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臠
Ⅰ
慘白月色懸空,沁骨冷風將水塘鏡面刮出紊亂漣漪。刀尖般的雜草乍看下猶如伏在土坡上的巨型刺蝟獸,林葉不時沙沙舞動恰似躁動的毒蛾黑蝶。
暗夜樹林裡,彭奎與月朗兩人凜然站在殘破的獵舍前。
彭奎急著要找出客邁拉,這樣才能製造解毒劑拯救沙蓮娜。中了吸血鬼毒液的沙蓮娜目前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可能毒發身亡。
情況非常危急,彭奎已經派出鮫人中的石魨和淺藻到德亞與北國查探客邁拉的消息,也讓桐花滲透各國的國安網站去搜查資料,更讓馬魈認真竊聽各國收藏家的對話。
無論要費盡多少心力和金錢,只要能找到客邁拉解除沙蓮娜身上的毒素,彭奎都再所不惜。
傳說中客邁拉是種獅頭、羊身、蛇尾,還會吐火的妖怪,別說阿修羅眾裡面沒人看過牠,甚至連聽都不曾聽過。這種妖怪真的存在嗎?
正當彭奎煩躁之際,月朗私下將彭奎找出。
兩人相約在獵舍碰面。
一向處事神祕的月朗嘆了口氣,向彭奎說道:「你要找的客邁拉,應該就在剎摩國境。」
彭奎聞言精神唯之抖擻,這對他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只是他還有一個疑問,為何月朗明知道客邁拉的消息,也知道他非常心急,但是在在開會當時卻不直接告知?
彭奎等著月朗繼續往下說,他們當了幾年的兄弟,彭奎相信月朗必然有他的考量或苦衷。
月朗愴然苦笑,向彭奎坦言:「因為我以前的主人,也養了一隻客邁拉。」
主人?彭奎不曾追問過月朗的過去,基於信任,就算月朗時常會搞失蹤,一出門就是三、四天不回來,甚至音訊全無,彭奎也不會質疑月朗去了哪裡以及做了哪些事。
月朗心裡同樣清楚,這是彭奎對他的信任,才會給予他莫大的自由。
今晚,他將會把心裡潛藏多年的祕密告訴彭奎,那一段不堪又骯髒的過往全部毫不隱瞞地說出。
「老大。」月朗忽地褪下衣物,赤裸著上半身。
他將長髮往左肩一攏,月光灑落他精悍的身軀,肌肉線條俐落分明,他側過身去,讓彭奎可以看見他右後肩的一塊深褐色傷疤。
月朗說道:「這裡原本烙著主人的家徽,因為我是他的寵物,因此被烙上專屬於他的家徽,逃出來後我為了洗刷過去恥辱所以將它毀掉,我一心想要與過去做切割,卻無法遺忘那段痛苦的經歷。家徽可以割除、剜掉我的肉都無所謂,但是記憶卻無法因此移除,除非殺了那個傢伙,否則我一輩子會被那段夢魘似的過去束縛。」
月朗的表情附著一層寒霜,眉宇眼躍現強烈恨意,與平常談笑的模樣截然不同。
彭奎沒有打斷月朗,靜靜聽著,或許是有過同樣不堪的往事,彭奎可以體會月朗此時的坦白需要多大覺悟,要將長膿的瘡疤揭開、挖除爛肉,彭奎能想像那分錐心刺骨、幾乎要逼人休克的劇痛。
月朗咬牙切齒訴說他的過往。
這分沉痛他第一次說出口,恐怕也是他最後一次訴說,只有彭奎是他願意傾訴的對象。
月朗不記得那時的他是幾歲,年紀太小讓他無法記得自己的本名和年紀,打小就是孤兒的他在貧民窟當乞丐長大。
與其他乞丐小孩一樣必須靠著乞討、偷摸拐騙為生,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被綁起來送到人口販子那邊。
通常他會有兩種下場,幸運一點被買回去當奴隸,雖然將會過著非人的生活,不過至少還能留下活口;不幸一點就是被殺死,屍體被用來運送毒品或非法走私物。
某些毒梟會將屍體的內臟挖出,把毒品塞進屍體裡頭,再順著河流讓屍體飄到下游去。通常不會有人去撈浮屍,如此就能避過官府查緝,等到屍體飄到下游,買家便會去打撈,將藏在屍體裡的毒品挖出。
月朗很幸運沒被毒梟看上,可是他卻過了幾年生不如死的慘痛生活。
買走他的主人是個戀童癖的變態,月朗至今閉上眼睛還能清楚記得那個男人的長相。
異常肥胖的身材,光秃的頭頂有著複雜的刺青圖騰,總是光著上半身露出下垂的乳房,耳朵、眉毛、舌頭、肚臍打了十幾個鐵環,雙手戴著華麗碩大的珠寶戒指。
他看上月朗清秀的樣子,讓屬下將月朗帶回他的宅邸,同時被他買下的還有另外四個男孩。
他們被矇上頭罩,頸部繫上鎖鍊,等他們再次被取下頭罩時已經身處在主人宅邸的地下室。
火星迸濺、炙燒的碳盆在旁,那裡像是私刑場,陰森潮濕,充斥腥腐死亡氣息,牆壁掛滿刑具,一旁還有未處理乾淨的屍首。
