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陰陽先生
我往返陽間陰間,是家常便飯,這並不是我的天賦如此,而是我經過「奇門遁甲」及「五遁」的修行。我的外貌及言行,與一般人毫無異狀,但,往往在言笑舉止之中,自然的顯發不可思議的玄妙力量,有時連自己也莫名其妙。
有時,我在密壇打坐。就出去了。
有時,我注視我磨墨的水。
有時,我在牆上畫一個門。穿門而過。
有時,注視護摩(火供)的火。
有時,我看樹梢上的風。
就這樣,那元神,輕悄悄的,飄蕩不知何年何月?飄蕩不知身居何處?
有一回。
我走在頗陌生的城廓之外的鄉間小道,見到一家小店,是賣冷飲的,上書「章氏冷飲」,自覺口有些渴,便走了進去。
小店無人,只有我這個客人。
小店的主人年約四十歲左右,留著鬍鬚,四方臉,他看見我走進來,顯得相當駭異。
我不理他,叫了一杯「秋水茶」。
這主人倒了茶,要擺上我的桌子,或不擺上我的桌子,頗為猶疑,一伸一縮的。
我說:「放下吧!」
主人放下「秋水茶」問:
「你是人?」
「我當然是人。」我哈哈大笑。
主人尷尬的說:「是的,是的,你當然是人,有生人的氣,不只是生人的氣,而且陽剛氣甚厚,只是這樣子的人,為何到這陰間城廓來,這是非常少見的。」
我笑笑:「隨意走動。」
我喝了一口「秋水茶」,清涼無比。
主人問:「你不怕陰間食品?」
我答:
「我習慣了。」
主人相當吃驚:「大凡出神的人赴陰間,不吃陰間食品,因為吃了,陰氣泄滯,會回不了陽,就算回了陽,也會因陰氣重,而患病,不久也會死。這種禁忌,人人皆知,而你敢吃,令人太大的意外!」
「你看!」我連喝二杯「秋水茶」。
我靜坐不動,頭頂上冒出氣,是藍色及黑色的氣,一下子形成一團,飄飄然升上虛空,冉冉上昇之後,就不見了。
這位主人張大了口,目瞪口呆,才說:
「果然禪定功深,不知先生貴姓?」
「盧勝彥。」
「是寫靈書的盧勝彥,大名鼎鼎,我知,我知。」他又倒一杯給我。
我反問:
「主人貴姓?」
「姓章,文章的章,小名忠字,在此賣冷飲已兩年,生意還不錯,一到中午,桌子全滿了,你今天大早,所以客人還沒上門呢!」
我起身,欲付錢。
章忠說:
「貴客免費。」
我要給,他拒收,他說:
「功深之人,少見,算交個朋友吧!」
「好!」我也不客氣,收起了錢,拱一拱手:「下回再見,章忠兄下回再見!」
●
有一天,因觀察風水之故,路過菜市場,見一店面,上書「章氏冷飲」,此時我心中一動,這家冷飲的店號,與我在陰間見到的那家店號,完全一樣,冷飲店隨處都有,不奇怪,奇的是,姓章氏的人不是很多,有這麼巧嗎?
我踱了進去,見一服務者是一位小女生,大失所望。
「妳姓章?」
小女生答:「不是,我不姓章,我是人家請來的,老板姓章,他等一下就回來。」
隔了約五分鐘,從門外走入一人,此人四方臉,留著鬍鬚,其言笑舉止,完完全全是章忠無訛,我猛然的心中一怔,站了起來。
這位章忠看了我一眼,眼睛詫異了一下,但隨即一閃而過,表現出完全不相識的默然,他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我也隨即坐了下來。
我的心中想,這是一個很奇特的場面,在幽冥陰間,有一家「章氏冷飲」,主人叫章忠,而今天,在陽間人世,也有一家「章氏冷飲」,主人姓章,暫時不知他叫什麼,幽冥的章忠,長得和陽世的章老板一模一樣,明明是同一個人,但這位章老板看到了我,何以又如此陌生?不敢拜識?
