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精彩內文二篇)
【內文摘錄之一】
﹝韓信閱兵﹞
韓信頒布一道命令,眾將及統帥部高級幕僚必須每天參加朝會,也就是和君王上朝一樣,他這個大將每天早晨也要點眾將的卯。接連三天,人總是到不齊,也有很多人遲到,各有各的理由。韓信不動聲色,在第三天朝會上宣布:
“接連三天如此情形,乃是法不申、令不明,這是本大將的罪過。如今已三令五申,明天再有不到或遲到者,依軍法從事!“
韓信的話雖然語氣嚴厲,但由於他年紀輕,又有幾分書生氣,因而沒有威懾作用。這些長相猙獰的猛將過去不是市井惡少,就是山匪村霸,根本沒有將這位文質彬彬的儒將放在眼裡。
“新官上任三把火,明天請大家都按時朝會,省得鬧翻了,大家都不好看。”副將灌嬰在韓信退去以後交代眾將。
在第二天朝會時,韓信升帳,擂鼓三通,三通鼓擂畢,就算時辰已至,再到者謂之遲誤。
韓信坐定,中軍呈上眾將及主要幕僚名冊,韓信竟也不客氣,按著名冊就點起名來。
點名結果,有三位將領生病,一位騎卒都尉殷蓋未到,全未告假。
眾將都眼巴巴地望著韓信,看他要如何處置。因為大家全知道,這位都尉乃是劉邦的寵臣,當年劉邦當亭長時。殷蓋就追隨左右,陪同劉邦進賭場,逛窯子,形影不離。
韓信此時一皺眉頭,開口說道:
“昨天剛三令五申,今天就有人犯,病將三人,著即派人抬來,步卒都尉殷蓋,派人拘捕!“
中軍孔聚一聲“得令”,帶著護衛執行命令去了。剛走不久,只見殷蓋睡眼惺忪蹣跚而來,似乎昨夜的宿醉未醒,他進得軍帳,向韓信行軍禮報到。韓信也不理他,只沉聲喝道:
“軍正!”
“末將在!”頭戴獬獸象徵執法公正的軍正官陳賀應聲而出。
“故意失期,依法該如何?”
“將失約期,按理該斬!”陳賀恭聲答應。
“推下去斬了!”韓信叱喝。
帳前校刀手擁上,將殷蓋雙手反綁起來,就要推出軍帳。眾將見韓信認了真,全都臉色劇變,只有少數知道殷蓋和漢王特殊關係的人,在心中暗暗冷笑,等著看韓信如何殺得下去。
果然,這時坐在韓信旁邊的副將灌嬰站起來說話了。他早就認識韓信,那還是
韓信在青龍鎮當茶館跑堂的時候。當下灌嬰有禮貌地行了個禮,說道:
“且慢,啟稟將官,是否可以讓犯將申訴一下理由?”
這邊殷蓋也大喊冤枉。
“灌將軍這樣說,暫帶回來聽聽他有什麼正當理由。”韓信看了看四周說。殷蓋雖然表面著急,口裡大喊冤枉,但韓信看得出他是在拖延時間,等著某方面的救援,臉上並沒顯出絕望,而且還充滿自信。他跪伏在地言道:
“昨夜奉主公召喚,有事談到丑時已過,回去一睡就忘了醒。”
眾將聽到他的話,都忍不住想笑,多數人都知道他和劉邦在一起幹什麼:不是
玩女人,就是喝酒。
“和主公談話不可算是不遵軍令的理由,推下去!”
