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韓信（第一部）

【內文摘錄之一】

西元前二○六年，秦漢之交，韓信第一次面對死神。

一間破舊的土牢，一團漆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韓信和十三個弟兄被關在這裡面，等待被處死。

這座土牢是劉邦軍隊關押逃兵的囚室，凡是逃亡的士兵，都被投入這間土牢，他們寫下遺書，做好交代，然後被分批斬首。

韓信自己沒有逃亡，但是他是一個下級軍官，他管轄的那個部門有幾個逃兵，所以按照頒布的連坐律，他也應處死刑。

連坐律是劉邦為了嚴肅軍紀，萬不得已才採取的嚴格措施。項羽這次統領各路諸侯兵馬，滅亡了殘暴的秦國後，就擅自代表楚懷王，分封了十八位諸侯王。劉邦被分封在巴蜀漢中一帶，以南鄭為都，即今天的陝西漢中市。劉邦和其屬下對此很不滿，因為巴蜀一帶，當時還沒有開發，人口稀少，山高林密，瘴癘之氣特甚，中原人到達那兒水土不服，能存活者不到十之三、四，過去只有罪人才被流放到那裡去。所以這次分封對劉邦來說，實際上是一次貶謫，項羽想讓劉邦這支人馬困死在巴蜀的深山之中，自生自滅。

劉邦的官兵都來自江淮一帶，那兒海拔不高，氣候受洋流和海風的調節，不冷不熱。特別是當地溝渠縱橫，魚鳥成群，居民衣食無憂。而巴蜀多是高山，平原很少，農耕生產不發達，當地人只能種點雜糧勉強餬口，漢王這支軍隊開到那裡，衣食都成了問題。

漢王劉邦這支軍隊，開進漢中時，士氣越來越沮喪。官兵們目睹周圍的景物，越來越荒涼，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們想起自己家鄉美好的田園風光，豐富的物產，與眼前的窮山惡水相比，真有天壤之別。他們個個都得了思鄉病，每次做夢，都夢見自己回到了家鄉。他們遠征萬里，含辛茹苦，出生入死，流血犧牲，是為了到關中來求富貴，現在他們的富貴夢完全破碎了。

回家鄉去！仗打完了，殘暴的秦朝推翻了。現在是返回到湖海之濱的家園享受安樂的時候了。何必把這副老骨頭拋在這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中呢？

因此，劉邦的軍隊軍心渙散，一開拔就出現了大批逃亡，不但下級士卒逃，連將領也跟著逃，人人都有逃亡的計劃。

劉邦於是依秦律的“連坐律”下令，每五人編為一“伍”，五個人的手用繩子綁在一起，一人有所動靜，五人皆醒，伍長也因之驚覺。半夜一人要上廁所，五人全跟去。換句話說，大小便都得由伍長親自監視。

但就算這樣，收效依然甚微。因為有的眾人一心，合力制伏伍長，就用捆他們手的繩子，將伍長反綁起來，大家一哄而散，有的是伍長帶頭跑，人多好多個照應。

亂世用重典，亂軍使重刑，劉邦最後不得不以殺戮來遏阻逃風。他頒布了連坐律，一個伍有士兵逃跑，同伍的都要處死刑。下級有人逃跑，其直接負責的上級也要處死。

韓信在劉邦的軍隊中擔任連敖的官職。連敖本來是楚國的官名，主要負責迎送賓客的工作。他手下的人都是些機伶鬼，與外界聯絡密切，隊伍向漢中開拔後，他們都開了小差，在熟人家裡藏了起來，不露蹤跡。韓信找也找不到。上面追查起來，韓信無法交差。按照連坐律，韓信就糊里糊塗地進了死囚牢房…



【內文摘錄之二】

這次韓信來到蘭陵，還特意參觀了荀子的故居，並且無意之中，遇見了荀子的女兒荀綽子。荀綽子年近四十，但風姿綽約，笑臉常開。韓信與她搭訕幾句，兩人就談得十分投機。荀綽子身穿一件黑綢套衫，下身繫著素色的裙子，腳穿黑緞鞋，盤腿坐在桌邊。