其實我一樣不敢拜識這位章老板,因為害怕認錯人,那就笑話了,在這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也不少,往往也會認錯,尤其是雙胞胎、三胞胎,一般外人很難認。還有一點我不敢認的是,這位章忠既然在幽冥開「章氏冷飲」,陽間的章老板就不可能是章忠,也就是章忠早就死了,不可能又在陽間開「章氏冷飲」。
想一想,心中釋然。
我正打算走。
此時,走入一位老顧客,卻直呼章老板的姓名,這位老顧客直呼:「章忠兄,來一杯秋水茶。」
我愣住了。
這位章忠,就是那位章忠,一點也沒錯,天底下沒有姓氏完全相同,又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但,這怎麼可能呢?奇怪啊!奇怪。
我說:
「章忠兄,我欠你三杯茶錢,今天一起算吧!」
這位章老板,似有所動,他說:「上回是我請客,付這回的就是了。」
我欲再說。
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後面的一間房,他搖搖手,示意我,不要大聲說話,彷彿不讓人知道他在幽冥世界也做生意。
他將窗戶關上。
「你是真的章忠!」我駭異。
「不錯,是真的章忠。」
「你怎能?」我問。
「你又怎能?」他反問我。
「我的能力是三山九侯先生傳授的,我自然能在十法界來去自自如如呀!」我答。
章忠告訴我:
「自古以來,這世界上奇人異士不少,我也遇到了一位,但是我跟他學陰陽互通術,這種術是三昧耶誓願,領受後,依法而修,祕密行之,傳法內容完全不公開,也不輕易對他人宣說,自己的行止完全是祕密,這種成就,只對自己的師父說,及對同等能力或高於自己的人,才可說,而不應向外人或其他身邊的人講述。所以剛剛我假裝不認識你,是這樣的。」
「令師是誰?」
「我師父說,今之世上,唯有三山九侯先生的傳人盧勝彥,是一等一的高人,其他的人,全不足看,我師父是茅固的後人,學的是鴻鈞道主的法。」
「原來是:高臥九重雲,蒲團了道真,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盤古生太極,兩儀四象循,一道傳三友,二教闡截分,玄門都領袖,一氣化鴻鈞。
「你全知道。」他大驚奇。
章忠說:
「師父是九德道長。」
章忠帶我看他佈置的道壇,上頭三尊,正是三清道祖,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他的道壇相當清淨莊嚴。據我所知,道教的三清分為:玉清、上清、太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道教把「太上老君」稱之為「道祖」,道教創教至今有四千六百多年的道曆。
而道教也分「南北二宗」,南宗先修性,北宗先修命,性就是心,命即是氣。性即是真我,命是長生不老。然而北宗亦主張性命雙修才是根本。
全真教,主張「修心為要」。
天師道,則主「符咒巫祝」。
道教亦有出家守戒不娶的,這是「全真道士」,而在家修道的稱「火居道士」。
章忠告訴我,他正是「火居道士陰陽先生」。
章忠取出一本經書,此經書是「洞真部玉清卷上鍊經第十」。章忠說:
「這上鍊經第十,其內容與佛教的地藏菩薩本願經相差無幾,可說是道教的地藏經,有至尊大神威德,復有無量不可思議功德。」
上鍊經有偈言:
中及五苦。
自然消滅。
萬里鐵城。
崩落如山。
章忠又說,凡是修「陰陽互通術」者,須踏入地獄,了解三途八難之苦,因為世人造罪不一,陰曹地獄亦多,三塗五苦合之,而成八難之苦,復有九幽地獄,分布四方,總攝二十四地獄。章忠說,了解地獄,踏破地獄,方能面禮玉皇天帝,由煆煉之功,才能飛昇,此鬼神之道,正不可少。
我由章忠的話意中,已可明白他在幽冥世界,也開了一家「章氏冷飲」的原因所在。
章忠告訴我一件很特別的事;——
有一天,幽冥世界的「章氏冷飲」走進多位的陰差地鬼,約有四十多位,雄糾糾,氣昂昂的,充滿了煞氣及威風,他們叫了不少的飲料。
章忠問:
「大爺辦案去?」
「嗯!」
「什麼大案?」章忠好奇。
「不能告訴你。」帶頭的說。
章忠知道,陰差地鬼出動,而且這麼多,一定會帶回同等數量的冤魂。
章忠動了惻隱之心。
章忠偷偷探查這件事的來龍來脈,調查出來的結果是,有一座山頭,會發生「土石流」,山崩的時候會把山下的數戶人家全部活埋,而那四十位陰差地鬼正是來押送冤魂的。
章忠知道了之後,大吃一驚。
於是章忠化粧成算命先生,特別走到這幾戶人家,自動要求替村人算命。
想不到,鄉下人都不算命,為了省錢。
章忠降低算命費用,他們仍然不算。急得章忠拚命的跥腳。
後來有一家人,因娶媳婦,請他擇日,他偷偷告訴這家人,此地會在下弦月的某日山崩,「土石流」會活埋大家,勸所有人遷居為要。說完,章忠就走了。
此事,幾戶人家全知道了。
有信有不信。
信的人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先躲幾天,如果沒有事,就再回來。
不信的說,幹伊X,駛伊X,算命的嘴巴,胡纍纍,亂亂講,破戒嘴,下回碰上了,要撕了算命仙的大嘴巴。我才不搬。
結果,下弦月的某日,果然山崩,「土石流」把幾戶人家全活埋了,原本四十多位冤魂,逃了十多位,也就是章忠一句話,救了十多人。
那群陰差地鬼押送冤魂,經過「章氏冷飲」小店的時候,那批冤魂,一照面間看見章忠,全都嚇了一跳。想不到啊!想不到算命仙在此,他們怎麼想,也想不通。
●
章忠很坦白的對我說,早些時候,看見盧勝彥寫的靈書,覺得這個人真的有如此能耐嗎?心中不免起了疑惑,因為天底下畢竟能人不多,多的是江湖術士,靠鬼神混碗飯吃的比比皆是。章忠不太相信書中所寫的情節,認為把小靈驗的事誇大其詞而已。
章忠也覺得蓮生盧勝彥,言詞自傲了些,固然學了不少法術,不懂得藏拙,到處宣揚,深怕別人不知道,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子,是應該有人當面教訓教訓他,讓他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章忠曾用「茅山法」對付盧勝彥。
然而「無回應」。
章忠又用「散魔術」。
一樣「有去無回」。
章忠有一回,在幽冥一城,見城中人全空了,覺得非常奇怪,他詢問的結果是,全幽冥城的人,全部去參加蓮生盧勝彥的超度法會。
總之,幾乎全幽冥界的眾生,都知道陽世之中,有一位蓮生盧勝彥,是「絕類」。所謂「絕類」是單一的,和其他大和尚大法師是絕對不同類的。大和尚大法師的超度法會,是演戲而已,所謂演戲是裝模作樣,沒有真實的功力。
這位「絕類」的蓮生盧勝彥,卻是真的——
餓鬼得食。
無頭鬼接頭。
殘障鬼復原。
病鬼痊癒。
業障重的鬼減輕。
業障輕的鬼升天。
.........。
於是幽冥苦眾生,群起趨之於蓮生盧勝彥的超度法會,這種盛況,也是「絕類」。
章忠至此,才嘆服!
