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鬼催眠

第一章　內定名單

Ⅰ

　　專屬辦公室中，價值兩百萬元的音響設備流洩出莫扎特所譜的歌劇樂音。

　　沃瑪斯是一間私立學校，以音樂班著名。台灣這一類的學校不多，不少登上國家音樂廳演奏的音樂家都是沃瑪斯高中的校友，從這裡畢業後前往國外進修的學生更是不計其數。

　　它不僅是間私立學校，更是一間貴族學校。且不說一年的學費高昂，尤其是音樂班的學生，光是購買樂器就得花上一筆平常上班族一年的薪資，音樂班也要求學生必須具備賞析的能力，規定每位學生一個月內至少得聽三次音樂會，將門票與心得當成報告交出，經濟不夠力的家庭根本沒法完成要求。

　　縱使它的費用高昂，仍有不少學生家長想把孩子塞進沃瑪斯高中的音樂班。原因無它，一來是台灣以音樂為主的學校寥寥可數，其次是它的學生多是富家子弟，家長想讓孩子能與其他企業子弟先打好關係、從當同學開始培養交情。第三個原因則是學生如果能獲得沃瑪斯高中的推薦，就能前往美國、歐洲其他國家進修，經由這層關係能更快取得國外名校的留學身份。

　　音樂在耳邊迴轉，透過高價的音響設備，宛如置身在音樂會現場。這套音響設備可不是學校自己花錢買的，而是一名家長所捐贈。

　　音樂班的班導師周悅此時心不在音樂上，眼睛專注地看著手中名單。又快要畢業了，得提交出學生的成績，她所打的成績將決定今年有哪些學生能到法國留學。

　　周悅看著校長早上拿給她的名單，上面寫了五個學生的名字。校長的意思很明白，要周悅看著辦，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得讓這五個學生取得法國知名音樂學院的留學資格。

　　在每個學生殷殷期盼，等著成績公告前，其實名單早已內定了，看的不是實力、不是潛力，而是家長的經濟能力。

　　這就是現實，周悅手中這張紙代表了殘酷的現實。

　　名單上的第一人是劉愛妃。專屬辦公室中這套價值兩百萬元的音響正是劉愛妃的父親所捐贈，她的父親是議員，家裡又有經營其他事業，光是現在所住的房子市值便已經破億。

　　周悅早就猜到內定名單會有她的名字，早在劉愛妃剛入學，她的父親將音響送來時，周悅就料到劉愛妃在畢業時，名字會出現在內定中。

　　去年劉愛妃的父親也捐了兩台校車給學校，出手非常闊氣。

　　第二個名字是蔣雪。蔣雪的家境普通，父母財力不算雄厚，不過與校長有遠房親戚關係。

　　算起來，蔣雪得叫校長一聲表舅公。

　　第三個名字是藍佑琦，今年校舍整修就是藍家提供的經費。

　　藍家是暴發戶，藍佑琦的爺爺死後，父親將家中的幾畝田地售出，一夕間他家便從務農家庭翻身成暴發戶。為了擠身進入上流社會，藍家父母特地將女兒送進這所貴族學校，父母也算是用心良苦，只盼女兒能嫁給富二代，脫離農家身份。

　　第四個名字是焦傅毅。

　　看到這裡，周悅有些無奈，這五個人雖然都挺傑出，可是能上沃瑪斯高中音樂班的學生，哪個不傑出？這五人根本連班上總排名的前十名都擠不入，要她竄改成績，提名這五個人，實在有違公平、有違良心。

　　焦傅毅的父母都是知名音樂家，也是沃瑪斯高中的校友，可是焦傅毅沒有遺傳到父母的天份，他能擠入音樂班是靠著日以繼夜的練習才勉強通過考試。

　　焦傅毅的父母認為這孩子若是無法獲得留學提名，他倆人在音樂圈的面子會掛不住，因此託人送錢、幾次拜託校長與班導師周悅幫忙。

　　周悅向焦傅毅的父母表示，她無能為力，沒想到校長最後仍是被買通，把焦傅毅的名字填在內定名單中。

　　第五人的名字是周悅最能接受的，袁禮仁。

　　他是五人裡面成績最差，不過最有潛力的學生，就像是一塊經過雕琢後一定會發光的璞玉。他的母親是教育部高層，透過他母親的關係，學校這三年申請任何補助款都十分順利。

　　周悅打開電腦，修改了總成績的加權方式，費了一番功夫總算將名單上的五人排入總排行的前幾名，讓內定的痕跡不至於太明顯。

　　再過一個月就要公佈推薦名單，在此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尤其下個星期就要畢業展，更不能影響學生的心情。