校刀手一陣叱喝,將殷蓋拖出轅門,將他踢跪下,一名執法劊子手舉刀欲斬。
“刀下留人!”一名漢王近侍鸝生飛馬來報。
鸝生的馬闖過了營中第一道門──報門,直朝韓信的轅門沖來,衛兵擋他不
住,劊子手聞聲,放下了大刀。
“營中馳馬,該當何罪?”韓信轉頭問侍立身後的另一位軍正孔聚。
“軍棍三十!”孔聚回答。
“拖下馬來執法!”韓信叱喝。
眾執法校刀手擁向前去,像群狼抓小雞似的將鸝生抓下馬來,掀翻地下,黑紅軍棍拿起來就要打。
“且慢,我是代主上傳詔,將軍你不能打我喲!”鸝生伏在地上叫道。
“暫時放開他。”韓信說。
鸝生這時嚇得忘掉自己是漢王使者的身分,不敢站立,反而跪伏在軍帳前。
“既然是代主上傳詔,詔書呢?旌節呢?拿出來待本大將擺香案迎接。”韓信見他手上沒有任何東西,有意這樣說。
“事情緊急,主上來不及寫詔書。”
殷蓋三十軍棍打完,連呻吟聲都已停止,被執法軍吏用冷水潑醒過來。
“執行完畢!”軍正陳賀上報,“殷蓋恐怕得休養一段時間。”
“准假一個月!”韓信這時倒也大方。
這邊剛處理完殷蓋,那三名稱病的將領被﹁拘提﹂到,韓信早準備好軍醫等候。
三人都是紅光滿面騎馬而來,進得軍帳,臉上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軍醫把脈看舌,全身細密檢查後報告:
“三位將軍脈象調和,身無外病,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十分良好。”
“軍正!謊報裝病該當何罰?”韓信起先還溫言詢問,聽到軍醫報告後,陡地就翻了臉。
“按律當鞭答二十,禁閉一個月。”第四名軍正丁禮恭敬答應。
“那就按律執行!”韓信喝道。
那天早晨,韓信共責打了兩名大王近侍,四員高級將領,在旁觀看的眾將莫不膽戰心驚,沒有人再敢直視韓信的目光。
當時,眾多將領中見到韓信法令嚴明,整軍有方,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有些將領仍存著看戲看到底的心理,他們等著看劉邦如何處置韓信。
劉邦像頭瘋狼般在室內急轉,他氣得兩眼發紅,罵得口沫四濺。
側席上侍坐的議事的蕭何,頭低垂著,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心裡卻在盤算,在這陣“雷霆之怒”過去後,他如何借這個機會幫劉邦上一堂課,讓他明白,要率領大部隊作戰,他以前那種江湖義氣的領導作風已不行,而是一切要講制度化和法治。
劉邦罵夠以後,又回到書案前坐下,這下目標是轉向蕭何。他開口罵道:“丞相,都怪你不好,就是因為你硬逼著寡人,拜韓信為大將,誰知這個流氓小人得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他膽敢打寡人的近侍,還要殺朕的愛將,將朕的旌節都不放在眼裡,他將來什麼事做不出來?”
“大王請息怒,”蕭何避席頓首說道,“韓信不過是陛下的一條牧羊犬而已,他張牙露齒威脅陛下的群羊,甚至是咬上幾隻羊,也不過是為陛下管事,要趕走他或殺死他,只須陛下說一句話就行,哪值得大王如此生氣?”
“丞相,這條狗太凶,才上來就咬傷朕的羊,而且連寡人的號令都不聽,還是換掉的好。他有軍令,寡人有國法,不尊重旌節使者的大將該當何罪?“劉邦說。
“大王真想治韓信罪?”
“不錯,不然寡人的威信何在?”
“但想到替代人選沒有?”
劉邦沉思良久,他狠狠說道:
“偌大的一個漢國,難道說連一個大將人才都找不到?大不了讓寡人自兼。”
隨後,蕭何向劉邦作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諫。蕭何說,漢王是一國之君,不能什麼事都自己兼任,應該放手讓臣僚們去幹。
接著,蕭何又陳述了韓信的難處。他是位新上任的大將,要統率眾多年紀比他大、資歷比他深、功勞比他多的將領,再說,眾將並不是羊,全都是凶狠成性的野狼,不是漢王故舊,就是曾為群盜,大王自率領,還可恩威並濟,用情感賞罰籠絡,但現在都歸韓信管轄,他沒有自己的班底,本人又不是漢王親信故舊,漢王再不加以支持,為了一名寵倖愛將和兩名近侍,就要嚴辦自己隆重拜命的大將,今後誰來統率這士兵和將官?誰又敢來當這個大將?