章忠問我:
「以何法超度群生?」
「用空加持空!」我答。
「不明白?」
「自性加持自性!」我再答。
「仍然太深。」
「我把自己變化成空,而空中現出光明的種子,以此光明種子進入求加持者的心中深處,於是,本然的心中,蓮花便出生了。這是空加持空,自性加持自性,這是密教超度。」
「呵!太偉大了!」章忠說。
002 牆中人
江鴻夫婦遷入新居,新居是五層樓高的鋼筋水泥樓房,新蓋好的,江鴻本人業醫,一樓是醫院,二、三、四樓是住家,五樓是佛堂,江醫師夫婦好佛。
江醫師有二男一女,最小的女兒才五歲,小名叫小仙,小仙一入住新居,就生了一場病,還好江醫師本人是醫師,細心照料,小仙的病很快的就好起來了。
小仙每回走近一樓的大牆,均迴避之,不願意接近大牆,畏畏縮縮,目光有懼色。
最先,江鴻夫婦不感覺有異,後來每回帶小仙走向電梯旁的大牆,小仙總是躲到另一邊,江鴻夫婦始覺小女的動作有些奇怪。
江鴻夫婦問:「怎麼回事?」
小仙唯唯不答。
再問。
小仙才指著牆:「牆中有人。」
這句話一聽,江鴻夫婦頓覺頭皮發麻。
江鴻夫婦把小仙帶上樓,很仔細的問她,到底怎麼回事?牆中人的一切?
小仙告訴自己的爸爸媽媽:
初搬進來的那一天,小仙就看見牆中有人,是一位阿姨,小仙看見了,便拿鉛筆丟她,這位阿姨冷冷的,便對小仙吹了一口氣,於是小仙便得了病,遂憊不起,全身乏力。
小仙每回走近電梯旁的大牆,那位阿姨的眼光很冷,令她覺得害怕畏縮,小仙再也不敢拿鉛筆丟她了,因為阿姨會吹冷氣,令小仙受不了。
江鴻夫婦問:
「每次都看見嗎?」
「不是每次,有時不見。」
「除了這位阿姨,還有他人?」
「就只有這位阿姨。」
「阿姨長成什麼樣子?」
「像歌星,只是不笑。」小仙答。
「有無表情?」
「有一次向我招手,要我進去裏面玩,阿姨還拿出幾樣玩具。」
這些話,聽得江醫師夫婦不只頭皮發麻,心中也毛毛的。
江醫師夫婦都是高學歷,平時好佛,對於怪誕神靈奧妙的事,一向未排斥,但,同樣的不接受,夫婦兩人在這方面,認為鬼神之說,有可能是因人類的不安全感,恐懼陰影及多疑的天性,喜歡繪聲繪影所產生,由於心理的因素,引發種種個人於不正常情況下的意識狀態,就是這種特異的體質,就以為看見神或看見鬼。
但是,今天聽自己女兒小仙說的,他兩人懷疑了,小仙的神志一切正常,她也沒有必要說謊話,她講的一切又那麼真實,這下子,把自己往常的觀念推翻了。
牆裏有人。
是一位阿姨。
有表情。
江鴻夫婦聽傻了。
江醫師夫婦請自己的皈依師父來自己的醫院做一下法事,這法事沒有大張旗鼓,只是自己的師父及兩位法師,江醫師只是告訴師父,洒洒甘露水,清淨清淨,希望住宅醫院平平安安,唸一下平安經。
法事做過了。
江鴻夫婦問小仙:
「阿姨在否?」
「在。」
「阿姨有何表示?」
「表情無所謂,不要緊,趕她不走。」
「做法事的時候,阿姨做什麼?」
「阿姨對著師父們擠眉弄眼。」
「喔!」
江鴻夫婦知道法事無效了,看樣子,師父及法師均看不見這位牆中人,師父及法師洒淨,卻未必能清淨,牆中人還是在,而且對法事還覺得不屑呢!這怎麼辦呢?這個時候還能請誰來?
有一天,江鴻醫師在一樓看病人,而夫人在樓上烹魚,突然醫師在樓下按鈴叫她,原來有緊急的事,病人突然暈倒了,這江鴻夫人原來亦是護士,醫院的護士請假了,於是,江夫人緊緊張張的下了樓,來幫助病患。
這時小仙從托兒所附設的幼稚園回來,走到電梯口,還沒上樓,聽到牆中人告訴
她:「魚,魚,魚。」
小仙不知怎麼回事?