荀綽子是個寡婦，她原嫁給春申君黃歇的小兒子。春申君全家被門客李園殺死後，荀綽子從後門逃回娘家。父親去世後，她守住父親的家業，也沒有再嫁，在當地名聲很好。

韓信這時未滿二十歲，但他一向崇拜大學問家，對荀子這位大師的後代他十分敬重，兩人成了忘年交。

“令尊兩次到齊國稷下講學，後來受到排擠，來到楚國，幸而遇見了春申君，被任命為蘭陵令，能夠利用自己的所學，為社會幹一番事業。令尊與春申君的友誼是很深厚的，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與春申君結成親家，把您──他的愛女嫁給春申君的兒子。”韓信說。

“別提了，這是一樁不幸的婚姻。”荀綽子女士說，“春申君的兒子是個紈褲子弟，我出身書香世家，他卻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喜好美食與享樂，每天四處冶遊，令我獨守空房。”

“如果春申君不遭難，你們兩家可以長久活躍在楚國的政壇上，說不定春申君可以當楚王呢？”韓信說。

“ 唉，正是因為他不懂得成功了就當隱退，做了二十多年的相國，富貴無雙，還想讓自己的兒子做楚王，因而引來意想不到的大災禍──全家滅了門。人生的禍福是變幻難測的，有時候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還是老子說得對，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荀綽子說。

“這全是李園這個傢伙害的。”韓信說。

一聽到人家提到李園，荀綽子就怒從心頭起，恨向膽邊生，她豎起兩道娥眉，兩眼直冒火花，咬牙切齒地說：“李園是個魔鬼，畜牲，惡人中的惡人，壞蛋中的壞蛋！但願我能親手掐死這個沒有人格，泯滅天良的畜牲。”

這件史實是這樣的：楚考烈王沒有兒子，春申君怕他絕後，曾經給他獻上過好幾個女子，她們連一個也沒生養過，急得春申君想不出主意來。他這心事給一個從趙國來的門客，叫李園的，瞧出來了。李園想把他妹妹獻給楚王，又怕她照樣不能生養。為了這個，他想出了個“移花接木”計，李園先把妹妹送給春申君做妾。不到三個月工夫，李園的妹妹春秀有了身孕。有一天晚上，春秀對春申君說：“我已經有了喜了，連您還不知道呢。您要是把我獻給大王，大王準會寵我。要是天從人願，養個兒子，他可就是楚國的太子，也就是您的親骨肉。將來您的親骨肉當了楚王，您就可以永遠保住相國的權位了。”春申君當時也糊塗了，他從自己的私心出發，為了讓自己的親血脈當上國王，就替楚考烈王做媒，把李園的妹妹春秀送到後宮，到了生產的時候，春秀不光替老年的楚王生了個兒子，而且還是個雙胞兒。楚王就立春秀為王后，長子為太子，李園為國舅，跟春申君一同管理國政。

西元前二三八年，楚考烈王病了。春申君靜靜地等待著，他那“親骨肉”眼看就要即位了，一到那時候他就是王的父親了。可是那位國舅李園外表上透著恭敬，背地裡卻養著武士。為了這移花接木計不敗露，他決定殺人滅口。楚考烈王一死，他就在宮中設伏兵殺死春申君，並誅滅了他全家。在楚國政壇上喧赫數十年的春申君家族從此銷聲匿跡。

韓信為了不使荀綽子過分傷感，便不再提這段傷心事，轉換話題，接著兩人又轉入較輕鬆的話題。



“年輕人，”荀綽子說，“你做什麼生意呀？”

“我主要採購淮陰地區的羽毛、染色絲織品和青瓷器，用車裝到徐州地區來賣。”韓信回答。

“你如果做生意缺少本錢，我可以助您一點。”說著，她拿出一塊郢爰，足有一斤重，交給韓信。郢爰是東楚的黃金貨幣，是加印記的長方金版，又稱『印子金』。這塊郢爰是春申君賜給家父的，為了紀念春申君，一直留著未用。今天我與你的談話，知道你胸懷大志，將來必有所成，故而慷慨解囊，助您一臂之力。此外，我還送給您一部兵書：《荀卿論兵》。“

接連幾天，韓信住在荀綽子的家中，由她供給他的衣食。

某天，荀綽子說：“此地非久戀之地，望你即日啟程，奔赴自己要去的地方，開創一番事業。”

正在此時，來了一群虎狼般的軍士，將荀綽子抓走了。秦政權以誹謗偉大領袖秦始皇的罪名將荀綽子關押在看守所。韓信用金錢打通關節，才得以見到荀綽子、她已被拷打得不成人樣。荀綽子對他說，秦政權奉行焚書坑儒的愚民政策，像她這樣的聖賢後代，已列入名單中，是加以消滅的對象。看來，她自己此次性命難保，望韓信今後好自為之。最後，荀綽子還告訴韓信說，她的被捕，是李園的後人告密。