劉邦半晌無語,最後毅然決然對蕭何說:“寡人今後不再問軍中管理的事。”
“恭喜大王,大王總算想通了。“……
【內文摘錄之二】
﹝彭城大敗﹞
漢王麾下有了五十多萬人馬,浩浩蕩蕩,向彭城進發。韓信見漢王人馬都是烏合之眾,進攻偶有失利,便會如鳥獸散,便建議漢王小心用兵,不可盲目冒進,即使能奪得彭城,也不宜久留,因項羽的主力尚在齊國,如楚國大軍回師救援,漢兵孤軍深入,其後果將不可設想。
但當時五十萬大軍已會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劉邦對韓信的勸諫沒有認真聽取。
劉邦也沒帶韓信去打彭城,上次韓信說劉邦最多只能指揮十萬軍隊,劉邦偏要顯示一下自己的本領──獨自帶五十萬人馬去征討項羽。
他指派韓信留在洛陽招募軍隊,不參加這次東征,韓信只好遵行。
和劉邦分手前,韓信對劉邦說:“大王命我在河南留守,我沒有意見,只是我對這次戰爭的成敗尚有憂慮,……為此我準備了三個錦囊,其中裝有各種應急的計策,已交給滕公夏侯嬰了,到時請大王按其中的獻計辦事。”
“好吧,你不要擔心得太早,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劉邦頗不耐煩地說。
這時,項羽雖然知悉劉邦揮軍東下的情報,但總想在徹底擊破齊軍、解除後顧之憂以後再回師對付漢軍。而齊地的田橫卻立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重新聚合齊國的力量,對楚軍的進攻進行頑強的抗擊。范增勸項羽說:“齊國對我們來說,只是身外之物,可取可丟,今天攻不下,可以明天再來攻。而彭城是我們的心臟,是行政樞紐,也是全軍生存的根據,假若有所閃失,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主公必須三思!”但項羽太過固執,非攻下城陽不肯回軍,范增也拿他沒辦法。
夏侯嬰跟隨劉邦來到彭城附近,取出韓信交給他的第一個錦囊,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有三塊帛,一塊帛上畫著彭城城防的詳細地圖,這幅圖是李木蘭根據她手下的偵察兵提供的情況繪製的,上面標明了城防的薄弱地段,漢軍可以進入的地點,與城內埋伏的間諜接頭的方式和暗號等等。
另一塊帛上寫滿了文字,主要論述這次攻城戰的進行方案和戰術。首先介紹彭城的情況說,彭城是歷史上的名戰場,它控制中原和黃淮平原間的交通樞紐,中原項羽不願定都關中而定都彭城,反映了他在戰略上重視進攻而忽略防禦。
現在漢王麾下有五十六萬大軍,要攻破這座城市並不難,城內守軍只有十二萬人,由項羽的寵妃虞姬的哥哥虞子期指揮。他指揮作戰根本不行。城內的民政由令尹項伯和上柱國陳嬰掌管。
韓信的作戰方案是:這次攻城最好不戰而屈人之兵,即向項伯寫一封信,勸他主動領兵退出彭城。如果項伯沒有反應,就可派灌嬰率領三萬車騎兵偷襲彭城,首先應與埋伏的間諜聯絡,讓他們打開城門。第三塊帛是韓信代漢王寫給項伯的一封信。他倆既是兒女親家,因而信中的口氣十分親近,噓寒問暖,信中以委婉的口氣勸項伯認清形勢,不要與五十六萬大軍對抗。以和平的手段交出彭城,漢王保證不追擊楚軍。信中還說:秦王宮的寶物大部分移來彭城,假若兩軍交戰,這許多珍寶古物全毀於戰火,對歷史和後人我們都無法交代。