牆中人說:「告訴你媽媽,魚,魚,魚。」
小仙進診療所,通知媽媽:
「魚,魚,魚。」
此時,病患已無事,其母正和病患談話,聽到小仙告訴她「魚,魚,魚。」她猛然想起,隨即往樓上衝,這一看,魚早就燒焦了,黑煙熏得廚房灰濛濛,江夫人急急關了火頭,幸好還沒有發生火災。
烹魚的鍋子破了一個洞。
江鴻夫婦,這時都不知作何感想,要慶幸有牆中人在也不是,要恐懼也不是。
總之,愣住了。
小仙由於長久和牆中人溝通,也就不再恐懼牆中人,小仙常常一人寡默的面對牆壁,一日有好幾回,小仙不喜和同學玩,也不與鄰居小孩來往,反而,閉門寂坐,有時江鴻醫師夫婦,半夜醒來,發覺小仙的床是空的,他們找她,發現小仙靠仰著牆睡著了。
他們問她:
「半夜做什麼?」
「阿姨找我。」
「怎麼依牆睡了?」
「我到裏面去玩,阿姨很溫和。」
江鴻夫婦嚇了一跳:
「怎麼進去?」
「睡了就進去了,直到你們把我搖醒。」小仙說。
「這。……」
江醫師夫婦,知道小仙的境遇已是非常不尋常,正常人的心志不是這樣的,這種困惱不是幻覺,是很詭異的,但無法去解析。小仙的現象非但沒有消失或減輕,反而變本加厲,逐漸變成著魔的狀態,隨著怪異愈來愈嚴重,小仙根本魂不守舍,江鴻夫婦有一種可怕的想法,覺得小仙正無可挽回的走向某種災難,說不定,有一天進入牆中,沒有回來,這怎麼辦,誰能救她?
他們夫婦想到,拆了這堵牆,但這堵牆是結構中最堅硬的鋼筋水泥,是支柱。
他們想到搬家,好不容易自地自建這五層樓的住宅及醫院,怎麼說搬就搬。
夫婦顯得焦躁。
他們盼望小仙能回復正常。
但,小仙由於日夜進出牆中,舌頭泛白,眼睛發紅,眼下黑青,臉亦憔悴,任由牆中的阿姨擺佈,無法自救。而江夫婦對牆中人一無所知。
牆中人在他們內心造成了一片混亂、激盪,就像一陣暴風雨,驟然擾亂了清澄湖水的寧謐。
「怎辦?」
無語問蒼天。
他們夫婦不敢隨便找江湖術士,只有到佛寺向佛菩薩祈禱上香,但,似乎沒有太大的感應。
●
江鴻夫婦去找師父談這件事。
師父大驚,最後師父說:
「有一人,可速尋去!」
「誰?」
「盧勝彥。」
江鴻夫婦說:「昔日,在佛寺聽法,有大師言及盧勝彥其人是附佛外道,不可信也。為何今日師父又叫我們尋他去,這不是互相有矛盾之處?」
師父答:
「此乃權宜之計,只要能治,何不試試。你是醫師,當然了解病患心理,只要能治,病患則趨之若騖,管他是不是有牌照的醫師。」
江鴻問:
「盧勝彥能治?」
「聽說能力甚高。」師父說:「不瞞你說,只要有這方面麻煩的,我均推介到他處,事後問他們,確實把很多疑難雜症給治好了,真是奇怪!」
江鴻夫婦聽了師父的話,便轉到我處。
江鴻夫婦排隊在人群,那時候,每天有三百人找我,先到先排隊,後來的排在後面,人人拿著號碼,輪到江鴻夫婦的時候,他們遞上住家的住址。
我唸了一下住址。
雙眼一閉。
我說:「你這房子住六個人,是嗎?」
「不,五個人。」江鴻答。
「我說六個就是六個。」
「明明我們夫婦及三個小孩,是五個,怎麼會六個?」江鴻辯答。
「我算給你聽,夫婦兩人,兩男一女,共五個,還有一個無形的人住你家,這不是六個嗎?」
江鴻夫婦默然,接著問:
「這無形,住何處?」
「牆中。」
江鴻夫婦張大了口,啞口無言。
「怎辦?」
「哈哈!我也不知怎麼辦?」
「盧師父,我們慕名而來,這困難已困擾我們久久,務請高抬貴手。」江夫人說。
「盧師父,請救一救!」江鴻也要求。
「好吧!」我坦白告訴江鴻夫婦:「此牆中人原本對你們無惡意,相安無事的,只是令媛得以見之,由於令媛常常與他相處,久久精神受其陰氣干擾,顯得有些怪異而已,是不是這樣?」
「是的,是的,盧師父確實是神人。」
「這樣吧!我找一個時間,親自去同他面對面,相信是很容易解決的。」我說。
「謝謝!謝謝!」他們夫婦高興的連聲稱謝。
●
我到了江鴻醫師的診所。他們夫婦很真誠的接待我。
我到了大牆前,看了一眼,說:
「可否找個地方靜坐?」
「可,五樓佛堂。」
我在五樓佛堂靜坐時,先用紅硃筆在牆上畫了一個小門,我唸,
「土中神,土中仙,沙土泥中能通天,通天達地乾坤轉,轉轉變形度有緣,急急如神兵神將律令攝。」
只是少頃時光,自覺身子縮小成了像針尖上的一點,甚至比針尖更小更小,而牆壁的沙泥孔反而大了,那沙泥孔如一個個的小洞口,我心歡喜,順著洞口而入,首先看不到什麼,覺得深處有光如星點。
再走進入,約走了五分鐘,看見一座廊舍,內有燈光,一位女人從房子裏走了出來,這女子約三四十許人,兩個眼睛大大的,身材略胖,少許姿色,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見到我,略感吃驚:
「生人何能來?」
「我蓮生也。」
「是了,是了,是蓮生,我亦有耳聞。」
她請我入屋內,屋內一廳,陳設簡單,有桌椅,有沙發,有茶几,她趕忙泡茶請我喝。
「凍頂烏龍茶。你來太好,我這裏客人稀少,少有人至,今天你能來,我心歡喜,你蓮生能進來,定非爾爾泛泛之輩。」
「我用五遁心法進來的。」
「五遁心法我不知,我只知我已死,死後醒轉就在此處,這是冥間,略略佈置而已,我走不出去,他人走不進來,我只能在泥沙牆中生活。」
「江醫師的女兒小仙何能入?」我問
