出對方的名字，只是覺得那人長得有點面熟，似乎在上上堂課曾經見過面。

究竟是在課堂上見面，還是在學生餐廳或福利社見過？到底那人是隨班修的學長姐還是同一屆的同學？這問題常常會出現在大家心裡。

在這種難以熟識的環境裡，賴勝元略顯孤僻的個性就更加不吃香了，彷彿是人形的背景看板或是空氣似的，存在感非常低，以致於人緣不好。

偶爾教授開出分組報告的條件，賴勝元就會面臨人生的瓶頸，他實在不知道要找誰一起寫報告。

要跟後排好像是姓陳的同學一組，還是去找左邊那位蹺課節數超高已經被學務組通緝的男孩？

他寧願一個人寫完一份報告，也不想老是花腦筋在找組員上面，無奈分組報告禁止個人英雄主義，強調的就是團隊合作，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必須在封面上填寫三到五人的組員名單才能順利過關。

不止是專業科目的老師愛搞分組這一招，就連選修的教授也非常熱中要學生交上分組報告。

賴勝元常會想，會不會是因為教授懶得看這麼多份報告，才會祭出這一招讓報告的份數變少，這樣一來教授只要看一份就能打五個人的成績？

這些都不打緊，通識課程的教授竟然也要他們做分組報告。

賴勝元心裡倒抽一口寒氣，原以為通識課是送分課程，沒想到他選了一門教授太認真的通識來修。

一星期通識課只有兩節，座位上的同學放眼看去全是生面孔，又是一次人生的重大瓶頸考驗著他。

「我們這堂課主要講的就是台灣人文，你們生在台灣，可是對於這塊土地了解多少？」教授在講台上侃侃而談，「你們認識歐美的品牌比了解台灣的品牌更多；你們跟隨日本的流行卻不懂台灣的主流；背得出外國歌手的名字卻不知道現任的立委、議員有誰。說實話，這現象讓我很痛心，所以這次給你們這個分組報告，四到六個人一組，看你們要研究什麼都可以，只要是台灣的文化、地理、人文都行。」