　　畢業展是沃瑪斯高中一年一度的大事，甚至比校慶還要重要。延續每年的傳統，音樂班將會在國家音樂廳裡面進行演奏，除了家長會出席外，還有家長的高官親友們會受邀，因此不容許出半點差池。

Ⅱ

　　音樂班學生雖然心繫著即將公佈的推薦名單，那份名單不光能讓他們領取高額獎學金前往法國留學，更能成為以後表演、工作的助力，有如取得一張通往偉大樂壇的金卡，不過學生仍是努力在畢業展的排練上。

　　畢展對他們的意義非凡，就算沒能被推薦到法國留學，若是能在畢展時獲得某些音樂大師的青睞，未來被大師收入門下當弟子，那也是何等光榮的事。

　　就在其他班的學生埋頭準備考試之際，音樂班的學生集合在視聽室裡，他們已經半個月沒有進教室上課，每天進了學校就是直接到視聽室報到，接著一整天就在這裡練習，直到放學時間，連朝會、周會都不用開。

　　視聽室是專給音樂班的特殊教室，有高級隔音與音響設備，其他學生禁止使用。

　　若說學校是小型的社會縮影，音樂班便是貴族中的貴族。

　　周悅敲了敲譜架：「再一次。」

　　大家喘了口氣，重新調整姿勢，將樂器握好，隨著周悅的指揮，每個人訓練有素地奏出天籟般的曲音。

　　這首曲子他們已經練了半年，早已滾瓜爛熟，閉著眼睛也能倒背如流。

　　每個人專注在自己的崗位上，演奏的表情投入。他們要表演的內容不光是音樂，就連神情也是重要的一環，就跟舞台上的藝人一樣，每個肢體語言都很重要。

　　然而，卻有一人心不在焉。

　　又是她，劉愛妃的笛音飄高，走了半個音。

　　周悅放下指揮棒，每個人的動作就像被按掉開關的鬧鐘，頓時停止。

　　周悅有天生的絕對音感，縱使在十幾種樂器同時彈奏的情況下，只要有半個音不對，她都能像是從白米中看見黑芝麻似，敏感地挑出那害群之馬。

　　「再一次。」周悅說道：「愛妃，第四次了。」

　　劉愛妃臉色漲紅，沒想到會被周悅直接點名。同學們側目看向她，眼神似在責怪，就算大家沒說，她也能感覺到同學心裡肯定在問，她到底要讓大家重奏幾次。

　　推薦名單尚未公佈，不過劉愛妃的父親已經得到校長的承諾，劉愛妃知道自己必定能取留法國留學機會。這份自信讓她心不在焉，認為自己不必這麼努力地練習畢業展。

　　「好，集中精神，再一次。」周悅說道。

　　這一次，大家總算合作無間地將整個曲目奏完。

　　「休息半小時，各自練習，等一下再繼續。」周悅說道。

　　學生們累得各自找位置坐下。

　　周悅到一旁去喝水，同時觀察每個學生的情況。

　　剛才不止劉愛妃分心，周悅也看出焦傅毅的情緒緊張。

　　焦傅毅和劉愛妃一樣，都是推薦的內定名單，可是兩人的心境全然不同。劉愛妃自傲可以取得留學資格，焦傅毅卻一點都不想要獲得推薦。

　　焦傅毅的父母都是音樂家，而他又是獨生子，因此父母希望他也能變成獨當一面的音樂之子。

　　焦傅毅在父母的期待下，縱使對音樂沒天份，仍是努力練習再練習，讓自己能達到被肯定的水準。

　　他不愛音樂，甚至有些懼怕音樂，父母的壓力有如籠牢，他想逃，卻不知道怎麼逃。這次若獲得推薦，他就要到法國去留學。一想到這，焦傅毅的惶恐更甚了，他光是在沃瑪斯高中就感到力不從心，若是到法國去的話，他無法想像會變成怎樣。