「她氣清,我攝之,則入。我喜歡她,她是我冥間唯一的伴。」
我告訴她,小仙的狀況。
她答:「冥間寂寥,是我害了小仙。」
她益慚愧。
「你需要伴,人所難免,江醫師夫婦定會諒解的。」
「只要小仙少來,她的情況自會好轉。」
我問:
「你何因緣,會居住牆中?」
這女子一聽,臉露慘狀,淚水直淌,但,只一會又開朗了,她從頭至尾,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她叫陳青,商專畢業,在一家建築公司當會計,她年輕貌美,工作能力又好,得到公司老板的賞識。
後來老板與她產生感情,兩人遂同居。老板已有老婆,她是被老板包二奶。
陳青是老板的小老婆,最初老板對她不錯,給她買房子,買車子,家庭佈置富麗,老板常來,最遲三數日,她自己也請了一位婢女,錢夠用,很愜意。
但,好景不長,有一陣子,老板很遲很遲才來一次,來去又匆匆,她問老板,老板推說,工程多,事情太忙。同時給她的錢也少了,總要三催四催的。
她探聽到,老板又有新歡,這新歡又年輕又美麗,在「高爾夫」球場認識的,她常常陪老板打球,又會唱歌,又會跳舞,老板樂不思蜀。
她見了這女子一面,果然長得沉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容,再探聽,還是大學校花。
陳青吃醋了,又吵又鬧,又自殺。
有一回,她悵悵良久,悲已而恨,面壁叫號,老板仍不理會,她持刀欲自殺,老板趕過來奪刀。由於憤極,便持刀殺老板,且攻且罵,卻不料老板有力,將刀奪回,反攻一刀,竟然這一刀傷及要害,陳青竟一命嗚呼了。
老板見殺了陳青,亦大驚。
老板很冷靜的分屍,一小塊一小塊,又清洗污血,裝入塑膠袋,以自己的轎車,運至工地,乘夜晚無人,裝入水泥車的攪拌機中。
於是——
五層樓的大廈建立起來了。
陳青則在巨牆之中。
老板告訴警方,陳青離家出走,不知去向,被列為失蹤人口。……
這就是全部的過程。
我聽了覺得驚心動魄:
「這是分屍案。」
「正是。」
「我想,你一定想出去,復仇,讓冤氣得消。」我自作聰明。
想不到的是,陳青竟然如此說:
「由自我反省之中,我已發覺自己的謬誤所在,這樣子的愛欲,是由於自己的無知,及對生命目標的根本錯認,其實兩人感情的發展,及兩人的性格特點和行為模式,早就註定向此最終的目的邁進。」
陳青又說:「我的吃醋及嫉妒,以及持刀的這些動作,是自我個性演化的趨勢,可以說是生澀的,失去理智的。其實,如果聰明些,我可以主動分手,說不定未來的前途,可以指向另一繽紛的面貌,被殺及被分屍,只是老板所表現的引導力及動機,就是這樣而已!」
「你不想報復?」
「不!」陳青心平氣和。
我愣住了,我沒有想到,一個冤鬼竟然是如此的開通,如此的寬恕。
「你不恨?」
「不!是這堵牆,讓我的思維功能,達到更高的層次。」
我說:
「你總想要出去吧!生命轉化輪迴到另一個甘美的世界,或是被超度往生到超物質的天堂之中,和那個永恆、全知全識的永生欣然融合。」
陳青答:
「你知道嗎?我生活在這堵牆中,根本是沒有美和醜的,也沒有善和惡的,也沒有聰慧與癡愚的,這一切全都在我,生命不追逐浮華虛榮,不尋歡作樂,沒有什麼尊貴與卑賤,我不難發現,此時的我最安全,一點點威脅也沒有,這是我真正的春天。」
「春天?」
「是的,春天,此乃神仙洞府,俗骨均不能入!」
我變成了啞吧!
我想:神仙洞府應該是——
玉闕仙都列聖曹,
蓬萊有別俗波濤;
五色煙霞含玉籟,
奇花異草人不老。
又是:
洞府巍峨別是天,
來來往往會神仙;
紫台光照清淨路,
花木香浮五色煙。
然而,陳青說:「我現在住在一堵牆中,不會特別眷愛任何事與物,也即是說,物質現象所呈現的紛歧無序,完全不影響我,我這一切皆無,應視為天意,此時此刻,不是神仙若何!」
我大驚奇,問:
「你不想出去?」
「不想。」
「真的?」
「真的。」
陳青反問我:「你來為何?」
我答:「此來,依我的法力,或可助你報仇,或可引導你出這堵牆,或超拔你往生!」
「這些我都不要!」
「但。……」我說不下去了。
「你有困難?」
「不錯。現在你不離開,我可不能勉強你離開,但,江鴻醫師夫婦所要求我的,當然盼望你能離開,這也是我這次進來的唯一目的,如今,你卻不希望奔來馳去,只把這堵牆安穩如在自家的神仙洞府,這就令我全然不知所措。」
陳青笑了,臉上有光:
「我不知如何幫你?」
「我枉有法術!」
「一個人在不需要法術的時候,他的法術最高!」陳青說。
「這句話很有哲理。」我點點頭算是認輸。
我向陳青很有禮貌的告別。
她歡迎我再來訪。
她送我在牆中的沙泥之中,轉來轉去。
然後,我出了禪定。
●
我承認,我與陳青的面對面是失敗了,一向我自己以為「佛法」、「道法」全在心胸,對天下事信心大增,自己的靈覺領域正不斷擴展,調節人間與靈界的糾纏,能力增強,但遇到陳青,這情形完全改觀,自我大大的減弱,往往自覺無能為力。
我只有祈求「瑤池金母」協助,那段時日,我一有困厄,只有向更高層的「金仙」維繫,接受「瑤池金母」的啟示,很簡單的理由,這上層「金仙」擁有顯現高於一般水準的知覺形式。
我祈求祂:
「請指示!」
祂說:「無任何指示!」
我一聽暈了,這不是完了嗎!