劉邦等漢軍首腦和五國諸侯王進了彭城後,都被這座城市的繁榮景象迷住了。當年楚懷王在此時,就講究吃喝玩樂,使得本不甚繁華的彭城內飲食業、服裝業、娛樂業、娼樓妓館、和賭場突然興旺起來。最近一年,西楚霸王和他的將士又把王宮的寶物和美女都搬到這兒來,彭城更變成了一座畸形繁榮的消費城市,走三步,就是一家酒樓菜館,走五步,就是一家妓院,裡面美女如雲,笙歌日夜不絕。此外,還有各種聲色犬馬場所,無奇不有,使來自荒涼的漢中的漢軍戰士眼界大開,忘乎所以。
劉邦來到這個花花世界,不由故態萌發,這次沒有張良在旁勸諫,加上陳平也
是個好玩的人,於是,劉邦和各高級將領都住進原懷王宮和大臣住宅,就是那各級將士,也是日日宴飲,好不快活。軍紀蕩然無存。漢軍中自關中募集來的舊秦兵卒,懷著對項羽坑秦降卒的報復心理,甚至在彭城姦淫搶劫,無所不為。各諸侯國的士兵也有掠奪平民財物的。
夏侯嬰等劉邦舊臣見陳平引領漢王在彭城花天酒地,不理政事,十分憂慮。夏候嬰取出韓信的第二個錦囊,打開一看,只見其中只有一塊帛,上面寫著:
漢軍奪取彭城一點也沒觸動項羽的實力,楚漢相爭是個長時期的戰爭,要相持很久,才能取勝。
目前就雙方實力來說,楚國還處於明顯優勢,漢王雖然號稱有五十多萬大軍,但這些人馬是勉強湊起來的,有的諸侯是強迫來的,這支大軍人數雖多,但只能起心理威懾作用,真的投入戰場,根本不是霸王的對手。項羽若回師救彭城,很可能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將我們這支大軍打得落花流水。
因此,漢王應避免與項羽決戰,在十天後火速後撤,千萬記住,彭城決不能久留!珍寶絲毫勿取!此地易攻難守,又處於敵人的腹地之內,四周楚軍甚多,很難在此地組織抵禦。況且,幾十萬大軍擺成一字長蛇陣,在軍事上極易為敵人所乘。一旦被分割包圍,就會陷於首尾難顧,被動挨打的困境。
夏侯嬰看了之後,覺得其中的分析很有道理,連忙拿這塊帛上呈漢王。但漢王這時正抱著女人酗酒、唱歌,一面急著派人尋找項羽的愛妃虞姬的下落,根本不把韓信這個獻策當一回事。夏侯嬰勸諫說:“韓信的建議深謀遠慮,獨有見地,我軍將士進入彭城後,就忘乎所以,縱情狂歡,自古驕兵必敗,望大王三思 。”
劉邦卻說:“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艱苦備嘗,好不容易奪得彭城這個美好的地方,有這麼多金銀財物和絕色佳麗,全部棄之不要,不是太可惜了嗎?韓信所言,都是書生之見,且有畏敵情緒,最不可取。我起兵以來,從未曾與項羽正面交鋒,今天,我要和他打上一仗,看看究竟誰勝誰敗?”
彭城逃來的楚國潰兵陸續來到城陽郊外,向項羽稟報說:劉邦率領五十六萬大軍,已占領彭城,盡占珍寶、美女,對彭城百姓燒殺姦淫,瘋狂擄掠。項羽聽後,氣得臉色鐵青,暴跳如雷,大聲罵道:“劉邦呀劉邦,好一個老騙子!鴻門宴上獻盡殷勤,一副奴才相。今天居然如此倡狂,占我宮室,擄我財寶,燒我都邑,漢軍裡面無論君臣,全是一群騙子,背信棄義,說話不算數。我這次回師,定要殺盡你們一兵一卒,方叫你們知道我西楚霸王的厲害!”
第二天,項羽帶著項莊、桓楚、季布等幾個將軍和三萬精兵,離開城陽(今山東鄄城),猛虎似地直撲彭城。經過魯(山東曲阜周圍)、胡陵(今山東魚臺縣境)、沛縣,一路急馳,馬不停蹄,很快攻占蕭(今安徽蕭縣),在劉邦絲毫沒有覺察的情況下,如利刃般切斷了漢軍西返的退路,對漢軍構成了從後面包抄之勢。
項羽站在一個高土墩上,對士兵們說話 :
“弟兄們,劉邦這隻老狐狸,乘我們全力剿滅齊地叛亂的時機,從背後襲擊我們,他帶領的漢兵現已占領了我們的家鄉,我們的房屋田園正遭到他們焚毀,我們的父母正在被他們屠殺,我們的妻兒和女人正在被他們侮辱。這是最大的恥辱!”