　　恐怕無法跟上進度吧，會被恥笑吧？焦傅毅內心的痛苦無以向人傾訴，也不敢跟父母說出真心話，就怕被父母斥責他的沒用。

　　焦傅毅頻頻喝著水，他演奏的樂器是長笛，看著這一把價值七十多萬元的長笛，可知焦傅毅的父母對他有多大期望，將多少的心力放在他身上。

　　還有一個人吸引住周悅的注意，那人不在推薦名單上，她是班上成績最好，家境卻完全比不上其他學生的吳孟孟。

　　吳孟孟長得清秀，氣質脫俗。從小就有音樂天份，可惜家境不優，因此沒能在音樂領域上持續進修。後來家族的大伯父心疼她，於是特別出錢資助她上沃瑪斯高中的音樂班，還買了樂器送給她。

　　吳孟孟的背景讓她成為班上的弱勢，但她沒因為被排擠而退怯，反倒更努力地學習，不願辜負大伯父的幫忙。

　　吳孟孟今天的表現雖然沒出錯，可也沒有發揮平常的水準。周悅將吳孟孟叫來：「吳孟孟，來一下。」

　　吳孟孟沒想到會被點名，表情愣了一愣，她手中的樂器是一把平價的小提琴，音色實在不怎樣，若不是吳孟孟的技巧了得，那把小提琴拉出的聲音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她走向周悅，似乎知道自己今天的失常，表情顯得徬徨。

　　「放輕鬆。」周悅溫柔地說道。

　　她對吳孟孟非常好，從高一開始就特別照顧吳孟孟，不是因為吳孟孟的背景讓她憐惜，也不是因為欣賞吳孟孟的潛質，而是吳孟孟太像她以前的好同學。

　　周悅也是這所高中畢業的校友，那名好同學也是這裡的學生，不過很可惜，她那名好同學沒能與她一起畢業。

　　當周悅看見吳孟孟時，竟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好似又回到當年的青澀時期，因此對吳孟孟照顧有加。

　　「對不起，老師，我今天沒有表現好。」吳孟孟心虛地說道。

　　「沒關係，在煩惱什麼嗎？」周悅問她。

　　「沒有。」吳孟孟搖頭。

　　「嗯，那我就當妳是太累，好好休息一下，等一下專心點。」周悅說道：「回去吧。」

　　「好。」吳孟孟點頭，剛舉步要走，卻又猶豫地停下身子。

　　「有事？」周悅問道。

　　吳孟孟欲言又止。

　　周悅見狀，體貼地說道：「到外面說吧。」

　　「嗯。」

　　周悅領著吳孟孟步出視聽室，兩人來到走廊邊。

　　外頭的風挺清涼的，拂著兩人的臉面。

　　周悅問道：「什麼事？」

　　吳孟孟抿了抿唇，一會兒才說道：「我聽說推薦名單已經出來了，老師，是真的嗎？」

　　照理說，名單要月底才會公佈，畢業展的表現成績也算在推薦的評分項目裡，畢展都還沒開始，正常而言名單不可能出爐。

　　「誰說的？」周悅反問。

　　其實她心裡清楚，不問也猜得到，估計是內定的五個人裡有某個學生說漏嘴。作賊也不知避諱，周悅再推估一下，答案已然呼之欲出，八成是劉愛妃或藍佑琦。

　　周悅帶了這些學生將近三年時間，對每個人的個性大致都能掌握。

　　劉愛妃仗著議員父親的光芒，個性外放、不服輸，凡事都要搶風頭。

　　藍佑琦是暴發戶，很怕被看不起，因此虛榮、愛炫耀，也有說三道四、喜歡講八卦的習慣。

第一章　內定名單

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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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內定名單
第二章　燉肉湯
第三章　焦屍
第四章　死亡樂章
第五章　衛玉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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