「求求!」
金母說:「再去理論。」
「如何理論?」
金母說:
「你認同隨順陳青,但,陳青並未認同隨順江醫師,這是差異所在,你再去同她理論,如此問題便可迎刃而解了。」
我再問:
「她只願住牆中,堅決不出來,怎辦?」
金母答:
「難道只有江醫師家中的牆,才是牆嗎?」
我仔細想一想「瑤池金母」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這是神靈的洞視能力,十足的至高天性。
我運用「五遁心法」的神妙特性,再一次的進入牆中,這神妙特性,是把自己變
得比微細更微細,進入非常微細的牆中,甚至穿過牆。
我對陳青說:
「你有這麼一個最佳的機會,從塵囂的色、聲、香、味、觸、法等紛擾中解脫出來,因為牆中這些紛擾此刻都停止了。現在你進入一個關鍵的時刻,一個珍貴的時刻,一個可體驗到自己本然無念境界的寶貴機會。」
「正是如此。」陳青說。
我再說:
「密勒日巴告訴我們,所謂死亡並不是死亡,事實上,死亡是瞬間閃過的開悟經驗,對於修行這個法教的行者和瑜伽士而言,死亡是當下剎那的了悟。」
「我同意。」陳青說:「我是過來人。」
我又說:
「我贊成你留在牆中,因為現代的人沒有很多時間好好坐下來思維,現代人花了太多時間走來走去。」
「不錯。」
我最後說:
「你留在江鴻醫師家中的牆中,江鴻夫婦不了解你,造成困擾,倒不如留在我蓮生盧勝彥的牆中。」
「這。……」
「我傳你菩薩行法,所謂的菩薩就是在行、住、坐、臥時時都能覺照之下,不忘失自己本來面目。」
陳青說:「好!」
我運用「五行移挪大搬運」的方法,把江醫師牆中的陳青家宅,很迅速的搬運到我家的牆壁中。這方法,類似「神行法」,先用念頭想,遠地的家,進入幻覺的奇妙境界,然後一舉足,就到了家中。
陳青住到寒舍中的牆裏,成了我家的牆中人。
我特別給她增添一具鋼琴。
陳青在世時亦是一名鋼琴名家。
有的時候,我只要把耳朵貼著牆壁,便可以聽到她彈奏鋼琴的美妙聲音呢!
003 騎驢道長
獲得特殊靈覺的我,曾經第一個告訴自己的父母,及告訴周遭的好友及同學。自己因心靈的感通,產生了奇異的變化,無以數計的感應,使我常懷欣喜,我已具有更深刻敏銳的洞視力。
我的上司、朋友、同學對我的行為略略與人不同和自己時常禪定都大感驚異。
那段時日,各種傳說早已流遍在人群中,人們被有關奇蹟能力的事所吸引,尤其是佛教界,對我的評論是「附佛外道」及「邪」,我內心立刻昇起一股反抗,因此,不得已必須與外界的評論對答。
在這以後,我盡力防範外在的困擾,同時,我喜歡獨處,安靜的禪定,到那種至高至妙的境界。
禪定中,光環增大,光耀的靈體,日夜不停的閃爍,充滿了整個虛空。
我不時的進入異常的心靈境界,又不時的回到地面,在禪定中,光、影、色彩,明亮生動。我自身放著光芒,有時自覺大如山,大如海,恆長波動著。
我禪定著。......
有一位道長,騎著一隻驢子,這位道長以符籙,繫在驢子的四腳上,能夠縱轡極馳,飛行在虛空之中,道長騎著驢,但聞風鳴,到我上空。
此時驢子被我禪定的光芒阻住,飛驢無法飛越,困在我的頭頂上掙扎,鳴嘶而叫,叫聲淒烈。
我見那道長,手持拂塵指天,唸:
「天是吾父,地是吾母,日是吾兄,月是吾姐,吾身飛行仙,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二十八宿隨吾轉,六丁六甲隨吾行,諸鬼見吾下頭拜,惡煞聞之走無停,神兵火速急急如律令攝!