“我們要用血洗刷這次奇恥大辱!”士卒們呼喊著回應。
這支憤怒的部隊渴望著復仇,渴望著鮮血,猛如餓獅,勢不可擋。
第二天拂曉時分,天剛濛濛亮,項羽三萬精騎兵從蕭城悄悄轉兵東向,突然對彭城的漢軍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彭城裡面的漢王和將士們正快活得連自己姓啥都忘了。霸王的兵馬來到城下,他們還醉醺醺地做著好夢。直到小兵來報告,才把他們的酒嚇醒了。一霎時心慌意亂,兵士找不到將官,將官也找不到自己的兵士,整個漢軍,亂成一團 。
漢王只好匆忙召集眾將官和各諸侯,叫他們調動大隊人馬,開門對敵。遙見項王跨著烏騅,身穿鐵甲,當先開道,挾怒前來。一聲大吼,激成異響,令人膽戰心寒,再加楚兵楚將,都是兇悍得很,要求與漢軍拼命,奪還家室。這般兇神惡煞般的軍隊,使得漢兵個個不寒而慄,不能近前。
漢王眼看著一隊隊的雜牌軍被打敗,心裡急得如受滾油煎著,他只得把自己的嫡系部隊派上去迎戰,灌嬰的騎兵隊迎上去了,但很快被楚軍殺得向後退,無論灌嬰怎樣高聲大叫,怎樣用手勢威脅,他也很難穩住陣腳。劉邦這才發現灌嬰的騎兵未經訓練,作戰能力很差。楚軍以三百騎為一衝鋒方陣,五個方陣為一攻擊集團,時而分進,時而合擊,前排漢軍來不及逃走,早已被踐踏成肉泥。楚軍殺得漢軍慘嗥慘叫,頭顱落地,屍堆如山,血流成河。
在這次戰爭中,項王的作戰能力又得到了最充分的發揮,他決不是和漢王一樣,站在一旁,消極觀戰,而是積極地參戰 。
項王的大刀像割草一樣,擋者披靡,成排地倒下。於是漢軍看他的黃旗奔來,將領紛紛調轉馬頭逃跑,士卒更是潰走奔散。
就這樣,兩軍對壘,漢軍戰一合,敗一合,打一陣,敗一陣。到中午時,劉邦麾下的五十多萬人馬,差不多已死傷了三成,餘下的七成也被嚇破了膽。項王殺退漢軍各員悍將後,直奔漢王撲來,王陵、周勃見漢王危險,忙打馬來救,與項羽一左一右戰在了一起。王陵、周勃雖是漢軍名將,但二人聯手,仍難敵住項羽,不得不掩護漢王向後退去。漢王一退,全軍遂亂,毫無鬥志,紛紛逃走,自尋生路。
灌嬰想用他帶領的騎兵隊堵住這潰散的洪流,下令後退者斬,但兵敗如山倒。誰也阻擋不住,逃回的漢軍與阻止逃跑的後備隊自相殘殺起來。
劉邦這時可稱得上百感交集,他想起東征時軍馬之盛,又目睹眼下慘敗之狀,不由得十分悔恨:“哎……我劉邦悔不聽韓信之獻策!……由今天的遭遇可知韓信真神人也!……他早預料到必有此敗,因此建議我把主力撤出彭城,放棄位於楚國腹地的蕭縣、下邑、虞縣、外黃等城市,退守滎陽一線。我當初聽他的話就好了,我的實力就能保住了。我不該逗留彭城,沉迷酒色,不知防範項羽的反擊,致令全軍傾覆!……看來我劉邦今日難逃劫數了!“他環顧四周,發現四周是不毛之地,無任何可隱蔽躲藏之處。他又仰天歎道:“難道此地就是葬我之處麼?”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這群楚軍並沒有發動攻擊,他們肚子餓了,坐下來燒飯吃。原來,這些楚軍麻痹大意了,他們滿以為漢軍已完全被包圍了,不如採取圍而不擊的策略,將劉邦及其殘餘部隊活活困死在濉水南岸的荒野裡。
於是,劉邦的情緒又稍稍振作,他與那些追隨自己的士兵聚在一起商量突圍的辦法。
不知是漢王今日的落魄得到了上蒼的憐憫,還是註定要興漢,反正就是這會兒,天氣突然變了。
這可能是海邊吹來的一陣龍捲風,霎時飛沙走石,拔倒樹木,彌漫天際。這風從西北吹向東南,天地頓時失去了界限,白晝變成了黑夜,對面不見人影。處於風__口上的楚軍頓時亂成一團,東倒西歪,有的楚軍士兵還被風捲到天上去了。楚軍十分恐怖,以為天神下降,幫助劉邦。劉邦知道這是天賜的逃跑機會,不可錯過。便率數十騎兵突破包圍圈,向西北方向逃走。
劉邦逃出十餘里後,狂風漸息,天色開始漸漸亮起來了,後面又有楚兵追來。
夏侯嬰駕著車輛,沿著走過不知多少次的熟路,來到他和劉邦的老家沛縣。只見兒子劉盈與女兒劉元,於是命夏侯嬰將兩個孩子抱上車來。劉盈、劉元見了父親,又是歡喜,又是流淚,訴說他倆隨祖父、母親逃難,途中被敵兵衝散,只得混在其他難民中前行,幸得如今遇見父親。
正談話間,後面旌旗招展,似有楚兵追來,漢王道:
追兵將至,打馬快行!”