幾天後，荀綽子果然以『惡攻』的罪名被處死。韓信花錢領回了她的遺體，陳放在荀家的廳堂裡，設帳祭奠。

在人間，得一知己是艱難的。韓信在坎坷中，好不容易得到一位異性知己，但又很快被秦政府殺害了。他流淚，他哀切！跪在荀綽子的遺體旁邊，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此進入了黑暗。

一個老者，自稱是荀子的族侄，前來弔唁荀綽子，他對韓信說：“兄弟，男兒當自強，你守在荀綽子的遺體旁，不感到羞恥嗎？你不能推翻秦朝的暴政，就永遠拯救不了荀綽子這樣的弱女子，使她們不遭殺害。兄弟，你還是奮起罷！趕緊埋葬了她的遺體，奔向自己的前程吧！”

“我現在無路可走！”韓信說，“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嬴政的天下。”

“到齊國去，”老者說，“那裡是秦國最後征服的地方，秦國人的勢力較弱，容易糾集反秦的力量。”

“但我怎樣埋葬她呢？”韓信又問道。

老者說：“我聽說你是韓國皇族的後裔，在韓國的歷史上，陽翟鉅子曾用自己的十隻手指，為他那維護正義而死的妻子挖墳墓，人們稱他為義士，今天你應該學習這位義士的做法”

韓信知道陽翟鉅子之妻的故事，她身受毒刑，不肯洩露丈夫和一群朋友匿居之處，最後，她受刑而死。

陽翟鉅子於政變後為韓國大夫，用十指為妻子挖成墳穴，他的朋友，在周圍歌哭。

韓信慢慢地抬起雙手，看著自己的十隻手指。突然，他站了起來，說道：“好，我用雙手來給她築墳。”

他將荀綽子的遺體運到城郊，選擇了墳地。然後，他真的用他的十隻手指，為荀綽子挖墳。當然，用手挖泥土，十分艱難。韓信的雙手弄得血漬斑斑，但是，他依然十分沉毅地將沾滿泥漿和血的手插入土中，似乎，他毫無痛苦的感覺。

來了幾個年輕人，他們用鍤掘鬆泥土，協助韓信。

韓信從日出一直工作到日落，黃昏時候，這個墳終於挖成了。最後，韓信以一雙沾滿泥漿和血的手，將荀綽子的遺體放入墓穴中。那幾個年輕人幫助他，都用雙手推泥土入穴，掩覆荀綽子的軀體。

韓信整夜守在荀綽子的墳邊，依從楚國的風俗，於夜半時唱出招魂之歌。

第二天，日出之前，韓信拜別了荀綽子的新墳，悄悄地走了！他的雙手紅腫著，他的雙目也紅腫著…

【內文摘錄之一】

西元前二○六年，秦漢之交，韓信第一次面對死神。

一間破舊的土牢，一團漆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韓信和十三個弟兄被關在這裡面，等待被處死。

這座土牢是劉邦軍隊關押逃兵的囚室，凡是逃亡的士兵，都被投入這間土牢，他們寫下遺書，做好交代，然後被分批斬首。

韓信自己沒有逃亡，但是他是一個下級軍官，他管轄的那個部門有幾個逃兵，所以按照頒布的連坐律，他也應處死刑。

連坐律是劉邦為了嚴肅軍紀，萬不得已才採取的嚴格措施。項羽這次統領各路諸侯兵馬，滅亡了殘暴的秦國後，就擅自代表楚懷王，...

序言
前言
序幕
第一章 少年時代
第二章 聖賢的子孫
第三章 天齊淵畔的初戀
第四章 強大的田氏家族
第五章 喜遇張良
第六章 拜黃石公為師
第七章 焚書坑儒
第八章 望江亭內的奇遇
第九章 胯下之辱
第十章 項氏叔侄
第十一章 秦始皇之死

序言
前言
序幕
第一章 少年時代
第二章 聖賢的子孫
第三章 天齊淵畔的初戀
第四章 強大的田氏家族
第五章 喜遇張良
第六章 拜黃石公為師
第七章 焚書坑儒
第八章 望江亭內的奇遇
第九章 胯下之辱
第十章 項氏叔侄
第十一章 秦始皇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