道長一唸完,一拍飛驢屁股,一陣光芒,就想沖天而去。想不到的是,光芒一碰我的光芒,便消杳無蹤,飛驢仍然飛不出我的光環。
道長大急,左衝右突,上下掙扎,人驢都被困住了,迫到沒有辦法,只好冉冉而降,降到我的眼前。
道長的臉甚紅,怒聲說:
「盧勝彥,你敢阻止我的雲路!」
「不敢!」我張開眼。
這位道長的裝扮果然不凡,頭上束道髻,身上百衲袍,腰繫呂公縧,手握白拂塵,面如童子貌,三鬚頷下飄。騎著飛驢就立定在我之前。
「好一個盧勝彥,明明阻我雲路,卻口說不敢,這不是誑言嗎?」道長勃然大怒。
道長不容我辯解,手握驢子之繩韁,倒轉驢頭,驢子飛出雙腿,竟然踢我的頭。
這一踢中,我豈不是頭破血流。
我連想都來不及想。
馬上運用「四大分散法」,將自己的「地、水、火、風」全分散了,一剎那之間,盧勝彥就憑空消失了,這是:
長養四大力。
栽培造化工。
分散成妙用。
隱身有奇功。
這是不折不扣的「隱身法」。
這騎驢道長一見是「隱身法」,臉呈驚訝之色,驢子的腿踢了個空。
道長大叫:「好一個盧勝彥,你有隱身法,將四大分散,如今,我用元神鏡照你,令你四大不能團聚,如果不能團聚,你就死定了,看你的功力高,還是我的功力高!」
我一聽,心中大急。
那道長果然神通廣大,變化多端,身上有很多寶物,所謂「元神鏡」,一照,必現出元神,隱身的一樣會現出,四大分散的,這一照,恐怕四大損傷,地、水、火、風很難聚合,如此就真的形神皆滅了。
我修行能騰挪乖巧,能運動神機,但,遭逢道家寶物「元神鏡」,恐怕也擋不住。
我請求:
「道長,手下留情。」
道長說:
「盧勝彥,你顯出來,向我跪下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這一回。」
「這。......」我猶疑了。
使我惶惑的是,這「元神鏡」怎會在騎驢道長的身上,據我的師父告訴我,此「元神鏡」是上古之物,是極精妙、光燦的寶物,此寶物是道家無可言喻的珍貴之品,其中變化無窮,光明無盡,或消或長,時明時滅,光環無時無刻不在活動,舞著跳著,旋迴著,溜轉著,上下衝射,來回奔竄。
照天天會清。
照地地會寧。
照人明百世。
照鬼即消亡。
此寶一向由歷代天師掌管,難道這騎驢道長會是天師?這位天師怎會如此凶狠?
據說,我這「四大分散」之身,如果地被照上,身體會變重,直墮入地獄之中,水被照上,我一切會迷迷糊糊,成了永遠的白痴,火被照上,會沉淪在永遠的黑暗之中,求出無期,風被照上,一切都不能動了,四大根本不會合聚一處,我真的形神皆滅。
我的疑慮使我焦躁,我絞盡腦汁想找出一條脫身之道,只是怎麼想也想不出。
如果我「四大聚合」,出了定,又面對騎驢道長,向這老道叩了三個響頭,在這方面,雖可以保住生命,但難免今朝滿面羞,士可殺,而不可辱,更何況我只是禪定,並沒有犯何大錯,怎可如此,這麼一想,我不知怎辦?
那道長見我久久沒動靜,大喝一聲:
「好小子,看你躲那裡去?」
我掙扎:
「道長,我和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用寶鏡照我?」
「看看你是何方妖魔!」
「我不是妖魔。」
「人說盧勝彥是大天魔!」
「冤枉。」
「不管冤枉不冤枉,照了即知!」
騎驢道長,從身上取出寶鏡,這一亮相,就是一個如雷的脆響,一道銀白閃光,正像一尾白蛇疾速的奔向四面八方。
元神鏡照向四面八方。
我感到自己在下沉,力量是完全虛脫了,彷彿四處碰壁不能動了,被束縛的死死的,另外,一種奇寒的冷浸上全身。我一定前世造了孽,今世要受嚴懲,連一副軀殼亦不可得,這痛楚無量無盡,幾乎無法忍受。
我自知無力自拔。
我自知絕望地沉落下去。
正當此時——
虛空中,急急來了二位道長,那二位道長皆身高八尺,一位頭上戴蓮花道冠,身披鵝黃緞道袍,背後斜插一口寶劍。另有一位穿青色道袍,手中拿著一把螢刷。
二位均仙風道骨,面如銀盆,目如朗星。
二位道長叫:
「使不得,使不得,快停!快停!」
騎驢道長一回首,認得是靈素真人及文卿真人,這二位真人輩份極高,均是得道仙人。
騎驢道長收了「元神鏡」。
靈素真人頓足:
「遲了,遲了,想不到,想不到。」
文卿真人說:
「無量佛,善哉!善哉!這回盧勝彥死了,恐怕我佛如來見怪矣!」
「兩位真人,為何說遲,為何說見怪,只因他與我作對,阻我雲路!」
「虛靜,你知他是誰?」(原來騎驢道長法號叫虛靜。)
「盧勝彥。」
「好孽障,你殺了盧勝彥,還自以為有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人人都說盧勝彥是魔!」
「是魔是佛,凡眼豈能知。」
「難道他是?」
「盧勝彥乃西方大雷音寺,奉我佛如來勒旨,下降娑婆度化眾生的行者。」靈素真人說:「你真大膽用元神鏡照他,真乃膽大妄為。」
「是真的嗎?」虛靜道長問。
「當然真的。」
「這怎辦?」虛靜問。
「自然看著辦。」
三位道長均很焦急,原來「靈素真人」及「文卿真人」還是「虛靜道長」的師祖輩,「虛靜道長」還是「天師」的師伯,三位都是大有來歷。
我的四大被元神鏡一照,難以相續,四大消亡,唯存「心識」。在虛空中現出三光,佛光、金光、靈光。「心識」入了初禪,從初禪入第二禪,從二禪起入第三禪,從第三禪起入第四禪,從第四禪起入空無邊處定,從空無邊處入識無邊處,從識無邊處入無所有處,從無所有處入非想非非想處,這一下子,就見著了四聖處的如來。
「善來,蓮生。」如來說。
「我回來了。」
「時候未到,再入紅塵吧!」如來說:
「紅塵太苦,我不再回!」我說。
如來說:
「清淨修習梵行,能夠遠離苦際。下去吧!」
於是,我從四聖界又入非想非非想處,由非想非非想處,入風光三昧,由風光三昧入火光三昧,由火光三昧入水光三昧,由水光三昧入地光三昧。
由於經歷了「四大三昧」,於是地大有了,風大也有了,身上出火,身下出水,現出十八種神變。
三位道長見之,大感驚異!