教授一講完，立刻有幾個較為活潑的學生舉手發問。

「可以研究拜拜嗎？」

「可以。」教授說道：「拜拜也是台灣文化的一部份。」

「那可以去拍鬼屋？台灣特產的鬼屋。」

「也可以，民雄鬼屋、飛碟屋，隨便你們拍。」教授說道。

這些問題像是在捉弄教授，學生們見他沒有生氣，後面的問題也越來越辛辣。

「那我想研究台灣的口頭禪，像是他媽的還是國罵這些，可以嗎？」

「我要研究台灣的謎片，哈哈，不能只看日本的謎片嘛，對不對？」

學生們一窩蜂起閧，笑聲此起彼落。

教授還是很有風度地沒有斥責他們，僅是風淡風輕說道：「要交什麼報告都行，報告是你們寫的，成績是我打的。」

一講完，底下瞬間鴉雀無聲，這句話比任何喝斥來得有效。

「下半節課就讓你們自行討論吧，去找組員商量一下報告的主題要做什麼。」教授說道。

隨後他樂得去旁邊喝茶看報告，輕鬆賺取鐘點費。

學生們離開座位去找尋分組組員，討論聲從各角落發出，有些在笑鬧、有些已經在爭執了。

賴勝元百般無聊地看著眾人，依據以往的經驗，總會有學生跟他一樣落單，他只需要在座位上坐個五分鐘，再去把那些落單的學生撿起來，自然就能湊成一組了。

每個環境都有討厭鬼，那些跟他一樣類型的人，分組時就像油水分離一樣，討厭鬼會變成浮出水面的油漬，遭到水的排擠以致落單。

賴勝元正在搜尋跟他同類的討厭鬼，身後卻忽地傳來一道叫喚。

「那個……賴勝元？」對方的聲音聽來充滿不確定，或許是擔心自己叫錯名字。

賴勝元疑惑地抬頭。

幾名同學站在他的桌子旁，那些是他的同班同學。雖然他們不確定賴勝元的名字，可是賴勝元卻記得他們的名字。

喊出賴勝元名字、表情靦腆的男生叫作王廷宇。

他的個性很好，開學沒多久就認識了一票新同學。在選班代表時大家推舉他出來，但他個性羞澀，拜託大家不要選他。在他的央求下，同學們同意讓他擔任副班代就好。

站在王廷宇後面的是綽號阿菜的男同學。

他姓蔡，個性活潑外向，開學自我介紹時在講台上叫大家以後用綽號稱呼他就好，聽說這個綽號從他國小就跟著他長大。

阿菜搞笑的說：「我對這個綽號很有感情。」

阿菜常跟外校的學生合辦聯誼活動，雖然好出風頭，可是長得不帥，因此到現在還沒交到女朋友。同學們總是調侃他：「阿菜，你真的很菜欸！又失戀啦？」

曾經有人把他的綽號亂改，空心菜、Ａ仔菜等等，可是後來大家還是叫他阿菜。

最後一個男生叫作蕃茄。

這個綽號是班上同學幫他取的。

蕃茄的由來非常不雅，不是因為他會臉紅，而是他說話時常會帶髒字，每次講到興致高昂，就會夾雜幾句「他媽的」在對話中。

蕃茄的台語是「ＴＡ－ＭＡ－ＤＯ」，跟「他媽的」諧音相近，大家就用蕃茄當成他的綽號。

王廷宇、阿菜、蕃茄站在賴勝元桌旁。

即使是他們幾人主動來找賴勝元，可是阿菜和蕃茄的表情卻不怎麼和善。

阿菜的眼裡有些不屑，甚至帶著嫌惡，似乎不同意王廷宇找賴勝元加入同一組。

蕃茄一副對賴勝元愛理不理的樣子，臉上寫明了，若不是因為人數不夠才不會讓賴勝元加入。

通識課是由不同屆、不同班的學生一起上課，因此陌生面孔比平常的選修課更多，要找認識的人分組合作顯得更不容易。

「賴勝元，我們班只有我們四個人選這堂通識課，你要不要加入我們這一組？我們一起做報告。」王廷宇向賴勝元問道。

賴勝元顯得驚訝。

他的反應看在阿菜和蕃茄眼中很正常，因為平常根本不會有人主動邀約賴勝元。

「喔，好。」賴勝元說道。

他總是這樣，有點冷冷的，對所有人、任何事都是一樣淡漠。

阿菜私下討論過賴勝元，他給賴勝元的評價很低，「又不是欠他錢，裝什麼酷呀。」

蕃茄說話粗魯，他直言說道：「看他那個屌樣就很討厭，講好聽是冰塊臉，講難聽點就是機八臉啦。」

他們雖然是私下討論，卻一點也不怕被偷聽，根本不在乎音量和地點，所以這些話早就傳到賴勝元那裡去了。

對於賴勝元願意加入同一組，可能只有單純的王廷宇會開心，「太好了，這樣人數就夠了，而且我們都認識、又在同班，做報告會方便很多。」

「嗯。」阿菜看在王廷宇的面子上回應，免得讓王廷宇陷入自說自話的尷尬中。

賴勝元沒有回應，他不知道要接什麼話。

其實他也聽過王廷宇對他的評價，王廷宇是班上少數幾個對他較為友善的人，當大家都在說他壞話時，王廷宇卻會中立地說：「其實賴勝元也沒什麼不好呀，大家不要有偏見嘛。」

正是因為王廷宇有這種個性，才讓每個人都喜歡親近吧。

確實，賴勝元不懂自己做錯什麼事，除非話少、不知道要如何回應別人也是一種罪，那他就真的是罪該萬死。

王廷宇挪了個位置坐下，隨後親和力十足地跟阿菜、蕃茄說道：「先坐下來吧，我們來想想這次報告要研究什麼。」

阿菜和蕃茄各自坐在王廷宇左右，四人雖然坐成一圈，但是賴勝元仍在圈子外圍。

「你們有什麼想法嗎？」王廷宇拿出紙筆問道，他很自然的成為圈子中的焦點。

「可以寫溫泉的報告。」阿菜說道：「然後我們找同學一起去泡溫泉。」

「對呀，台灣的溫泉很有名，也算是一種特色吧。」蕃茄附和他。

「但是我剛才聽到那組女生也要作溫泉欸。」王廷宇困擾地說道。

阿菜聞言反而更興奮，「那正好呀，我們可以邀她們一起去泡。」

「靠，少色了。」蕃茄雖然像是在罵他，卻也露出猥瑣的笑容。

第一章　不祥的傢伙

Ⅰ

賴勝元在班上的人緣一向不好。

大學因為選課不同加上學生的蹺課率超高，同學們即使到了大二，彼此之間還是有些陌生，甚至明明是同班同學卻喊不出對方的名字，只是覺得那人長得有點面熟，似乎在上上堂課曾經見過面。

究竟是在課堂上見面，還是在學生餐廳或福利社見過？到底那人是隨班修的學長姐還是同一屆的同學？這問題常常會出現在大家心裡。

在這種難以熟識的環境裡，賴勝元略顯孤僻的個性就更加不吃香了，彷彿是人形的背景看板或是空氣似的，存在感非常低，以致於人緣不好。

偶爾教授開出分組報告的條件，賴勝元...

作者自序 ◎柚臻
第一章　不祥的傢伙
第二章　老家
第三章　無法離開
第四章　解脫的辦法
第五章　真兇
第六章　鐵盒中的臍帶
第七章　存在

作者自序 ◎柚臻
第一章　不祥的傢伙
第二章　老家
第三章　無法離開
第四章　解脫的辦法
第五章　真兇
第六章　鐵盒中的臍帶
第七章　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