後面果然是楚兵追至,為首一將叫季布。他見前面有一輛馬車裝飾華麗,見了楚軍便逃,便懷疑漢王可能在車上,便率騎追來。漢王逃一程,季布追一程。大路上騰起兩股灰塵,漸漸接近。漢王恐車重,走得太慢,就將自己的一兒一女,兩把推下車去。夏侯嬰見了,大叫一聲:
“大王不可如此!”
隨著喊聲,飛快將兩個孩子抱回車中。然而,每當楚軍追近,漢王又將兩兒女推下車去。夏侯嬰見狀,復將孩子救回車中,如此數次。漢王大怒,叱責夏侯嬰道:
“車重行遲,難道你想要楚兵追上嗎?”
夏侯嬰也急道:
“此兩兒乃大王親骨肉,奈何棄之不顧!”
漢王惱羞成怒,拔劍欲砍夏侯嬰,夏侯嬰閃身避過,並將一錦囊丟給劉邦說:
“這是韓信提供的三個錦囊中最後一個,大王拆開看看,裡面是否有脫身妙
計。”
漢王拆開錦囊,只見裡面有一塊帛和一封信,帛上有幾行字:
漢王彭城敗後,如遇楚騎追急,可將彭城掠奪來的珠寶,悉數丟棄,追騎得了珍寶,必不再追。只要保全得大王貴體,以後天下都是大王的,還怕再得不到這些珠寶嗎?萬不可為珠寶猶豫,請大王當機立斷。還有我親手寫的一封信,亦請丟在路上,待後面的楚將拾取。
漢王又展開那封信,只見上面寫道:
追來的楚將親鑒:不管您姓甚名誰,都是我在楚營的老同事,我韓信曾在項王麾下服務一年多,您一定認識我。老朋友與老同事,久違了,別來無恙!
現我有一言相告,這次漢王雖然戰敗,但並沒有決定楚漢之間的勝負。大漢已占領關中、洛陽等戰略要地,天下險要之處,大漢差不多已占盡了。我韓信手下現有十萬精兵,關中亦可新募數十萬士卒。我軍將以關中根據地為依託拼死固守,項王今後再也別想攻下河南,更不用說關中了。今後楚漢相爭將進入相持階段,在這階段,決定最後勝負的,與其說是戰場上的拼殺,毋寧說是謀略,而在謀略方面,漢軍遠遠超過楚軍,楚漢戰爭必將以漢軍的勝利而告終,天下將是漢王的。項王敗後,將軍在新朝要想獲得容身之地,就得看今天的行動了,請將軍三思,匆匆即此。
韓信拜上。
漢王讀後,即遵照韓信的計策,將從彭城奪來的一袋袋金銀珠寶丟在路上顯眼之處,外加這封信。季布手下的追兵見了,都跑去搶珠寶,停步不追了。季布怎樣威嚇命令也沒用,他自己也下馬撿起韓信的信,展讀後,他頗有感觸,認為信中所述並非沒有道理。這時天色已晚,夏侯嬰早已驅車走遠,季布見無法追及,只得率兵回營。