「快走!盧勝彥要出定了!」
「盧勝彥不是死了嗎?」虛靜問。
「是消亡了,但他又經歷了四大三昧,從虛空中重新生出四大來!」靈素真人知道。
「好厲害!」
虛靜道長問:
「我們這一走,此事仍有值日功曹知之。」
文卿真人答:
「放心,我早已佈下天羅地網,天網網,地羅羅,此中間,神不見,乾坤蕩,天地旋,此祕密,無得見,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攝。」
三位道長,駕起遁光,全不見了。
●
我出禪定的時候——
現出了我的本尊,毘盧遮那如來,佛眼佛母,蓮花童子,蓮生活佛。
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三際一如。
十方法界震動。
光明如大海一般。
無量的虹光如同摩尼寶珠,充滿整個虛空。所有的金剛神將及空行母平等相遇在一起。
我就是本尊,本尊的容顏就是我。
這時虛空有梵音唱:
「廣大藏無礙光明輪遍照的般若波羅蜜。
吽。吽。吽。
我出了禪定。
這件事的經過情形,我是歷歷在目,我發現自己在短時間內無法自行起座,於是腦中一一記著這次經驗,想到在這最危急的時刻,如來慨然伸出援手,助我進入「四大三昧」,否則我早已入「滅盡定」(涅槃),不禁潸潸流下淚水。我愈想愈知道,我的責任重大,我必然是傳遞正法的橋樑,我不同於一般的修行者,這意
念深植於我的心中。
我初次體驗死亡靈異!
這是最艱困的一個境地!
經過苦難和努力!
我又活了,生存獲得體現!
但是,我始終在想,騎驢的虛靜道長,為何如此瞋怒?為何使用「元神鏡」照我?
於是,我想起——
長阿含經二十曰:「有大阿修羅王名羅呵,其身巨大,有二萬八千里大,住在須彌山北大海底。大阿修羅王過生日,諸阿修羅王等齊往祝賀,正盛會時,見忉利天及日天、月天眾天神,從其頂上而過,於是大為憤怒,認為無禮。
這是帝釋天與阿修羅天的戰爭緣起。
一樣是小事,卻引起天上戰爭。
另外:
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弗,在禪定,現出三明,三通力。引起一位大力鬼王的震怒。
這大力鬼王來到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前,用了全力,猛打舍利弗的頭一下。
此事,目犍蓮尊者看見了。問舍利弗:
「感覺如何?」
舍利弗答:
「頭暈了一下,頭起了一個小泡。」
目犍蓮大驚:
「此大力鬼王一拳,可以打碎一座山,整個大地六大震動,如果打一城,一城人皆死,如今,打你的頭,只起了一個小泡,而且只暈一下,這種神通我自嘆不如!」
這是說,舍利弗只是打坐禪定,一樣有大力鬼王震怒來打他。
而我,禪定一回,怪不得騎驢道長虛靜,會用「元神鏡」來照我。
想一想,也就釋然。
●
有一回,天上界的瑤池金母請客,我亦赴會,瑤池金母的宴會自然和人間大不相同:
縹緲天香滿座。
布置仙蕊仙花。
七彩光明榮華。
異品奇珍無價。
來客均是金仙。
個個與天齊壽。
瑞氣飄飄清淨。
全是霄漢星宿。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瑤池金母刻意的安排,我竟然同騎驢的虛靜道長及靈素真人、文卿真人同一席次,這回四人見面,好不尷尬也!
我一向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態度自然。
我問:
「乞問諸仙聖號?」
「在下靈素,左是道兄文卿,右是虛靜。」靈素真人一口氣全介紹了。
「我們好似見過!」我客氣的笑了。
「嗯!」沒有說有,也沒有說沒有。
「三位是世外高人,想來修的都是正法。」
「是的,是的,是正法。」文卿真人說。
我問:
「這位道兄怎不說話?」我指的是虛靜。
虛靜答:
「我是天師法嗣!」
「原來道兄是天師法嗣,那一定有傳承之寶元神鏡了?」
「是的,是的,是有。」
「元神鏡可不能再亂亂照喔!」
「哦。......」虛靜的臉紅了。
我再對靈素真人及文卿真人說:「很想向二位真人學習天羅地網法。」
「只是雕蟲小技,只是小法,見笑了,見笑了,哈哈!」靈素真人尷尬的笑了。
這一宴會下來,大家心中有數。
他們三位對我恭恭敬敬,對我說:「將來若有用得著,請擲下法牒,一定趕赴幫忙。」
瑤池金母事後對我說:「蓮生,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事過境遷,他們修為不易,此事就算了,只可算是你下凡塵的一樁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