月朗和其他孩子嚇壞了,當下以為自己落入吃人魔手中。
在當乞丐時,較年長的前輩會告誡他們,要是被抓到的話寧願自斷胳臂也千萬不能落入別人手中,因為有些人有吃人肉的怪癖,為了躲避官府追查,他們會找乞丐或流鶯下手。
還有一些人養了吃人的妖怪當寵物,也得避免落入這些人手中,不然將會成為妖怪的飼料。
當月朗看見滿室的刑器,還以為自己非死不可,不管是被人吃掉還是成為妖怪的飼料都得一死,他害怕地瑟縮成一團,其他幾個孩子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他們的主人滿意地看著他們的反應,聽見他們的哭聲更是樂不可支地笑出來。他一笑,全身的肥肉跟著顫抖。
「呵呵呵、呵呵呵……好、好可愛,好想疼疼你們,呵呵呵……」主人笑瞇眼睛說道:「來吧,我會疼惜你們的。」
幾個粗魁的男人把月朗他們的衣服剝去,壓制在地上。
主人從燒得火紅的碳盆裡抽出烙鐵,隨即往月朗幾人的後肩燙去。
「啊──」那股痛楚直鑽心窩,白煙從皮上竄出,伴隨一股微微的肉香與焦味。
其中三名孩子受不了那陣劇痛於是暈死過去,月朗和另個孩子寧願自己能暈倒,但意識卻事與願違地清晰。
「有了這烙印,你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我的東西,一輩子都屬於我,知道嗎?給我牢牢地記住,你們是我的!」主人說道。
烙了印記後,他們被帶往另一處地方。
那裡裝潢華麗,卻沒有半個窗戶,裡面吊了許多大型鳥籠,只是籠裡養的不是妖怪也不是鳥,而是一個個樣子清秀卻死氣沉沉的男孩。
月朗驚訝地看著那些男孩。
男孩們很安靜,看到有人來了也不吵不鬧,眼睛呆滯空洞,跟沒有靈魂的蠟像差不多。
月朗和幾個新被買來的孩子也成了他們的一員,被關進鳥籠,像寵物般被圈養在裡頭。
主人時常會來看見他們,笑著對他們說:「呵呵呵,你們乖不乖呀?我替你們帶了新鮮的玩意兒來。」
主人所說的玩意兒是專門用來折磨他們的刑具,那是主人的樂趣之一。
跟月朗同時被買下的一名男孩見狀,忍不住害怕,抽抽咽咽地哭出來,主人即刻指著那男孩說道:「很好,看你的樣子一定很想玩吧,把他帶下來。」
「不──不要!嗚嗚嗚……求求你們,不要……」那男孩怕得屎尿失禁,更讓主人從中得到快感。
主人將男孩塞進他帶來的特制刑具裡,男孩被像榨汁機裡的水果壓成肉醬,慘叫聲沒一會兒就停了。
室內取而代之的是主人的笑聲。
起初月朗還不明白這些被關的孩子們為什麼不說話,不哭不笑跟木頭人沒兩樣,直到現在他明白了,發出聲音、做出表情的話,就會吸引主人的注意,成為他凌虐的玩物。
逐漸地月朗也變得漠然,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要冷血無情、不能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
當晚月朗他們的食物便是男孩被壓成的肉醬,主人哼著歌,讓屬下把肉醬製成食物餵食給鳥籠中的其他孩子。
「吃吧,新鮮好吃的烤肉餅。呵呵呵呵,我不喜歡挑食的寵物,誰如果浪費食物的話,下一次,就把你做成食物,呵呵呵呵。」主人說著自以為幽默的威脅。
沒人敢浪費食物,就算吃了就吐還是得把烤肉餅硬塞進胃裡。
有時候主人帶來的不是刑具,而是一些他飼養的妖怪寵物,三頭犬、藍尾蠍、毒紋螺蛇、惑面鬼猴等等。
主人會當場挑選出幾名男孩與妖怪寵物競技,說好聽是競技,但最後的結果都是一場血腥的活人餵食秀,沒有武器的男孩對上妖怪寵物只有一個下場,淪落成飼料被撕咬吞食。
月朗還清楚地記得,主人其中一隻妖怪寵物與客邁拉的特徵相同,獅頭、羊身、蛇尾,那隻妖怪吐火烤熟了一名男孩,讓主人樂得合不攏嘴。
回想起那段過往,月朗激動地握緊拳頭。
他原以為只要像個木頭人般待在鳥籠中就能沒事,但主人的變態程度不只如此。
這些買回來的男孩不光是他凌虐的玩物,也不只是妖怪寵物的飼料,主人還會不定時地姦淫他們。
月朗曾經不解,主人為什麼會帶走某些男孩,本來他以為那些男孩被帶走肯定會沒命,但是隔天那些男孩有的會再次被放回來,有的則不再出現。
究竟那些男孩被主人帶去哪?不見的人是死了還是被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